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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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讀過一個故事，或者說，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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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男孩養(yǎng)了一只豬，他和那只豬很要好。但是后來，大人們想要把那只豬殺掉，男孩就給豬畫了一對翅膀，讓豬狂奔著逃離院子。豬插上翅膀之后飛奔起來，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速度飛奔起來，然后，然后豬就真的起飛了，帶著豬越過了院子的圍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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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才剛越過圍墻，翅膀就被樹枝勾住了。因為豬的速度太快，翅膀啪的一聲被折斷，然后豬就摔下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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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到了這一幕，他的心碎了，掙脫了拉著他的大人的手，沖出院子之后撲在了死去的豬身上，緊緊地抱著那只豬哭起來。他抱得特別緊，一邊哭，一邊不斷在內(nèi)心祈求著讓豬能再活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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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男孩消失了。之后從院子里出來的人，只看見一只豬狂奔的影子消失在遠處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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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這個故事到底是我自己在學校訂的報紙上看到的，還是哪個時候聽誰給我說的，也許是龍貓，因為我隱約記得我是和他一起討論過這個故事的——我記得當時，我還使勁兒抱了抱龍貓的身子開了個玩笑，說，你就是我最要好的豬豬。龍貓完全沒生氣，甚至還學著豬叫的聲音哼了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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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說不上來為什么我會突然想起來這個故事，不過抱著哥哥的時候，我就是想起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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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好像知道了為什么男孩要緊緊地抱著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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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相信，還有什么東西還留在豬的身子里，可能是……豬的魂魄？或者說，也許是什么別的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一定要緊緊抱著，否則的話，那個東西說不定就要永遠離開他了。他一定是很害怕丟掉那個東西，所以才會緊緊抱著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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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知道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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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害怕的感覺，害怕有什么東西從自己身邊永遠離開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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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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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其實，一直都知道我想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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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好像不是今天，也不是這個時候才想對哥哥說的。可是好像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么和哥哥說，我好像也不敢隨便跟哥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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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崇拜哥哥什么的，把哥哥當做榜樣，想要做一個和哥哥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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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我好像在心里已經(jīng)說過很多很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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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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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好像之前的每一次，有時候我想要告訴哥哥，但最后我還是怎么也沒有辦法直接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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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許只是我自己太軟弱了，管不住自己，也沒有能力做到很多我想過的事……所以……所以也許就在我憋著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我就又在重復犯自己早就犯過很多次的錯誤。如果讓盧老師知道，她一定會這么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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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只是膽小而已，害怕這樣說了之后，會被哥哥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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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想要成為和哥哥一樣的人，我之前又是怎么做的呢？我有努力學習過嗎，只是因為身上長了很多水泡就逃學，因為老師說自己兩句就賭氣……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一年，兩年，三年……我都是怎么做的呢？如果真的把哥哥當做了自己的榜樣，我怎么會做成那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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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想要和哥哥一樣做一個溫柔的人……如果我真的想要學著像哥哥那樣照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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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哥哥都沒有照顧好……只是替他省心一點，都沒有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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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變成了這樣。直到最后，我好像都沒有明白哥哥到底在想的是什么。如果哥哥不說的話，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這么不開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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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又怎么可能照顧好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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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甚至感覺自己好像連李笑陽都比不過。至少在家教園，有很多人愿意相信他，愿意找他幫忙解決問題。只要是他想做的事的話，他一定會努力去做的，而且一定會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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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想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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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李笑陽這么說的話，我一定會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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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自己這么說的話，好像連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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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真的想做一個和哥哥一樣的人，我本來應該把很多事都做的比現(xiàn)在更好才對。如果我是真的想做一個和哥哥一樣的人，為什么我直到現(xiàn)在才開始努力呢。如果我是真的想做一個和哥哥一樣的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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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會相信我嗎？還是會覺得我只是在講大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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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也一直不敢去想這樣的問題。每一次，話到嘴邊的時候，我就又有些不敢開口了。如果我之前沒有問哥哥，我能不能跟著他一起去廈門，說不定，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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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能去廈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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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沒有睡著的時候，我的腦子里會胡思亂想，這個問題就經(jīng)常冒出來，但我也不敢去想，只能使勁兒閉上眼，趕緊努力把它忘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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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許，我只是怕我會想著想著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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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能變成像哥哥那樣的優(yōu)秀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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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說不來為什么，有時候我會覺得這兩件事也許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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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告訴哥哥。