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記憶？只適合已逝事物居住的房屋。

什么是人生？向著黃昏的不停歇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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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悠遠的花園在寰宇中漂泊著流浪，浩蕩的空間有如被舷窗所切割，將被放逐到地外的生靈與母星的生靈所阻隔。屬于長夜的微風在人造天幕下馳騁著，好似要從遠方帶來些什么。

? ? ? ?灰鴉小隊的指揮官正坐在灰鴉準備室屬于自己的房間中，眺望著舷窗外的星河。此刻他面前的桌子上，正陳列著兩枚銘牌。一枚雖談不上嶄新，但保存完好；另一枚則是帶著顯著的磨損痕跡。毫無疑問的是，其上銘刻的字樣都是【灰鴉指揮官】。

? ? ? ?他曾帶著那枚升格者拉彌亞交給他的銘牌去軍需部調(diào)查過，得到的結(jié)果是“并非仿制品”。

? ? ? ?——他從凜冬堡的實驗室中逃離時，自己的隊服早已遺失。后來軍需部另外為他定制了一枚帶有銘牌的灰鴉隊服。

? ? ? ?現(xiàn)在卻又有銘牌出現(xiàn)了，并且直覺告訴他，這快破損嚴重的正是那枚曾陪伴自己數(shù)年光陰的老家伙——難道自己當時遺失的隊服竟是被升格者取走，而后又賦予了自己的克隆體么？

? ? ? ?這次的事件被定性為“灰鴉指揮官的一個克隆體在事故中死亡”?？墒?，如果是像他所接觸到的那些記憶和個性都有所殘缺的克隆體的話，怎么會能如拉彌亞所說完成那么多事？

? ? ? ?但是……作為升格者的拉彌亞，她的話語可以全信么？

? ? ? ?議長說自己既然已經(jīng)回歸，諸多克隆體可能也被發(fā)現(xiàn)效用有限，升格者那方才急于將無用的東西出手。

? ? ? ?可根據(jù)他所掌握的情報，拉彌亞——或者說拉彌亞所代表的露娜派系升格者——并沒有理由這么做?？寺∽约菏呛谝暗挠媱潱赌冉^不可能與黑野合作。

? ? ? ?那么那位升格者交還銘牌到底是為了什么，總不能是干擾灰鴉指揮官的思維吧？

? ? ? ?思緒愈發(fā)混亂，指揮官深吸一口氣，嘗試讓自己平靜下來。

? ? ? ?拉彌亞——那個升格者一定知道些什么。

? ? ? ?必須想辦法從她那里獲取到更多信息——關(guān)于另外的“自己”。

? ? ? ?于是他開始排查可能能聯(lián)系上升格者的手段或人。

? ? ? ?……莫瑞。

? ? ? ?在聚噬體深淵時，拉彌亞曾變成莫瑞的外貌，這個事件是否使得所有人在下意識地將莫瑞也當做“受害者”看待時，忽視了他本身的嫌疑？

? ? ? ?——拉彌亞幻化的樣子和她與這個形象的熟悉程度相關(guān)，當時的莫瑞能做到需要里用語言密鑰才能發(fā)現(xiàn)蹊蹺，從外貌上來說已經(jīng)達到了與本人幾乎別無二致的程度。這是否說明……

? ? ? ?指揮官深吸一口氣，取出終端向莫瑞發(fā)去消息。

? ? ? ?………………………………

? ? ? ?深色的穹頂籠罩在各懷心事的人們頭頂，如沉默的眼始終俯視著蒼生的掙扎。指揮官平靜地將咖啡杯放下，沉默地注視著初到的男人在對面座位上坐下。

? ? ? ?“下午好，哥哥的指揮官。”對方那白凈到有些病態(tài)的臉上正掛著一成不變的笑?！啊覒摏]有讓你久等吧？”

? ? ? ?“沒有?！彼幱诙Y節(jié)將咖啡館的菜單遞過去，“要點什么？”

? ? ? ?莫瑞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指揮官面前的杯子，臉上笑意不減：“我就不喝和你一樣的意式濃縮了?！闭f罷他向服務生找了招手，“請給我一杯焦糖美式?！?/p>

