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曼珠沙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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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山市有很多的樹林，雖然歷經(jīng)三十余年的發(fā)展，城市化的步伐讓大量的樹林消失殆盡，但城市邊緣的郊區(qū)依然存留著相當(dāng)多的自然氣息。傳說中的森林里住著巫婆，住著仙子，住著精靈，從古至今，在機(jī)械化的威力還未將森林摧毀之前，這里一直都是屬于神秘的領(lǐng)域。

一片偏僻的森林，煙霧彌漫，其中偶爾還殘存著被遺棄的上個世紀(jì)建筑物的殘骸，落葉滿地，林間吹著陰森的風(fēng)，寒冷刺骨，如同亡靈的呼吸一般，吞噬慘淡的月光，隱蔽了內(nèi)在的危險，充滿著令人窒息的無盡的黑暗，讓外界的人望而卻步，擅自闖入的人落荒而逃。

一雙靴子輕輕地踩在落葉上，發(fā)出窸窣的輕響，一個穿著長袍，佩戴十字架的修女在林間小路上徘徊，時不時抬起頭，隔著層層樹枝，看著天上的一輪滿月，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在這片森林里，斷壁殘垣之間，還遺存著一座小教堂，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小路是這里與外界唯一的連接方式，每隔一段時間，教會就會派人前往，對地下室進(jìn)行查看——這里保存著羽山市的大法術(shù)源的一部分。

修女就是受教會委派而來，但是今天的森林似乎彌漫著一種陰森詭異的氣息，同樣感到不安的修道士們于是派出了一名斥候，進(jìn)入到森林深處去查看。過了不長一段時間，樹林深處傳來了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雖然傳到教堂時，只剩微弱的聲響，但是也足夠讓人心驚膽戰(zhàn)。在另外派出兩位修道士帶著擔(dān)架前去救援之后，修女向白沿山的洋館發(fā)出了一道訊息。

腳步聲再次從森林中傳來，由遠(yuǎn)而近，穿過廢墟與灌木叢，修女閉上眼，仔細(xì)的聽著，隱隱約約聽起來是兩個人腳步聲，似乎是一路小跑朝這邊跑過來，其中還夾雜著一個男人的呻吟的聲音。聽了差不多一分鐘之后，修女睜開了眼睛。

“準(zhǔn)備手術(shù)救治，快點(diǎn)！”

她向身后的一名修道士小聲命令道，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跑進(jìn)了教堂里。修道士走后，修女握住了十字架，雙手合十，開始默默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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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車輛稀少的道路上飛馳，引擎發(fā)出轟鳴聲，司機(jī)從后視鏡里觀察者后座上的少女：深色的披肩以及連衣裙，披散的長發(fā)隨意地搭在肩上，手上拿著一根由白色的布包著的棍棒一樣的東西，看起來似乎非常神秘。

“小姐，這么晚了，您到那個地方去干什么??？”

他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少女摘下了隨身聽的耳機(jī)，然而并不給他好奇的機(jī)會。

“對不起，這個你最好還是不要太好奇，如果你是在要知道的話，其實(shí)就是老朋友叫我過去喝酒?！?/p>

“這樣啊……偏僻的地方晚上還挺危險，小姐您注意安全?！?/p>

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乎是表達(dá)了感謝，然后繼續(xù)帶上了耳機(jī)。出租車?yán)^續(xù)劃過夜晚的寧靜，載著神秘的她開往城市邊緣的森林。大約過了三首歌的時間，出租車拐進(jìn)了一條小路，然后停在了森林邊的小路旁。

“小姐，前面已經(jīng)沒路了，就到這兒吧，請注意安全?！?/p>

少女輕聲說了句謝謝，快速地結(jié)了帳，下了車關(guān)上車門，收起隨身聽，然后在小路上撩起裙子，小跑起來。森林邊緣的小路旁，曼珠沙華[1]悄悄盛開著，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它們的存在，停下來看了兩秒，皺了皺眉，蹲下來摘下一朵，別在胸前，然后繼續(xù)小跑著進(jìn)入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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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里的祭壇已經(jīng)被收拾干凈，鋪上了白色的布單，擺上紗布、止血鉗、柳葉刀等手術(shù)器材，修道士們已經(jīng)完成了消毒等術(shù)前準(zhǔn)備，靜靜地祈禱，等待著傷員的到來。

