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霖猶豫了。

理智告訴自己, 這不可能，但是情感上，他又覺得這倆湊在一起也不可能。

他看向了田柾國, 就發(fā)現(xiàn)這兩人都是一臉運動后汗水滿面的模樣，自己猜出了答案：“晨跑？”

裴思懿先點頭：“嗯, 然后遇上了?！?/p>

姜洛霖自覺接了下來：“然后你幫他找耳機？”

田柾國忍不住笑了：“嗯, 沒錯。”

“大夏天的還晨跑，不理解?！苯辶啬税炎约簞傋邘撞铰肪兔俺鰜淼奶摵?，“你們先去沖個澡吧, 思懿你等會兒來我們這里，有事情和你說?！?/p>

大早上的他親自趕過來，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兩人不再含糊, 都先回了自己家中。

沖個澡的時間很快, 裴思懿換了套衣服去往隔壁，就見那倆男人已經(jīng)坐定，正對著電腦上的資料專注地看著。

她走到他倆身后的沙發(fā)背后，也走過去看。右手邊的男人剛剛洗澡時連著頭發(fā)一起洗了，還沒吹干，擦試過也還是濕漉漉的。她順手薅了一把, 在看到他仰視的眼神后, 又安撫一笑, 還幫他把亂發(fā)梳理整齊。

姜洛霖還絲毫沒有察覺身邊兩人的小動作, 知道裴思懿在身后也不回頭，只是把電腦屏幕調(diào)整了一翻角度, 說：“你看一下, 這是我另一個公司旗下的營銷號發(fā)給我的一些資料?！?/p>

他解釋說：“現(xiàn)在有很多MCN機構(gòu), 每個機構(gòu)下面都會有很多營銷號與網(wǎng)紅, 他們會領導一些網(wǎng)絡話題的風向，算是意見領袖吧。我開娛樂公司的，必要時候還是需要一些話語權(quán)的，不去黑別人，但也不能讓自家的藝人無故被別人潑臟水，所以也有備無患投資了一家?！?/p>

姜洛霖投資的那家機構(gòu)的幾個賬號運營得都還不錯。不過平日里他幾乎不參與公司事務，只拿分紅，目前也沒有用到過這些賬號的機會。

“昨晚上這家公司的幾個賬號都接到了一個單子，說想請他們發(fā)布一些關(guān)于你的舊聞。”他說著，才終于看向裴思懿，“這次不是像之前那次一樣只是捕風捉影，找他們的那個人提供了很豐富全面的信息，包括你和馮心悅的那張舊照片。因為旗下人剛知道我簽了你，所以就來和我匯報，該怎么處理。我先來問問你的想法?！?/p>

裴思懿拐了個彎朝前走去，坐到了姜洛霖的身側(cè)。他把電腦朝她這邊擺去，那人發(fā)來的資料便被她看得一清二楚。從她當初的舞臺事故到與前公司的矛盾，再到一些私人恩怨，內(nèi)容條理清晰，最后再看標題，嘖，還是個標題黨。

裴思懿都不禁夸贊：“寫得挺不錯的，應該是請了個專業(yè)的娛樂記者寫的?！?/p>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姜洛霖收回電腦，“你不擔心？有解決方法？”

“我這幾年不是光光只是在留學，除了收集一些證據(jù)，”裴思懿打開自己的微信好友列表，指出了一個人的名字，“我還聯(lián)系上了她?！?/p>

“馮心悅？”他皺起眉頭，想起一些不好的畫面，“你干嘛跟她聯(lián)系?！?/p>

裴思懿說得坦蕩蕩：“怎么不能聯(lián)系，說起來，她當初也算半個受害者，是聽信了那個垃圾男人的話才會如此。事情都過去了，我都不生氣了，你怎么還一見到她就皺眉。”

他倆說話似乎在打著啞謎，田柾國卻都聽懂了，包括馮心悅這人，他也記得。

她是裴思懿之前簽約的澄心娛樂的老板的妻子。那張裴思懿被掌摑的照片就是她這里流傳出去的。

“馮心悅娘家的公司，跟我爸的公司有合作?！碧飽蛧f了這么一句，“如果你還需要和她談合作，我也可以一起出面?！?/p>

裴思懿拒絕了：“不用，她已經(jīng)答應了我的要求，反正我澄清的時候，她出面一下就好了?！?/p>

她說著，對姜洛霖說：“你讓你那個公司的幾個營銷號都接下這個活吧，把那個爆料人的錢賺了，正好也能給我引來一些熱度，等我再反手澄清，就能一勞永逸，以后都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fā)生了。”