? ? ? ?“偏好苦味的么……”他低聲呢喃了一句。

? ? ? ?對方卻笑得更開了：“人生有哪里是不苦的呢？”

? ? ? ?指揮官沉默了半晌，沒有回答。莫瑞于是接著開口：“那么，哥哥的指揮官，你找我來是為了什么事呢？”

? ? ? ?“沒記錯的話我沒讀過法奧斯軍校，不算你的同學，我們之間也不存在什么敘舊吧？”

? ? ? ?指揮官也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禮儀般的笑容：“…沒什么事，關(guān)心一下自己隊員的家庭不可以嗎？”

? ? ? ?“啊哈哈……這話雖然看似是你的風格，但唯獨見我的目的不可能是這個?！蹦鸬谋砬椴蛔?，微瞇的雙眼卻已明亮地睜開，其中閃爍著的光芒仿佛在審視著對話者的真心。“……我們不妨直接開門見山吧。畢竟由于哥哥的關(guān)系，我們的利益可以說是一致的。”

? ? ? ?“哎……”指揮官幽幽嘆了口氣，心底不由得暗嘆老狐貍的警惕?！啊裾呃瓘泚?，你有聯(lián)系到她的通信渠道吧？”

? ? ? ?盡管這里是他經(jīng)過調(diào)查所確認不可能有監(jiān)視攝像頭存在的偏僻門店，自己也選的是獨立的包間談話。可或許是因為所談及的內(nèi)容，指揮官仍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即使如此，他還是將這個問句念出了肯定的語氣。

? ? ? ?莫瑞的瞳孔好像皺縮了一瞬，但很快所有情緒都被他掩埋在眼底：“還真是有些出乎我意料呢……灰鴉的指揮官，你不怕我以此次談話內(nèi)容為證據(jù)向上檢舉么？”

? ? ? ?“我既然知道你有，你就應該相應地考慮到我有以此作為反制的手段。”指揮官自顧自地向杯中添加咖啡，“……何況這樣做對你來說有害無利?！?/p>

? ? ? ?莫瑞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完全地消失，只剩下看起來病弱的臉龐上那銳利如鷹的目光直視著與之對話的人。

? ? ? ?不知過了多久，那副標志性的營業(yè)假笑方才回到他的臉上，可指揮官分明察覺到其中已經(jīng)蘊含著更多的警惕?！啊媸橇钗腋械接行╊^疼呢……如果你剛才說的是‘我相信你不會這么做’的話，我也許就能放下一點謹慎了呢…”

? ? ? ?指揮官仍然是直率地凝視著對方的雙眸：“如果要作為交換才能提供的話，我這里也有一些情報，我想你或許會感興趣……”

? ? ? ?“如果是關(guān)于黑野各派系領(lǐng)頭人的信息的話就免了?！?/p>

? ? ? ?“是，不過也不完全只是這樣?！敝笓]官點了點頭，聲音被刻意壓制到最低：“關(guān)于黑野氏集團的利益共同體家族們的馬腳……我想你也許正在找吧?！?/p>

? ? ? ?他從隨身的肩包中取出一份密閉的文件袋，從桌子上推了過去。莫瑞任其放在桌面上，沒有立即打開?！瓣P(guān)于諾曼。”指揮官補了一句后，莫瑞終于挑了挑眉，接過了文件袋。

? ? ? ?——莫瑞的謀劃與他和阿西莫夫的計劃并無沖突……指揮官并不介意在合適的方面推動一下。

? ? ? ?“本來想說回禮就免了，畢竟你是哥哥的指揮官嘛……”——指揮官一時有些難以分清這是否是玩笑話。

? ? ? ?“…但這么看來你比我所了解到的掌握著更多啊……”莫瑞舉起自己的杯子，卻遲遲沒有送入口中。

? ? ? ?“……我可以給你獨立加密的聯(lián)絡通道。”

? ? ? ?“——但是，我不過問你要拿它做什么的前提是，別把自己玩脫?！蹦痣y得收起了笑容，“……不要連累哥哥。”

