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無世》1(40)
第四十章:東北冰城雙聘書
善淵這次把那頭狼抱起來的時候,比以往溫柔了許多。這是頭受了傷的孤狼,總有人會想善待他的,總會遇見一個人,告訴他這個世界還是有美好的。
善淵抱著獠陰,帶上殷商,從妖界遁走。
他立于人界云端之上,頭上生出龍角,星目含威,像一個創(chuàng)世之神,凌駕于萬物之上睥睨天下,俯瞰人間大地,氣吞山河。
獠陰順勢從他懷中跳出變回人形,站在殷商旁邊,一雙眼睛只顧盯著善淵,憑誰看到這樣的善淵,都會挪不開眼的。
善淵再飛升高處,雙手一邊一掌,從掌中印出兩只龍爪,一邊飛向人界龍脈昆侖,一邊飛向龍脈秦嶺,吸取其龍脈之氣擴散到整個大地,將地大物博的人界當(dāng)成沙盤地圖,把人間盡數(shù)高山峻嶺江河湖海顯化出來。
當(dāng)下,人間山河盡攬于青龍上神之下,仿佛他大掌一揮,人界江山便都是他的囊中物。
“人界這天下,倒也有趣。你看那有四個湖像不像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獠陰亮著指著幾處地方道。
殷商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確實有四個湖分布在各處,與那四種神獸甚是相似,便道:“人間,有點兒意思?!?/p>
獠陰再抬頭看向善淵,只瞧他拔下發(fā)中龍簪,手上一陣揮舞,幾根手指靈活轉(zhuǎn)動龍簪,叫獠陰看不懂他在做什么。待獠陰盯得眼花時,那手中龍簪竟變成一條巨長的隕鐵龍鞭。
曾傳說龍族都會有法寶秘術(shù)用來拴龍脈,今兒獠陰算是開眼了,更想不到一直戴在他頭上不太起眼的簪子,竟是那傳說中的法寶。
這一定是傳家之寶了,看來青龍族若是還在,善淵一定是下一任青龍族長,畢竟這隕鐵龍鞭就是代表族長的圣器。
善淵一手利落地揮著隕鐵鞭,向人間山河劈去,震天之響炸開,一聲龍之怒吼從秦嶺山脈中發(fā)出。
不一會兒,就瞧高山打顫江河翻滾,人間世界翻江倒海地震山搖猶如末日。
一道龍鞭抽過去,便賦予了它們靈魂,一座座山脈一條條川河就像瞬間活了過來,一個接一個的發(fā)出龍吼,相互之間像在打著時隔千載萬載、相差千里萬里的招呼。
獠陰驚嘆于眼前此景,幸虧于凡人瞧不見這些,不然一個個會被嚇得屁滾尿流,閻王爺可就有的忙了,陰曹地府可就得住滿了人,這下就熱鬧了。
人間歷代皇帝馳騁江山稱霸一方,他們到死都想不到,他們眼中最大的江山,在一個龍神手里,不過是個玩物,隨便揮揮隕鐵鞭,就能叱咤天下。
就在這震撼場景下,不遠處有個不易察覺的角落,有條小山脈與小河流之間,竄出一條金光小龍,那顯然不是條真龍,而是龍氣天然渾成的。
獠陰按著沙盤的方向看了下,那是人界的東北方向。
善淵見狀,收了隕鐵鞭,人間山河便瞬間安靜了下來,都立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上遙遙相望,一起守護人界大地。
“那里就是冰城,走吧?!鄙茰Y重新戴上龍簪,回到獠陰身邊。
獠陰面對這種驚人操作,根本無法淡定,又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便故作鎮(zhèn)定點了點頭,但是那雙眼睛像長到了人家臉上似的,眸子里流出的星光已經(jīng)暴露了他的興奮。
三人一路乘云駕霧,奔著東北方向飛去。
冰城往年都不如十年一次的云族大會熱鬧。從年初開始,城門守將就沒有過一日空閑,從南北各地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過來的比比皆是,還有提前半年就踏上路程的,只為了趕上今年的云族大會。
城內(nèi)的客棧老板每年都會盼著大會早點到來,這樣他們的生意就會爆滿,這一年賺的錢,夠他們吃三年的。
“天下大亂,云族求賢若渴,望能人志士心懷天下者,以蒼生為重,拯救黎民于水火。有此心者,可揭榜明示,攜此字據(jù),登上蒼茫云海間?!?/p>
“天下一統(tǒng),四海升平,人若不長生,何以得享天人之樂,望有此心者,揭榜明示,攜此字據(jù),登上蒼茫云海間?!?/p>
一眾云族人攜帶兩張不同內(nèi)容的聘書,來到冰城角樓,將兩張聘書貼在城墻之上。而角樓下早就聚滿了人,有來看熱鬧的,有來招聘的。
“往屆不是聽說只有一張嗎,今年怎么多出一張,內(nèi)容完全不一樣?!比巳褐凶h論紛紛,皆不知這云族族長到底是何用意。
“嗨,咱們先看看是什么意思,看看其他人怎么選。”
“喲,這云族選人可難著呢,咱們可得仔細咯,頭十年我就落選了,今年我必須選上,我家砸鍋賣鐵送我來的,我沒有機會了?!?/p>
獠陰三人直接降落在城內(nèi),隱身觀察。他看到兩張聘書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也不是他一只妖該管的事,至于長生,他一只妖尚且沒有做到,區(qū)區(qū)凡人能修成不老不滅之身?