“其實復出前那一陣子，我就打算澄清了，不過時機還不夠，如今正好?！?/p>

以前總在心里防著，今天誰跳出來說一些她的舊事，明天誰又發(fā)一些捕風捉影的“黑料”，她在分身乏術(shù)，肯定也澄清不過來。如今好了，一股氣干脆全部拔除這些憂患。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

姜洛霖聽她那么說，就知道她是早有準備，也不再猶豫，安排了手下人去做準備。

他發(fā)著消息，一邊問裴思懿：“你澄清的那些資料準備好了沒有，還是還需要再整理一下？都打包發(fā)給我，等到了需要澄清的時機我也讓他們一并發(fā)了?！?/p>

裴思懿卻說：“我打算用自己的賬號發(fā)布，不找營銷號?！?/p>

裴思懿在《蒙面歌聲》的節(jié)目開始前，就新注冊了一個賬號，用的還是節(jié)目里那個“一身軟刺的刺猬”這個名字。經(jīng)過那天的節(jié)目后，她的賬號迅速漲了一波粉絲，雖然也就幾十萬，比起那些粉絲量幾百上千萬的來說實在是少了點，但她這里的粉絲勝在新鮮，而且都是活粉。

自己發(fā)聲還有一點好，就是態(tài)度上，在旁人看來，要比那些讓別人幫忙發(fā)聲，自己一聲不吭的人要好上很多。

姜洛霖卻還是要求專業(yè)的公關(guān)人員幫她看看。裴思懿去家里拿來了準備在硬盤里的資料，兩人就地開始辦公。

田柾國則是進了廚房，干起了“老本行”。這里的面包機他終于用熟練了，再也不用讓姜洛霖來吃焦了一角的吐司。他的煎蛋水平也有所提升，能有一半的成功率攤出裴思懿喜歡的流心荷包蛋了。

兩人把辦公的空間移到了餐桌，田柾國把剛做好的三份早餐放在他們各自面前。姜洛霖咬了一口吐司后還奇怪：“今天終于不是焦了的？”

裴思懿卻疑惑：“有焦過嗎？”

姜洛霖那在某方面夠遲鈍的腦袋終于靈光了一回。他每一回吃的可都是焦的，而她也每次都在。他看向裴思懿的餐盤，她切開荷包蛋還在流心，再看自己那顆攤得熟透的荷包蛋，他疑惑地看向田柾國，壓低聲音說道：“我們這么多年兄弟，你怎么還不知道我也喜歡吃流心的？”

“也沒那么有必要知道吧？”田柾國反問了一句。

姜洛霖只好再看裴思懿，可她還在專注看著自己的資料，沒有分給他一絲其他眼神。

見他倆都沒有多余的反應，姜洛霖又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他倆如今都是一檔綜藝里的合作搭檔了，一起吃個早飯又相互了解一下怎么了。他這樣自說自話，就把自己這里給說通了。

討論完了正事，姜洛霖便急著去往公司。臨出門了，裴思懿卻不放他走：“別急啊，我昨天發(fā)現(xiàn)了一件舊事的真相，想要和你算個舊賬?！?/p>

田柾國就站在裴思懿身側(cè)，一臉無辜又愛莫能助地看向姜洛霖，而他顯然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裴思懿雙手十指交叉著，掰著自己的手指，一步步朝著姜洛霖走近，然后說道：“我聽說，有些人高二的時候，還要幫自己初二的弟弟抄作業(yè)，然后請他幫自己練琴來試圖贏過別人，有沒有這回事啊，姜同學？”

姜洛霖立刻想起了這件他吹噓過不止一次的往事，難以置信地看向田柾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柾國！我是你親哥還是她是你親姐？！”

“你是我親哥，我才不要她做我姐姐?！碧飽蛧€是一臉無辜，“我一句話沒多說，是她自己發(fā)現(xiàn)的。”

姜洛霖還是不信：“這都能發(fā)現(xiàn)？怎么發(fā)現(xiàn)？除非當初你拍了視頻，不然怎么可能！”

裴思懿卻輕飄飄解釋：“昨天我們搭檔練歌的時候，我當面聽到了他的琴聲，就知道是他了。還記得我回家那天晚上嗎，我也聽到了鋼琴聲，我當時以為是你呢，沒想到還是他?！?/p>

姜洛霖還是一臉問號：“同一臺鋼琴，不同人彈，你還能聽出差別？我水平?jīng)]差到那個程度吧？”

“能聽出，而且你的水平是不算差，但是對我們來說，差一點也能聽出來差距。只有你自己聽不出?！彼隙ǖ卣f，“當然，如果是田柾國彈琴，換架鋼琴我也能聽出來是他?！?/p>

