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平常的早晨，大地一片潔白，還殘留著昨晚雪下過的痕跡。

在朝陽淡淡的光的的照射下，雪慢慢地融化了，露出血色的鮮紅。

他一個人坐在雪地上，靜靜的望著前方，望著遠(yuǎn)方，望著地面，直到雪化的稀稀落落。手中的劍并沒有因為血而失去鋒利，反而變得清冷。血和雪攪拌起來的顏色，特別美麗。

就這樣一直到傍晚，夕陽剛落，雪又重新下起來，像一層輕紗，掩蓋住他的身體。

等待下一個美麗的鮮紅。?

突然被驚醒，一陣北風(fēng)吹過，侵襲他的臉頰，他作出奇怪的神情，不知是笑了，還是哭了。

他好冷，雪地里幾乎沒有溫度，冰冷的肌膚感受到的雪，像一層冰床，他的胸膛正在顫抖，兩腳也早已失去了知覺。

他好溫暖，是微微的陽光的溫度，是嘴里熱氣的溫暖，還是雙手接觸到的那股熱乎乎的紅色的暖流。前方，是希望的大地；遠(yuǎn)方，是夢幻的海市蜃樓，大地上，是鮮紅的港灣。

可是他唯獨不去看天上，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夢中的天堂，在此刻最遙遠(yuǎn)又最接近的地方。

他只想等時間靜靜流逝，等待屬于他的下一個遠(yuǎn)方。

這是最后一天了吧。天剛亮?xí)r，朦朧中他看見一把油紙傘，他多么希望此刻的陽光再小一點，身上的雪融化的再慢一點。

仿佛被什么擊中，本已虛脫無力的他很快失去了知覺。

醒來后的第一眼，他看到了火光，火光旁放著那把油紙傘，油紙傘旁一個蓑笠，還有蓑笠下的人。

疼痛，是他第一感受到的知覺?；鹄崩钡耐丛谀樕希稚?，腿上留下了無數(shù)道疤痕，也讓他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他想說話，但是沒有力氣，手中卻還握著那把本是銀白卻已被染紅，在火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的劍。

吃了點蓑笠人遞來的東西，感覺好了很多。仔細(xì)觀察一下，她有著纖細(xì)的手，似乎是個女性。

她對他的劍仿佛產(chǎn)生了興趣，用手一撥，他竟松開了那誓如生命的，死死握住那把劍的手。

“我聽人說過，世界上有一種劍，叫雪中劍。它是由人在雪中冰封，解凍，冰封，解凍，再每天配合鮮血，日曬，時刻不能離開，整整七個日夜制作而成，你不會是想要做這種劍吧？”她輕蔑地笑了。

他好像在思考著什么，不置可否。

“我還聽說，傳說只要把這把劍刺向心愛的人的心臟，就能獲得極大的力量，成為天下第一的俠客?！?/p>

“是嗎？那我的第七天可被你破壞了。”他扯著嘶啞的喉嚨，發(fā)出勉強(qiáng)的笑聲。

此后的一整個冬天，她每天都會過來，給他帶一些吃的，逗留一會，然后離去。期間他們并沒有什么對話，總是安靜的待著。在雪地當(dāng)中的這個小茅屋里，火焰從劍稍照射到劍尾，只有那一抹鮮紅還未散去。

“冬天已經(jīng)過去了，你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我，該走了。”她說。

“嗯，好好照顧自己?！?/p>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邁開步準(zhǔn)備離開。

“這把劍送給你吧，接著。”

她接起了這把冰冷的，還帶著點血色的劍，用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他。

“我會回來的，在下個冬天，下雪的日子，你在這里，等我?！彼聊嗽S久，終于開口道。

時光飛逝，他日夜等待著下雪的日子，終于，有一天，他看到了漫天雪花。他急忙往那個小屋跑去，在小屋里等待著一天又一天，他帶的食物也漸漸見底，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睜開眼睛，又是熟悉的火光，熟悉的紙傘，傘旁是熟悉的劍鞘。

劍鞘旁的那個人，這次并沒有穿蓑笠，而是穿上了江湖上俠客的女裝。

“我知道你會來的，因為這把劍，還是因為我？”她問到。

“四年前，我對一個女孩說過，有一種雪中劍。它是由人在雪中冰封，解凍，冰封，解凍，再每天配合鮮血，日曬，時刻不能離開，整整七天制作而成。只要把這把劍刺向心愛的人的心臟，就能獲得極大的力量，成為天下第一的俠客?！彼椭^。