“這云族張榜納賢,到底是為何,以我的淺顯了解,這上面的內(nèi)容是迷惑人的吧。
早知道,我問問落九他到底在云族天天都干什么,人界現(xiàn)在國泰民安,沒有戰(zhàn)事,哪就天下大亂了,胡扯?!扁碴幇欀纪虏鄣馈?/p>
殷商擺出一副這還不簡單的樣子,解釋道:“也許是防患于未來,現(xiàn)在國泰民安,也不能松懈一國兵力??催@架勢,云族有點大仁大義救苦救難的意思。你問云落九也沒用,他肯定想不起來,不然自己就告訴你了?!?/p>
他知道的云族,可是非常神秘的組織,絕不是像聘書上說的那么簡單,也不可能輕易向外泄露。
殷商說的就更離譜,一國兵力松不松懈,就不是云族該操心的,那是君王的事。所以,人界的云族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倆先變成人?!鄙茰Y似乎對他倆討論的事毫不關(guān)心,生冷地打斷了二人的想法。
“我倆?”獠陰忽然變得敏感,盯著善淵道:“你不變?”
善淵默默把眼睛轉(zhuǎn)向了他,才開口道:“我有事,要離開?!?/p>
“啥,都到這了,你跟我說你要走?”獠陰將善淵拽向一邊,抓著他的臂膀問道。
“有事,只能送你到這,云族我去不了?!鄙茰Y放下他的雙手,見他有些生氣,便補了一句,“我會回來的?!?/p>
獠陰看他的態(tài)度從來都不帶感情,一時置氣,脫口而出道:“什么事比我還重要?”
話一出,獠陰抿了抿嘴,這嘴快了不是好事,尷尬地解釋道:“我......我的意思是什么事還能比你我,我們這件事,我們共同的目的,要做的事重要,非要現(xiàn)在走?”
“嗯?!鄙茰Y沒有回答,只應(yīng)了一聲。
獠陰見他鐵了心必須走,也不肯說是什么事,便知他們這些日子的共同經(jīng)歷還是抵不過他心里的那些事,他對他有所隱瞞,他們的友情,沒有想象中牢固。
“你走吧,記得早點回來。否則我死在云族,讓你這輩子找不著人?!扁碴幇翄傻亓滔乱痪湓?,便轉(zhuǎn)身不去看他,和殷商去了妖氣變成人,換了一身行頭,揚長而去。
善淵深深望了一眼,在聽到獠陰這句話后,眼底藏著不一樣的情緒,默默遁走。
獠陰一身藍色繡花長袍,散落長發(fā),重新在頭頂繞了繞,將頭發(fā)攏于腦后,并無裝飾。
殷商一身黑色織金長袍,因頭發(fā)較短,特立獨行,與凡人不同,終是與人界規(guī)矩背道而馳,比較顯眼。
兩人原本樸素打扮,低調(diào)行事混入人群之中,為此獠陰還將左手背纏上了布,做了個裝飾,與衣裳映襯,實則用來掩藏鬼畫符。
“這蒼茫云海間是何處?”獠陰到處打量著,好奇地問道。
他與殷商身材高大,站在人群中還是拔尖,很難不叫人注意。一旁的青衣男子,見二人氣質(zhì)不凡,便主動上前搭訕道:“就是冰城十八里外的山上,那整座山都是云族地盤,叫蒼茫云海間。”
“哦,原來如此。”獠陰沖青衣男子友好一笑,道,“多謝兄臺?!?/p>
“不必客氣,你也是來參加大會的嗎?”青衣男子問道。
這青衣男子丹鳳媚眼,明眸皓齒,頗有妖異之姿驚艷之色,讓獠陰想起書中會勾魂蠱惑人的妖物。
他現(xiàn)在可是俗人,去掉一身真本事真功夫,連個鬼魂妖怪都看不見識不出,也不能隨便暴露身份,一旦遇到危險,便經(jīng)不起傷害。
獠陰應(yīng)付地笑了笑,警惕道:“你呢?”
