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巴特戰(zhàn)爭·混沌女兵的心路歷程】維赫里斯之墓(下)
紀念碑上記載了科希米亞努斯曾兩次淪陷,再二度被奪回,現(xiàn)在開始在打第三場。對于現(xiàn)在這片戰(zhàn)場的我們來說,這里是塵土飛揚,冰與火煎熬至沒有盡頭的人間地獄。當然還少不了敵人,他們數(shù)以百萬計的涌入這個星球。
預計的壽命短到令人發(fā)笑的程度,我們開玩笑說,只要晚下船登陸一小時,就等于在科希米亞努斯的存活時間翻了一倍。我們經(jīng)常互相取笑,也是不得不這么做,有時候笑聲是我們能堅持活下去的全部動力。
映入我眼簾的第一幅景象是一個緊握的拳狀巖石,繚繞著劇毒的毒氣。我們登陸的第一時間就遭到了維赫里斯將軍發(fā)動的首次突襲。有那么一刻我以為是諸神的信號將我的亞空間禿鷲送到與他作戰(zhàn)的第一前線。我們將殺進敵軍的壕溝,將他們殺至血流漂杵,我們是不可阻擋的巖墻,劍林,屠殺一切的絞肉機。
但那不過是幻覺,維赫里斯反攻我們的側翼,鐵錘般擊潰了扎克爾汗的騎兵。失敗的滋味是如此的苦澀,我以為得到了一個成功的機會,卻浪費了它。我的驕傲被擊潰。
我們堅持了足夠長的時間以延緩敵人的攻勢,然后,在遭遇了三個月的合圍后,最后還是帶著不到一半的傷兵回到了本部大營,我們失去了一半的軍力如此狼狽的回來卻甚至連維赫里斯的面都沒見到。
我的許多連長都幾位惱怒,三次決斗才趕在叛亂前解決了一切,我贏了每一場決斗,但清楚該更聰明些。我是亞空間禿鷲,曼薩的奴兵!不是外界那些野蠻的黑暗部落民,我們是久經(jīng)沙場鍛造的刀刃,不是個蠻力揮舞的鐵錘。我有自己未竟的夢想,我必須更聰明,更狡猾,比誰都要更兇殘。
從那后,我開始及時止損,伴隨著的是維赫里斯一次又一次的出奇制勝,在幾乎不可能的境遇和時間下屢出奇兵。我擁有著科希米亞努斯最強勢的軍隊,但我拒絕在任何人的命令下聽從作戰(zhàn),如果他們要想奴兵為他們效力,那些指揮官就得回以等價的饋贈,而我只需要一個禮物:敵人的俘虜,所有需要我援助的都得給我俘虜。他們像奴隸般或是鐐銬加身,或是關在籠中,徒步行走。
我向我的薩滿亞古登打了個手勢。
“那個酋長想要我們作戰(zhàn)?!蔽腋嬖V他。
亞古登帶著那些俘虜回到他的蒙古包,赫赫磨刀聲與沉悶的痛苦窒息哭泣聲從帳中傳來。
“你想吃他們嗎?”一個軍官在他把三個奴隸帶到我的帳中向我問道。
這可把我逗樂了,“在他們開口前不會?!?/p>
“那他們會撒謊嗎?”