所以本來，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和哥哥說出來，那一定會是我能夠做到這件事的那天——等到那個時候，我想我就有資格……我想我就能更有底氣地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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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哥哥在我做到之前就離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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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之后再也沒有機會告訴哥哥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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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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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緊地抱著哥哥，好不容易收住了哭聲，稍微平靜了一點之后才向哥哥道歉：“哥哥，對不起……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我知道我不夠好，不夠努力，這樣說，你可能覺得，覺得我在說大話……但是，但是我真的想，想和你一樣……我會努力跟上你的，我一直都是這么想的，真的……我不是左耳進右耳出，不是三分鐘熱度……我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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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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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沉默了很久之后才開口回答我，然后又說了一遍他很習慣說的話：“把頭抬起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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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之后愣住了一下，猶豫了幾秒鐘才把頭微微抬起來一點，但仍然不是很敢看哥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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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哥哥接著就伸出兩只手夠著我的兩邊臉頰，把我的頭往上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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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看得我又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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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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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開口了，一字一頓說得很慢?！坝幸痪湓捀绺缈赡芎苌僬f，但是，你也要相信哥哥。哥哥從來沒有覺得你不好。哥哥也不會覺得你在說大話。哥哥可能說過氣話，在你逃課逃學或者別的什么時候，也許說過幾次不要你了、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之類的氣話，但是……月月，你要相信哥哥，哥哥一次都沒有真的動過那樣的念頭，不管啥時候，哥哥都不會放棄你的。只要你這么說了，哥哥一定會相信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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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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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又低了下去，埋進了哥哥的肚子里。鼻子突然又酸了一下，但我沒有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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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其實……哥哥今天只是擔心，你會不會覺得哥哥不夠好，不再需要哥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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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接著一邊摸著我的頭，一邊問我：“我之前只是覺得，把這樣的選擇交給你來做，會不會太殘忍了……而且，我也怕你會選擇媽媽。所以，如果我現(xiàn)在問你……如果哥哥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如果必須要跟哥哥回家，過原來的生活……你真的還會愿意跟著哥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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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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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都沒想就把頭抬了起來，直直地盯著哥哥的眼睛。“我……哥哥才是對我來說最好、最重要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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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為，哥哥一定是想聽到我這么說的。只是卻不知道為什么，在我這么說了之后，哥哥的臉色仍然沒有高興起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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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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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再次開口說。“走吧，先回家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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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欲言終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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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和哥哥都不在家的時候，而且大概就是今天的白天，爸爸似乎回過家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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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的位置明顯發(fā)生了變化——有些原本擺在冰箱頂上，擺在桌子上的東西被摔到了地上，也有些原本應該在地上的東西留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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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那個……”我進屋看到之后，抬頭看了哥哥一眼，解釋說：“我白天回來的時候，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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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起打掃干凈吧，不然看著怪難受的?！睕]等我把話說話，哥哥就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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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沒有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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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今天似乎已經(jīng)這樣好多次了。如果和之前一樣的話，他說話的時候看起來可能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但是其實心里大概早就已經(jīng)生氣了很久。我好像慢慢變得有點兒不太敢確定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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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啦，哥哥哪會那么容易生氣？這也不是你的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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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說著，把他的拖鞋從床上拿下來，用手撣了撣床尾粘上的灰，然后轉(zhuǎn)頭對我笑了笑?！霸略?，你……把掃帚拿來，然后把那些碎玻璃掃了，然后拿下樓倒掉吧。千萬別上手啊，小心割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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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馬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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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使勁兒點了點頭，然后就沖進了廚房去，把掃帚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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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廳里，我和哥哥背對著背打掃房間。他彎下腰去把桌子重新扶起來，在屋子里支好固定住，然后站起來。我彎腰把碎玻璃全部掃進了掃帚里，然后也站起來。我們倆幾乎是同時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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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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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叫了一聲，哥哥則是回過頭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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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看清哥哥在做什么，哥哥也看清我在做什么之后，我們就都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哥哥似乎覺得很巧合，笑了一下，所以我也跟著對他笑了一下，稍微放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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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那我把垃圾拿下去倒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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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我就提著掃帚準備往門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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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快到門口的時候嗎，哥哥叫住了我，讓我等一下，嚇了我一跳。雖然其實啥大事也沒有，我回過頭的時候，他只是抓了一些別的不要的包裝盒，也丟進了我拿著的掃帚里，讓我一起拿去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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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樓的時候，隔壁樓的爺爺正好又打開了窗子，趴在窗邊，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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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奶奶似乎和他在嘮叨什么，然后他就一邊抽著煙，一邊笑呵呵地點頭應著，哎，哎的，聽起來很特別。