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失聲(30)『此生』大結局/雙結局
本文又名:如果羨羨12歲才被撿回江家
挺長,萬字+
完結章√
雙結局?開放式結局?
這世間,果然沒有那么好,卻其實也沒有那么糟。
魏無羨這個人吶,把自己藏得太好了。
他留不住,也帶不回他。
我借清風吻你,是那個人留下的最后溫柔。
他來人間走一趟,攜光降臨塵世。
你走后,我活成了你的樣子。
故人歸,天子笑。
溫若寒的動作極快,溫氏內部暗中進行了一場大清洗,岐黃一脈突然被高調,得以重用,成為了溫宗主暫時的“心腹”,被安插到各主宗主族,連旁系支脈也沒有被落下。 當然,溫氏里的內部矛盾依舊存在,未曾也無法被徹底消滅——溫若寒只需要保證自己擁有大事決定權,對其他一些正常的權利之爭也就選擇睜只眼閉只眼。 后化丹手溫逐流探完岐山修士大體情況回歸,交付一份《岐山修士勢力劃分圖》。 期間,溫二公子溫晁先是被父親以檢測名義狠狠“操練”了一番,后又被丟給溫大公子溫旭,美其名曰“歷練”,結束后會予以溫大公子少主之位,從旁協(xié)助溫氏政務。 待族中之事基本平息,溫二公子又被他爹拎著親自拜訪云深。 溫若寒剛到云深入口,便發(fā)現云深整座山不知何時布下了新型防御大陣,似怨的黑氣若隱若現,繁瑣的紅色陣紋微閃,試探的靈力被一瞬噬盡,宛如守護云深的堡壘,固若金湯——這一切,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可以看見。
茶室:
溫宗主表示希望為自己不成器的逆子討一個聽學名額,彰顯的拳拳為子之心與普通父親并無差異,態(tài)度誠懇到令人難以置信。 有魏小公子私下分析利弊,藍老先生又念及昔日同窗之誼,在與溫宗主簽下協(xié)議后終是同意溫晁參與聽學。 協(xié)議里有關鍵兩點:一,聽學期間溫二公子與其他弟子一視同仁,犯禁需接受懲罰,不得違抗;二,允許溫宗主入駐云深,同樣不得觸犯規(guī)矩,一經發(fā)現,溫二公子即刻退學,溫宗主與愛子需立刻離開云深,不容商量與姑息。 進云深只是個幌子,溫宗主真正的目標是魏小公子,表面作勢糾結掙扎了一番,便同意了。 溫若寒并沒有直接去找魏無羨。 溫宗主信步閑逛云深,發(fā)現此處與他記憶里的印象相差甚多,幾十年過去,的確變了不少;后來溫宗主還不時拉著曾經的藍二公子,如今的藍老先生追憶少年往昔,今昔對比間,知曉了不少自己錯過的事。 云深的弟子也漸漸習慣了在各處出現的溫大宗主,三千家規(guī)的廢除和修整讓這些披麻戴孝的正經小古板們如今活潑了幾分,有了孩子模樣,也不乏少年意氣:課后的云深不再是一片死寂,弟子三兩成群,或追逐打鬧,或玩水嬉戲,天空中偶爾放著紙鳶,飛得很高,抬頭望去只能看見小小的黑點,在遠遠的天邊——仿佛掙脫了束縛,獲得自由,另一端,細細的線依舊被少年牢牢抓著,卻不緊,紙鳶不會迷失方向,它們在正確的方向輕快行進。 膽子大些的弟子嘗試過主動與溫宗主搭話,后來發(fā)現傳聞中的溫宗主其實也沒有那么可怕,而溫宗主也逐漸從弟子口中了解到“魏無羨”這個人,他的心中產生了一個猜測。 再然后,溫宗主不知怎么的就被藍老先生抓去充壯丁,成了云深的任教老師之一,主要教授修行與行政,此為后話,暫且不提。 溫若寒摸清了一些作息規(guī)律后,終于找到機會單獨見到了魏無羨。 對方像是料到了他的到來,已經備好茶候著了,“溫宗主來得正巧,這茶,溫度剛好” 白衣公子親自斟茶,動作不徐不慢,如行云流水般流暢,透著優(yōu)雅,溫潤如玉,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溫宗主端起茶杯,輕嗅“你知道我會來”不是疑問,是肯定。 魏無羨輕笑“天道告訴我,你會來” 溫若寒低著頭,白色霧氣掩映背后,瞳孔猛地一縮。 