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I 幻形之表 : 第九十五章

? ? 濃密的云霧在機艙外呼嘯著，令機艙里的光線十分昏暗。

? ? 機艙的正中央擺著一個鋼架——那些冰冷的鋼筋禁錮著中間的一個黑影。

? ? 昏暗并沒有什么影響——這毫無生氣的機器并不需要任何光線。它只是一個剛剛蘇醒的機器，準(zhǔn)備好履行自己短暫的使命。

? ? ISNA重型運載平臺正全速飛行于歐洲上空——機翼兩側(cè)若隱若現(xiàn)的更多運輸機身影證明了它并不是孤身一機。它遍體銀白色，披著云層的暗光，肉眼很難從云層中分辨出它的輪廓來——實際上，從平面俯視圖來看它是一個大體梯形的飛行器——各種棱角說明了它同時對雷達(dá)也是隱身的。

? ? 這個家伙的體積足有半個游輪那么大，沒有人知道它里面裝載著什么。

? ? 在天空中呼嘯而過，席卷著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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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2號無人運載平臺準(zhǔn)備進入投放范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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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束來自遠(yuǎn)方的電波信號，傳輸?shù)搅诉@個機器的控制中心。

? ? 雷達(dá)系統(tǒng)精確地轉(zhuǎn)譯了那些加密的信號，按照ISNA定義的方式進行重新編碼，解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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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它得出了一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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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系統(tǒng)設(shè)置的那樣，芯片里的種種數(shù)據(jù)開始被這個“1”所掀起巨浪——各式各樣的數(shù)字和運算開始在這個機器的內(nèi)部翻滾起來——它在思考。

? ? 它在思考那個“1”。

? ? 但是，任務(wù)管理器不會讓它去思考過多的東西。所有中央處理器都應(yīng)當(dāng)在代碼的控制下計算預(yù)先所設(shè)置的東西——一點，都不能差。

? ? 很快，各種驅(qū)動和部件紛紛得到了那個“1”所掀起的信息浪潮中的指示，開始履行自己那“單一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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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咔嚓——

? ? 那些鋼架斷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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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像是釋放了某種不可捉摸的力量。詭異，殘忍，而且可怕——這也許是為什么這架運輸機是無人控制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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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它和它運送的東西，是同一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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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現(xiàn)在……激活動力系統(tǒng)，解鎖脊柱抑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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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咔嚓——

? ? 又有更多的鎖扣從那個影子身上掉下來了。

? ? 一些設(shè)備，在這個黑影的身上嗡嗡作響……一道道微弱的亮光從它身上各種地方傳來。

? ? 緊接著，它的身子似乎動了一下——隨后又保持在了僵硬的狀態(tài)下。

? ? “人工肌肉……測試完成。氣動纖維開始加壓，進程50%……”

? ? 很快，它渾身傳來了嘎吱嘎吱的活動聲，還有一些設(shè)備的散熱聲，隨著依稀可見的熱浪回蕩在這昏暗，而空曠的機艙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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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意識抑制器……預(yù)備……解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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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咔！

? ? 瞬間，這個黑影顫抖了一下，但迅速恢復(fù)了平靜。兩道醒目的流線型光帶從它的背脊上閃亮開來……一道藍(lán)色的光暈，圍繞在這兩道優(yōu)美的曲線上——令人驚悚。它逐漸活動了一下腰椎，活動了頸部，扭了扭頭——活塞和機械關(guān)節(jié)的聲音十分明顯。

? ? 從正面看去，那黑暗中只有一粒黃豆大小的紅色光點。那光點似乎帶著一絲生命的氣息——但科學(xué)家們都清楚，那是種快速對焦的多功能鏡頭，不僅擁有靈長類動物復(fù)雜視覺系統(tǒng)的一切優(yōu)勢，同時還結(jié)合了熱成像，射線透視等那樣的高端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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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也許，就只有科學(xué)家了解它是什么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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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它張開那一雙有力的翅膀——就算在黑暗中，人們也能感受到那雙羽翼的存在。

? ? 但對于它來說，那雙翅膀，不過是冰冷的，機械強化過的機翼。兩臺矢量引擎開始預(yù)熱，它腹部依稀能辨認(rèn)出兩臺高速旋轉(zhuǎn)的能量轉(zhuǎn)子——作為它的心臟，光芒雖然細(xì)小，但是十分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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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機艙門的鎖扣一個個地打開了，氣壓差所帶來的一聲巨響，伴隨著呼嘯的狂風(fēng)，從那細(xì)微的艙門縫隙中席卷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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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它的鬃毛飛舞著，它的羽毛顫抖著。

? ? 狂風(fēng)，熟悉的狂風(fēng)——只是，那陌生的身體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激情與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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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艙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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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些地上的鋼筋，碎片，一齊被狂風(fēng)席卷出去。

? ? 云層在攪動著，仿佛是一道黑洞——它的面前，是一個張牙舞爪的血盆大口。似乎是想要吞噬一切——她曾經(jīng)戰(zhàn)勝過云層，戰(zhàn)勝過天空，擁抱過陽光——只是這一次，云層更為強大了——它無法反抗。

? ? 那些數(shù)據(jù)令它無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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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它依然有力地支撐著翅膀，頭腦中在計算著GPS數(shù)據(jù)與風(fēng)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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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忽然，它一下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雙蹄幾下完美的揮舞，地板上兩聲清脆的“咣，咣！”，便眼見一個黑影，彈射出去——筆直地扎入云霄。

? ? 這黑影中似乎參著一絲藍(lán)色。只是，不管那藍(lán)色是否真的一閃而過，它——都已被那云層吞沒了。

? ? 黑暗中，只剩下了寧靜。

? ? 狂風(fēng)依然在呼嘯，云層依然在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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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忽然間，又一個黑影，亮起了藍(lán)色的指示燈。

? ? 不，不止一個黑影——更多的指示燈亮了起來，伴隨著更多傀儡的蘇醒……

? ? “專員機器人啟動……飛行模組，預(yù)備點火……”

? ? 那些黑影短暫轉(zhuǎn)身后，一個接一個地，紛紛跑向艙門，毫不退縮地跳了出去——它們的背部立刻亮起兩道閃光，伴隨著一道強大的推力，向云層中的那個身影一同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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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胡澤鑫聽見那一陣沉悶的撞擊聲后，趕忙跑出自己的家門。

? ? 他望向歐洲聚城中心，被眼前的景象給怔住了——那些高樓之間，有好幾個巨大的步行者機器人模樣的東西，在緩緩移動著。那若隱若現(xiàn)的撞擊聲應(yīng)該就是這些巨型機甲的腳步聲了——那或許是路面斷裂的聲音。

? ? 那些呈三角型的機體由三個粗壯的機械腿支撐著，在地面上一步接一步地挪動著……這些東西的身軀無比龐大，胡澤鑫在這里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心中哆哆嗦嗦地數(shù)了一遍，市區(qū)那邊起碼有六七個這樣的大家伙，游蕩在數(shù)百米高的的高樓之間，仿佛是在集結(jié)隊伍——想必大樓后面還有更多這樣的東西。

? ? 若不是這些東西的外殼上清晰地標(biāo)著“ISNA”幾個大字，他肯定會以為是外星馬打到這里來了——這些東西不論怎么看，都像是某種外星科技的產(chǎn)物。

? ? 在他愣神的時候，有一排呈V字形編隊的戰(zhàn)斗機從空中呼嘯而過。

? ? 聲音之大，令他不禁捂住了耳朵。

? ? 緊隨其后的，是一架又一架的運輸機——螺旋槳引擎的聲音幾乎響徹了整個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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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旁邊的一些鄰居裹著破爛的棉被走了出來，手中抱著冒著熱氣的開水，對著天空謾罵著些什么。他們把那層被子裹了又裹，當(dāng)成了披肩——清晨的氣溫還是很低的。胡澤鑫感覺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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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空中，又有一道直升機編隊呼嘯著飛過了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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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搓搓手，無心去關(guān)心這些部隊的調(diào)遣。胡澤鑫小心地坐了下來，門前的臺階十分冰涼——他心里在思考今天的午飯該怎么辦。