? ? ? ?“當然?！彼h首，隨后目視著莫瑞將一張紙條悄無聲息地壓在杯子下面，連著杯子一起推了過來，爾后起身離開。

? ? ? ?目視著男人從視野中消失，指揮官再次確認周圍空無一人后，小心翼翼地從杯子下抽出紙條，攥在掌心中。

? ? ? ?………………………………

? ? ? ?群星在廣袤無垠的天幕中搖曳著，仿佛下一秒就要紛繁墜落。但此時此刻，也僅有這些微光給予荒野的人們一點慰藉般的光亮，畢竟那隱于深硯般的群山后的點點星光，每一道都仿若一隅青燈。

? ? ? ?015號城保育區(qū)外的森林里此時寂靜無聲，生命的喧囂于此處好似盡數(shù)沉寂，消弭于無邊的空落之中。指揮官獨自倚靠在淺溪邊的巖石上，仰望著繁星的顰蹙。

? ? ? ?按他的身份，出行已然擁有程度較高的自由。在露西亞調(diào)試機體、麗芙留在生命之星分布幫忙的當下，他只需要向里打一聲招呼，便自然離開了因任務需要而駐留在015號城期間的灰鴉臨時基地。

? ? ? ?盡管已經(jīng)通過從莫瑞處獲得的非法手段聯(lián)系了某升格者，關(guān)于對方是否會赴約他依然心里沒底。

? ? ? ?如果是阿爾法那種反叛的性格想必定然不會畏首畏尾，而是單刀赴會來此?？善抢瓘泚喌脑挕团滤覀€借口自我欺騙然后自我說服逃掉了啊……

? ? ? ?時間在指揮官漫長而短暫的神游天外中度過，他正考慮著是否要用加密信道向?qū)Ψ皆俅_認一遍進度時，卻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的窸窣響動。

? ? ? ?身為戰(zhàn)士的敏銳和警覺使得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動靜。盡管對來者有所預料，對方的特殊身份和自身的戰(zhàn)力參考值還是令他不得不提防著。他將一只手伸進裝著配槍的口袋中，驟然轉(zhuǎn)過身去：“拉彌亞?！?/p>

? ? ? ?“那個…灰鴉的指揮官——咿！”來人的話尚說到一半，就因為他突然的反應嚇了一跳。

? ? ? ?“……什么嘛，干嘛這么一驚一乍的?！彼杏X到她的話語中好像有小小的哀怨，但也僅僅只持續(xù)了片刻。

? ? ? ?“你竟真的來了啊……比預定的時間稍晚了一些，我還擔心你可能不打算赴約了呢?！敝笓]官低頭看了一眼終端上顯示的時間，抬頭時俊朗的眉目間支起一張溫和的笑容。

灰色的煙霧模糊了遙遠的星座

? ? ? ?“那是因為你對地點的描述太難理解啦……什么‘背向保育區(qū)西南門2點鐘方向’、還有什么‘出西南門5公里，約人類50分鐘腳程’什么的……叫我怎么懂啦……”拉彌亞像是有些不滿地爭辯道，“明明我有很努力趕路了。”

眼前的一切失去了過往與真名

? ? ? ?他笑得好像更加發(fā)自心底了，盡管拉彌亞覺得那并不是禮貌的微笑：“我還以為構(gòu)造體對路程和方向具有比人類更精準的把控呢?！?/p>

世界只是一些影影綽綽的溫柔

? ? ? ?總感覺自己受到了不禮貌的嘲笑的拉彌亞鼓起嘴，仿若一只灌滿了槐花蜜的甜湯包：“那是、那是……總之拉彌亞沒有這樣的功能！”她氣鼓鼓地轉(zhuǎn)過身去不再說話。

人還是原來的人，河尚是原來的河

? ? ? ?“所以你真的就自己一個人來了？”他來回打量了一會兒拉彌亞身邊，“……不怕我?guī)Р筷犜谶@里設(shè)下埋伏抓你？”