田柾國微微挑眉，他都有些不可思議，“為什么那么絕對？”

“因為我曾經(jīng)聽了一下午你彈的琴啊。”她笑說，“我們算知音了吧？”

知音。

好像從沒有人用這個詞來形容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田柾國抿唇，難得地笑得微微有些靦腆。

姜洛霖還處于自我懷疑中，沒發(fā)現(xiàn)田柾國的那點子變化，還不甘心地詢問裴思懿：“那你聽了我這么多年彈的琴，換一架琴，把我和別人放在一起對比，你能聽出哪個是我嗎？”

裴思懿依舊毫不留情：“差生千篇一律，把你混在一群和你水平差不多的人中間，我可能還真聽不出?！?/p>

他捂著心口，一副顧影自憐地模樣：“我不該問的，我是在自取其辱?！?/p>

“好了，別演了，你的演技已經(jīng)得到過我的一次肯定了?！彼牧伺乃募绨?，“上次那個剪影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呢。我本來差點就要認出來是誰了，偏偏你扯了一堆歪理誤導我，故意瞞著不告訴我，田柾國就是那第四個神秘導師?！?/p>

姜洛霖又頓時變成了心虛的一方，然后說：“這事你要怪先怪他，他自己主動去接的活，我也是后來收到經(jīng)紀合約了才知道的，他不告訴你，那我也不好意思先告訴你，是吧？”

論起甩鍋，姜洛霖的能力也不在話下。

兄弟倆就這么互相傷害，互相出賣。

注意到田柾國看自己那不和善的眼神后，姜洛霖趕緊抱起自己的電腦，灰溜溜出門了，臨走前還不忘把剩下那片吐司拿走。

姜洛霖一走，裴思懿便不再顧慮，大膽地直視著田柾國，與他明晃晃算起帳來。

“還真是兄友弟恭啊你們倆。”她拿起手邊的吐司，一小塊一小塊地撕下，小口吃著。她回想著上次田柾國與自己坦白的話，他當時暗示的是，那經(jīng)紀合約是姜洛霖給他接下的?？扇缃窠辶貐s說，是田柾國主動接下，對方才把經(jīng)紀合約給了自己來過目。

“主動去接的這個綜藝？你不是說因為趙歌笑的人情才救急接下的嗎？”

“我能說，正好兩個原因都有嗎？”

裴思懿追問：“為什么想要主動去問？”

“想要親眼看看你復出后的第一檔綜藝現(xiàn)場?！?/p>

“那恭喜你了，成功看到了，還和我搭檔了，覺得怎么樣？”

“我很幸運。”

*

在得到姜洛霖首肯后，那家機構(gòu)的營銷號接下了關(guān)于裴思懿的爆料工作，并且聽從了對方的安排，在當天下午三三兩兩一起發(fā)出了那些“黑料”。

《蒙面又改唱腔，干脆整容改名重來好了》

《剛復出的裴思懿真有捧的那么好嗎？live視頻分析她的實際唱功》

《當眾被掌摑，裴思懿與澄心娛樂創(chuàng)始人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被雪藏后，裴思懿的真實境遇，國外旅居城市竟有如此規(guī)定！》

這幾家機構(gòu)賬號發(fā)出的內(nèi)容都大同小異，但是標題和主要圍繞的點卻都不太一致。

有人主要是大致說一下當年發(fā)生的所謂實情，向大眾科普，把更多“觀眾”帶入到這個討論的圈子里來；

有的專攻她的專業(yè)水平，稱她演唱會破音，錄播只能靠修音，現(xiàn)場完全不行，高音上不去，嗓子已經(jīng)完全壞了，復出的綜藝只能唱低音；

有的專攻她的私德，被老板娘當眾掌摑，全娛樂圈丟臉第一人，而且年紀輕輕就和老板不清不楚，當初未成年就簽約了這家公司，說不定背后就有什么交易；

更壞的是一群人爆出了一張她暴瘦的照片，稱她演藝生涯無望，自甘墮落，暗示她染上DU癮暴瘦，在國外待的那個城市及竟然吸DU合法。

多方惡意引導之下，越來越多的人涌入裴思懿的微博，讓她澄清。

裴思懿點開了自己的微博評論區(qū)。

她那僅僅之發(fā)布過一條分享她前天比賽現(xiàn)場視頻的微博下，之前夸她的評論已經(jīng)被徹底壓下，新增的幾萬條內(nèi)容，都是要求她澄清，或者是聽信了那些傳聞，對她冷嘲熱諷的話語。