? ? 從避難所里帶出來的食物并不多，他也知道這城市里能吃的東西絕沒有想象中的多——現(xiàn)實不會像荒野求生節(jié)目那樣輕松，因為它從不給任何人任何機會去重新攝制一遍。他腦中閃過無數(shù)胡思亂想的畫面，心中總算是有點明白為什么人會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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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忽然，對面的街道傳來了一些雜亂的聲音。旁邊的一些鄰居有的也走上了街——似乎那邊有什么事情。

? ? 胡澤鑫搖搖頭，看了眼身后的大門，決定還是不去湊熱鬧的好——床上的母親現(xiàn)在很是虛弱。因為沒有那些藥物，現(xiàn)在她老人家的舊病又逐漸復(fù)發(fā)了。他只能獨自落淚，而沒有任何辦法。

? ? ……天上又是幾架戰(zhàn)斗機呼嘯而過。

? ? 這時，有個鄰居興沖沖地跑回了房子，手里拿著一盒白色的東西，進了家門。

? ? 從那人的臉色來看，像是得救了一樣歡喜。

? ? 胡澤鑫心里有些動靜，看著陸陸續(xù)續(xù)的另外幾個人跑回家，自己也漸漸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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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走了過去。

? ? “都排好隊！不要搶……”前面有人用喇叭喊道，“……一人一份，這不是你們唯一的機會……以后每周都會有！”

? ? “我再說一遍……以后也會繼續(xù)免費提供……不要搶！”

? ? 胡澤鑫看見了那群人，他們圍在一輛卡車旁邊，鬧哄哄的?？諝庵兴坪鮽鱽砹艘唤z淡淡的香味……

? ? 干糧？

? ? 是食物！

? ? 他的腦中一下子變得空白了，腳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來——他恨不得腳底生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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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不是這片地區(qū)唯一一的一輛餐車，ISNA后勤部為考慮難民們的生存狀況，已經(jīng)部署了大量的食物補給車在這片地區(qū)……”

? ? 胡澤鑫擠進人群，扒拉開那些胳膊，掙脫開那些試圖拉扯他的手掌，來到了隊伍前面——人群在瘋狂擁擠著。

? ? 隊伍最前面攔著幾個ISNA維和步兵，他們的步槍外殼在日光下閃閃發(fā)亮。

? ? 胡澤鑫只管往前伸手——就和身邊的那些人一樣，漫無目的地往最前方伸去——有些人伸的太過了，會被維和步兵推回去，或者踹上一腳。但不管怎么樣，有一些沒帶槍的士兵在從車上搬箱子下來——一箱又一箱的壓縮餅干，壓縮熟食，還有冰凍的三明治。那些包裝盒里塞下了足以維持一周多的壓縮食糧，是這些人們的希望——

? ? 啪嗒，有一個盒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 ? 頓時，他用大衣裹著盒子，迅速擠出人群——他知道，一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擠不進去的人定會過來搶奪。他在廢土上生活了那么多年，這些基本的東西他還是十分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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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回到家，他把那盒食物放到桌子上，心中滿是歡喜。

? ? 定下神來，他這才發(fā)現(xiàn)盒子上還印著一些字和圖案。“這里是ISNA，苦難的人們不必絕望——什么鬼？”他看著那一行字，皺起了眉頭。這行字用粗體橫在了整個壓縮餅干包裝盒的正面，十分醒目。兩側(cè)各有一位維和士兵背著槍的身影，背景則是歐洲聚城——畫面中心有一群人們舉著武器，氣勢蓬勃地從聚城大門走出來?！澳愕募胰司驮谶@面墻后面……”他看著那些印在畫面左下角的字，“你愿意與家人一起死在那面墻里面，還是為保護他們英勇犧牲在這面墻的外面？”

? ? 他聳了聳肩，打開紙盒，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一張紙。

? ? “ISNA維和部隊臨時申請表？”他拿起了這張紙，掃了幾眼，隨后把它放在了一邊。

? ? 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因此并沒有為之所動。

? ? 不過，至少他現(xiàn)在有了一種危機感——那些外星馬一定是準(zhǔn)備最后一波進攻了。人類因此也在拼命為那一刻做著無盡的防御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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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馬軍隊仍然沒有停下來？”奧多姆首領(lǐng)和庫克魯伯爵一起坐在會議室里，和莫凌商談著。其余的幾位隊友坐在一旁，思考著BOCE下一步的計劃。

? ? “這聽上去……我們似乎晚了一步?！睅炜唆敳艨粗鴤刹毂膱蟾嬲f道，“前線那邊ISNA已經(jīng)在集結(jié)最高集團軍級別的部隊了，如果那些部隊再和小馬們的諧律軍團打起來，那絕對是驚天地泣鬼神……”

? ? “那樣會有很多人死掉?！闭淠萏卣f道，“……歐洲聚城里仍然有大量沒能住進避難所的難民。”

? ? “是的。如果在這樣打下去，不管是人類還是小馬，都將面臨毀滅性的結(jié)果?！蹦椟c點頭，“但要想讓ISNA收手，除非先讓小馬們撤軍——否則無論如何ISNA都不可能投降，因為他們的輸贏直接關(guān)乎著人類文明的命運?！?/p>

? ? “而唯一能讓小馬收手的辦法，就是把那幾位元素守護者送到小馬們的方舟上去？”奧多姆疑問性地總結(jié)了一下，“所以……那是我們的首要目標(biāo)？”

? ? “是的?！蹦柙俅吸c了一下頭，“但我認(rèn)為那會相當(dāng)棘手……因為小馬們的內(nèi)部似乎也出了問題，我和肖差點被他們殺掉?！?/p>

? ? 大家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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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管怎樣，我們都會想辦法把她們幾個送上去?！睅炜唆敳籼鹧劬Γ粗蠹艺f道，“……哪怕我們自己造一個火箭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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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咳咳，但是……”道威爾忽然開口了，“……我想提一句……彩虹黛西，她也算是守護者中的一位……大家還記得她吧？……如果，小馬們發(fā)現(xiàn)我們帶回去的元素守護者少了一位，他們會怎樣想？加之莫凌剛才說的，他們的內(nèi)部本來就已經(jīng)有所混亂……加上這樣一個誤會，他們還會聽這位賽琳娜絲女王的命令嗎？更嚴(yán)重的情況下……他們會不會殺掉她？殺掉這位真正有權(quán)利停下這場戰(zhàn)爭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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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會議室又一次陷入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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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終于，奧維婭開口了：“我想我們需要再一次分成兩批隊伍?！彼ｎD了一下，看了一眼一臉生無可戀的莫凌，繼續(xù)補充道，“只是這一次，我們不能再是兩批幾個人的隊伍了——我們，需要兩批軍隊。在當(dāng)前的局勢下……我們必須要干上幾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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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聽上去是個大工程……”奧多姆首領(lǐng)摸著下巴說道，“不過我喜歡?！?/p>

VIII 幻形之表 : 第九十六章

? ? 一天之前，莫凌剛剛抵達(dá)BOCE總部的時候。

? ? “喔。當(dāng)心點……大塊頭?！?/p>

? ? 斯派克焦急地穿過機庫，不管腳下絆倒了多少人，他只管奮力往前跑去——那些噴氣式戰(zhàn)機的機翼都在地面的震動中搖晃著。

? ? 他雙翼上的渦輪引擎都還未冷卻下來，甚至連火控系統(tǒng)都沒來得及關(guān)掉。不管如何，他顧不了這么多——他的大腦里只有一個殘缺的身影——那個紫色的身影，已經(jīng)因為時間而變得模糊——只有一些聲音，還有那個蛋殼被魔法所打破的那束光，還繚繞在耳旁……

? ? 那個人類告訴他，從這里往那邊走——穿過機場，穿過機庫，就是兵營了——暮光就在那邊的第一個營地帳篷里。

? ? “閃開！”他大喝道，一頭頂開前面上鎖的機庫大門——那些粗壯的鐵鏈瞬間被撤成兩截。旁邊的一些博斯士兵嚇得紛紛閃到一旁，有些還端起槍瞄準(zhǔn)斯派克，怕這家伙是發(fā)瘋了。