良久,溫大宗主開口“你也窺探到了天機,那你應該也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他向來不喜拐彎抹角,再說對方都表示得如此明顯了,再裝傻就是真傻了,干脆單刀直入。 “應是知曉的”白衣公子笑意不減,又一句“我可以看見未來”證實了溫大宗主未來得及問出口的猜想。 一口氣喝掉半杯茶,溫若寒繼續(xù)開口“你改變了未來……現在的一切,你參與了多少?” “溫宗主覺得呢?”將問題拋回去,修長的手握著茶杯,白衣公子低頭,抿一口茶,桃花眸微瞇,愜意中透著滿意“好茶需細品,溫宗主莫要糟蹋了它” 空氣陷入了沉寂。 是無聲的對峙。 閑適地品著茶,魏無羨注意到溫若寒臉上變動著的微表情,臉上的笑意似乎深了些:
未知的東西才最令人恐懼吶。人總是可以找出各種理由主動為自己或替他人“圓”一些謊言與事實,有留白會更好。
看,這不就有個人在拼命腦補了嗎?根本無需自己多言解釋。 接下來,就該有人害怕了吧,正所謂,“細思極恐”? 這場考驗心理素質的對戰(zhàn),終是溫宗主率先敗下陣來——面前的人根本不像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似乎也是事實。 魏無羨覺得自己有點“以大欺小”了,話說他活了多久來著?三生?四世?記不清了——反正肯定比溫若寒大。 沒關系,有效果就行。 溫若寒覺得有些心累,他同聶氏外各族家主不同,向來喜歡直來直去,比起計謀,更喜歡以武服人,面前這貨讓他覺得深不可測,雖說習武講究無所畏懼,迎難而上,但明知危險還莽撞作死,那就是傻了:直覺告訴他,不能招惹對方——他打探了那么久的消息,平易近人,活潑開朗,單純良善……這些詞就沒一個和現在的魏無羨沾邊! 哪兒來的老狐貍! 這個人,偽裝得太好了,根本讓人都看不出破綻,溫若寒自問,若對方不曾主動暴露,自己能看破他的偽裝嗎? 他不確定。 這個人,太過危險……溫大宗主在糾結,他想趁現在殺了對方以絕后患,但且不說在云深殺了他之后的一系列麻煩事,單說對方的完美偽裝,也許修為平平也是假的——這個人的實力讓他看不出,他沒有把握一擊必殺。而且,魏無羨知曉天道之事,若真殺了他,自己的修為可能就再也無法精進——這可與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馳。 溫大宗主干脆自暴自棄了,憋屈開口“你想讓我干什么?” 溫若寒沒有發(fā)現,在他放下殺念的那刻,隨著魏無羨放下的茶杯,抵在他心口的一縷黑氣一瞬消失不見了……
他一直有在好好保護自己
——魏無羨也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他不再相信他人,只會牢牢把他的命握在自己手里。 可能是修詭道的后遺癥,萬鬼噬魂的十幾年后,夢里的魏無羨重新歸來,就去學了不少一擊斃命的殺招,薛洋,蘇涉死在了他的劍下,亂嚼口舌之人,也受過他的教訓,但他沒有濫殺無辜,不過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罷了。直至后來,他死了,又一次死于亂葬崗…… “溫宗主覺得,大家共治天下可好?” “……”溫若寒在心里小聲嘀咕,我敢說不好嗎?“還可以,這樣我比較省事” “那便讓世家,散修與平民選出群體代表,分掌行政,司法和立法,相互監(jiān)督,當然,考慮到人數與這些勢力的實力,比重會有所不同,世家占比多一點,散修與平民可以從別的方面進行補償,這只是最基本的框架,溫宗主意下如何?” “我當然沒意見,不過你確定沒人反對?”感覺問了句廢話。
“
新事物的誕生一開始總是不被接受的,可如果不接受新事物,永遠固步自封,只會是自取滅亡。
至于如何讓眾人接受,溫宗主還需要我來教你嗎?”