? ? ? ?“怎么可能啦！我現(xiàn)在有露娜小姐賜予的力量，不可能被區(qū)區(qū)一群構(gòu)造體抓走……的吧？”她的氣勢由一開始的篤定逐漸弱化，最終轉(zhuǎn)為自己也不太確定的語氣，后來竟真的思考起這個可能來。

? ? ? ?指揮官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纲n予你力量的露娜不也曾落入人類之手么……這么沒戒備心的樣子，該說不愧是同一個派系的升格者么」

? ? ? ?“……再說，就算我想找人一起來，阿爾法小姐和羅蘭也分別有自己的事不可能陪我啊…總不能帶一群感染體來見你吧？”

? ? ? ?“誒？！這好像確實是個好主意呢…下次來就把感染體帶上，說不定還能借此威脅你交出點什么…”雀躍的人魚看起來真的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方法，自顧自地歡欣起來。指揮官仿佛看到由早春的瘦雪化成的涓流自天穹的罅隙中流淌而下，其中正躍動著攪動浪濤的銀魚。

? ? ? ?他不由得扶額，微微嘆了口氣：“你覺得我敢于一個人在這里與升格者見面，難道遇到危機情形會沒有自保的手段么……”

? ? ? ?且不說他那已經(jīng)完成裝配的“指揮官99星專武”和以防萬一布置在附近的暗處的電磁拘束裝置，即使實在遇到了自己無法解決的挑戰(zhàn)，加固過的與里通信微型終端也放在自己上衣的口袋中，而空中花園的最高戰(zhàn)力此刻就在不遠處的保育區(qū)中。

? ? ? ?——由于里的存在，很多計劃方面他能夠選取更為冒險的方案。

? ? ? ?“所以說，為什么把拉彌亞叫到這里來啊……”人魚四下環(huán)顧了半晌，“好偏僻……拉彌亞找了好久。”

? ? ? ?他于是也由近及遠再次審視了一遍周遭的環(huán)境，“比較隱蔽，不用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與升格者‘私通’?！?/p>

? ? ? ?拉彌亞突然用感到很有趣的表情看著他。

? ? ? ?“當然還有……風景優(yōu)美的原因。”他笑著繼續(xù)補充道。

? ? ? ?“?。俊崩瓘泚啿挥傻瞄_始懷疑起這人是否真的是那個能大義死節(jié)的人類英雄。“……風景優(yōu)美？”她嘴角抽了抽。

? ? ? ?“不優(yōu)美么？”指揮官掃視了一圈蔥蘢的森林、俊逸的巖石、瀅潤的溪澤……“話說你沒有從那條河里出現(xiàn)倒是令我挺意外的?！彼皖^瞥了一眼那條溪流，像是在思考這水體有哪里令魚看不上。

? ? ? ?“拉彌亞雖然有人魚的形態(tài)，也不是必須要從河里出來??！”她驟然又一次顯露出有些氣惱的嬌俏模樣，本來暗色的瞳孔中釋放出充沛情感的光彩。指揮官好像看到那摻和著寰洋之湛藍的、星空般郁紫色眼眸中好像倒映著兩岸山坡瀉下的月光，乳白色的霧氣彌漫在澄澈的眼中。

斜陽寥落霜飛晚，風起秋絮散。

? ? ? ?少女嬌憨的神態(tài)是如此引人入勝，好像代表著“遠方”本身最原初的含義一般令人充滿遐想。指揮官正兀自出竅時，女孩的問話終于將他的思緒喚回。

? ? ? ?“所以…灰鴉的指揮官…你把升格者拉彌亞叫來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 ? ? ?“我可是你的敵人哦……”

? ? ? ?指揮官回過神，迅速收拾起飄飛的思緒后向她回以一個溫柔的展顏：“不是把‘升格者拉彌亞’叫來這里，我想見的只是拉彌亞而已。無論你是否是升格者，我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p>

? ? ? ?面對女孩歪頭表達疑問的動作，指揮官繼續(xù)揚起嘴角，盡管那看上去更多帶有苦澀。

? ? ? ?“拉彌亞……請給我講講‘我’的故事吧?！?/p>

? ? ? ?于是，一切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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