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的宋江在獄中抱怨吳用林沖不救自己,卻不知大禍已經(jīng)臨頭:阮氏三雄會怎樣處置他?

晁蓋在曾頭市重傷不治,臨終對著宋江留下遺言:“賢弟莫怪我說:若那個捉得射死我的,便教他做梁山泊主?!?/strong>
金圣嘆點評水滸的時候,列出宋江謀殺晁蓋的十個證據(jù),其中第六條就是“晁蓋遺誓,先云‘莫怪’”,意思是晁蓋對宋江也有所懷疑,所以想讓豹子頭林沖坐上頭把交椅。當時大刀關(guān)勝和玉麒麟盧俊義還沒有上梁山,所有好漢中實力最強、最有可能擒斬史文恭的就是林沖,宋江再練一百年武功,可能也打不過李逵,就更別提史文恭了。
晁蓋將頭把交椅留給林沖,是合情合理的:火并王倫之后,晁蓋就想以林沖為尊;晁蓋死后,林沖上位,公孫勝和吳用以及阮氏三雄都會支持;以魯智深為首的原二龍山、少華山、桃花山十三位好漢,也會站在林沖一邊。

熟讀水滸原著的讀者諸君自然知道,林沖雖然生得“身長八尺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長得跟張飛有四成相似,但是施耐庵在介紹他的時候,卻少了“聲若巨雷,勢如奔馬”,就是暗示林沖缺少張飛的霸氣。
有晁蓋的暗示,頭把交椅就擺在林沖面前,這一點林沖也十分清楚,所以他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絕不想當梁山盜魁:“林沖與吳用、公孫勝并眾頭領(lǐng)商議立宋公明為梁山泊主,諸人拱聽號令。次日清晨,香花燈燭,林沖為首,與眾等請出宋公明在聚義廳上坐定。”
宋江剛上梁山就做了第二把交椅,表面上看是晁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在他之后是智多星吳用,就連入云龍公孫勝的排位也比林沖高,為什么選定梁山新主這樣重大的事情,要由林沖挑頭?
林沖跟晁蓋的關(guān)系很好,而且對晁蓋也極為信任和尊重——王倫當寨主的時候,林沖不敢把家眷接上梁山,但是晁蓋當寨主后就不一樣了:“林沖見晁蓋作事寬洪,疏財仗義……遂將心腹備細訴與晁蓋道:‘小人自后上山之后,欲要搬取妻子上山來,因見王倫心術(shù)不定,難以過活。一向蹉跎過了,流落東京,不知死活?!?/strong>
晁蓋的回答很是熱情暖心:“賢弟既有寶眷在京,如何不去取來完聚。你快寫信,便教人下山去,星夜取上山來,多少是好?!?/strong>

按理說,最應(yīng)該遵照晁蓋遺言執(zhí)行的應(yīng)該就是林沖,但是把晁蓋遺言廢棄,讓宋江接任寨主的,恰恰就是晁蓋寄予厚望的林沖——“三十四五”的林沖自降身價,管“年及三旬”的宋江叫哥哥:“哥哥聽稟:國一日不可無君,家一日不可無主。晁頭領(lǐng)是歸天去了,山寨中事業(yè),豈可無主?四海之內(nèi),皆聞哥哥大名,來日吉日良辰,請哥哥為山寨之主,諸人拱聽號令。”
金圣嘆將林沖評為梁山毒人,自然有他的道理:“看他算得到,熬得住,把得牢,做得徹,都使人怕。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業(yè)來,然琢削元氣也不少?!?/strong>
“琢削元氣”也寫為“斫削元氣”,意思是做事太狠有損陰德,林沖刺配休妻、火并王倫,都說明他是蔫蘿卜辣心。晁蓋身亡之時,林沖雖然可能有十幾二十個不太堅定的支持者,但顯然不如宋江的心腹嫡系多,宋江剛上梁山,跟晁蓋的實力對比就達到了二十九比七:晁蓋坐了第一位、宋江坐了第二位、吳用坐了第三位、公孫勝坐了第四位,左邊是林沖到白勝等七人,右邊是花榮、秦明到鄭天壽、陶宗旺共二十七人。
公孫勝一開始是與晁蓋、宋江、吳用并排坐在最上面的,但是他在,晁蓋和宋江就顯不出誰在中心,于是他借口回家探母離開,晁蓋就居中而坐,宋江吳用左右相陪了。
公孫勝再回來,高臺上只剩下了三把交椅,他就只能坐在下邊林沖上首,所以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征方臘之前干脆留下一封信不辭而別。

林沖在京城能跟高俅三番五次借寶刀,說明他在禁軍的地位不低,跟高俅的關(guān)系不錯,有網(wǎng)友反駁“林沖就是連排級干部”時的說法十分精辟:“誰見過小連長敢去借衛(wèi)戍司令的珍藏版手槍?”
林沖敢借高俅的寶刀,再加上他出場的時候身穿六品以上武將才可以穿的綠戰(zhàn)袍、可以用一千貫買一把寶刀,都說明他在禁軍中也算“成功人士”:一品太師蔡京一年的俸祿好像是八百貫加年賞(相當于年終獎)一千貫,林沖為了在高俅面前顯擺,一下子就花掉了一品大員半年的正當收入。
高俅是衛(wèi)戍司令還是殿前九帥之一,蔡京一年賣官能收多少錢,這些都可以暫且不提,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梁山小社會,社會大梁山,官場無處不江湖,梁山儼然小朝堂,林沖并不是官場和江湖菜鳥,這個毒人是很擅長審時度勢忍辱負重的,他力推宋江上位,既是自保,也是欲擒故縱,要不然他即使不想當盜魁,也大可以保持沉默。