“會,”我說,“但我會想辦法讓他們說真話?!?/p>
他顯然并不理解。
“我們的薩滿會活刨了他們品嘗臟腑”
“他會嘗到什么?”這回輪到我嘲笑了,標志性的尖牙在露出時把他嚇退半步。
“未來?!?/p>
這個春季,維赫里斯會再次發(fā)動襲擊。
?我們的軍隊一路退到戈壁灘,十萬畝荒野一路延伸自納薩斯巢都的山麓。縱橫交錯的壕溝坑道組成一座鞏固兩個網(wǎng)絡方向的堡壘,可以同時抵御兩翼的攻擊。他們威脅著我們的側翼,是唯一阻止不被我們?nèi)姼矝]的因素。
許多指揮官派出他們的俘虜?shù)轿覀兊臓I地期望來換取我的戰(zhàn)士加入他們的戰(zhàn)區(qū)。我全都拒絕了他們,時機未到,而且我還有曼薩的任務要完成。那時我決不能失望的要務。而伴隨著戰(zhàn)況的逐漸危急,甚至血契軍的指揮官都派遣了一位軍官來見我,穆卡里騎兵作為榮譽衛(wèi)隊來為儀式增光。
我駐扎的營地位于一處沙海,在我來之前這里曾發(fā)生過一次大戰(zhàn),飛沙走石打擊著毀于戰(zhàn)火的燒焦坦克外殼,陽光曝曬下的顏色和符號都已無法辨認敵我。每個坦克都能看出此前被毀于何物:激光炮的精準打擊,內(nèi)部自燃的殉爆,熱熔槍的熔毀洞口,克拉肯炮擊的轟炸口。
車組成員的尸體沒有杯風化,他們還占著生前的位置。燒焦的軀體好像炭塊,只有牙齒還剩白色,那些部落民避諱這些,但我們不會,我們是奴兵,流民營的孩子。
焦黑的鋼鐵殘骸是我們的廚房,在黝黑的車艙后搭床,和未引爆的炸彈共眠,我們與死者分享生活。
血契在營地外等待我的接見,穆卡里馬在清晨的涼氣中打起響鼻,我站帳中都能聞到他們身上尚未褪去的血腥和化學藥劑味。我沒有行動,而是等著他主動來找我。
他的榮譽衛(wèi)隊步調(diào)一致,我注意了他們的整齊步伐,就跟訓練的狗一樣。我做了個鬼臉。
“曾經(jīng)的敵人,”他看到我的表情解釋道,”現(xiàn)在的兄弟?!?/p>
我花了些時刻消化,“他們曾經(jīng)是敵人?”
他點點頭,“他們在指揮官受辱后選擇了起義,他們打得很好?!蔽铱戳怂谎?,他補充道,“但肯定沒血腥部落軍打得好?!?/p>
我更仔細得打量他們,我能感受到他們一同正步時的輕蔑,他們還有很多要學。
“你想我戰(zhàn)斗嗎?”
“是的?!?/p>
“你的禮物呢?”
雖然軍官的臉隱藏在那怪誕的假面下,但我能看到眼中的笑意。
他雙手輕拍,一個蒼白的騎兵走上前,背后牽著一個鐵籠子,籠中之人還在高喊著帝皇的名義,那是我已經(jīng)多年沒見的人了:一個帝國傳教士。
我盛情款待了血契的軍官,在宴會上我們分享戰(zhàn)斗的故事,談論以前作戰(zhàn)過的地點,就像任何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做的那樣,之后發(fā)現(xiàn)我們曾參與過多次相同的行動。
那個被困在籠中的牧師一刻不停地怒罵著企圖掃我們的興致,我饒有興趣地聽著他夾雜著咒罵的祈禱,那些我曾和母親或,費亞拉一起禱告的詞句,聽著它們就仿佛回到了那還在流民營生活的日子。
那些年就好像一個世紀前的事了,我回憶起母親,一陣憂郁傷感的情緒在心中蕩漾,如果她能看到長大后的我該有多好,如此高大,強壯,大權在握。
牧師的反抗是預料之中的,帶了六個人才拖著他去亞古登的帳篷中,四肢攤開固定在兩根交叉的十字木樁上。
那一晚我睡在奇美拉的后座上,座位被展開當成床,我的目光通過被掀開的艙蓋看著一望無際的黑色夜空,不時被軌道上戰(zhàn)艦交鋒的光矛分割。