? ? ——他確實是瘋了。

? ? 他的腦中除了見她一面，此外沒有任何其它的東西——甚至，他忘掉了沉重的呼吸，忘掉了腳下的步伐……就連自己的體型，他似乎都有了一種錯覺。

? ? 似乎，他能感覺到陽光在暖暖地照在身上，腳下是松軟的草地——他像往常一樣，拎著那個野餐籃，跟在那六位好朋友的身邊——她們說說笑笑，在藍(lán)色的天空下漫步于山間草甸之中……風(fēng)，是溫和的。

? ? 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沒有了人類，沒有了仇恨……沒有了火光，沒有了戰(zhàn)爭，沒有了成堆的尸體……他只看見了她模糊的身影——也許她正在和蘋果嘉兒商量今年蘋果豐收日她要不要去幫忙……也許，她是在回頭，催促他的腳步，告誡他不許多吃冰淇淋——啊，是的，他那時就是那么喜歡吃冰淇淋——那種爽快的清涼，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再次體會過了……然而在現(xiàn)在，他只能感覺到盔甲里滿身的臭汗。

? ? 斯派克停頓了一下思緒，目光掃過了那一片軍營，隨后向離自己最近的那一個跑去——

? ? 她現(xiàn)在會在干什么呢？他不禁激動起來，細(xì)算一下……這差不多有數(shù)十年沒有見到暮光了——她會變成一位高大，美麗，而且威嚴(yán)的翼角獸嗎？哦不，那樣她會不會認(rèn)不出我來了——要知道，我之前一直是塞勒斯蒂婭公主信差，翼角獸那領(lǐng)導(dǎo)者的模樣我可并不是那么親切……噢，我多么希望她還是以前的那樣子！盡管我知道這似乎并不可能……老天在上，我只希望見到她那熟悉的模樣！無論我要付出什么，我都愿意……啊——我不該要求這么多，能再和她見上一面就已經(jīng)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了！

? ? 在腦中浮想聯(lián)翩的場景四散消逝后，他拉開了那個帳篷厚重的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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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閉上了眼，將頭探了進去——他想要大喊，聲嘶力竭地大喊，喊出那個多少年都沒再出口過一次的名字——他多么希望這一刻萬無一失，他要她在一瞬間就能意識到……她那最親愛的小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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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只是，他的眼睛睜開得比喉嚨快。他將憋住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 ? 他呆住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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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個白色的獨角獸——珍奇。他記起來了她的名字……他想起來了。他一直喜歡她自信時微笑起來的樣子，為她自信之下的慷慨所感到敬佩……但是，這一刻，他的目光注視在她蹄子上的針管，嘴巴上扣著的輸氧面罩，床邊各式各樣的顯示器和控制面板……以及一根根粗細(xì)不一的管子，伸到她的被子里……有深紅色的，有淺紅色的，有暗藍(lán)色的，有暗綠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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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像是一道暗色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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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整個帳篷里幾乎擺滿了這些監(jiān)視器，各種呼吸機和微量藥劑注射泵……珍奇，還有蘋果嘉兒，小蝶，以及萍琪派……她們都躺在這些慘白的病床上。

? ? 蘋果嘉兒的床邊趴著一個身影，紫色的，一支獨角立在前方……

? ? 暮光閃閃？

? ? 斯派克的心中冷靜了下來。她趴在嘉兒的床邊，一動不動，想必是累了……

? ? 他在那里呆了許久，直到脖子的酸痛感令他不得不做出決定——

? ? 他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腦袋伸到床邊的醫(yī)務(wù)用品架傷，叼下來了一張白色的毯子——途中沒有碰灑任何藥劑或是玻璃瓶。隨后，他輕輕地，將毛毯蓋在了暮光的身上。就像他曾經(jīng)為暮光所做的那樣，沒有多少區(qū)別。他的前肢已經(jīng)無法像小時候那樣抬起來，軀體的沉重已經(jīng)讓他失去了長久直立行走的能力……因此他無法再幫她整理書柜，或是扶著她回答臥室了……他的嘴里現(xiàn)在長滿了尖牙，淡色的身軀上滿是肌肉和鎧甲，與從前那個體貼的小龍簡直是天壤之別……

? ? 但是盡管如此……他知道，在這外表之內(nèi)的，真實的他——依然，還是那個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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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趴到帳篷的旁邊，遙望著天空中那個霧蒙蒙的月亮，安靜地睡去。

? ? 多少年來，他從未睡得如此輕松，也從未睡得如此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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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身體重新復(fù)蘇了，他睜開眼睛——盡管陽光并不充足，空氣中也有一絲寒冷，但那都無法影響到他的心情——暮光，是真真正正的暮光！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象！這是她！真的是她——雖然其她幾位小馬似乎都受著嚴(yán)重的傷，但她們是安全的——嘿，如果她們要是不安全，至少我在這里！我只要在這世上多活一秒，就沒有什么能傷害到她們——啊，我的重型炮臺還在背上呢！誰敢來……

? ? “咳咳?！?/p>

? ? 背后傳來了一聲嚴(yán)肅的示意。

? ? 不管如何，這聲音似乎聽上去略有些熟悉？等下……好像就在不久前，我就聽見過這樣的聲音？

? ? 斯派克立即回頭，又再次被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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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賽琳娜絲殿下？”他幾乎是喊了出來。這聲音在清晨的空氣中格外響亮。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他完全沒有預(yù)料到會在這種地方突然遇到賽琳娜絲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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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龍族重火力支援部隊隊員……”她挺著胸脯，雙目注視著不知所措的斯派克，“有趣……中士——你從屬于哪個戰(zhàn)略軍區(qū)？以及……你是來執(zhí)行什么任務(wù)的？”

? ? 斯派克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先是在原地傻愣了許久，隨后晃了晃腦袋：“唔……在下斯派克，派遣在夏威夷前線基地軍區(qū)，我的目標(biāo)是確保后續(xù)部隊能順利派送到前線……目前……尚未有任何任務(wù)。待命中！”他一口氣匯報道，隨后又不禁和賽琳娜絲陷入了沉默。

? ? 幾秒過去后，賽琳娜絲笑了一下，晃晃腦袋說道：“斯派克中士，不用緊張……我們現(xiàn)在并不在部隊里?！?/p>

? ? 她樂呵呵地看著腳下，隨后又不禁說道：“啊……沒想到在人類這邊還能看到龍族?！辟惲漳冉z見斯派克依然有些拘謹(jǐn)，便轉(zhuǎn)移目光，繼續(xù)說道，“……不管如何，你應(yīng)該知道這些人類是友好的，對吧？”

? ? “但是殿下……”斯派克顧不得和女王殿下放松，他試探性地再次開口，“我能不能知道……您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您……不是一直在方舟上指揮前線部隊嗎？”

? ? “我失聯(lián)的消息難道沒有傳達(dá)出去？”賽琳娜絲收回了笑容，有些意外地問道。

? ? “不……呃，我是說……”斯派克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壓抑他逐漸表現(xiàn)出來的驚訝之情，“……您不是早就回去了嗎？”

? ? “……那么，你們是不是也并不知道……我們自己的一架運輸機被方舟上我們自己的防御系統(tǒng)給打了下去？”賽琳娜絲開始意識到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復(fù)雜，“斯派克？”

? ? “啊……噢，我們有所了解——但是大家都以為是人類打下來的，而且據(jù)說沒有多少小馬知道這件事情——天哪……這么說，暮光她們受傷的原因……”斯派克心中有萬種情緒交雜在一起。

? ? “是的。”賽琳娜絲看向一旁，“看來方舟上有小馬并不希望我們帶著元素守護者回去?！?/p>

? ? “這……或許那根本不是小馬——”斯派克說道，“沒有小馬會不希望見到元素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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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斯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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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瞬間，一聲熟悉的呼喚從背后傳來——

? ? 他的思緒像是被一把剪刀給“咔嚓”一下徹底阻斷了。他急忙回過頭去——畫面似乎從剛才凝重的氣氛中變成了慢動作……

? ? “你們先聊……”賽琳娜絲的話語從他耳邊掠過，隨后消失掉了。

? ? 和之前猜想的不一樣——因為，她和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一模一樣！

? ? 眼前那個紫色的身影似乎先是有所退縮，有所恐懼——但很快，斯派克相信她在他含淚的雙眼中看到了她似曾相識的小龍。斯派克低垂下自己的腦袋，好讓她近距離地打量他——她太需要重新認(rèn)識一下這位兒時最好的朋友了——她半張著嘴唇，兩眼瞪得大大的，完全不知所措地看著這個碩大的身軀——她在那眼神中看到了過去的時光。