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 “……不用”這才是溫氏可以留下的真正原因吧。 “我?guī)湍悖惺裁春锰巻幔俊? “保溫氏不滅,讓你修為精進,這個酬勞溫宗主可還滿意?”這本就是魏無羨計劃中的一環(huán)。 “你真可怕……”一下子就被人抓住了命脈。 “多謝夸獎”讓人害怕,也沒什么不好。 兩人又細談了一番,列了個律例大綱,補充了不少細節(jié),其中有些信息和內容源自于“天機”——如修建瞭望臺的項目,設立一些不同于宗門家族的獨立勢力,不看宗族,不看血脈親緣,主要看人品心性,天賦次之…… 有了規(guī)劃,主要的實施便交給了能者多勞的溫宗主。 其實這種新型運行模式,對平民和散修而言是挺好的,持反對意見的,大都是世家宗族,其中尤以金氏,姚氏態(tài)度最為激烈。 對此,溫宗主可不慣著,先是武力威懾,后又以投票少數服從多數作為說服理由,若還有不服者,很簡單,直接剔除三年內選舉掌權資格,畢竟世家那么多,不差你一個。 新法正式施行前有半年的試行期。 首先,選出的各勢力代表需要先通過陣法大師遠道所設的“煉心陣”,只有通過考驗者,才具備掌權參與資格。 其次,選出的各代表以世家四成,散修和平民各占三成的比例組成一個個地方政權群體,由中心往四周,從鎮(zhèn)中心到鄉(xiāng)邊緣,自上而下擴散。 一般情況下,基層政權會受上一級政權成員與本級百姓監(jiān)督。 若有特殊情況,下級可借助獨立組織詩軒越級上報,詩軒只是個便捷傳話筒,不具備執(zhí)行和決策權利。 各部門嚴禁相互推諉,推卸責任,一經發(fā)現,調查清楚后撒銷相關成員職務。 除主要三部門外,還有練武,煉器,布陣等分部,分別隸屬于獨立部門炎陽門,忘羨閣,遠之亭,其中炎陽門主要負責人為溫氏現任宗主溫若寒,忘羨閣由藍氏宗主藍曦臣掛名,遠之亭據說坐鎮(zhèn)的是遠道大師——聽說,這是抱山散人的安排。 此外,瞭望臺項目也被提出——在各地建立瞭望臺,實時監(jiān)控邪崇動態(tài),希望最大程度保證大家,尤其是百姓的安全。 曉星塵與宋子琛兩位道長也在嘗試建立一個獨特的平等“宗門”。 試行期間,忘羨閣聲名大噪,其他程序運行雖也出現過不少問題,但好在被及時發(fā)現記錄下來,根據實況適當調整——一切大體在往好的方向上走。 轉眼過了三年,新政權的運行算是走上了正軌。
暮溪山:
魏無羨著一襲黑衣,孤身進入玄武洞。 拿起石子往掌心一劃,再放入黑潭,腥紅迅速蔓延開來,泛起明顯的水波,震蕩痕跡劇烈,一頭長頸妖獸破水而出——它首似蛇,齒利牙鋒如鋸,長有四足,身似龜,殼堅厚硬,通體色玄。 妖獸非水神玄武,競神失敗,是為屠戮玄武。 魏無羨與屠戮玄武簡單交鋒了幾個來回,空手畫出一道符咒,一推,符咒打在屠戮玄武的頭頂,趁對方張嘴,魏無忌順勢進入其腹部。 忍著腥咸濕臭,黑衣公子踏過柔軟的內腹,一步步走到中心——一柄陰鐵劍赫然挺立。 伸手,握住劍的一瞬,體內的怨氣自動包裹黑衣公子,形成一道屏障,隔絕了附著在陰鐵劍上的濃重怨念。 陰鐵劍被拔了出來,在玄武進攻前,魏無羨迅速撕裂自己的一縷元神,放置在陰鐵原先所在的位置。 黑衣公子全程面無表情,卻不減俊美,若非臉色慘白,恐怕誰也看不出他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也許撕裂一縷元神的疼痛,于一個經歷過萬鬼啃噬,只剩最后一絲元神的人而言,的確不是太疼。
