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剪塵
正經過櫥窗,他捏起帽舌,一瞥頂著的灰發(fā),顯然欠乏打理。步伐不停,鏡像撞上邊框,下意識做了壓下的動作,收回目光,繼續(xù)邁向腦畔滾動著的地址。
停轉的三色柱,墻面嶄新如初,釘著“旺鋪招租”——正是此處。他凝神于拱窗鑲嵌的招牌,這個在昨天突然回蕩于腦畔的名字,現(xiàn)在看來,也許它所代表的,已人去房空。
破舊的鞋在水泥地上來回摩擦,直到撣落衣服積在心中的灰,他還是嘗試按動把手……沒有上鎖,一線漆黑,輕微的呼嚕自門縫滲出。
他恍惚片刻,一倒一退間,門被掩上,隨后作響。
地板被刺激,呼號銳鳴,“唔……是夏櫟姐嗎?”伴隨著言語,像是火柴點燃時的滋滋作響,從門框撞出了幾絲很快熄滅的光,粉發(fā)的菲林少女,依靠在她的法杖,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你好。”他的打招呼顯得生疏。
她抬著頭,努力辨認著訪客,“您……您是雷德先生!”映照她朦朧睡眼的玻璃球中跳躍起電花,“咦,您為什么會來這里呢?”
“我想剪發(fā)?!?/p>
理由有些蹩腳,令他舔到了發(fā)咸的圍巾,并敲碎了她困倦的神色。
“您知道的,小店自那日就沒再經營了……而我再回來也只是幫忙翻新,不然苦根先生——我的意思是房東會蒙受更大的虧損……”
“那,我?guī)偷昧嗣?,雖然錢財方面愛莫能助,但出出力是沒問題的,不是客套話?!?/p>
她側過身,玻璃球催生出穩(wěn)定的照明,一只紙皮箱,一片空蕩蕩。
“啊,謝謝,幾日下來,已經在今天搞定了。里面就只剩我要帶走的東西了。我也不好意思讓您在里在外都干站著……我在等……等人,我的意思是要離開卡拉頓了?!?/p>
他又看到紙箱側面的標志,以及其上的壓痕。
“挺好,”他干咳一聲,“去哪我就不多問了,嗯,我走了。”
“雷德先生,你也許可以……”
“陪行?我并不是雇傭兵,不提供保鏢服務。一面之緣,怎么都比不上朝夕相處的……”
“不,我,我可以為您理發(fā)!”
他定住了。
“綠意火花……不會永遠關張的,就,就當是重新開業(yè)……以及接風!請……讓我為您理發(fā)吧!”
“好,工具呢。”
“我……”她抱著法杖小跑到紙箱前,她是那么鄭重其事,卻又如此無可奈何,“只剩下這塊在洗手間逃過一劫的圍布了……”
他又干咳一聲,振了振手,一只牙剪,從手袖中滑出——他曾考慮這個東西,最后是成為禮物還是雜物,也不確定這個到底是不是用在理發(fā)……
被他的小魔術驚住的少女,徐徐起立,贊嘆中有杯苦笑,“這個剪子……是用來收尾的?!?/p>
“啊……我不懂行,看來派不上用場?!彼麑擂蔚負狭藫夏?。
年輕卻滄桑的臉,很快又藏匿于圍領之中。
“既然如此,雷德先生……”她回到門前,仰著頭,鼓著臉,“請牢記您的預約,不要失信哦!”
“嗯,預約費,”他將牙剪放入她圍裙的袋口,“可花了我不少錢呢?!?/p>
比想象中輕巧的分別,會有多長呢?還是沒理上發(fā)——即使從未期望。
他再次經過櫥窗,沒有變化——也許有的。
他看了看已白的衣擺,抽了抽劍袋的肩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