——警察局驚魂記——

? ? ? ?門當著他的面關(guān)上，孝則重新審視樸素的室內(nèi)，松了一口氣。東京都的警察點名要他本人協(xié)助調(diào)查，他到了地方就覺風向有異。刑警和公安的人都來問了情況，都是些不疼不癢的表面文章，完全觸不到孝則守法市民形象的里子。他試探性地求問協(xié)助調(diào)查的目的，但他早已猜到大概原因，所以直接轉(zhuǎn)進關(guān)于大女兒的問題，對方卻諱莫如深。孝則相信“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覺得舞衣那邊應該可以放心了。

? ? ? ?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自己這邊，孝則在腦海中列舉可能的由頭，再一個個排除無關(guān)項，最后剩下的只能是最令他心驚肉跳的部分。為了讓柳瀨重工成為介入更深的合作伙伴，他盡力滿足了管理局某些人物對實惠的要求；得到對方行的方便后，孝則又私下和DARPA為首的美方團隊表達了互相合作的愿望，收到頗為積極的回應；作為后路，他還資助了民間的周邊研究計劃。整個體系在金錢的潤滑下靈便地運轉(zhuǎn)，也讓孝則看清了不少道貌岸然的嘴臉，又僥幸覺得雙方無法簡單斷絕關(guān)系。好在經(jīng)濟犯罪?？七€沒露面，孝則已經(jīng)把動用最終手段的心思搭在弦上，屆時不會只讓自己一個人爆炸。

? ? ? ?最后一次盤問過去挺長時間了，沒有人再踏進收押室，連說好要來的律師也沒出現(xiàn)。孝則看看鑲嵌寶石的腕表，又瞅瞅高高掛起的鐘，煩躁得想起身把后者調(diào)成跟自己的表一致，但墻太高了。反正等下去直到時間結(jié)束，就是他的勝利——想到這一層，男人稍稍定下的心中不無得意。正當此時，門外卻傳進一聲響動，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飛來一個東西，戛然停在門后。孝則的眼睛隨著突然滅掉的頂燈眨了一下，睜開時燈又亮了，門吱呀輕叫著闔上，只留一道細縫。但他已沒工夫關(guān)注門的情況，全副精神都聚焦在一個人身上。這人一瞬間就現(xiàn)身于房間中央，站在桌前歪著腦袋盯緊孝則。

? ? ? ?孝則的心臟狂奔不停，他完全沒看見此人進屋的過程，兩眼飛快地打量對方。來客個子很高但駝背，面目難以形容又平淡無奇，臟兮兮的灰色風衣更適合上個季節(jié)，似乎模仿的是老片子里的硬漢刑警或檢察官。但全身散發(fā)的氣息告訴觀者，他絕對沒有多么正直，只是讓孝則不舒服。怪客扯開嘴角似笑非笑，然后大手大腳地拉出椅子坐下，歪斜的雙眼瞪得更緊：“你好啊，柳瀨社長！你坦白你的罪惡了嗎？”

? ? ? ?“坦白什么？我有哪門子罪惡？”孝則強作鎮(zhèn)定，“話說您又是哪路神仙？憑什么問我問題，又有什么資格判斷我的對錯？能讓我看一眼證件嗎？”

? ? ? ?來者無聲的笑容張得太開，令他毛骨悚然：“那種束縛人類的東西，幾年前就丟掉了！您倒真是對身份、地位、財富等俗物樂此不疲，要不是我等目前還需要俗世的資源，我才不樂意到這里來參見您的油頭粉面呢！話說回來，您很喜歡交朋友，跟各色人等都說得上話的樣子。我來就是為了建議您，也跟我們成為朋友吧！”

? ? ? ?孝則既好氣又好笑，忍著不快直視他的眼睛，卻有些對不上焦：“先生這態(tài)度像是來交朋友的嗎？我也是不擅長跟你們這些云里霧里的人打交道。再者說，我結(jié)交生意上的伙伴肯定是由于彼此用得上，您有什么資源能給我提供幫助嗎？”