被分出的元神開始發(fā)揮作用,凈化著屠戮玄武體內殘留的怨氣,紅光夾雜著金光,漸漸繪成一朵盛放的血蓮,印在屠戮玄武的體內,像是神秘的古老圖騰。 將陰鐵劍放進儲物袋,魏無羨從屠戮玄武體內出來——屠戮玄武看上去已經消了兇性,黑衣公子一個眼神掃過去,龐大的妖獸迅速縮小身軀,轉眼只見一只巴掌大的迷你小龜乖巧趴在主人的掌心。 魏無羨離開玄武洞的瞬間,天地間無形的桎梏似乎松動了一下——不少修士發(fā)現周圍的靈氣似乎變濃了些,或是自己的修為突破了一兩階,一時間,修為長期卡在瓶頸的大能也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實力有所上升,隱隱摸到了更高的境界門檻。 后來,許多事都和魏無羨沒什么關系了。 他與他的小道侶走山踏水,云游四方,看過各地美景,吃遍天下美食,對方的一切愿望他都盡力滿足,兩人一路同行,形影不離——從熱戀甜蜜的新手情侶,到平淡溫馨的尋常夫夫,他們共同走過一個個春夏秋冬,從未分離。 直至五十年后,魏無羨的身體不再適合遠游,他們才終于停下腳步,踏上回家的歸途。 自五十年前那場修士大破突后,這個大陸的修練狀況就變了。 突破的人,少說也有兩三百年的壽命。 這么一看,上天對魏無羨似乎也太不公平了些。 昔日的少年如今已是滿頭華發(fā),但除了這個,除了變差的身體,再找不出他身上任何衰老的跡象。 公子一頭銀絲,眉目依舊如畫,容顏未曾蒼老,和五十年前的他相比,如今仿佛只是換了個發(fā)色。 藍忘機卻知道,他的羨羨身體差了很多,從前恰好合身的衣服對如今的他而言已經寬大了,手腕纖細,由白皙變成了病態(tài)的蒼白,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都是冷色調,泛著涼意。 藍忘機放下了手中的一切,陪著他的羨羨待在云深“養(yǎng)老”: 有時是在屋里,他抱著道侶蒼白消瘦的身軀坐在床上,慢聲細語地給對方講故事,屋內重新裝修了一番,多了個小窩,是放那一黑一白兩只開了靈智的兔子的,床邊新開了一扇窗,陽光傾瀉,既能照到又不會太冷; 天氣實在是好時,他會等到那賴床的小道侶睡夠了自然醒,給對方穿好衣服和鞋子,披上厚厚的狐裘,牽著人出去走走,散散步,但不會在外面待上太久; 偶爾兩人也會去彼此定情的藏書閣坐坐,畫像依舊保存完好,只是白紙不可避免地泛起了黃,誰也抵擋不了時光的前進與磨蝕——畫如是,人亦然。 這最后的平靜生活也沒有維持太久,有消息傳來,亂葬崗發(fā)生暴動,各地異象橫生,已出現了部分傷亡。 藍忘機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識抓緊了魏無羨的手,怕弄疼對方又迅速松了力道“可不可以,不去……”直覺告訴他,他要攔著他。 “我必須去”銀發(fā)公子掰開那雙大手,抬頭“我想穿那件黑色的衣服,夫君幫羨羨拿來好不好?” “好……讓我陪你……”
他還是無法拒絕他。
“這是自然”他本就打算帶對方一同去。
亂葬崗:
外面入口處已經圍了不少人:江氏,溫氏,藍氏,金氏,聶氏,散修曉星塵,薛洋,詩軒軒主孟瑤……——不少都是熟面孔呢。 魏無羨和藍忘機的到來并沒有驚動太多人,趁藍忘機不備,黑衣公子點了他的穴,在對方張大眼睛的目光注視下,一步步往前走去,周圍的人下意識退開為之讓路,直至其抵達人群中心…… 紛紛的猜測與議論聲漸漸小了下去,直至消音。 黑衣公子挺直脊背,傲立在亂葬崗入口前,桃花眸狹長沁涼,率先開口打斷了相識之人未出口的寒喧,清朗的聲音帶著靈力,將希望傳遍亂葬崗“我知道平息這場暴亂的辦法……” 底下性子急的人已經按捺不住,開始了不斷的追問。 “那你快說呀!” “魏公子,請你快說吧!” “具體辦法到底是什么?” “多拖一下,就多一份危險啊……” …… 空氣有些躁動。 “很簡單”黑衣公子笑著,“讓我獻祭”幾縷銀絲飛舞,主人聲音低沉,帶著蠱惑人心的魅,“犧牲我一個,換天下人安然,多劃算吶,你們說,對嗎?”似魔。 肉眼可見的,有人開始動搖了。 被禁錮住的藍忘機又一次運起靈力,試圖沖破穴道。 有人震驚,有人不解,有人擔憂,有人在糾結,有人在觀察,有人蠢蠢欲動,還有人發(fā)出質疑“我們憑什么信你!” 又有人開口“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這場災難!你明知大家會有難,為什么不早點通知大家?!就這么看著你的同胞被牽連受傷甚至死去,你有沒有心??!” “你的心可真狠!” 有人混在人群里大喊“讓魏無羨去獻祭,替死去的同胞報仇,讓他贖罪!” “讓魏無羨去獻祭,替死去的同胞報仇,讓他贖罪!” “讓魏無羨去獻祭,替死去的同胞報仇,讓他贖罪!” “讓魏無羨去獻祭,替死去的同胞報仇,讓他贖罪!”
看吶!那些人就這么給他定下了罪名……
理由是多么正當。
黑衣公子抬眸,看向還在努力掙脫的藍忘機,四目相對,桃花眸彎彎,主人在笑,眼里卻布滿濃重的悲哀。 “若我告訴你們,這場暴動,三十年前就該有了呢……” 慷慨激昂的宣誓者猶如一瞬被掐住脖子,失了聲。 明顯的沉默過后,依舊是質疑,卻底氣不足“我們又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憑什么相信你……”
信與不信,無所謂了——大多數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他似乎怎么做都不行,提前告知,有多少人肯信他?推遲危機,又被指責故意隱瞞。
罷了,誰都做不到讓所有人滿意。
“如你們所愿,我會獻祭”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在執(zhí)著或期待什么。 “我不同意!”藍忘機終于沖破穴道,跑到魏無羨面前,緊緊抓住那個人的手。 像是觸動了什么開關,先前震驚或擔憂之人突然發(fā)現自己能動了,一個個接連站出來,開口表態(tài)。 “我們藍氏也不同意!” “他們的想法可不是小爺的想法” “本主也不在那如愿之人的行列中呀” “魏無羨,你逞什么英雄!” “阿羨,命是你自己的,別人沒有權利拿走……” “魏嬰,你就這樣放棄自己,對得起你的爹娘嗎!” “他的話是真是假都不確定,與其在這內訌相逼,齊心協(xié)力找根源,想辦法共同渡災才是當下該做的” …… 那沁涼的桃花眸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這一次,他有人護,有人為他挺身而出。
也許未來某天現在說不同意的人會改變想法,可至少現在,至少此刻,他/她們在維護自己,這就夠了。
這世間,果然沒有那么好,卻其實也沒有那么糟。
他還是,不希望讓這個世界消失。 黑衣公子終于決定了什么,他把袖口里的迷你小龜放到地上,牽著白衣公子進入了亂葬崗,那一刻,金光大盛,尤為刺眼。 同一時間,亂葬崗多出了一層結界,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和視線。
結界里:
藍忘機緊緊抓著魏無羨“你真的,一早就知道亂葬崗會暴亂……那你是不是也知道……” 魏無羨輕輕抱住不安的白衣公子,向對方解釋了一切,從那年接近死亡的雪天,到夢中煉獄般的經歷。 夢境結束在亂葬崗暴動之后,夢里的魏無羨,沒有等來他的救贖,他在眾人的聲討逼迫下,主動選擇了獻祭,可是出于先前的心理抗拒,他的詭道并未大成,獻祭并不完整,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但他還是獲得了救世功德。 他本可以不帶藍忘機進來,然而救世與開辟是大功德——