“這個女孩知道他愛她，可他更愛劍。就在他煉成的前一天，女孩自己把劍刺向了自己的心臟，因為她不想親自看著心愛的人刺向他的這一個事實?！彼又f。

“他悲傷過后，把她扔在雪地里，便去一個人浪跡天涯?！彼玖似饋?，望著她。

“那個男人沒想到，那劍并沒有正中心臟，那個女孩奇跡般的活了過來，雪地中她找到了一個小屋，就在這里住了下來。直到兩年后，她又發(fā)現(xiàn)一個煉雪中劍的人，倒在雪地里……”她悲傷地坐了下來。

“原來她一直安慰自己，是不是誤會了他，是不是騙人的，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直到她發(fā)現(xiàn)有人真的，會在雪地里煉這種劍?！彼难蹨I慢慢流了下來。

“那你為什么還要收留他，給他吃的？”他的眼神直視著她。

“她也不知道，本來準(zhǔn)備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但是機(jī)緣巧合，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她得到了這把劍，于是她在第二年煉好了雪中劍，回到那個小屋，見到了那個男人，接下來，她會做什么？”她用凌厲的眼神望著他。

“哈哈哈哈，你殺了我吧，這次一定要刺準(zhǔn)一點，你可以報仇了，也可以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懲奸除惡，這樣我的良心也可以好受一些?！彼蝗恍α似饋?。

“我等了好久終于等到這個機(jī)會，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嗎？”她拿起了劍，劍稍一步步向他逼近，劍身既冰冷，又鮮紅。

“在你臨死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直到我煉成這把雪中劍我才回想起來，四年前，那把劍刺向我的時候是如此的鮮紅，已經(jīng)煉成的劍更是如此，為何去年在你煉到六天之后，反而越來越冰冷清白？”

“你真的想聽嗎？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他說。

“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彼龥]有收起劍，眼神卻變得溫柔了。

“去年的那一次，我下了很大決心，對這即將制造完成的雪中劍，解凍，冰封，解凍，冰封……我弄傷自己，用自己的血做引子引出其中的鮮血，白天，我遮蔽著日光，晚上，我讓它面對繁星。我悔恨它造成的殺戮，更悔恨自己曾經(jīng)鬼迷心竅造成的過錯，我將讓它長眠于此，直到遇見了你……”

“我將這把劍送給你，也是希望你和這把劍一樣，忘掉過去，重新做一個瀟灑自在的人?！?/p>

“啊，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是這樣，我處心積慮的復(fù)仇計劃的真相原來是這樣……”她笑了,手里的劍也顫抖了起來。

下一個瞬間，一陣鮮血噴涌，直刺自己的心口。

“不要?。　彼麃聿患白柚?，望著地上的鮮血，仰天長嘆。

一陣北風(fēng)吹過，來勢洶洶，這間茅屋由于一年的無人居住與修繕，被刮掉了屋頂，很快，屋內(nèi)的其它東西也被北風(fēng)刮的七零八散。他抱著她，也被刮到很遠(yuǎn)的雪地里，那片地上，似乎早已有鮮紅的痕跡。

“你…還抱著我，真好。”耳邊響起她溫柔又虛弱的聲音。

“把這把劍…拿著，成為天下第一的俠客，我…心中的大英雄，去…浪跡天涯。我，還是愛你的，只是…我無法再面對你……”

“傻瓜，其實根本沒有什么“雪中劍”啊，都是我騙你的！”他哭著說，“其實，四年前大夫查出我得了大病，最多可以活到今年，我不想讓你知道為我傷心，才編了個謊言，希望你離開，哪知道你這么傻……”

“以為你死了之后，我傷心欲絕，去年的那一天，我來到當(dāng)時葬你的位置，沒能發(fā)現(xiàn)你的尸體，我恨我自己，沒能保護(hù)好你，我開始自殘，鮮血流了滿地，我想帶著這把劍，和你死在一起。直到你救我之后，我聽到那個聲音，慢慢相處之后，我終于確定，那是你。我將錯就錯，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一個人過，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傻……我其實一直都很愛你！”他緊緊抱著她。

“太好了，我…也愛你?！彼従彽亻]上眼睛。

他也拿起了劍，往自己心口一刺，鮮血流了出來，他這時候覺得，和心愛的人這樣死在一起，其實也不是最壞的結(jié)局吧。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抱著，在這片雪中，一片鮮紅。

兩人心頭的鮮血緩緩流向劍中，那劍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突然，劍身發(fā)出一陣耀眼的紅光，漫山遍野的雪頃刻化為烏有。

春天來了，兩個人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他們還在相擁著，但是他手中的那把劍，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只留下劍鞘。兩人緩緩站了起來，朝著幸福的前方走去。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地上一片碧綠，長滿了青草，只是沒有人會注意到，在他們剛剛躺過的地方，青草深處的地上，印著一抹鮮紅。

?end

新之羽 2018.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