? ? ? ?怪人掙開松弛的眼皮，邊說邊吃吃地噴氣：“我能幫到您的不多，只有一件事：消災解難。不過說來也很重要，跟律師幫您擺脫麻煩不同，我能做的是保守秘密，讓您不至于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您打通各路關(guān)節(jié)的情況，多虧我等的秘密情報網(wǎng)，我也了解得八九不離十。假若媒體上公開一波，貴社恐怕要字面意義地炎上吧？”

? ? ? ?中年男人陡然站起，手按桌面瞪大雙眼：“這怎么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來頭？不說清楚我叫人了，這里可是都內(nèi)警力首屈一指的分局！”然而激憤的表象之下，孝則已經(jīng)冷靜地發(fā)覺了問題所在——出現(xiàn)至今，警局里沒對該人作出任何反應，好像偌大一棟樓只剩下他所在的房間。孝則偷眼瞄了瞄墻上的鏡子，知道那塊玻璃后面就是隔壁的觀察室，單向鏡對面肯定有人值班，卻對審訊室里的發(fā)展不聞不問。這要不是因為只有他能看到來訪者，就只能說明一個事實——孝則突然不敢再想下去，僵立在桌后。

? ? ? ?“您想呼吁外力介入，請自便吧！不過您大可放松點，因為您所仰仗的能力、關(guān)系和資源，對我們來說不值一哂?！毙蹦樐羞珠_的雙唇蒼白開裂，鼓舌間滿是嘲弄：“況且您不僅在做拋開管理局的準備，還跟局長的過激派反對者眉來眼去，這我也是通過您的普通生意伙伴知道的。局高層正好打算對他們不客氣，這才是您在此時被盯上的真正原因！”

? ? ? ?汗珠在靜默中滾下孝則的面頰，他突然回憶起進入警局時擦肩而過的一個年輕女子，事到如今才意識到他的企業(yè)一直以來的合作對象·八幡電子好像有這么一個員工。八幡社的某些人確實是幫他和那群密謀分子搭橋的中介，如果那個已經(jīng)離開這里的女人也是知情者，舞草應該會很快知道他的處境吧？——孝則剛產(chǎn)生一些安慰，又立即打消了這條希望的可靠性：不對，要是眼前這條惡棍早已在警局中有所布置，從女子口中得到關(guān)于他的黑材料不是已成定局了嗎？所有的把柄都捏在對方手心，而這還只是他知道的。

? ? ? ?趁著孝則口干而無言的當口，怪人繼續(xù)低聲進攻他的耳朵：“在當今的局面下，唯有您的女兒才是真正握有拯救之力的人。可惜她目前不僅幫不上忙，反倒會成為您的新一樁心病。她本人的處境倒還算不上要擔心的，那女孩已經(jīng)得到舞草的庇護了，至少在后者被剿滅前都是安全的！”說罷，他繼續(xù)用死魚樣的白濁眼睛打趣般斜睨著交談對象。

? ? ? ?困窘中的父親在聽話途中飛快地回顧了一遍近幾個月同長女相處的畫面，聽到最后卻有些釋然。他死死盯著來犯者的鼻尖，咬牙擠出話來：“謝謝你報平安。你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只是用隨時能搞掉我來嚇唬我，看我發(fā)抖很好笑嗎？你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已經(jīng)落到這步田地，恐怕沒法對你承諾太難辦的事了！”

? ? ? ?喉嚨深處響起滿意的咕嚕聲，怪男人揚起骨感的下巴：“您說的是，清醒的思考才是您自己最有力的武器。我來不是為了恐嚇您，也不急于獲得您的許諾。我只是提議，在眼前的事端平息以后，您可以和我們建立親密的合作，就像您跟其他人一樣。我相信，以您的明斷和毅力，一定可以渡過這次危機的——令嬡也受到如此期待?！?/p>

? ? ? ?留下無須急著答復的表示后，他終于結(jié)束了這次毛骨悚然的訪問，搖搖手走出房間。孝則呆坐在桌后，汗水浸濕全身。剛才他自感度過了幾十個月，一轉(zhuǎn)眼又好像從未發(fā)生過。接下來進展更是飛快，他被解除限制且沒得到任何后續(xù)要求，由身體做主回到家里。但是在理智的深谷底部，一條怪蛇吐著黑色的信子時隱時現(xiàn)，伴隨至今……

下期預告：黑手的防范

往期回顧：刀犬使巫女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