這是他最后能給予藍湛的最好饋贈與祝愿。
這世間講究平衡,眾人修煉一味使用靈氣,抵制怨氣,靈氣不斷被消耗,怨氣卻一直積聚,此消彼長,天地間的靈氣愈發(fā)稀薄,怨氣卻不停滋生壯大,長此以往,必會造成靈怨失衡,從而引來浩劫。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詭道的開辟,恰是給予這世間的一線生機。 他騙了藍湛,他背地里依舊修習了詭道,比較好的是他金丹未失,走上了靈怨雙修的道路,心神也不會輕易失控。 屠戮玄武出洞,為禍人間,是亂葬崗暴動,天下大亂的前兆。 所以這一次,他契約屠戮玄武,以自己的元神緩慢凈化它體內的怨氣。 靈怨其實是相通的,怨氣被凈化,天地間的靈氣自然有所回長。 白衣公子囁嚅“今年的生日還沒過,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你好好的,我的生日你不可以缺席……”藍忘機聲音哽咽,“羨羨,你說過陪我一輩子的,你不可以食言……不,不只這輩子,我還要下輩子,下下輩子……”帶著幾分不講理的任性和霸道。 黑衣公子像安撫孩子般抱著他的道侶,無奈中帶著絕然,銀白的發(fā)絲落在藍忘機的肩頭,
“藍湛啊,你不可以那么貪心吶,你看,我已經將我的這一生都給你了啊……”
連這平靜的數十年,都是他努力爭取過來的,不然啊,三十年前就該有這場爆發(fā)了。 夢境里射日之征死了太多人,尤其是讓很多真正的俠士身葬其間,留下的反而是不少貪生怕死,偷奸?;男∪?。 所以這次他留下了溫氏,進行改革,在平靜安穩(wěn)生活的前提下,陪著他的道侶,走遍人間。 他真的很努力了。 可是,他也真的很累了…… 他想要解脫。 魏無羨抱著藍忘機,不含一絲溫度的冰涼的手輕輕撫上對方的臉龐,輕喃,像在自言自語“如果,你再早一點出現,那該有多好啊……”他偏著頭,埋在道侶溫熱的肩頸——沒有看他。 這一世,魏無羨從未對藍忘機說過“我愛你”。
他不懂什么是愛。
可他愿意為了這個人駐足人間,心甘情愿為了這個人涉塵入局。 他謀劃算計了那么多,不過是在盡量延長災難到來的時間,盡力維持著平靜。 他每過十年會撕裂一縷自己的元神,重新放入玄武體內進行新一輪的怨氣凈化,任身體不斷衰敗——
他沒有失信,終是陪了他的藍湛一輩子。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下輩子可以再次遇見他的二哥哥。 只是他會不會,沒有下輩子了…… 他竟有點怕了呢……
如果這個人,再早一點出現,在他墮入深淵前出現,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呢……
他終究,無法與夢里的魏無羨徹底割離,那是他的心魔,也是他的執(zhí)念。
到頭來,他依舊成了這世間的過客……
魏無羨這個人吶,把自己.藏得太好了。
他沒有讓任何人看到他的崩潰與絕望。 “不要為我建墓碑,我不喜歡”黑衣公子的身形漸漸透明,于此同時,亂葬崗的結界也開始消散,暴動的邪祟怨鬼逐漸平靜下來。 這一次,天地間的靈氣濃度翻了倍。 待結界徹底消失,魏無羨也再不見蹤影,連一絲氣息也尋不到,藍忘機出現在亂葬崗內圍。 白衣公子身形晃了晃,半跪了下去,胸口憋悶,喉間一甜,溫熱的鮮紅濺落,滲入腥濕的土壤。
他的愛人,至此長眠。
瘋子最終沉寂于深淵,獲得了永恒的解脫。
只是不知,那瘋子可曾留有遺憾,感到后悔?