教堂外，兩個修道士的身影出現(xiàn)在修女的視野當(dāng)中，一前一后小心而快速地抬著擔(dān)架，穿過斷壁殘垣，向教堂跑來。修女迎了過去，攙住了擔(dān)架，幫著兩人運(yùn)送傷員，不經(jīng)意間，她看了一眼躺在擔(dān)架上的那個人

曼珠沙華般的紅色，在他的腹部不斷滲出，右胸似乎也有一道傷痕，同樣向外涌出鮮血，應(yīng)該是被刀狠狠地扎了進(jìn)去。手部感受到了一絲黏稠，鐵銹的氣息在空氣里彌漫，不用去看都知道，這些都是傷者的急速流逝的生命。三人把擔(dān)架抬到了教堂門口放下，早已待命的修道士們麻利地接過了擔(dān)架，準(zhǔn)備送上手術(shù)臺。在他們即將進(jìn)入教堂的時候，傷員用及其微弱的聲音，叫住了修女。

“十……十個……那群家伙有十個人……”

修女回過頭，將食指貼在嘴唇上，示意其他人進(jìn)入教堂，然后關(guān)上了教堂的大門，把自己留在了外面。陰風(fēng)怒號，將落葉吹起，刮到天上，也吹落了修女的頭巾，垂到肩部的長發(fā)在空中飄揚(yáng)，似乎是與肆虐的狂風(fēng)對抗著。她再一次閉上了眼睛，樹林深處仿佛傳來了戰(zhàn)吼聲，又仿佛是動物的咆哮。她深呼吸著，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后開始了第二次祈禱。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的左側(cè)傳來，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黑色的馴鹿羔皮帽，群青色的歐式披肩與過膝長裙，黑色的靴子，小跑著沿著小路趕來。修女憂郁的臉上終于露出了輕松的申請，黑影也放慢了腳步，向她走來。

“你終于到了。”

“讓你久等了，怎么樣？教堂還安全么？”

沒有多余的寒暄，少女一邊詢問著情況，一邊解開纏繞在棍棒上的白布——露出的是一把鑲嵌著黑曜石的長劍。

“有一位修道士受傷了，其他人正在為他進(jìn)行救治手術(shù)，森林里不明身份的東西襲擊了他，而且至少有十個，而且我剛剛聽聲音，似乎是朝這邊過來了?！?/p>

“知道了，那我們就在這里殲滅它們吧？”

少女一邊聽著修女的描述，一邊把解開的白布纏繞在左手手臂上，然后做出了在原定進(jìn)行防御反擊的決定，修女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同意。

“那還請你幫忙做我的幫手了，協(xié)助我判斷敵人的動向吧——你的聽力比我們普通人要敏銳太多了。”

“了解，那戰(zhàn)斗就交給你了?！?/p>

修女退后兩步，雙手在胸前合十，然后閉上了雙眼。少女也稍稍皺起眉頭，緊緊閉著嘴唇，她聽到了本不應(yīng)該存在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這片樹林里不存在野獸，但此時沉重的喘息聲正不斷地進(jìn)入她的耳朵。她從腰間的布帶中拿出一顆水晶，口中念著咒語，然后把它向上一拋。上升到半空中的水晶散發(fā)出了紫色的光，眨眼之間，光束像箭一樣射向了四周。少女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丹唇微啟：

“好了，游戲開始了?！?/p>

仿佛在森林里敲響了大鐘一般，少女話音剛落，在斷壁殘垣之間，立刻傳來了令人膽寒的吼叫聲和瘆人的笑聲，似乎還夾雜著詭異的八音盒的聲音。

“正前方，它們過來了！”

修女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少女睜開了眼，看清楚了眼前的怪物——擁有人型，移動迅速，正對著她，張開血盆大口。她抬起了手，朝著敵人的口中，射出了一枚魔彈。一聲清脆的爆裂聲過后，眼前的怪物捂著喉嚨，痛苦地掙扎著倒在了離她五米的地方。

“Ten Jigaboo boys went out to dine; One choked his little 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nine.”[2]

少女輕聲吟唱著童謠，倒下的敵人自己燃燒了起來，身軀逐漸扭曲變形，最后化成了一堆紫灰色的塵埃。來不及喘口氣，下一個怪物就接踵而至，朝少女的方向突進(jìn)。她又取出一枚水晶，向敵人襲來的方向飛了過去，水晶在接觸敵人的一剎那破碎，然后釋放出了一陣煙霧包圍了它。煙霧中，敵人放慢了沖鋒的步伐，越來越慢，最后跪在了地上，倒下了。