很多人都說《水滸傳》的后五十回并非施耐庵先生原著,這種說法不無道理:前七十回進行了大量鋪墊的任務(wù)在后五十回沒有出場,梁山好漢在后五十回忽然變得沒了性格特點,這都是古典名著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疏漏。
很多人給《水滸傳》寫了續(xù)書,梁山好漢未受招安的《古本水滸傳》,更自稱是施耐庵原著,在《古本水滸傳》中魯智深帶著武松燕青史進取下高衙內(nèi)首級替林沖報了仇,《殘水滸》則說林沖在隱忍的同時,一直沒有放棄調(diào)查晁蓋中箭真相。
細看《殘水滸》的描述,我們就能理解林沖為什么要讓宋江坐上頭把交椅了——只有宋江放松警惕,才會露出馬腳。
在史文恭剛被擒的時候,林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留意檢點,他壺里的箭,沒有一枝刻過名字的。而且刻字的箭,和史文恭所佩的弓,也長短不配?!?/strong>
林沖是武學(xué)行家,自然能看出江湖高手量力定做的弓箭與山寨嘍啰的尋常弓箭不同,即使是正規(guī)軍將領(lǐng),只要級別夠高,就可以不用制式弓箭,比如唐太宗李世民用的弓箭,就比別人的長大強勁——小李廣花榮用的弓箭,自然也不會跟史文恭的一樣。

賊過三年不打自招,過了一段日子,兩個宋江的心腹小嘍啰打了起來,口不擇言泄露了他們受宋江指使射殺晁蓋的秘密,宋江情急之下拔出寶劍,將兩個小嘍啰當場斬殺。
早就心存疑慮的林沖確定了宋江就是謀殺晁蓋的幕后主使,就在王進的引薦下投奔了老種經(jīng)略相公種師道?;ê蜕恤斨巧?、行者武松、九紋龍史進、大刀關(guān)勝等人也先后投奔,并都在種師道麾下當了軍官,連吳用也見風使舵,在種家軍謀了一個“經(jīng)略判官”之職,種師道對他先批評后叮囑:“吳用,早年雖替宋江謀策不少,但后來舉山寨投降,保全亦多。本使不咎既往,今題授經(jīng)略判官之職。判官一職,亦非等閑,勿疑本使有心摧抑?!?/strong>
算上盧俊義吳用林沖,加入種家軍的足有四十五人之多,小李廣花榮被秦明罵死,董平被程小姐毒死,李逵被扈三娘射殺,宋江火燒忠義堂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二十個梁山好漢殞命,再去掉已經(jīng)自行離開的公孫勝、柴進、樊瑞、石勇、裴宣,叛宋降金的皇甫端和被擒進大牢的宋清,東奔西逃的就剩下宋江、阮氏三雄等三十六人了——阮氏三雄留在宋江身邊,顯然是另有打算。

能打的都跑到種師道軍中,宋江也毫不出人意料地被生擒活捉:“新任熙河路統(tǒng)制關(guān)勝,因過班到京城引見,特地來獄中訪問宋江等眾,宋江等俱憔悴不堪?!?/strong>
在大牢里餓得日漸憔悴的宋江還指望林沖吳用會拉他一把,看了眾好漢上書朝廷為被擒三十六人求情的底稿,宋江從頭看到尾,也沒找到吳用、林沖的署名,就很奇怪地問關(guān)勝:“小弟有句瞎問,怎地吳軍師、林教頭名字都不在內(nèi)?是不是諸位不曾去問過他?小弟待他們二位,自信并不曾敢有失禮……”
關(guān)勝冷冷一笑:“公明哥哥,你應(yīng)該曉得這個緣故。哥哥既不知,那便恕弟粗魯,從直說了。他們兩位,我和盧大哥都邀約過,異口同聲,說是:‘假若保了哥哥,怕對不起晁天王!’”
事到如今,關(guān)在牢籠里的宋江再也不能對宋江吳用構(gòu)成威脅,他們就借關(guān)勝之口,把宋江指使小嘍啰毒箭射殺晁蓋,還想用毒酒藥死柴進的事情揭了個底兒掉。
在獄中憔悴的宋江居然還指望吳用林沖出手相救,這是典型的白日做夢,被關(guān)勝揭了老底,更大的禍事自然即將降臨到宋江頭上:“宋江回過頭,早瞥見三十幾對眼珠,一顆顆冒著無限殺氣,齊齊向身上射來。宋江坐在殺氣之中,不言不語,縮著頭,靜候赦書?!?/strong>
坐在殺氣中的宋江,肯定是等不到赦書到來的,讀者諸君可以試想一下:知道晁蓋被殺真相的立地太歲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閻羅阮小七,會怎樣處置這個縮成一團的黑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