“我當(dāng)然是來參加大會的啊,而且你信不信我一定會被選上,不信咱們打個賭如何?”青衣男子眼波含春,興奮道。
“不賭。”獠陰無聊地搖搖頭,不以為然,“來參選的有這么多人,他選的人自然多,能選上有什么好奇怪的?!?/p>
青衣男子神秘一笑,趁機湊近獠陰,搭著他的肩輕聲道:“你來之前不知道打聽打聽情況嗎,云族選人,從來都是萬里挑一,就選那么幾個。這么多人來,除了我,可能還會出那么一兩個幸運的,剩下都得灰頭土臉的的卷鋪蓋回家?!?/p>
對啊,獠陰一咂舌,他忘了之前云落九說過,每次選人能留下的確實就那么幾個。獠陰見此人來歷不明,突然出現(xiàn),還自信滿滿,便問道:“你怎么那么確信你一定會選上,云族有你認識的?”
青衣男子搖搖頭,不屑一顧道:“我就是有這個自信,不信你走著瞧。成大事者,必然要有一定的自信,難道你覺得自己不行?”
獠陰心里冷冷一笑,不行?選不上?混不進云族?他就算立馬回去求云落九把他的魂兒提出來,化成鬼,附在他們云族人身上,他也勢必要混進去。這是小狼爺鐵了心,使多少手段都要達成的,閻王老子來都不好使。
當(dāng)然,他自是不能把真心話告訴一個陌生人,便故意躲了一步,避開青衣男子,隨口一回:“看命吧?!?/p>
“你這人,你就不問問我有什么門道嗎,你就不感興趣我為何如此自信?”青衣男子咬咬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問,不感興趣,不關(guān)我事?!扁碴庍B忙拒絕道。
青衣男子欲再上前糾纏,殷商立馬挺身而出擋在獠陰面前,惡狠狠地瞪著他,向他發(fā)出警告。青衣男子被盯得發(fā)毛,撐不過幾眼便渾身打了個冷顫。
明明就是張人臉,卻好似能透過這張皮相窺探其野蠻兇殘本相。
“哎,別這么冷血嘛,怎么不關(guān)你的事,我說這位兄臺,你們兩個人,我一個人,我們可以結(jié)伴而行互幫互助嘛?!鼻嘁履凶渔移ばδ樀貨_著殷商,像似討好,表示自己沒有惡意,眼神時不時地瞄著獠陰道,“我姓沈,名叫青爭,家在上京,離這挺遠,在這舉目無親的,你們帶帶我嘛,一起走又不掉塊肉。我瞧著二位氣宇不凡,我一玉面桃花美男子,萬一在這路上遇到什么兇險,被惡霸強搶民男,你要我遠在上京獨有我一子的二老可怎么活呀,求二位高人帶帶我嘛?!?/p>
說罷,沈青爭竟硬擠出幾滴淚含在眼圈,可憐巴巴地望著獠陰。
“呵,清蒸?我還油炸呢?!扁碴幈凰倪@出戲麻起一片雞皮疙瘩,不忍笑道。
“是靜字一拆為二的青爭。”沈青爭變臉變得極快,立刻恢復(fù)了正常,認真解釋道。
獠陰瞧這人有點問題,卻說不上來哪奇怪,也許凡人就是這種腦子有病還愛亂搭訕的居多,他只能給他找到這么一個理由,解釋他的這些行為。
“殷商,對人友好一點?!扁碴幨疽饬艘宦?,叫他退后。
殷商見狀恢復(fù)了面無表情的臉,一言不發(fā)。獠陰上前說道:“我是獠陰,他是殷商,我的好兄弟?!?/p>
“這就對了嘛,別拉開那么大距離,都是朋友,認識一下,何樂而不為呢?!鄙蚯酄帩M意地笑了笑,頗有內(nèi)涵地說道。
“各位,安靜安靜,招才大會馬上開始,請大家提前做好準(zhǔn)備,凡滋事鬧事者,一律取消參會資格,終身不得參選?!?/p>
角樓之上站了半天的壯年男子,忽然高聲控場,一聲落下,等了半晌站滿整條街的人,都紛紛安靜了下來,將目光聚集到那位壯年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