一開始我真的覺得他好像是在嘆氣，但后來又感覺到應該不是，因為他在笑啊，笑著直點頭的那種呢——而且一般人也不會用嘆氣來答應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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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老奶奶說完了，他就唱起了歌來。唱的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挺好聽，像戲曲的感覺。聲音不大，慢慢的，悠悠揚揚，好像他抽的煙一樣，跟霧氣似的，有時候清晰，有時候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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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去了那么久啊，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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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不知道怎么就跟著他唱歌走了很遠。下樓上樓的腳步也不自覺變慢了，以至于等我倒完垃圾回來，哥哥問我怎么去了好久，我也回答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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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幫哥哥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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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似乎只是問了我一句，并沒有指望我回答他，因為接著，他就一邊說，一邊從陽臺的頂上拽了一個東西下來。聽哥哥吃力的口氣，似乎是個很重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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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進去一看，是我們在家的時候每年夏天才會拿下來用的電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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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東西比你大個七八歲應該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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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來之后，哥哥拍了拍電風扇的頭對我說。那個電風扇的頭被他拍了兩下，之后也微微地上下晃動了一會，就好像是在附和哥哥似的，就讓我覺得有些有趣——說不定，哥哥小時候，媽媽也是這么拍著電風扇的頭給哥哥說的。不過，應該說的是和哥哥差不多大吧，畢竟比我大個七八歲的話，應該就是十八歲、十九歲的樣子，哥哥今年應該滿二十歲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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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剛才聽到我們隔壁那個老爺爺唱歌了，還挺好聽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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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椭绺绨央婏L扇橫過來，一人一邊抬著進了我的臥室。抬起去放下之后，哥哥拿著抹布在給電風扇沒有被罩子罩好、稍稍沾了點灰的地方擦擦干凈，我就在邊上蹲下，想著可以和他說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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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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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看起來好像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雖然很快就又低頭擦起電風扇：“唱的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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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蔽覔u了搖頭?！昂孟袷恰诔獞颍磕懵?，現(xiàn)在好像還在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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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是真的。老爺爺好像已經(jīng)關(guān)上窗子進屋去了，不過如果不說話仔細聽，還是可以隱約聽見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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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確實是在唱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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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也閉上眼聽了一會，或者說，好久。他的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好像很累的樣子，有一會兒，我差點以為他就要這么蹲著睡著了。不過，就在我想著要不要喊醒他的時候，哥哥又自己睜開了眼睛，淡淡地說了一句。“還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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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蔽尹c點頭，看著哥哥繼續(xù)擦電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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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可頑固的小點，我看哥哥擦了好幾遍都沒有擦干凈，我就跑去廚房里用我的牙杯接了點水，灑在上面。來回幾次之后，終于擦干凈了，哥哥才抹了把汗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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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今晚，還是像以前的老樣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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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哥哥轉(zhuǎn)頭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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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哥哥你說什么還是老樣子？”說實話，一開始我有點兒沒反應過來，因為沒想到哥哥問的究竟是什么事情。然后哥哥朝著床的方向努了努嘴，跟我說風扇只有一臺的時候，我才明白過來哥哥說的老樣子是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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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是因為家里只有一臺風扇，所以我和哥哥只有睡一起，才能都吹到風。老樣子也就是哥哥進來我的臥室和我一起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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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的話，不是一直都那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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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撓了撓頭，有點不明白哥哥為什么會問我這個問題：“為什么突然問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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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想……”哥哥盯著我看了幾秒鐘，然后開口解釋道：“月月你現(xiàn)在長高長大了，會不會覺得還和哥哥睡在一起不太自在？床也偏小了，兩個人擠一起不見得更涼快。我想想……實在不行今晚你先用著，哥哥明天再去買個新的給你換上好了。嗯，就這樣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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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說著說著就變成了自言自語，然后好像就自己決定下了主意。說完，他就把電風扇給我在臥室里插上了，摁了下開關(guān)打開來，然后就回到他的臥室又搗鼓起別的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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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的風把熱意一下子全都吹走了，聽聲音，我一點也不覺得這個風扇有比我大七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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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也一點不覺得哥哥說的那些理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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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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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之后，我從地上站起來喊了哥哥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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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哥哥又兩步走進臥室問我，手上還拿著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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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們還是一起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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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著，搖了搖頭，又想了想說?！耙膊皇?，我們之后晚上也還是一起睡吧……就老樣子就好。不用買新的風扇了。我其實今年根本沒有長高……可能就肉多長了那么一點點吧！而且，而且……我怕黑嘛，突然分開睡我也不習慣。哥哥你還是陪我一起吧，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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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好啊，你想的話當然可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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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想了有一會兒，然后才點點頭?！澳恰略履惆盐葑永镎碚?，如果困了就先睡？哥哥可能還要忙一會兒，等會還要處理一些學校那邊的事情。對了，要不再洗個澡吧，一會沒注意了，你看看是不是把褲子又弄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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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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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子，還真是，不知道是不是在剛才下樓的時候蹭到了哪里沾了好大一塊黑色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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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吧。”