“Nine little Jigaboo boys sat up very late; One overslept him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eight.”[3]

“注意左邊的廢墟，有一個從那邊過來了！”

修女再次發(fā)出了警報，少女目光轉(zhuǎn)向那邊，人形怪物踩著滿地落葉，跳躍著向她接近，它的雙手是刀，靈魂是被囚禁的野獸，時刻準(zhǔn)備著將眼前的人切碎。少女鎮(zhèn)定自若地看著正在接近的敵人，心里悄悄地默數(shù)：三、二、一。倒數(shù)完畢，廢墟里的樹木突然活了過來，向闖進(jìn)生存空間里的怪物伸出了自己的根須。被纏住的人形怪物發(fā)出哀鳴，徒勞地掙扎著，慢慢地被根須帶入了地下。

“Eight little Jigaboo boys traveling in Devon;?One said he'd stay there and then there were seven.”[4]

戰(zhàn)場出現(xiàn)了短暫的平靜，少女看著那片廢墟，稍稍松了口氣，同時開始思考起這些怪物的來歷。能夠制造出將雙手改造成長刀的人形怪物，將整個森林都作為他的戰(zhàn)場和陣地，如此高超的魔法技藝令她不敢有絲毫懈怠，但也著實(shí)讓人稱贊。她一邊思索著，一邊警惕著四周，這戰(zhàn)場安靜得太過于詭異。

“小心你身后！”

修女大聲喊了出來，少女猛地回身，一個黑影躍起在半空中，高高舉起被改造成長刀的手臂，向自己撲過來，距離只有一米左右。她趕忙推開了修女，往后一躍，躲過了偷襲，然后拔出了長劍。敵人繼續(xù)向她沖了過來，揮舞著手上的刀刃，向著少女的頸部揮去，仿佛要將她的頭顱切下。少女上身后仰，脖子躲過了閃著寒光的刀刃畫成的弧線，一搓頭發(fā)無聲地被刀切下，飄落在地上。她立刻直起身，再另一把的利刃接近脖子前，舉起了右手的長劍，劍刃閃過一道寒光，削斷了怪物正在逼近的手臂。紅色飛濺出來，少女的臉上，披肩上都沾上了血污，胸前的曼珠沙華看上去愈發(fā)鮮艷。

怪物發(fā)出了痛苦的吼叫，狂亂地?fù)]舞著僅剩的手臂，漫無目的地在原地胡亂地轉(zhuǎn)著圈，少女的靴子在落葉上畫出一道圓弧，靈巧地躲過了所有的攻擊，閃到了它的身后，砍斷了它的另一支手臂。吼叫聲愈發(fā)震耳欲聾，怪獸快速鎖定了少女的位置，向著她猛沖過來，企圖咬住她的肩部。少女一抬左手，刀鞘正中了怪物的頭部，它一個趔趄，向邊上晃了晃身子，抓住這個空隙，少女第三次揮動了長劍，砍斷了怪物的脖子。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巨大的身軀悄無聲息地倒在了地上。

“Seven little Jigaboo boys chopping up sticks;?One chopped himself in halves and then there were six.”[5]

修女睜開眼，驚訝地看著滿臉血污的少女，少女回過頭也看著她，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抹微笑，把劍鞘扔給了她作為防身，然后向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作為回應(yīng)，她也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繼續(xù)閉上雙眼。

輕微而急速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少女往右邊望去，一個黑影在樹枝之間跳躍穿梭，不斷向自己逼近。她把長劍插在了地上，從布袋里摸出一顆寶石，托在手心，寶石上畫著一只黃蜂。

“去吧，快去快回?！?/p>

說罷，把寶石扔向半空中，化成一股煙霧，隱約傳來蜂鳴聲——寶石化作了蜂群。黑壓壓的蜂群飛向了在樹林間穿梭的怪物黑影，瞬間包圍了它。黑影徒勞的揮舞著刀刃，啃食的聲音從它的身體傳來，哀嚎聲傳入修女的耳中，她合十雙手，為這些被禁錮在怪獸身體里的靈魂祈禱，祈求神對這些可憐人的靈魂予以原諒。終于，黑影從樹枝上跌落在地上，停止了掙扎。地上只留下一灘血跡，蜂群散去，在少女面前化作一團(tuán)煙霧，她伸出右手，煙霧慢慢聚攏，最后成為了一顆寶石，落在手心，上面依然畫著一只黃蜂。

“Six little Jigaboo boys playing with a hive;?A bumblebee stung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five.”[6]