除了牧師的祈禱聲,沙漠中唯一傳出的聲響來自亞古登的磨刀石聲,他總是做著同樣的動作,我不清楚是戰(zhàn)爭的后遺癥還是他職業(yè)帶來的執(zhí)拗,他把匕首抵在砂石上,拇指和食指按著刀刃在石頭上反復摩擦。我能想象他盤坐在帳篷中,一刻不停地彎下腰磨礪,端詳著刀刃泛出的銀色光輝,人類的占卜是門血腥的藝術,但這次他想試些更具野心的。
伴隨著最后一聲磨刀聲停下,亞古登拿出藏起的皮鼓開始敲響,冰涼的空氣開始鉆進我們的氣息。
單調(diào)的敲擊聲持續(xù)了數(shù)個小時,之后敲鼓聲突然加速,就好像心跳一樣,有那一刻我就好像那個攤開的人,開始感受到真正的恐懼。
慘叫聲持續(xù)了一整夜,起初那個聲音很沉悶,似乎那個人正強忍著痛苦,接著突然爆發(fā)出完全不加掩飾的痛苦呼喊,牧師開始滔滔不絕的將恨意一起吐出,咒罵我們是愚蠢的野狗,帝皇是至高無上的存在,我們唯一的希望是向祂懺悔,為我們的敵人付出生命。我此前就聽過他的詛咒很多次了,就像當夜幕降臨,我們團坐一起時聽著費亞拉對那些幫派份子的詛咒一個樣,那時我會安靜的聽著老牧師不停抱怨著,朝著泥地吐出難以消化的食物。
我在最后一道撕裂黑夜的尖叫聲中入眠,那是失敗與勝利的吶喊。不止這些,這還是死亡與生命的聲響。
某種冰涼的東西落在我的臉上,我警覺的站起,還在破爛的坦克里,是落下的雪。我抓起戰(zhàn)刃,艙門出口處的線性圖案閃爍著非季節(jié)性落下的雪花。
亞古登的帳中發(fā)出亮光,我等在外面。
透過簾布我聽著里面的聲音,我拉開簾子進入,里面的場景奪取了我的呼吸。
亞古登打坐著,伸手示意我上前,俘虜身上刻下了數(shù)千道傷疤,他的軀體被剝得像條掛著的魚,每一道剝下的傷口都深入血肉。他的雙手已經(jīng)斬落,嘴唇和鼻子只留空洞,眼球吊出眼眶,脖頸被割開深可見骨,動脈被切斷,呈現(xiàn)出紫色。
毫無疑問,牧師已經(jīng)四頭了,但即使遭受如此酷刑,他那失去雙目的顱骨依然看向了我。
亞古登伸手示意我走近點,“契約已經(jīng)達成,”他悄聲說道,“他就算有反抗之心,也無力做到了,”他做了個手勢意在讓我介紹自己。
“我是軍官布萊婭,異端執(zhí)政官的災禍之鞭,我該說什么?”
停頓了一陣后,無唇的嘴開始無聲地蠕動起來,顯然這個靈魂正在與自己的契約抗爭。
現(xiàn)在就該亞古登開口了,語氣十分嚴厲,“你被束縛只能說真話!”
一陣平靜過去,他似乎試著去回憶些什么,靈魂掙扎著與束縛的契約對抗?!?..佩恩“
亞古登接著提問,“你曾是個圣者?!?br>
那具尸體聽了會,聲音好像刀鋒的銼擦聲,“告解者..”
亞古登顯然很為自己創(chuàng)造的得意之作驕傲,當我向他投去懷疑的目光時依然一臉自滿,點點頭,在我開口前向那個東西提問。
“告訴我們你的名字?!?/p>
那個東西就像被投入烈火的人不安地扭動,這一次的停頓比上次的回憶更久。
“告解者安卡德?佩恩?!?/p>
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毫無意義,亞古登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繼續(xù)向他提問,那古怪語言念起時原本剝開的傷口再次響起撕肉聲。
“你為誰服務?”他提到。
“我為神皇服務!”那個東西高喊道。
“你為誰服務?"