他留不住,也帶不回他。
有風輕拂過,吹起白衣公子的一縷青絲,持續(xù)了好一會兒,似是眷戀。 溫柔的風吹過,白衣公子染著血的唇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帶著幾不可聞的蓮香。
我借清風吻你,是那個人留下的最后溫柔。
看見只有藍忘機一個人從亂葬崗走出時,所有人似乎都意識到了什么。 亂葬崗的暴動至此平息。 似乎一切都沒變,又似乎一切都變了。 有人離開了。 剩下的,有人自發(fā)下跪,或雙手合十,或俯身叩首,心懷感恩。 那些與魏無羨交好親近之人,靜靜站在亂葬崗外圍,凝視著已經不那么刺目的夕陽。 殘霞似血,金芒寸縷,地上的人虔誠叩拜,站著的人默然相送,是相別,是一首無聲的終曲。
他來人間走一趟,攜光降臨塵世。
自此,世間少了一位少年。
卻多了一位神。
藍忘機將詭道開辟,讓眾人嘗試修習的消息告知藍曦臣,然后在亂葬崗與世隔絕般住了三年,期間不見任何人。 三年后,當藍曦臣再見到胞弟,滿是震驚與疼惜。 白衣公子蒼白消瘦,看上去像生了場大病,面無表情的臉上,那雙澄澈的琉璃瞳如一潭死水,冰冷寂然。 任醫(yī)師把脈,診斷結果是心有郁結,求不得,不可醫(yī)。
藍忘機失了聲,他再也說不出話。
他看到了最為真實的羨羨,是那么清醒,還有點壞,竟讓他有些分不清這些年的甜蜜美好,究竟是真是假…… 直至某一天,放在靜室的隨便生了靈,除了藍忘機以外無人能拔出。 白衣公子握著隨便,盯著雪亮劍身上那道明顯的紅線,琉璃瞳中漾出一抹久違的溫和笑意:你的心中,其實有我的,對不對? 那個人,還真是狠心呢……
可以把他寵上天,卻也能夠毫無眷戀地抽身離去。
他可不可以認為,他其實是羨羨的眷戀,也許他的羨羨選擇救這個世界,實際上更是在救他呢? 那他的命,應該很珍貴吧。 要是那個人知道他糟蹋甚至想過舍棄這條命,大概會生氣的…… 他不想惹對方生氣。 那人果然還是很壞。 卻讓他心疼。 也依舊喜歡。 后來,世間多了一位含光君,“有匪君子,照世如珠,景行含光,逢亂必出”。 那位含光君,時而著窄袖黑衣,不戴發(fā)冠,只用一根紅發(fā)帶扎成高馬尾,青絲中摻雜著白發(fā),手中握避塵,背上是一柄永不出鞘的靈劍;時而穿寬袖,頭束一頂紅發(fā)冠,剩余的黑白交錯的長發(fā)披散在身后,手執(zhí)一支陳情奏管樂,以音攻除祟。 在云游四方的初期,藍忘機教會了魏無羨彈琴,魏無羨也教會了藍忘機吹笛,然后他們一起編曲譜詞,完成了定情曲,成功合奏,之后將其命名為《忘羨》。 是我,也是你。
你走后,我活成了你的樣子。
…… 生命的盡頭,藍忘機重新開啟暗格,將里面的酒一壇一壇搬出,最后只留下——初見那瓶天子笑。 藍忘機一個踉蹌,打碎了手中的酒,之后仿佛開啟了連鎖反應,一壇壇酒接連破裂——碎片飛濺,酒液流淌,酒香四溢。 失了力氣的白衣老者倒在一片狼藉中,酒液浸濕白發(fā),浸透那沾上紅的白衣,地上的人陷入長眠——
他喝不了酒,只好伴著酒香大醉,做一場,不會成空的夢。
那白衣老者的容貌漸漸變回年輕時的模樣,金光閃爍,白衣公子的身形漸漸透明消失——而暗格里天子笑的旁邊,緩緩出現了一瓶紅黑色的酒…… 等到地上的白衣公子徹底不見,暗格里紅黑的瓶身上多了三個閃著金光的字“故人歸”。 藍忘機不見了。 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飛升了。 沒有人再見過他。 云深暗格里的兩瓶酒被發(fā)現后,弟子將它們小心翼翼地埋進地底。 潮濕的泥土中,黑紅的瓶身漸漸退色,化作溫潤的白,似乎帶著淡淡的玉蘭香,乍一看,與它旁邊的藍白酒瓶很像,只是上面綴著細細的血紋——