少女繼續(xù)唱著童謠，悠揚(yáng)的聲音飄向樹林深處。像一陣風(fēng)一般地，一個帶著禮帽，身披長斗篷的怪物飄著向少女，所過之處，落葉紛紛卷起，又緩緩落地。這是另外一種怪物么？少女看著這個陌生的黑影，飛速回憶著。修女在少女身后，舉起右手，將劍鞘扔了出去。劍鞘在飛行的半途中，快速地變換外形，成為了一道藤蔓，將黑影牢牢拴在了一個粗壯的大樹上。

少女眨了一下眼睛，深藍(lán)色的眼瞳瞬間變?yōu)榱搜t色，隨后粗壯的大樹的樹干上出現(xiàn)了一道裂口，正對著黑影的后背。黑影掙扎著，想掙脫藤蔓的纏繞，但是越是掙扎，身上的束縛就越發(fā)緊。裂口越張越大，開始慢慢吞沒被綁在身上的人形怪物，不知道是精疲力竭，還是過于絕望，怪物停止了抵抗，任由自己被這棵食人樹吞噬。裂縫慢慢合攏，在完全合上之后，一切恢復(fù)了原樣，藤蔓自動松開，回到了修女手上，變回了劍鞘的樣子，少女又眨了眨眼睛，恢復(fù)了深藍(lán)色的眼瞳。

“Five little Jigaboo going in for law;?One got into Chancery and then there were four.”[7]

四周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少女低下頭，看著地上那具殘破的怪物尸體，若有所思。十個怪物已經(jīng)消滅了六個，還剩下四個的位置尚未確知，甚至這些怪物的來歷還有待研究。她摘下黑色的手套，俯下身體，沾了一點(diǎn)怪物的血液，輕輕嗅了嗅，皺起了眉頭，血液散發(fā)著一股發(fā)臭乳酪的氣味——腐蝕的速度快得有些離譜。她重新站起身，轉(zhuǎn)向修女，正準(zhǔn)備開口問些什么。

“你的后方，四個人影同時出現(xiàn)了?！?/p>

看來只有等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再說了，少女拔起長劍，回過頭向遠(yuǎn)方看去——廢墟里，依稀能看到四個身著黑色長袍，帶著遮住臉的兜帽的人影，手持著長刀，正緩慢地向兩人所在的空地逼近。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嘆了口氣，慶幸自己在廢墟里早有準(zhǔn)備，不然以她一人之力，要擊退四個怪物的同時攻擊，還是有些困難。少女靜靜地看著四個黑影，等待著時機(jī)到來，在它們走到自己早已畫好的魔法陣上時，她抬起左手，輕輕打了個響指。在一瞬間，廢墟的一塊地面突然塌陷，將一個人形混雜著泥沙帶入了地下，隨后，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將大坑填滿修復(fù)，仿佛這里從未出現(xiàn)過地面塌陷。

“Four little Jigaboo boys going out to sea;?A red herring swallowed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three.”[8]

剩下三個怪物感知到了同伴的落難，于是加快了步伐，小跑著向少女奔來。少女繼續(xù)靜靜地站在原地，仿佛又在等待著什么。五米，三米，一米，就是現(xiàn)在！少女左手發(fā)射出一發(fā)魔彈，擊中了廢墟中一堵高墻。殘破的高墻發(fā)出悶響，搖搖晃晃地倒了下來，伴隨著一聲巨響，又一個黑影被壓在了倒塌的高墻瓦礫之下。剩下的兩個，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然后又開始奔跑起來，向著廢墟的出口跑過來，只要能夠跑出去，它們就安全了——當(dāng)然只是暫時的，更何況面前還有一位殺死了八個同伙的魔女。

“Three little Jigaboo boys walking in the zoo;?A big bear hugged one and then there were two.”[9]

最后的兩人如兄弟一般攜手并進(jìn)，疾馳著向少女本來，手中的長刃反射著月光，散發(fā)出寒氣逼人的刀光，帶來死神的祝福。少女向前伸出了左手，手心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光，光團(tuán)不斷分裂旋轉(zhuǎn)著，像極了過載的特斯拉線圈，發(fā)出閃電一般的弧光。在兩個黑影距離自己不到十米距離的時候，光團(tuán)被少女發(fā)射了出去，圍繞在了其中一個身上。光團(tuán)越轉(zhuǎn)越快，弧光也越來越明亮，在過載到達(dá)極限的一瞬間，少女閉上雙眼，扣動了扳機(jī)。一瞬間，森林里的空地里猶如白晝一般，光團(tuán)發(fā)生了炸裂，伴隨著光能和熱能一起迸發(fā)出來，下一瞬間，光和熱散去，少女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個黑影，另一個原來所處的位置，只剩了一縷煙塵，以及散落一地的灰燼。