? ? “暮光……？”斯派克用顫抖的語氣，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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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光的眼睛在一點點地打量著他的臉頰——似乎那上面的每一個皺紋，都詮釋著她曾經(jīng)的某段記憶——某段無法再經(jīng)歷的快樂。

? ? “斯派克！”她忽然喊了出來，臉上頃刻間滑下了兩道晶瑩的淚痕——她緊緊擁抱著斯派克的臉頰——陌生，但那么熟悉……讓她重新回憶起了曾經(jīng)一個又一個的故事——盡管，現(xiàn)在她盡全力張開前蹄，也僅僅只能抱住他的脖子，或是吻部。

? ? 但那足夠了，她不需要奢求太多。

? ? “……我不敢相信……斯派克……你，你還活著！”她抽噎著說道，將頭埋在他的額前，“對不起！我最愛的小龍……當(dāng)時沒能和你道別……”

? ? 斯派克閉著眼睛，沒有回答——他臉邊那粗糙，結(jié)實的皮甲之上，有一道細(xì)膩，清澈的水痕在漸漸劃過……

? ? “我的斯派克！……”暮光，繼續(xù)哭訴著，“我這些日子……一直以為你……和其他小馬一樣……沒能撐過那場戰(zhàn)爭……這都是我的錯，當(dāng)時我沒能保護好你！”

? ? 斯派克緩緩地?fù)u了搖頭，“不，暮光……這不是你的錯……”

? ? 他睜開了眼睛，眼眶中濕潤的那一半反射著灰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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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是這個世界的錯……”他說道，“而我們能做的……就只有反抗……與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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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光沒有回答，只是慢慢地忍住了啜泣聲。

? ? “謝謝你……斯派克?！彼吐曊f道，又接著哽咽了幾下，“這些年委屈你了……我獨自躺在冬眠艙內(nèi)熬過了那悲慘的時期，卻沒有想到你的感受……也許，你曾絕望地遙望星空，感受著那虛無的痛苦……忍著，忍著……一直被疑問，恐懼，和仿徨所折磨……對不起?！?/p>

? ? “那都結(jié)束了，親愛的紫悅?！彼古煽丝粗琅f泛著淚光的雙眼，輕輕說道。

? ? “歡迎回家……穗龍?！蹦汗鈴娖茸约何⑿ζ饋?，再一次擁抱住了斯派克的脖子——他的身軀，是如此的熟悉，如同還是那個總是愿意坐在她背上的小龍一樣。

? ? 也許，現(xiàn)在輪到她輕快地騎到斯派克的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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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光……”斯派克往前走了幾步，“你喜歡飛翔嗎？”

? ? 暮光抬起了頭，看著他轉(zhuǎn)過來的雙眼，回答道：“嗯，當(dāng)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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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視線回到現(xiàn)在的時間線——夏威夷基地內(nèi)。

? ? 星光熠熠——她身披著金色的諧律軍團盔甲，背著一把光劍，獨自行走在基地旁邊的停機坪大道上。她的目光不時被空中那些馬國皇家戰(zhàn)艦所吸引——它們被云霧所包圍，在黃昏的金色光芒下緩緩移動著。

? ? 今晚過后，第二天就是出征之時——她深知那就是最后的大戰(zhàn)。小馬國已經(jīng)傾出了最后的，所有的部隊——包括諧律軍團，也都紛紛進入緊張而有序的戰(zhàn)前準(zhǔn)備中——無數(shù)大規(guī)模的艦隊和地面部隊在夏威夷集合，擠滿了這里的基地和領(lǐng)空。

? ? 她從未見過這樣多的部隊。

? ? 總部甚至給她的小隊換了五個新的元師——并不是新兵，而是從上次諧律軍團部署后重新調(diào)遣下來的，有經(jīng)驗的老兵——小馬們的軍隊只有在最高級別的戰(zhàn)前準(zhǔn)備中才會均衡部隊中新兵和老兵的配合比例。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奪下那不允許丟掉的勝利。

? ??

? ? 只是，有誰會意識到，那之前顯示著3,906,000,000的無序倒計時……現(xiàn)在，才僅僅走完了一半。

? ? 那意味著什么呢？

VIII 幻形之表 : 第九十七章

? ? 下午悶熱的空氣令大家都十分的煩躁——尤其是這一周結(jié)束之后就要上戰(zhàn)場的他們。

? ? “靠，今天過完了就是噩夢了……”馬修斯打出一張紙牌，憤憤地說道。

? ? “再是噩夢也沒見誰躲得過去?！蔽譅栴D嘴里叼著一根香煙，細(xì)數(shù)著自己手里的牌數(shù)，“再說了，前面那些過去的隊伍都沒見死多少人。至少那證明現(xiàn)在前線還沒打起來?！?/p>

? ? 阿劉摸索出一張牌，隨后扔到了草地上的那一堆牌的上面，“要是真干起來了，那可就不是周一誰上周二誰上了——所有人都得一起往前懟；要是有命不好的，沖鋒的時候被踩死都有可能?！?/p>

? ? “喔，有那么恐怖？”沃恩摸索了一下眼鏡，放下手機說道，“你們聊啥呢？什么被踩死？”

? ? “一邊玩你手機去！”馬修斯一臉嫌棄地用胳膊肘拱了一下沃恩，“等前線開打的時候你也接著玩，等到時候就可以證明阿劉說的是真的了?！逼溆鄮讉€人看著手里的牌，略微地笑了笑。

? ? “阿劉說的對?！彼雇刑叵率亢鋈粡囊慌宰吡诉^來，“我聽說過不少戰(zhàn)爭的傳聞——尤其是像這種實力不相上下的世界大戰(zhàn)，跑在前面的人影就像風(fēng)中的紙片一樣，陸陸續(xù)續(xù)地被撕碎，然后飄到地上——鬼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然后一排人就那樣躺在了血泊里——這個時候你就要注意了，一定要跳高點邁過去——不然很有可能會被從尸體下來伸上來的手給抓住。要是被抓住，你就有可能絆倒，然后……因為各種原因，你就成為尸體堆中的一份子了……”大家繼續(xù)扔著牌，聳了聳肩。

? ? “啊，我聽過那個說法?！蔽侄魈痤^來，對斯托特說道，“長官，現(xiàn)代戰(zhàn)爭上的前線應(yīng)該要好許多吧？至少，我是這樣猜的……”

? ? “誰知道呢。”斯托特說道，“你永遠(yuǎn)不知道，敵人會出什么牌。再說——戰(zhàn)爭也從未改變過?！?/p>

? ??

? ? 遠(yuǎn)處，一群人正在抽煙聊天。他們的長官從一旁走了過去——刷地，那些人便都站了起來，一個個“啪！”地立正，然后筆直地挺立在那個下士的面前。

? ? “啊，一看就知道那幫倒霉人遇到了個難纏的頭兒?！瘪R修斯嘬著煙嘴，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說道。

? ? “咳咳，所以我很容易對付？”斯托特雙手叉腰，看著馬修斯說道。

? ? “哦……嘿，長官，我可沒有那個意思！”馬修斯拿下香煙，賠笑地咧嘴說道。博爾頓嘿嘿樂了幾聲，隨后看著他的洋相對斯托特說道：“給那小子一個教訓(xùn)他就能明白了——機修隊會是個好主意?！?/p>

? ? “呸，你這……算什么隊友！”馬修斯把牌扔到一邊——因為他清楚，斯托特長官在處罰方面可是不會留情的。

? ? 斯托特見大家跟著起哄，便伸出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他看了看遠(yuǎn)處那一隊人排成一排整齊走遠(yuǎn)的背影，隨后開口道：“伙計們，我是有正事告訴你們。上級剛剛下達(dá)過通知——今天會有一位新的指揮官來造訪我們的前線營地。但具體會不會有新的任務(wù)或是調(diào)遣，我就不清楚了?！?/p>

? ? “新的指揮官？”博爾頓瞇起眼睛，沉思了一下，“你是說，之前那個在臺上嗚哩哇啦的布里特被調(diào)走了？”

? ? “我猜是吧。”斯托特看了一眼四周，“同志們，我想我們得快點走了。”

? ??