那具尸體在憤怒中掙扎起來,但那不潔契約的束縛依然具有效力,它只得接著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詞句。
我對上亞古登的雙眼,那里閃爍著我不曾了解的秘密,而他迫切想讓我找到真相。
他重復問道,但更為溫柔,”告訴我那個男人的名字?!?/p>
這具不死之軀本無需呼吸,但嘶嘶聲依然從他血跡斑斑的破碎牙齒間傳出,就好像它吸了口涼氣才最后悄悄說出那個名字
“弗格斯。”
“弗格斯是誰?”我問道。
“至高將軍弗格斯?!彼氐?。
“不可能,”我對著亞古登確信的說道,“它在騙我們?!?/p>
“我曾是弗格斯的牧師,”那個死物再次開口道,“他很羞恥。”你可以從那死尸的語氣中聽出憤怒,傷感,痛苦。
那復雜的情感便是亞古登鑿開他防線的弱點,我猜想那些血契軍官帶的儀式騎兵就是...福格斯將軍的手下...而這個是他的告解者。
一個骯臟的小秘密在我們前展開。
“誰羞辱了弗格斯?”亞古登問道。
回話幾乎是立刻從死尸用盡翻江倒海的力氣從唇間吐出,語氣里的仇恨和憤怒幾乎就要溢出,甚至我都感覺一陣寒流從脊后流下。
“維赫里斯?!?/p>
“不錯,”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至高將軍維赫里斯?!?/p>
軍刀橋是哈爾申巢都裝載港口外圈陣地與連接荒地南部盡頭的一條極少人經(jīng)過的橋梁,但與其說它是橋倒不如說是一道將各處分散的陣線孤島連在一起的堤壩,使其能連貫其中。我們曾在一年前把守過這做橋,所以很熟悉它。
凜冬在今年來的格外早,凄厲的寒風吹蕩著我我和眾位連長開會的亞古登的帳篷。懺悔牧師的尸體已經(jīng)腐爛,當我向屬下交待計劃的時候,那臭味彌漫著室內(nèi)。
“那不可能,”拖臺連長說到,他分叉的舌頭難得說出正確的諫言。
“你是對的,拖臺,就算整合奴兵全軍也永遠不可能做到這點,但一個小班組的話,可以。”
“他們會偵查到你的?!蓖吓_說,意思是敵人的那些空軍。
“如果我們步行的話不會。”
“你想在這種天氣下行軍?”他指著帳外的冷風嘲笑道,但我沒有開玩笑。
我們是奴兵,這種苦算什么?
我所有的連長都轉過頭看向我,他們說的話就像告解者的無唇嘴巴里吐出的話一樣,“你必須帶上我!”
就這樣,第二天清晨,我們出發(fā)了。那句腐朽生爛的尸體被我折疊起,塞進背包,雖然臭氣熏天。
我挑選了一百零八個人陪同我,那是奴兵軍團的神圣數(shù)字。我讓穆拉來指揮亞空間禿鷲,我不需要囑咐他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如果我回不來就說明我已經(jīng)死了,那也無需擔心了。至少我是這么想的。
短暫的下午很快就暗了天色。哈而申的钷儲罐還在熊熊燃燒,嗆人的黑煙向我們襲來?;覡a像雪一樣飄落,我用舌頭接著一片雪花,它有钷的味道。
拋開這一切,今天的氛圍依然頗為苦澀,我很緊張。為這一刻我已經(jīng)登上了數(shù)年,而且也不知道這一刻以后會發(fā)生甚么。當我拿到維赫里斯的腦袋,什么樣的命運會等著我,還會有別的欲望嗎?如果有,我又從何知曉?