猶如皎月落了塵,白衣染紅梅。
天子笑,故人歸。 敢問故人何時歸? 莫問故人何時歸。 無歸。 毋歸。
故人歸,天子笑。
PS:
①我不知有多少人喜歡救贖文學,我是挺喜歡的,
彼此相配,雙向奔赴,又更像是兩人一點一點相互溫暖和療愈。
記得《圣殿的基石》里有這么一句話“就本源而言,一切感覺都應該是永久留下的傷痕”,我贊同,
有些傷和痛,是抹不去的。
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出來,這篇文中的羨羨,其實有著“抑郁”傾向。他并不是沒有獲得救贖,實際上他獲得了救贖,但這并不意味著遇見救贖就是終點——遇見救贖后反而令他陷入了糾結,不斷自我拉扯。正文中多次強調過藍湛對他的特殊意義還有對方帶給他的溫暖和心安,但有這么一句話
“得之悻悻,失之冥冥”
,他的反復強調背后恰是濃重的不安,得到幸福時反而會患得患失。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評價“矯情”。
有時候一個人的思想和情緒是真的不受自己控制的,尤其是對于受過傷缺乏安全感的敏感之人而言。
②前文很早就有暗示,“回不了頭的瘋子,最終結局是墮入無盡深淵”“我不喜歡這個世界”“但我不想讓這個世界消失”“時間到了,我會離開”
這個結局中,羨羨的悲哀并不是他選擇了深淵,更是
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他的光,甚至圓了憾(有人維護他),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念頭,但他還是沒有活下來。
這其中,有主觀原因,也有客觀原因,依舊不乏矛盾,糾結和痛苦。誠如文中所說“留不住”,那靈動似風的少年讓人抓不住,藍忘機其實抓住了,
可最終他還是成為了這天地間的一縷清風,獲得了解脫,實現了自由,卻留下了遺憾……
這篇文中的羨羨,很清醒通透,看似包容了世間一切,但實際上,很少有什么人事物可以真正在他心上留下痕跡,但忘機,絕對是一者。
③這篇文里的忘羨,可以用一句話概括
“在錯誤的時間,遇見了對的人”
,結尾忘機化酒,是因為他們的緣分起于月下那壇天子笑。
他們,始于酒,也終于酒。也許之后的某一天,他們會再次邂逅,開啟新一輪的緣分——這一次,不再錯過,沒有遺憾。
④溫氏改革政權運行參考了美國三權分立與我國人大代表制及中央集權和地方分權相結合,因為三權分立的弊端是“各部門相互推諉,效率低下”,不要細究哈。
⑤
失聲的含義:
一,羨羨完成了“一輩子”的承諾;二,藍忘機再也聽不到那聲動聽的“藍二哥哥”;羨羨離開后,藍忘機失聲了。
更深的,其實象征著有光照過的深淵,救贖姍姍來遲,深淵依舊是深淵。
⑥一把小刀:
我家寶說忘機不是埋怨羨羨,有點像在鬧小脾氣。
我脫口而出“可是再沒有一個羨羨哄他了……”
⑦本章算是開放式結局,也算雙結局吧,圓滿大結局可能反而顯得不真實也不現實,就這樣吧,留點空白。
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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