哥哥揉了揉我的頭，又拍了拍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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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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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衣服往浴室走的時候，哥哥還在陽臺上搗鼓，只看見他的屁股從門邊探出來。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猶豫了一下，又開口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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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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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大概是真的分不開身吧，他這次沒有馬上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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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其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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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會兒，我大概是想開口對哥哥說些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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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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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又答應了我一句，這時探出了頭，看上去氣喘吁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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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好像又忘記了，哈哈?！敝皇遣恢罏樯?，看到哥哥的臉之后，我又放棄了。然后我就對哥哥笑了笑：“算啦，我先去洗澡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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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給哥哥也留點水啊?！备绺绲穆曇魪暮竺孀飞蟻恚谖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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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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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口口聲聲說了好，但是第二天早上還是出了門，回來的時候把他說的新風扇給買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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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那個時候，因為李笑陽的緣故，我并沒有馬上注意到哥哥帶回來的風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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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天晚上洗完澡，和李笑陽在微信上發(fā)消息之前，我就有種隱隱約約的感覺，這一次他一定會多管閑事。而且他想的肯定和我完完全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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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哥是真以為他算哪根蔥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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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等到我打開微信，果不其然。李笑陽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想看到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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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他解釋了很久。大概有一些我給他解釋的理由，就算連我自己也不一定相信。但我只是有點怕他第二天會因為這件事跑到我家來大鬧一通。雖然說我好像也知道，以李笑陽的脾氣，就算我解釋通了，他最后或許也還是會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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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最后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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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幸運的事情好像就是，他來的時間比哥哥出門的時間要晚那么一些，所以哥哥沒有真的撞上李笑陽最生氣的時候。大概在哥哥離開家十幾二十分鐘之后，我才突然聽到很猛烈的敲門聲響起來，與此同時還有李笑陽非常大嗓門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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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騰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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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直呼著哥哥的大名，在我聽起來有些刺耳?！白T騰飛你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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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嚷了好幾遍，我才慢吞吞地走到了門邊，把手抬起來放在門鎖上。砰砰砰的敲門聲還在震著門，順著門鎖傳到我的手上，然后再傳遍我的全身——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覺得心臟被震得有點發(fā)顫，所以在開門之前，我又猶豫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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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我也不確定如果開門之后，我有沒勇氣跟李笑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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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給我不開門，我聽到聲音了，媽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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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面他幾乎都快把我們家的門給敲碎了，又冒出這樣一句話來，我才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咔噠一聲把門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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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出來了是吧，??？我剛還在想你要是不出來，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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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聲響起的剎那，李笑陽的敲門聲就停下來了，怒吼的聲音也隨之中止，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陰陽怪氣的嘲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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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門完全打開，李笑陽發(fā)現(xiàn)開門的是我，才愣了一下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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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個傻子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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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愣了只有那么一兩秒，隨即就好像明白過來，眉毛瞬間又是一豎，馬上扶著門框踮起腳，探頭歪著腦袋往里四下張望，帶著怒氣再次大聲嚷嚷起來：“好啊，讓你弟弟來見我，自己在里面當縮頭烏龜是不是？我之前說你沒種可真是錯怪你了啊，對不起了您！你是真的有種，你的種大到讓別人天天想著來搶，所以才被搶走了是不是，見到個人就以為要來搶你啊，不敢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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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我對著李笑陽也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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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這么喊了一聲之后，李笑陽才安靜下來。然后他看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再次開口說：“好了好了，我不罵了成吧？你快點讓你哥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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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xiàn)在不在家。”我對李笑陽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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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家？”李笑陽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非常懷疑地盯著我：“不在家你會等這么久才來給我開門？嚇唬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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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真的不在，不信你自己進來看。”我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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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告訴他是我自己不敢和他說話吧。而且就算真告訴他了，他估計也還是不會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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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還真的要找找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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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說著就一腳跨了進來，在兩個臥室和陽臺上還有衛(wèi)生間里來來回回搜了一遍。不僅是衣柜和壁櫥，甚至連冰箱他也打開來看了兩眼。