? ? 阿劉穿著身上的白色背心，和大家一起走到了營地中心的那個車道上。

? ? 新的指揮官？哦，那會是哪個痞子呢？

? ? 大家懶洋洋地抖著衣服，相互罵著，或是開些玩笑。

? ? “你覺得上級這是鬧什么鬼？”博爾頓捅了一下阿劉，有些不解地問道，“莫名其妙的，指揮官就被換掉了——你說怪不怪？”

? ? “有啥不正常的?！卑⒉]有表現(xiàn)出任何意外的表情，盡管他心中也并不平靜，“部隊就是這樣，轉(zhuǎn)眼之間，某個人就消失了?！?/p>

? ? 遠(yuǎn)處，似乎有人群的叫喊聲傳來。

? ? “哦，來歡呼吧——又有個地痞子來攪和我們了！”馬修斯不屑地?fù)]起雙手，看著道路的盡頭，心中默想著車隊飛馳而來產(chǎn)生的煙霧……

? ? 不過，那邊似乎并沒有一點車隊的影子。

? ??

? ? 人群的叫喊聲也漸漸變了調(diào)——那聽起來，不像是亂糟糟的起哄了。倒更像是……驚呼？

? ??

? ? 這時候，天空中傳來了一道震耳欲聾的呼嘯聲——像極了戰(zhàn)斗機低空掠過時的炸響。大家便抬頭望去——幾個黑點，在背后略微刺眼的白光下疾速飛來——它們的速度十分之快，眨眼間便從一粒粒黑點，變成了9個清晰的身影——那之中似乎有人形的東西。

? ? “我的老天！”有人大聲驚呼，“這個指揮官是誰？我怎么沒聽說過……”

? ? “臥槽臥槽……讓一下，我得先回去……”

? ? “阿劉，咱最好往后站一些……”博爾頓拉了阿劉呆住的身體一把，隨后捅了捅其余的隊友，向后邁了幾步。

? ? 天空中那幾個影子的速度絲毫不減，地面的石頭似乎都在劇烈地顛簸著……那些草地也都紛紛地顫抖起來。人群不由自主地一齊往后退去，將中間的空地騰了出來……

? ??

? ? 咚！

? ? 那感覺像是地震了一樣，空地中央揚起了一片密不見光的沙塵——前排的一些人紛紛抬起胳膊，擋在眼前……待飛揚的塵土平息過后，那些人又立刻放下手臂，向前方張望——后面隊伍里的人一個個地也都踮起腳，探出頭來，試圖將前面的空地一探究竟。

? ? 阿劉和隊友擠到了前面幾排，大致可以看清楚空地上站立的那幾個身影……

? ??

? ? 八個專員機器人……這是大家首先看到的。它們的身上都裝備著飛行模組，頭部那架高的傳感器就和書上看見的樣子一模一樣——它們沒有頭，只有一個不大的圓盤狀的傳感器，用兩個金屬板架離到兩肩之上……那個兩肩之間的空洞令它們的身軀看上去更為壯大，也更具殺傷性……長久的超音速飛行似乎已經(jīng)在它們那閃亮的裝甲板上留下了一些烙印，現(xiàn)在在這無比炎熱的氣溫下依然冒著一絲輕煙……

? ? 最后，這幾個機器人向后退去，大家于是看見了那個身影……那個，略顯矮小的身影。不管怎么說，雖然在刺眼的陽光下從這個角度有些看不清它的面貌，但阿劉仍然覺得，這個身影的體型與周邊那些機器人的體型相比，似乎太過矮小了點……

? ? 而且，還有點眼熟。

? ? 它往前走了幾步——前面的人有些發(fā)出了怪異的驚叫聲，這令后排的人更加好奇了。

? ? “全體，集合！”一聲嚴(yán)厲的高喊，從那個身影傳來。

? ? 只是……這聲音，似乎有點出乎大家的意料——與當(dāng)前這樣的氣氛格格不入。那聽上去有一絲沙啞的，但是清脆的，某種意義上來講，似乎還有一點稚嫩的聲音，回蕩在了這片塵土飛揚，布滿絕望和死亡的戰(zhàn)場之上。

? ? “噗！搞什么……”有人忍不住喊道。隊伍里傳來了一陣嘈雜聲，沒有任何人試圖去排成隊伍——他們只是覺得不解，但又有些好笑?？偛渴桥e了吧？或者就是這個機器人的發(fā)音設(shè)備出了故障——不管怎么說，一個打仗的機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傳出這樣柔和的聲音。

? ? 大家心中充斥著對那聲音的抵觸感。因為彼此都經(jīng)受著陰暗之物的熏陶——那么之久，以至于這一切跟希望沾邊的事物在他們眼中都已成為玩笑。只是，他們會很快就明白，這只是這臺機器的一個外表——一個，在他們稱之為，瑕疵的東西。

? ? 實際上，這是一臺完美的機器，它會殺掉無數(shù)的不幸的敵人，挽救掉這幫不可救藥之人的性命。

? ? 對于后方的指揮官來說……這種東西，就是完美，就是希望。只是，距離死亡線如此近的士兵可能并沒有那么直觀的感受。

? ??

? ? “所有人，請安靜。”那個身影開口了，淡淡地，似乎無比地耐心。

? ? 人群依舊在竊竊私語。有一些人試圖邁動腳步，但又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該走出隊伍，還是應(yīng)該繼續(xù)和伙伴一起默不作聲，以免被當(dāng)做笑點。

? ? “請安靜?！蹦莻€身影一動不動，背著陽光，面沖著大家說道。

? ?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一小會兒。

? ??

? ? 忽然，大家視線之外的八個人形黑影猛地走了過來——大家剛才全部都把注意集中在了那個小馬外形的機器人身上，幾乎忽略了它身后一直等待著的一排專員機器人。那是八個身形壯碩的黑色機器人，雙肩之間靠兩條支柱高高架起來的碟形感應(yīng)器給人一種幽靈的感覺……咔嚓！它們一齊舉起腰間的步槍，陰森地瞄著前方懶散的隊伍。

? ? 那些漆黑的槍管，沖著自己的槍管……大家頓時吃了一驚，所有稀稀疏疏的雜音頓時沒了。阿劉差點被嚇得往后踉蹌了幾步。

? ? “我要是你們，我就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響。”它一邊走向隊伍的一側(cè)，一邊說道，“在這里，只有一個事情是明確的，”

? ? 它看著這僵硬的，凍結(jié)的隊伍，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大家的左側(cè)。它臉上那左側(cè)機械化的“義眼”筆直地掃視著大家，也許是在掃描什么……但不管怎樣，氣氛都隨著它每一步的走動而波動著——生怕它忽然再次停下腳步，指令那些蓄勢待發(fā)的機器人扣下扳機。

? ??

? ? “紀(jì)律！”它緩緩?fù)Ｏ履_步，放穩(wěn)四個蹄子，“我不愿意強調(diào)太多的事情——因為那會令這一切變得復(fù)雜?！?/p>

? ??

? ? 它離開了陽光那刺眼的背影——瞬間，人們不再關(guān)注那聲音的可笑了。大家都看清楚了它的臉……那一半是機器，一半是血肉的臉。

? ? 看著那半不是機器的臉頰，阿劉頓時大腦中一片空白，雙耳一片死寂……他知道這是誰，他非常清楚……那個酒吧，還有那個胖子——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那個藍(lán)色的小馬……后來成為了他和胖子手里一疊人口販賣和動物走私的鈔票之一。但不知道為什么……它竟然變成了這樣？

? ? 而且……還走上了戰(zhàn)場？

? ? 這令他害怕，這一切令他后悔。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個熟悉的小馬，心中愈來愈忐忑不安。它的左臉布滿了黑色的裝甲。那些復(fù)雜的傳感器之間，有一個紅色的，高精度的機械眼——掃視著隊伍中這些人們。它渾身全是改造的機械，折疊的翅膀上遍布著收縮折疊起來的引擎和機炮……它成為了一個機器。它現(xiàn)在擁有了致命的力量，可以蔑視一切生命的力量……想當(dāng)初，自己和那個胖子是如何蔑視它的生命的。

? ??