曼薩又會如何回饋我。
我們的戰(zhàn)甲上披著迷彩斗篷,才不過離開營地一小時,巢都上呼嘯而來的狂風暴雪就像刀子一樣刮過來。風刮的太大了,我?guī)缀醣牪婚_眼。而當我們出發(fā)五小時后,我已經(jīng)沒法發(fā)號施令了,我的尖牙在極寒中開始互相打顫。
我站著奴兵的中間,可以清楚聽到四周傳來的牙齒撞擊聲,冰涼的尸體開始不自然地顫抖起來,那些已經(jīng)露出痛苦表情的家伙不會撐過今晚。
那晚只有沉默在我們中傳遞,我們是奴隸,我們的生命早在數(shù)年前就被沒收了,我們生命中所取得的一切不過是集體精神的彰顯,我沒必要用嘴巴說,我投向他們每一個的眼神就訴說了這一點。
我們接著前行,裹緊斗篷,每當一個自己人倒在雪地,我會賜予他們祝福的安息。他們的血是一陣短暫的暖流,但我發(fā)現(xiàn)如果不及時清理很快就會結冰。
只有九十五個人到達了荒地,一望無際的瀝青田,在黎明之光的照耀下好像一塊漆黑的凍湖。我們在陽光的照耀下開始安營扎寨,讓自己躲藏起來,等待著黑暗再次降臨。
在那里,我們觀察到了第一支裝甲巡邏隊。那是一隊涂裝著敵軍色彩的奇美拉車隊,正孤零零地向荒原走去。這支部隊并沒有試圖隱秘行蹤,他們軟弱且傲慢。這些來自富裕而強大帝國的家伙,以為可以把自己那套華而不實且腐朽的作風帶到這個嚴酷的邊緣世界。
拖臺的嘴唇裂成了血淋淋的痂。他說,“他們認為自己很安全。”
我點了點頭。“他們沒有在流民營長大。”
最后一次跋涉中,我們還有八十七個人,再走了三小時后,終于,我們看到了軍刀橋。
它就像一個從冰凍的純黑大地升起的海市蜃樓。粗糙的扶壁被酸雨侵蝕,哥特式的橋柱被掃射炮火打得坑坑洼洼的。炸彈損壞的地方已經(jīng)開始用大梁和鐵板抓緊修復,雙方的工程師都盡了最大努力保持輸送暢通。
“所以,”拖臺在我們拖著身子爬到石塊上時說道。
我點點頭,我們已經(jīng)到了,但卻沒看到維赫里斯。
”還有多長?”拖臺問道。
“三天。”我背包里傳出了一個聲響,
拖臺的眼神看向我,我們誰也沒講話。三天足夠殺光我們所有人了。
我們中只有不到五十人到達了那個地方。全體蹲下來等待著,寒風中被凍得臉色發(fā)青,所有人整夜都像著魔一樣劇烈地顫抖著。光是到這我們已經(jīng)損失了一半以上的人數(shù),極端環(huán)境下的減員實在太快了。等到敵人即將到來的那天,我讓我所有的士兵都做好了準備,但是我們的身體飽受寒流的煎熬,每一次行動都是種折磨。
“他還有多久來?”拖臺問我。
我打開背包,那里藏著一個卷曲著的尸體,幾乎已經(jīng)被凍著蜷曲的塊狀物。它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它沒有任何動作。
我不能在我的戰(zhàn)士面前露怯。
“我們不需要這個不潔的怪物,我們是奴兵!我們是最勇猛的戰(zhàn)士!”
我?guī)缀趸艘粋€小時的功夫才把彈藥塞進槍中。然后我們繼續(xù)等著,等到暴風雪越來越大。
我又一次夢到了我的童年,那是一片黑暗,我的母親背著我在垃圾堆里撿著殘羹剩飯。突然一道聲音響起,一道光照射下來,她急忙摔向一片陰影中。
什么東西撞到了我,那是一個叫古亞的奴兵,就睡我邊上。
我讓他摔了下去,他死了。
接著我看到一道遠光燈,我們躺在河岸底,上面是一條通行的路,沿途來的還有一個車隊,我能看到他們正在用探照燈掃視著路邊。
我突然開始害怕所有人的奴兵都已經(jīng)死了,我推了推另一邊的阿爾巴,毫無反應。又推了多爾本,塔布,他們都死了。只有拖臺還有些許生命的跡象,我用肘部爬到他的位置。
“拖臺!”我嘶聲到,但事實我的嘴巴已經(jīng)沒法動彈了。
他面朝下躺著,用胳膊肘撐住自己。面色鐵青,眼睛就像被凍住的球體,白的像冰雪一樣。我知道他已經(jīng)快死了。從他嘴里發(fā)出的聲音不是人類,而是動物的哀鳴,那是乞求的悲鳴。
“拖臺!”我央求道,但他已無力回復。
我們躺在一塊河岸的下方,上面有橋經(jīng)過,沿著路途可以看到一支車隊開來,我能看到探照燈正在路邊搜尋。
我突然心生一種害怕的情緒,我怕周邊的人已經(jīng)都死了,我搖了搖身旁的阿爾巴,他已經(jīng)沒了反應,接著我退了推多爾本,塔本,努塔克,全都死了,只有拖臺還有些許生存的跡象。我用肘爬到他身邊。
“拖臺!”我嘶聲道,雖然沒有聲音能從我無法動彈的唇間吐出。
他面朝下躺著,用手肘撐著身體,面色鐵青,他的眼睛是被凍住的球體,泛著冰雪一般的白色,從口中吐出的不是人類的聲音,而是屬于動物的乞求的哀鳴。
“拖臺!"我央求道,但他已無能為力。
當坦克車隊駛向我們藏匿的巖石時,頭車的的光已經(jīng)打了上來。我可以聽到他們車組引擎的低沉轟鳴聲,感受到輪胎壓過結冰地面的重量震動。當車隊隆隆先我們的方向開近時,我知道我失敗了。我只有一個人而且沒有任何辦法能殺維赫里斯,如果真的是他在那,如果我還能哭的話,我會哭出來。
“放了我!”我背后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
我試著解開但我的手被凍僵了,我甚至都無法解開我背包的肩帶。
“放了我!"那個聲音再度響起,“他要來了!”