曾經(jīng)她確實因為這些惡語評論不知所措過。

但是如今，她已經(jīng)不會被這些聲音再左右情緒了。

她冷靜地看著自己的名字終于登上的話題榜第一，才把早就編輯好的內(nèi)容逐一發(fā)送。

其實內(nèi)容很簡單，她還臨時參考了田柾國當初澄清自己緋聞的方式，把自己原本準備的一大段內(nèi)容分解開發(fā)送。

轉(zhuǎn)發(fā)一條營銷號的微博，根據(jù)對方的內(nèi)容澄清一條信息。

說她現(xiàn)場表現(xiàn)不好？麻煩請看看也有表現(xiàn)好的，表現(xiàn)不好的就那最后兩場演唱會。

惡意引導她暴瘦是因為吸DU？那是因為生病。而她發(fā)布的病例中顯示，生病原因正是因為嗓音出現(xiàn)問題，情緒導致暴瘦，也正好與最后兩場演唱會的時間合上。

至于和老板之間的關(guān)系。不好意思，她也是受害者，多年后終于拿到了證明自己也是受害者錄音文件，提供人還是當年掌摑她的老板娘。

而事件的最高潮部分，當屬澄心的老板娘宣布自己離婚的訊息。

馮心悅登上了澄心娛樂的官博，發(fā)布了她與老板的離婚通告，并宣布：

“澄心娛樂是當初我本人投資贊助支持丁與誠創(chuàng)辦，如今他違背了澄心‘誠信’的初衷，欺凌藝人，背棄婚姻，那我也會收回自己當初對他的贊助支持，收回澄心這家公司?！?/p>

這個一直以來站在澄心背后的女人，終于出現(xiàn)在了人前。

裴思懿想著，這件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這回終于能洗清所有臟水了。她為了這一刻，已經(jīng)等待了足足五年。

然后令她沒想到的是，澄心娛樂的官博，又發(fā)布了一封道歉信。

以馮心悅個人的名義，向裴思懿道歉，并且置頂。

這在她和馮心悅之前談好的合作內(nèi)容里，是完全沒有的。

她說動馮心悅已經(jīng)花費了很大功夫，都沒想過，能等來她的一句公開的道歉。

此時已經(jīng)是這一天的深夜，網(wǎng)上歷經(jīng)這么一場鬧劇，現(xiàn)實生活中才過去了一天。

裴思懿詢問姜洛霖：“馮心悅的道歉信是怎么回事？”

他卻說：“我以為你會先問田柾國。他今天不是說了，他家的公司和馮心悅娘家的公司有合作。”

只是合作，就能說動讓她置頂?shù)狼福?/p>

那得是怎樣的合作？

明明田柾國就在隔壁，她卻升起了一股近鄉(xiāng)情怯般的心緒，不敢也不好意思去主動聯(lián)絡他。

而這時，她床邊的窗戶，又傳來了紙團撞擊的聲音。

她猶猶豫豫，最終還是拉開了窗簾。

對面，田柾國剛又揉了一張紙團，正要扔過來，裴思懿打開了窗戶，他還沒停下手上的動作，把那紙團扔了她滿懷。

她拿起，反扔了回去，又正好砸在他臉上。

見他被砸得皺起眉頭的模樣，裴思懿禁不住笑道：“你幼不幼稚啊?！?/p>

他才不承認，只說：“跟你一樣?！?/p>

裴思懿低頭看向兩家中間的那塊空地上，“我們明天要去樓下把垃圾都撿了，不然總有一天，這里都得被我們給填滿了?！?/p>

“好?！?/p>

她又說：“大晚上的，有事不能電話里說？”

“我是路過琴房，看你房間燈亮著，才想叫你睡覺的。”他做出了一副輕松的樣子，“明天還要早起晨跑，你不睡明天起不來，總不能跑了一天就放棄?！?/p>

裴思懿反問：“你不知道我為什么不睡？”

他抿了抿唇才說：“不是都解決了嗎？不會再有后顧之憂了，你放心睡覺吧。”

“真的不會再有嗎？”裴思懿想著，他剛才一開口就是關(guān)心自己，卻決口不提網(wǎng)上的事情，她知道他是不想她因此承他的情，可她還是忍不住主動問起，“是你讓馮心悅掛上道歉信的？”

“是?！彼膊烩钼?，承認了，“不過沒費什么功夫。兩家的合作也是我家主導的，我提了下這件事情，他爸爸就主動表示，這件事必須要道歉?！?/p>

“真的這么簡單？”裴思懿還是不信。

田柾國卻不明說：“簡單不簡單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道歉信你必須要有?！?/p>

裴思懿定定看向他，一時不止該說什么，最后才問：“我們才認識多久，為什么，對我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