? ? “復(fù)雜的事情，是你我都不喜歡的?！彼驹诖蠹颐媲?，審視著安靜的人群，“……記住一點，士兵們——

? ? “在我的眼里……戰(zhàn)場上從來不缺‘炮灰’?！?/p>

? ? 它的雙眼似乎在盯著自己——阿劉心中想著，血液的奔流令他的大腦無比脹痛。但是，他不敢表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因為，他還不知道如果它認(rèn)出來了自己，將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 ? 人群又開始躁動了——只不過這一次，只有腳步聲。人們迅速羅列成一排排整齊劃一的隊伍，在這個小馬模樣的身影前戰(zhàn)戰(zhàn)栗栗地站好，雙目平視前方。它掃視了一遍隊伍，滿意地點了一下頭。

? ? “那么……很高興認(rèn)識你們?！彼袷亲裱淌揭粯樱淠亻_口說道，“我是你們的新任前線指揮官——彩虹黛西。你們……可以稱我為黛西將軍，或者任何你們覺得合理的名字?！彼恼Z調(diào)依舊是之前那樣，沒有絲毫變化。它的嘴角揚著一絲冷冷的微笑……令阿劉寒戰(zhàn)不已。

? ??

? ? ……

? ? “如果那些幼稚的蠢貨能稍微長點心眼就完美了?！迸连斂粗聊簧蟼鱽淼漠嬅?，不屑地和幾位操作手說道，“原本我們設(shè)定的是一個充滿歡樂的見面的?！?/p>

? ??

? ? 宇宙中，小馬的方舟之上……

? ? “是的，都給我準(zhǔn)備好……嗯，對，要最大量的……你們都不長腦子嗎？”那個有著賽琳娜絲身影的翼角獸站在指揮臺上，一面心不在焉地指揮后勤隊伍，一面朝身邊的莫爾蘭夫遞去小眼神。

? ? 莫爾蘭夫禮貌性地沖她點了點頭，又朝身后的茜黛爾聳聳肩，示意她不用太拘謹(jǐn)。

? ? “噢，老天——鬼知道指揮這些該死的軍隊會這么累……啊，我感覺現(xiàn)在就想回去睡覺了。”她耷拉著臉，抬起左蹄扶著額頭，“啊，我親愛的哥哥……你介意在這個無聊，吵雜，而且充斥著一群腦殘的地方待下去嗎？我認(rèn)為我是受不了了……你有沒有想過一起回去休息呢？”

? ? “賽琳娜絲……”莫爾蘭夫壓低語調(diào)，但是卻帶著嚴(yán)肅的語氣說道，“你已經(jīng)休息了這么久了……為什么還是這樣沒有精神？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覺得你與失蹤之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妹妹？我需要你告訴我……我們的國家需要你告訴我?！?/p>

? ? 賽琳娜絲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望著地板思索了一會兒，隨后又再次閉上……“只是，我也許……經(jīng)歷了太多……也許吧，哥哥……我只是……忽然覺得……我的家人，是那樣的重要……我……我忽然感覺很——”她還沒說完，便撲在了莫爾蘭夫身上，“哥哥……我夢見了我們父母的死?！?/p>

? ? 說著，莫爾蘭夫像是被電了一下——那段回憶重新刷新在了他的大腦里……盡管，他曾經(jīng)和賽琳娜絲發(fā)誓再也不提及過去……但是……為何？她會忽然被痛苦所擊垮？她曾經(jīng)忍受過那樣多的委屈，痛苦，還有孤獨……

? ? “我害怕……”她忽然說道，語氣變得委婉起來。

? ? “賽琳娜絲……你需要堅強起來——就像過去，你不記得了嗎？”莫爾蘭夫搖搖頭，對她說道，“你需要重新成為你自己——妹妹，這些小馬們都在等待我們的勝利，都在祈求這場戰(zhàn)爭的結(jié)束……為了我們，為了他們，為了泰塔因?qū)阋匦旅鎸@一切，與我們一起……好嗎？”

? ? 她只是看著一旁，沒有說話。

? ? “賽琳娜絲……”茜黛爾忽然走了上來，“我為你的傷心感到非常抱歉，實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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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別碰我！”賽琳娜絲忽然緊皺眉頭，瞪著茜黛爾的腳步，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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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茜黛爾呆住了。

? ? 莫爾蘭夫剎那間感覺自己抽搐了一下，隨后，他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肩上的妹妹……慢慢地，將她扶到一邊?！澳獱柼m夫？”她有些錯愕地看著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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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臉上的關(guān)切之情不見了……他看著賽琳娜絲，看著這個如此陌生的身影……仿佛自己從未見過，或是與之一起生活過。

? ? “……你究竟是誰？”莫爾蘭夫看著她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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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賽琳娜絲側(cè)過頭去，看著地面。

? ? “我累了?！彼纱嗟卣f道，隨后大步邁出指揮廳，和莫爾蘭夫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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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莫爾蘭夫和茜黛爾看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佇立在那里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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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怎么會……”茜黛爾有些委屈地說道，“我……我做錯了什么？”

? ? “茜黛爾……”莫爾蘭夫忽然說道，“我意識到了一個現(xiàn)象。”

? ? “嗯？”茜黛爾低著頭，似乎是在自責(zé)——盡管，她找不到任何自責(zé)的理由。

? ? “在夏威夷那次海戰(zhàn)上，我釋放了強大的魔法……巨大的能量。”莫爾蘭夫看著地面，繼續(xù)說道，“那種能量的流逝，我已經(jīng)深刻體會過了……”

? ? 隨后，他忽然面對著茜黛爾，讓她抬起了頭：“茜黛爾……但是飛翔——那次與你一起的，在峽谷中的飛翔……令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能量——只是這一次，它不再是流逝，而是充滿，與分享。”

? ? 茜黛爾看著他的眼睛，嘴角略微揚起了一絲笑容：“……我喜歡你說傻話時的樣子?！?/p>

? ? “但是，茜黛爾……”莫爾蘭夫搖了搖頭，收起笑容，回歸主題，“茜黛爾……我想說的是……就在剛才，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這種能量的流逝——每一次，在賽琳娜絲面前，在我妹妹面前，她像是一個黑洞，吸收著這些能量……”

? ? “你是說……”

? ? “還記得從前的賽琳娜絲嗎？她從來不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還記得她深夜維修方舟的引擎嗎？無論如何……就從那件事來看，她現(xiàn)在就如同完全換了一幅身心一樣……”莫爾蘭夫望著指揮廳的大門，陷入了沉默。

? ? 茜黛爾望著那邊，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思考著。

? ? “我認(rèn)為我們很有必要……向她弄清楚這些事情”茜黛爾開口說道，“因為……我相信你也和我有著同樣的感受……賽琳娜絲有可能已經(jīng)無法再承擔(dān)她的責(zé)任了，不管那是什么原因?！?/p>

? ? 莫爾蘭夫點了點頭。

VIII 幻形之表 : 第九十八章

? ? 時間過去了幾天……BOCE基地里的人們都日漸忙碌著——為即將到來的大規(guī)模出征做著準(zhǔn)備。

? ? 道威爾搬著一箱點50口徑子彈，走在停機坪旁邊的山崖小道上。腳下地面結(jié)的霜令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抬起每一步腳，然后再小心翼翼地踩到正確的干燥的地面上。他的前方也行進有幾隊后勤部的士兵，抱著大大小小的彈藥箱，走在這打滑的土路上，不時地瞅一眼停機坪上的編號。

? ? 上午的空氣異常地寒冷。每當(dāng)有人凍得打哆嗦，他的衣領(lǐng)處就會冒出一絲白煙——道威爾不知道那是因為自己冷得眼花了還是這天真的有那么冷。不過，俄羅斯境內(nèi)有過零下五十度的世界超低溫記錄，今天這天氣也許算是暖和的了……他想著，目光掃到了土路右側(cè)的山崖外。那些略有些生銹的欄桿上結(jié)著厚厚的冰，和那凍得開裂的地面一樣，讓人看上一眼就不禁打個寒顫。

? ? 柵欄外面是云霧繚繞的山區(qū)，各種怪石嶙峋的山脊突兀地沉浸在這些緩緩滾動的霧氣中，與陰沉的天空形成了一種別樣的組合。像是一個個拔地而起的追求陽光的靈魂，云霧之間看不見的險惡令這些靈魂遍體鱗傷，扭曲著軀體，向上拼命地成長著……它們中的一些個體沖出了這些陰森的霧氣，來到了與這個基地同樣海拔的高度……它們，以為這里就是陽光的國度。但它們絕望地發(fā)現(xiàn)，這些云霧之上，還有一個高達(dá)幾萬米的穹頂，在隔絕著陽光——那是它們永遠(yuǎn)無法到達(dá)的高度。

? ? 道威爾的腳步放慢了，他凝視著那白色的天邊，思索著什么。

? ? 這陰沉的天空，讓他感覺十分怪異……盡管，在很早之前，這一切本是他習(xí)以為常的每日風(fēng)景。但是現(xiàn)在，他不這樣感覺了——他看著那天空，思索著。

? ? 這一切，讓他想起了彩虹黛西。

? ? 以及那個令他無法忘卻的，由她創(chuàng)造的……彩虹音爆。

? ??