當裝甲車隊穩(wěn)步駛來時,我把手指放進自己的嘴里來溫暖它,我的尖牙劃破并流出鮮血。我能感受到嘴里的鐵腥味,但手指卻麻木地什么觸感也沒有。我想我可能咬掉了自己的指頭。不過至少我能感受到疼痛以及活力在車頭燈的藍光掃過這片空間時回到了我的體內(nèi)。我有足夠的力氣用帶血的手緩慢地把我的戰(zhàn)刃拔出鞘。
我用另一只手握緊手指好抓住劍柄,拉過拖臺的嘴到我的胸口好將劍刃捅進他的五臟六腑。我的手臂齊肘掏進去直觸心臟。我感覺到我的手臂正在他的體內(nèi)感知到溫暖。
獲得知覺的同時痛苦也隨之而來,但這并不總是件壞事。有時候這是唯一能證明你還活著的跡象。
沒有手中獲取的溫暖我永不可能做到那件事。
我緩慢拖過背包,一陣沉悶聲后,我清楚那是我背包里凍結尸體落地的聲音。我試著打開束縛的皮帶,但卻因為寒冷而笨手笨腳,我拉扯開扣子卻無法打開。
所縛之物開始移動。
起初我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但是它搖晃地非常劇烈,接著那個東西撕扯起來,一只手抓住撕開的邊緣,使勁將其扯開后爬了出來。它發(fā)出一聲凄厲嚎叫,就像一把炙熱的尖刀劃破寒冷的黑夜。
“維赫里斯!”它叫道。
所到之處無不傳來痛苦與憤怒的慘叫。

我已經(jīng)超過十五年沒見過曼薩了,此刻我站在前廳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何等殘破不堪,我用左手剩下的幾根指頭擺正了羽飾頭冠好讓自己看著端正些。年輕的奴兵筆直地佇立著,把守著門口,鋒銳的刀刃,眼神堅毅得像是琉璃巖般,每人都似新鑄的長劍明亮。
曾經(jīng)我就像他們一樣,鋒芒畢露,現(xiàn)在宛如一道鴻溝對照反面。他們混雜著好奇與蔑視的眼神打量著我殘破的身體。他們是這般年輕與幼稚,無法想象這世上沒有哪個敵人不是能被勇氣與力量征服的。我比他們更懂??莆髅讈喤鼓トチ宋业淖园?。我的肉體經(jīng)受過戰(zhàn)爭,寒冰與烈火的考驗,每次都帶去了不少血肉。
至于我失去的右手,我在軍刀橋上斬斷了它,當敵人帶走維赫里斯的尸身撤退時,我徹底失去了完成愿望的能力。我丟下了我的武器,跌跌撞撞跑回了前線,讓自己淪為了最卑賤的奴隸。
余生里我吃盡了這輩子最大的磨難,我花了很多年才接受自己的失敗,不過如果你引爆導線,火藥就會爆炸。我早該相信自己的運氣,如果一個人生來富貴,那就算是鉛也能化作黃金。
終于在最后我的名字得到了召喚,而我也得以站在他的廳堂。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過去了那么多年,曼薩還是那副模樣。他膨脹的巨大尖牙依然還在,那顆又禿又大的腦袋低下頭盯著我,琥珀般的黃光依然收在眼底。我拼盡全力才能控制自己雙腿不再顫抖,往前邁去。
我終于又能站在他的面前。
“布萊婭!”他發(fā)出一陣短促的嚎叫,“我還以為你在許多年前就死了。”
我雙膝跪地,額頭抵在地板上徹底臣服?!斑€沒,大人,我向你許下的承諾...”