直到最后確定真的沒人之后，他才相信了我告訴他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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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剛才為什么一直不給我開門？磨磨蹭蹭什么呢？”然后他轉(zhuǎn)口就又逼問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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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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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問得語塞了半天?！拔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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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我啊，哎喲，難不成你還怕我會吃了你？”李笑陽瞪眼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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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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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嗯？”李笑陽舉起拳頭作勢就要捶我，嚇得我趕緊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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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現(xiàn)在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只老虎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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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最終沒有落下來，然后我才慢慢地睜開眼睛，小聲對李笑陽抱怨道：“而且你剛才敲門敲的那個樣子……我還以為一開門你就要打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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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打人，不過想打的不是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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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氣得鼓起腮幫子吹了下氣，兩個拳頭不停地來回揉搓?！八阅兀愀绺缱詈蟠蛩阍趺礃?？你啥時候再去你媽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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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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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小聲回答，一邊把手背在身后，輕輕地往后靠在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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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崩钚﹃柕穆曇暨€是很大：“你說什么啊，我沒聽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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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不是，發(fā)消息給你說了嗎……”我稍稍提高了一點音量：“這段時間可能就不再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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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哥哥決定的，還是你自己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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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一聽，聲音又提高起來，追問我道：“還有，這段時間是多久，今天，這星期，這個月，還是整個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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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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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啊?！钡攘艘粫簺]有回答，李笑陽盯著我催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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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啊。”我被問得有點兒不自在，使勁兒搖頭反問他：“你干嘛這么關(guān)心這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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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干嘛這么不關(guān)心這個？”李笑陽竟然又反問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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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我小聲反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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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問你，是你哥哥說的嗎”李笑陽接著問道：“是你哥哥說了，讓你這段時間都不準再到你媽媽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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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蔽冶焕钚﹃枂柕勉蹲×耍荒軗u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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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那既然這樣，你現(xiàn)在就跟我回上河城去?！崩钚﹃栒f著就抓著我的手要拉我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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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你……你不要這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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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扶著冰箱站住了，不讓李笑陽拽著我出門去，然后他就也停下了拉我的動作，轉(zhuǎn)身站住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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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哥哥沒有說不讓你去，你為什么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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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有點搞不懂這么明顯的事情，為什么李笑陽還要這樣來問我：“就算他沒說，我回去的話，他肯定會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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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不高興？”李笑陽打斷了我的話。“然后生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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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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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為了讓他高興，自愿待在這里哪也去不了？”李笑陽又是一句話說得我啞口無言?！皠e說你沒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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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要怎么樣……”我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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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回來，你去問他你還能不能去媽媽家。”李笑陽想也沒想就說：“如果他明確說了你不能去，你再老老實實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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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飽了撐著?！睂τ诶钚﹃栒f的這個餿主意，我感覺有點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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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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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這不僅是故意在惹我哥不高興，而且也是故意在惹他傷心?！蔽疫@個時候也有點生氣起來，瞪了李笑陽一眼，然后就別過臉不看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昨天為了我的事情有多難過?；鹕蠞灿?，雪上加霜。哪壺不開提哪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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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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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憋了半天，好像這是他今天第一次說不出話?！澳銈€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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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和他都沉默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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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真覺得現(xiàn)在你哥哥鬧成這樣子，你完全無所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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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李笑陽的怒氣好像稍微消退了一些，說話的口氣也溫和下來，再次開口問我問題的時候，之前那種逼問的感覺才少了很多，更像是普通地在和我聊天了?！爸霸谀銒寢屇沁吤髅鬟^得還挺開心的不是嗎？我看你也不像你哥哥一樣那么討厭你媽媽。而且之前的計劃呢——你說你想要照顧你哥哥，你想要先讓他和媽媽和好的那些計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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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無所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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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盯著找自己的鞋看：“只是……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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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是覺得你哥哥對你更重要？”