“Two Little Jigaboo boys sitting in the sun;?One got frizzled up and then there was one.”[10]

最后剩下的那個黑影，停在了距離少女三米的位置，十個怪物中僅存的它，看清楚了少女的面容，緊緊閉著的嘴唇，被血污沾染的臉龐依舊美麗，胸口綻放的曼珠沙華依然鮮艷。繼續(xù)進(jìn)攻顯然是不明智的，于是它扔下了長刀，轉(zhuǎn)過身去準(zhǔn)備逃向森林深處。然而少女并不準(zhǔn)備放過它，解下纏在左手的白布條，她指向了那個正在遠(yuǎn)離的黑影。白布條快速地飛了出去，準(zhǔn)確地纏上了黑影的脖子，然后又迅速在樹枝間纏繞飛躍，最終將怪物吊離了地面。起初怪物還抓著白布條，做著最后的掙扎，慢慢地，抽搐變?nèi)酰钡阶詈?，黑影松弛了下來，隨著林間的風(fēng)，駭人地擺動著。

“One little Jigaboo boy left all alone;?He went out and hanged himself and then there were none.”[11]

森林里漸漸平靜下來，只剩下詭異的音樂。修女走了上來，少女接過她遞過來的劍鞘，擦干了長劍上的血跡，把它收了起來，然后蹲下身去，繼續(xù)檢查身旁的尸體。破損的大衣，上面的血跡還未干透，她翻了翻大衣口袋，取出一個沾血的八音盒……詭異的音樂大概就是從這里發(fā)出的。用力把軀干翻過來，大衣里是骯臟的襯衣，上面同樣沾染了大片的血污，頸部和肘部被斬斷的切面，有白色的蛆蠕動著——看上去就像是已經(jīng)死去很久了。修女也湊了上來，觀察了一番。

“真奇怪啊，腐爛程度這么高，難道這是尸鬼么？還有那攤灰塵，那是吸血鬼？”

少女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撕開了軀干的襯衣，尸胸腔被利刃切開，心臟不翼而飛。在軀干的不遠(yuǎn)處，被切斷的手臂掉在地上，修女撿起來查看，同樣也因為腐臭而皺起了眉。手從手腕處被切斷，然后給裝上了鋒利的刀片，和腐壞的軀干比起來，刀片顯得很新，沒有半點(diǎn)生銹的痕跡。少女走了過來，修女把手臂和刀片遞了過來，她看著手腕的部分，發(fā)現(xiàn)了一圈若隱若現(xiàn)的環(huán)狀紋路。

看著眼前殘缺的軀體，少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拿起破損的大衣，把頭部，手部和軀干都蓋了起來，然后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雙手合十默默地禱告著。禱告完畢，她閉上眼轉(zhuǎn)過身，往教堂門口走去，一滴紅色的水珠劃過臉龐，無聲滴落在鋪滿落葉的泥土地上。修女趕忙跟了上去，為她打開了教堂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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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闖入這片森林里的外敵已經(jīng)全部肅清，在此之前，它們造成多少損失，使多少人受害，少女對此毫不關(guān)心——她所關(guān)注的，是誰派遣它們而來，接近大法術(shù)源的又是為何。

在完成了對傷者的手術(shù)之后，修女指派了兩名修道士，前去打掃戰(zhàn)場，收集軀體。少女清洗了臉上的血跡，脫下披肩，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臨近凌晨一點(diǎn)，她安靜地走到教堂的彩色玻璃花窗前，入神地看著窗戶上美麗的幾何圖案，玻璃透明、折射的特性，將教堂玻璃與燈光巧妙結(jié)合，營造出夢幻迷離的感覺。

“真美啊……”

少女忍不住感嘆，望著美麗的花紋，她仿佛進(jìn)入了夢幻花園的冥想，修女走到她身后，將已經(jīng)清理干凈的披肩披在她的身上，然后同樣站在了窗邊。

“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剛剛打掃戰(zhàn)場的人回來，一共找到了四具尸體，還有一抔粉塵，他們檢查了一下發(fā)現(xiàn)，所有的軀體都被摘取了心臟，口袋里也都放上了這個?！?/p>