? ? 彩虹……那光芒是彩虹色的，守護著陽光，讓那溫暖的光芒，充斥進這整片黑暗的世界。

? ? 守護者……這就是那些小馬的使命么？她們……究竟是在守護什么？道威爾在沉思，他的腳步更慢了。

? ? 元素……諧律元素……這是在文字之間對于她們更多的描述——元素守護者，顧名思義，她們是在守衛(wèi)某種元素，某種力量……這種元素一定不是元素周期表上根據(jù)原子序從小至大排序的化學(xué)元素列表，而是某種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間的東西……

? ? 她們……究竟擁有有什么力量，可以令她們擔(dān)負(fù)起這種責(zé)任？

? ??

? ? 道威爾繼續(xù)走著，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幾個熟悉的身影。

? ? 他暫時收起了思緒，扛著彈藥箱，往前大步走起來。

? ? 待距離更近一些后，他看見了那幾位小馬，以及那個龍，坐在山崖邊的身影。他們緊緊挨在一起，望著那些云霧繚繞的山尖……也許同樣是在思考什么。道威爾加快了腳步。

? ? “道威爾？”身旁，是另一個聲音。

? ? “賽琳娜絲……”道威爾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她正站在道路的另一側(cè)，“那幾個小馬的傷都痊愈了？”

? ? “沒有?！辟惲漳冉z看了一眼旁邊匆匆路過的后勤人員，待他走過后，她才邁開步子走到道威爾身邊，“她們只是想陪一陪那個曾經(jīng)的朋友。”

? ? 道威爾換了一個抱彈藥箱的姿勢，開口道：“……那個龍嗎？”

? ? “是的，他叫做斯派克……在戰(zhàn)爭之前，他曾是暮光的一只小龍?！辟惲漳冉z回答道，和他一起走著。

? ? “一只寵物？”道威爾看著遠(yuǎn)處那幾個身影，問道。

? ? “不，斯派克不是寵物——他和暮光的故事，遠(yuǎn)不止我們能想象的那樣?！辟惲漳冉z看著道威爾的側(cè)影，“……你可以理解為，他們是朋友?！?/p>

? ? “朋友……”道威爾看著那個龍，心里思索著。盡管它已經(jīng)卸掉了所有武器裝備，但它身上穿著的那件黑色制服，以及那上面小馬軍隊的標(biāo)志，都令他有些許的害怕，“……只是朋友?！彼?。

? ? 他漸漸停下了腳步，把彈藥箱放在了地上，伸了伸胳膊。

? ? “需要我?guī)湍闾?？”賽琳娜絲看了眼他喘息出來的白煙，問道。

? ? “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钡劳栔?，這個彈藥箱對于她來說可能根本不算什么重的東西。

? ? 她點亮了自己的獨角，一絲光芒頓時從彈藥箱周圍溢了出來，隨后，它便輕輕地騰空而起。賽琳娜絲只是略微動了動腦袋，那個彈藥箱便飄在了半空?！啊嫦Ｍ覀?nèi)祟愑幸惶煲材軗碛羞@種魔法?！钡劳柣顒恿艘幌率滞?，說道，“啊，不管了?！?/p>

? ? “相信你們在萬年之后的進化中遲早會有一天擁有這種能力?！辟惲漳冉z繼續(xù)跟著他走著。

? ? “只是……不知道人類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钡劳柛袊@道，“人類不像小馬……他們……像是更幼稚一些?！?/p>

? ??

? ? “沒有哪個文明是幼稚或是成熟的?！辟惲漳冉z望著地面，似乎有些沉重地說道，“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這一點……只是，可能為時已晚了。”

? ? 道威爾沒有回答她的感嘆，只是再次止住了腳步。

? ? 他們停在了暮光她們和那個龍的身后不遠(yuǎn)處。依稀能聽見他們低聲談話的聲音。

? ? “你想上去和她們聊天嗎？”賽琳娜絲輕輕放下了彈藥箱，看著道威爾說道。

? ? “不……我只想在這里靜會兒?！钡劳査еp肩，不禁打了個哆嗦，“啊，一停下來就冷……”

? ? 賽琳娜絲獨自笑了笑，隨后再次朝他亮起了自己的角：“……來，這會讓你感覺暖和一點?！?/p>

? ? 一些光點飄了過來，環(huán)繞在自己腳下的地面上——隨后，一絲熱氣從他的腳底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然而，周圍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因為溫度變化而產(chǎn)生的水蒸氣……“這是……？”道威爾松開了肩膀，有些驚異地問道。

? ? “我在你腿部改變了你的血液溫度，希望你不介意?！辟惲漳冉z的角依舊在發(fā)光，“如果你感覺渾身燙的受不了了，就趕緊說一聲——這種魔法會有致命性?！?/p>

? ? 道威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感受著體內(nèi)那由內(nèi)向外散發(fā)的熱量，深覺許久以來從未體會過如此發(fā)自肺腑的溫暖……

? ??

? ? “小馬們的世界好嗎？”他忽然撇過頭來，向賽琳娜絲問道。

? ? “……”塞琳娜斯看著他的眼睛，沉默不語。“……你不妨去問問她們?！痹S久之后，她開口道。

? ? 道威爾點了一下頭，腳底卻沒有邁開步子。

? ? 小馬們……他頭腦之中沉思著這個名字，似乎像是在試圖說服自己什么東西。

? ? 恍惚之間，他似乎再一次看見了那片德國的鄉(xiāng)間土路，自己的吉普，還有……黛西的身影……以及那隨后的，陽光灑向大地的一剎那間的畫面。

? ? 一會兒后，他眨了一下眼睛，向前邁開了步子……

? ??

? ? “暮光？”他向前走去，沖她們的背影揮了揮手——希望她回頭時看見自己的氣氛不會很尷尬。

? ? 這時候，斯派克忽然猛地一轉(zhuǎn)身，擋在了道威爾和暮光們之間：“喔站??！退后點，人類，你想干什么？”

? ? “嘿嘿嘿！斯派克，夠了……他不是壞人！這里的人類也都不是壞人！”暮光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放松……你今天上午已經(jīng)嚇跑了好多人了。”她揮舞著翅膀，飛到斯派克腦袋邊上，說道。

? ? 斯派克只是嗯了一下，仍然怒目盯著道威爾。

? ? “噢……嗨？大塊頭？呃……斯派克？”道威爾的笑容有些僵硬，他顫顫顛顛地繼續(xù)揮舞了幾下手，隨后又看著半空中的暮光，開口道：“呃，暮光，這么久了我居然還沒意識到你是個翼角獸……我是說，呃，我之前一直沒注意到你身上的那對翅膀……唔，一個年輕的翼角獸……啊哈哈，盡管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

? ? “噢放松，道威爾……”暮光見他一直在試圖找到開口的話題，便落到他面前，主動說道，“……有什么事情嗎？”

? ? 道威爾的目光在斯派克身上逗留了一會兒，隨后又落到暮光的身上，來回?fù)u擺不定……“呃唔，我只是比較好奇……”他撓了撓頭，腳下往前走了幾步，“……你們一直所說的，小馬國……”

? ? 他看著遠(yuǎn)處那些霧蒙蒙的山尖，停頓了一下，“小馬國……是真的一直充斥著，我們?nèi)祟愐恢彼狈Φ模欠N東西的嗎？”