李笑陽好像又猜透了我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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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蔽尹c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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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有點搞不懂?！崩钚﹃枃@了一口氣，“你哥哥到底有哪里好的，除了學習好之外，還有偶爾會照顧照顧你之外——就算之前你們在老家，我也沒覺得他有怎么好好保護過你。明明你家的那些親戚那么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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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說不上來……”我打斷了李笑陽的話。“就是……可能是因為他相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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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李笑陽一臉的莫名其妙?！安皇牵阏f他相信你？就昨天他說的那些話，你覺得他相信你？傻子，你有沒搞錯？你不會真的是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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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搞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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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篤定地抬起頭，盯著李笑陽說。“我以前……我以前真的很壞很壞的，比你還要壞的那種。真的，我當時打架打的比你還兇，一天至少要打三次架……也經(jīng)常不去學校，哪里沒有人我就去哪里待著，后來就去網(wǎng)吧……我當時啥都討厭，討厭每個老師，討厭班上的同學，也討厭我家的親戚，所以他們也都討厭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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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為什么突然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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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覺得他其實應該已經(jīng)聽懂了我想說的是什么。但他還是撇了撇嘴，假裝不知道一樣反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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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哥哥他……當時，他……就算再也不管我也沒什么奇怪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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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皳Q誰都會覺得我……我沒救了。那個時候的老師就天天這么說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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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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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我說著，鼻子有點兒發(fā)酸：“他沒有不管我。他每次都會來找我。我也不知道，雖然他每次找到我之后都會把我往死里揍，可是我感覺……我感覺……我也說不出來。當時除了他根本沒有人管我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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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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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其實你不也是嗎……”我想了想又說，微微抬起頭瞥了李笑陽一眼：“灰哥他對你……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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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提那個白眼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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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狠狠瞪了我一眼，一副很排斥的口氣提高聲調(diào)道：“不要讓我想起他，一想就心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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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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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嚇得點點頭，沒有再多說啥。但李笑陽好像也沒有再繼續(xù)追問我為什么了，也沒有再問我之后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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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說，一會兒等哥哥回來了，他要單獨和哥哥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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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了，雖然前提是他必須保證不會故意提那些我不想讓他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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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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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提著電風扇回來的時候，見到李笑陽露出很驚訝的表情，愣了片刻之后問他：“呃，你來找譚越玩是嗎？中午要不要留下來吃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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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你出來，我和你說幾句話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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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黑著臉，一拽哥哥的手，就拉著哥哥出了門，反手還把門給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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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你房間去，別讓我再發(fā)現(xiàn)你偷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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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動靜跑出去，趴在門邊上本來打算聽聽他和哥哥說的什么。但，李笑陽好像早就料到我會這樣，過了一會兒突然打開門，把在偷聽的我逮個正著，然后就狠狠瞪了我一眼，用手指著我的房間命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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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太情愿，但我還是回了臥室關(guān)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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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我房間的窗臺邊，也可以隱隱約約聽見門口那邊的聲音，雖然哥哥的聲音很小，但李笑陽的嗓門很大，我基本上還是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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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就算都聽到了，我也沒有很理解李笑陽對哥哥說的一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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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告訴你，你他媽休想。我沒少見過那種擺個臉色就想讓我聽話的人，但是我告訴你，你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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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自己付出了多少和為你好天天說事的人我也不是沒碰過，以為這樣可以讓我覺得對不起你嗎？……呸，我還是那句話，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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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你也別扯什么理由，別給自己找借口。我就告訴你如果打算用這種方式傷害我們，我告訴你，你也休想。別以為自己對他很重要就可以……休想，休想傷害到我們，休想傷害我。就算你在我的心里……就算你在他的心里位置再重，你也休想讓他，休想讓我動搖。我管你以前為他做過多么偉大的事，我呸。你最好是和他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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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幾次，我?guī)缀鯎乃透绺绱蟪称饋?，然后把我之前和他約好不說的那些事情抖個一干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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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只要過一會兒，李笑陽好像又會馬上變得異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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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直到李笑陽和哥哥說完了話，咚咚咚地的敲門聲才又響起來。等我打開門的時候，他們兩個人的臉色看起來也沒有什么特別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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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我們說完啦，那我回去了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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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笑陽這個時候恢復了平常那種嬉皮笑臉的樣子，笑嘻嘻地對我交代道：“啊對了——你可別忘了，下午要和谷小雙一起去學游泳啊。記得把票帶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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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對我揮了揮手，就咚咚咚沖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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