他看到了我掛在腰間的那圈頭顱,我取出其中一個用殘缺的肢體捧著獻給他。
曼薩的手無比巨大,成年男性的頭顱在他手中好比小孩手里的鵝卵石。
“這就是他?”
“是他,我的大人。哈爾申巢都淪陷的時候我就在場,我從他的墳墓里翻到了他的頭顱?!?/p>
“墳墓,”曼薩自語道,琥珀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八裕銢]能殺了他?”
“不,大人,不是我親手殺的,但確實是我給他帶來了死亡,他死的時候我就在邊上?!?/p>
曼薩聽著我簡述著發(fā)生在十年前的軍刀橋事件。那些時刻依然深深銘記在我的腦海,那個我?guī)淼墓治锸窃趺醋R別出它的敵人,當它撕裂至高將軍的榮譽衛(wèi)隊時,維赫里斯那驚恐的表情。以及我的痛苦時刻,眼睜睜看著他的手下拖走他的尸體。
曼薩聽到結尾后放聲大笑,笑聲里的輕蔑讓我的意志消沉?!八裕S赫里斯死在自己親手造就的怪物下!多配的結局啊?!?/p>
我無言以對,回鞠一躬準備告退,但曼薩叫住了我。
我低下頭,說道,“一個沒有價值的男人?!?/p>
“給我看看?!?/p>
我點頭抓住第二個頭顱頭皮上還殘存的頭發(fā)舉起,這個要比第一個更新鮮,一副怪誕的鋼鐵面甲遮住了臉,現(xiàn)在已經(jīng)銹跡斑斑。
“這是古約克連長?!蔽艺f。
曼薩給了我個疑惑的眼神。
“當我沒能為你帶來維赫里斯的頭顱時,我想過死亡對我是如此的輕松?!蔽遗e起斷指,“我讓自己受辱,我曾經(jīng)當過奴隸,之后再次選擇淪為任人使喚的奴隸,古約克連長是最后一個膽敢自稱是我主人的家伙!”
曼薩贈送了一把我至今還會帶到戰(zhàn)場的劍。
贈完后他示意讓我離開。
我退下離開,一陣自由自在的輕松感油然而生,而當我走到房間的盡頭時,我轉頭看到曼薩把至高將軍維赫里斯的顱骨顛倒過來,像捧著一個碗,隨后用膝蓋碾碎,把骨灰倒進自己的嘴里,像一個饑餓的人打磨光滑的碗一樣細細舔舐。
那一晚我走到了我家園世界的塵土大敵,停在了被柵欄圍住的流民營地。另一處新建的營地被建起,里面投放了一群新鮮的奴隸。我能看到那些躡手躡腳的人影,男人,女人,孩子,害怕,憂心忡忡,盯著邊界,試圖尋找著他們監(jiān)禁在此的目的。
那些孩子映入了我的眼簾,他們或是拉扯著父母破爛的衣裳,或是成群的孤兒抱團,就和我一樣,他們中的最強者會用自己的手法在這個地獄殺出血路,最后被選中提升,鍛造成曼薩的奴兵。
夜幕已經(jīng)降臨,很快這個邊緣世界的天空就會覆滿閃亮的群星——數(shù)以百萬的世界中只有極微小的部分受絕逆大敵的控制之下。而要與整片星空為敵的我們——邊緣地帶的人們——擁有屬于自己的精神和堅定信仰。
我深呼吸一口氣。
那些從泥土里挖掘蟲豸的孩童時我們的希望和未來。生活在流民營會讓他們更為強壯,讓他們更為堅強,讓他們成為烏爾德什星球戰(zhàn)區(qū)上最好的戰(zhàn)士。
它會讓他們成為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