? ? 暮光嘴角的笑容僵持了一下，她看著道威爾的面龐，與他一同望向了遠(yuǎn)處迷霧之中的山崖。

? ? 她許久沒有回答。

? ? “古怪的人類?！彼古煽说吐曕止玖艘痪?，隨后邁開步子，走向了一旁搭理鬃毛的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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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暮光開口道，臉上殘余著一絲慰問的微笑，“但我知道的是……”她思索了幾秒，“……人類一直試圖尋找這個東西?！?/p>

? ? “或者這樣，”道威爾活動了一下身子，試圖換一種方式展開話題——他有些受不了那樣凝重的氣氛，“我這樣問……暮光，你和你的朋友們……一直所守護的是什么？啊，等等，我知道那個東西叫做諧律元素，或者是和諧之元，諧律精華之類的東西……但是，不，我的問題是……呃，我是說，就是——那東西，實際上是什么？”

? ? 暮光沉默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只是看著遠(yuǎn)處緩慢滾動的云霧。

? ? 道威爾略微側(cè)過身來，看著她凝想中的面龐，試圖掩蓋住自己的心跳，還有難以抑制的，急促的呼吸聲。他希望自己看上去十分平靜，但他不知為何，自己的身體，還有大腦，就是如此的無法控制——他甚至連自己在緊張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覺得……

? ? 他受不了那種無形的，嚴(yán)肅的氣氛。

? ? 那種他從未體會過的，或者說讓他感到不自在的，莊嚴(yán)之息。

? ? “諧律，你是在問諧律……”暮光低垂下去了腦袋，“諧律沒有答案……它沒有實體，它沒有定義……它甚至，是個不存在的悖論?！彼鹨暰€，看著道威爾的目光，繼續(xù)說道：“就連有時候，我，和我的伙伴們，都會短暫忘記我們究竟是在守護什么，為什么而守護……或者，我們根本就沒有在守護什么東西……”

? ? “人類中不存在守護者……”道威爾忽然說道，“我為之很失望……我們中沒有人肯為什么東西而付出自己最真誠的力量。沒有人。就連人類所定義的最崇高的精神，也能在人性的面前被無下限地玷污……這是我如此渴求得到答案的原因?！?/p>

? ? 道威爾見暮光看向了別處，沒有回答的意向時，便繼續(xù)說道：“人只為可視的價值付出著……我為之感到很失望?！?/p>

? ? 他見暮光還是沉默著，便有些急切地說：“抱歉暮光，我只是，想向你傾訴一下……他們說你了解很多東西，這宇宙中的很多東西……”道威爾向她走近了幾步，“我想知道，我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那些答案……那些可以解釋絕望，仇恨，和痛苦的答案！或者，那些可以解釋人性的答案……我只是很迷茫，很失望。對這個世界運行的方式感到失望……”

? ? 他又一次重復(fù)著，喘息聲沒有停歇，“我一直在想象著……小馬們的世界——你們的世界。我不知道在那里，究竟存在著什么……但我感覺，那里有我們之中絕望的人們一直所搜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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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我們沒有?！蹦汗馑坪醣凰谥械慕^望所打動了什么，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斯派克，凝視了他許久……“我們沒有你們所想要的?！彼p眼中似乎又一次噙滿了淚水，“我們也是一樣，痛苦著，仇恨著，絕望著……我們身上艷麗的顏色不能說明任何東西。這些顏色只掩蓋了我們的痛苦……它令我們看起來是那樣陽光和可愛……”

? ? “暮光，聽我說——”道威爾伸出了手，想要放在暮光的頭上。

? ? 她躲開了。

? ? “不，對不起……道威爾，我們幫不了人類?！彼粗慌蚤_裂的地面，說道，“小馬們不是你們能依賴的文明……我……我很抱歉。實際上……小馬的文明……早已不存在了?！?/p>

? ? 她重復(fù)著，“我們的家……早已不存在了?！钡劳栥对诹嗽?。

? ? “那一切都是幻影，過去的幻影……”她再一次注視著前方的云霧，“你們所搜尋的東西……也許本來就不存在?！?/p>

? ? 道威爾也平視向了前方，“…怎么會…那一切怎么會是幻影？肖……肖！他當(dāng)年看見了，看見了你們所鑄造的一切！諧律，諧律元素！中心城，還有……還有那些帝國！那是你們的繁榮，你們的歷史…那一切怎么會是幻影呢？”

? ? “不！”暮光搖頭說道，“那是歷史——歷史是過去，過去只能被緬懷——它不是當(dāng)下，過去的繁榮并不意味著現(xiàn)在的繁榮——過去的美好，并不意味著現(xiàn)在的美好……現(xiàn)在，小馬已經(jīng)不再是你所認(rèn)為的那樣了?！?/p>

? ? “可我剛開始以為，小馬們只是一種動物——抱歉這樣說，但事實是，我們對小馬的看法已經(jīng)有過轉(zhuǎn)變了……”道威爾有些急促地說道，他像是在為什么而辯解，“我們現(xiàn)在，相信小馬們所信仰的諧律——我相信那種存在于萬物的能量，我相信那種美好——你們所創(chuàng)造的魔法，不就是這神圣的力量的詮釋嗎……盡管那只是一種表層的詮釋，我相信，在你們心中……我之所以相信你們的美麗，就是因為這種東西……人類所需要的東西——我現(xiàn)在可以大聲喊出來，我知道人類所需要的是什么——那只是一個字，一個我們一直所唾棄的，嘲笑的字——愛！小馬所擁有的，就是愛！——我可以這樣斷定……人類所需要的，就是這一事物！”

? ? 道威爾的呼吸變得異常劇烈起來，他看見暮光閉著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是否與她心中產(chǎn)生了共鳴。他只知道，自己心跳得飛快，他十分地激動……他的大腦異常地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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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你并不是真的在向往‘愛’……”意外地，暮光睜開了雙眼——她的雙眼下留著兩道淚痕，以一種無奈的語氣對他說道，“你，只是在被貪婪所控制。你想要我們的美好——你只想要‘愛’，但并不理解這種‘愛’內(nèi)在的本質(zhì)……就如當(dāng)年那些人類所想的一樣……你只想要小馬們的快樂——你想將那種快樂據(jù)為己有——因為你不愿去面對痛苦。這種思想……是陰暗的。很快，這種思想會像藤蔓一樣蔓延…隨后，你便會不滿足于僅僅是消除你的痛苦——你只會從我們身上占據(jù)更多的東西…就像，那些人…一樣……最終，奪走我們的一切?！?/p>

? ? 道威爾怔住了，他看著暮光的雙眼…他仔細(xì)地打量著，那之中的情感…

? ? 他看見了，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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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光……”他半天，只憋出來了這句話，“我…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雖然我潛意識里可能有那種欲望…但，但我真的很對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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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過了一會兒，他摸索著自己的雙手，再次打破沉默：“暮光閃閃…我其實，只是，想和你們成為朋友。我沒有想到…那對于你來說意味著這樣多的東西…”

? ? “至少斯派克說的是對的。”她再次低下了頭，沒有看向道威爾，“人類無法控制他們自己……這不怪你，道威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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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暮光…”他習(xí)慣性地招了一下手，像是要挽回什么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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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請讓我獨自待會兒。”暮光回過頭看了他一下，她點亮了一下自己額頭上的獨角，但隨之又將其暗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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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斯派克在遠(yuǎn)處迎接暮光，他的表情似乎也隨之而變得有些憂郁起來——不過，他的視線隨后和道威爾的視線對到了一起。道威爾咽了一口唾沫，他不知道如果那只龍聽見了暮光的想法，會不會隨時都會撲上來撕碎自己…但是，待暮光和斯派克交談之后，那只龍的眼中更多的，倒更像是一種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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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樣？”賽琳娜絲走上前來，問道。

? ? “您一開始就知道？”道威爾站在原地，有些懊惱地說道，“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而是要讓我傷她的心？”

? ? “不…我并不知道結(jié)果。我只是想讓你去知道最真切的答案。”她看著遠(yuǎn)處那幾個小馬的身影，“如果是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小馬們的世界如何’，我會直接說……那是一個只擁有遺跡和回憶的國度；一個破碎的，沉浸于憤怒和復(fù)仇之中的帝國…就這樣。畢竟，我的父母死在人類的手里，我也想不起來當(dāng)年的小馬國是什么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