修女遞過來一個已經(jīng)清洗干凈的八音盒，少女?dāng)Q動了上面的發(fā)條，詭異的音樂從里面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她仔細(xì)查看這個八音盒，在底部的一個角落，印著一個由圓形包圍著的倒五角星，其他的地方，再無明顯線索。于是她順手拿過放在窗臺上的一把待清洗的手術(shù)刀，把八音盒順著縫隙撬開，露出金屬的機(jī)芯：里面只有發(fā)條、彈簧片和金屬滾筒。

輕輕把滾筒拆下，少女發(fā)現(xiàn)了一個開關(guān)，摁了一下之后，滾筒打開，里面出現(xiàn)了一張字條。她展開了，和修女一起看著上面的字：

“Lizzie Borden took an axe, and gave her mother forty whacks; When she saw what she had done, she gave her father forty-one.”[12]

她把八音盒放在窗臺上，嘆了口氣，望向修女：

“暴風(fēng)雨要來了，所有人都一定要保護(hù)好自己，記得把今天的事情報告給教會，把這個帶給神父。我和宮雨蘭那邊也會保護(hù)好我們負(fù)責(zé)的那些地區(qū)。還有，從今天開始一定要監(jiān)測大法術(shù)源對這片樹林里的反應(yīng)?！?/p>

修女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自己記住了她的話，拿起了那個被拆開的八音盒，少女拿起自己的纏起白布的長劍，也準(zhǔn)備離開教堂回到白沿山。

“我開車送你回去吧？這么晚基本上已經(jīng)沒有出租車了?！?/p>

“如果你不介意我身上曾沾滿鮮血的話，我很感謝你能送我一程?！?/p>

走出教堂大門，少女看到那些正在用布捂住口鼻，處理尸體的修道士們，他們戴著手套，身后的平板推車上擺著水桶、白布單和汽油桶——修道士們用水清洗去尸體上的血污，再用白布單包裹好，準(zhǔn)備運(yùn)往已經(jīng)挖好的墓穴中進(jìn)行焚燒。少女在他們面前駐足，雙手合十，輕輕地囑托：

“請把它們好好安葬，一定要虔誠地為他們祈禱?！?/p>

修道士們也雙手合十，微微鞠躬，繼續(xù)俯身開始處理。兩個人沿著小路一前一后，慢慢像森林邊緣走去，在月色的照耀下，小路旁的曼珠沙華獨(dú)自盛開著。林間的風(fēng)已不再像來時那么陰森寒冷，輕輕拂過面龐，如同上帝的撫慰，安靜的樹林，此刻顯得如此和諧。在即將走出森林的時候，修女回過頭，看著月下如同曼珠沙華一樣的少女，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為什么你要安葬那些襲擊我們的尸鬼和吸血鬼？按照慣例，難道不是應(yīng)該銀器穿胸然后點(diǎn)火焚燒的么？”

少女的面容如同月光一般澄澈皎潔，她微微一笑，聲音略帶著愴然：

“因為他們，曾經(jīng)都是我的同伴啊?！?/p>

澄澈透明的淚珠劃過她笑著的臉龐，落在了落葉上，洗刷了沾染其上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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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曼珠沙華，即彼岸花。

[2] 翻譯：十個小士兵，為了吃飯去奔走；噎死一個沒法救，十個只剩九。

[3] 翻譯：九個小士兵，深夜不寐真困乏；倒頭一睡睡死啦，九個只剩八。

[4] 翻譯：八個小士兵，德文城里去獵奇；丟下一個命歸西，八個只剩七。

[5] 翻譯：七個小士兵，伐樹砍枝不順手；刀劈兩半一命休，七個只剩六。

[6] 翻譯：六個小士兵，玩弄蜂房惹蜂怒；飛來一蟄命嗚呼，六個只剩五。

[7] 翻譯：五個小士兵，惹是生非打官司；官司纏身直到死，五個只剩四。

[8] 翻譯：四個小士兵，結(jié)伙出海遭大難；魚吞一個血斑斑，四個只剩三。

[9] 翻譯：三個小士兵，動物園里遭禍殃；狗熊突然從天降，三個只剩兩。

[10] 翻譯：兩個小士兵，太陽底下長嘆息；曬死烤死悲戚戚，兩個只剩一。

[11] 翻譯：一個小士兵，歸去來兮只一人；懸梁自盡了此生，一個也不剩。

[12] 翻譯：莉茲波登拿起斧頭，劈了媽媽四十下；當(dāng)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又砍了爸爸四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