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滅心

…不然呢？要死要活要負(fù)全責(zé)嗎？…

　

　　“唐三，回答我，你是誰？”

　　魏無羨一貫的作風(fēng)是，任何事都絕不為難自己，也更不會為難別人?？纱藭r此刻，即使明顯感到唐三的慍氣，魏無羨還是固執(zhí)地、鄭重地又問了一次。

　　這樣的魏無羨讓唐三有些許陌生，但他心里不知為何又隱隱雀躍著，至少，魏無羨認(rèn)真了。

　　魏無羨在很認(rèn)真地，向他唐三要一個答案，哪怕唐三明知自己這時給不出一個答案，可這樣的魏無羨，讓他悸動，也讓他激動。

　　“你問的是我這個人，還是我的名字，還是你以為的什么身份？”唐三很快地反問回去。

　　他也很早就想知道，魏無羨對他的所有，好的壞的，究竟是因?yàn)樘迫@個人，還是因?yàn)樗麖男牡桌锝o唐三安的身份，比如，弟弟。

　　唐三眼看著魏無羨陷入懵懂的神情，反應(yīng)到他可能又想打馬虎眼了，立馬又補(bǔ)了話：“我是唐三，是你認(rèn)識的唐三，從始至終都是唐三，也只會是唐三?！?/p>

　　“……”

　　“就是不知，你認(rèn)識的、你以為的唐三，是什么樣的？又或者說，其實(shí)你希望我是別的什么人，然后因?yàn)槲沂莿e的什么人，你就會對我有所不同？”

　　“……唐三，我沒有那樣想……”

　　“魏無羨，你喜歡過人嗎？”唐三不打算給魏無羨留余地，“究竟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身份，你才會喜歡？”

　　“我沒在跟你說這個！”

　　“可我就是想知道，魏無羨，你對我，有過喜歡嗎？”

　　“……”

　　“你從來沒想過是不是？你從來就不想去想是不是？”

　　“能不能別說了！”魏無羨控制不住地吼了一句，“我明明沒問你這個！”

　　唐三不再說話，但他定定的眼神，盯得魏無羨也再不能說下去，又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退回了椅子里，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拉開，各自的理智也恢復(fù)了不少。

　　“三少是Ta集團(tuán)老爺子，就是Ta的創(chuàng)始人的第三個孫子，他實(shí)際參與總部業(yè)務(wù)不到兩年，期間流轉(zhuǎn)了幾個部門，都是實(shí)習(xí)考察為主，并沒有真正的、很具體的管理層職位頭銜，這次冬季展會算是老爺子欽點(diǎn)，是老爺子故意給他機(jī)會試練的。老爺子希望三少留在總部，可三少卻一門心思只想回到中國區(qū)，你想問為什么嗎？”

　　“為什么……”魏無羨被唐三的話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就接話，“你知道這些……”

　　唐三剛想回答的，可一聽魏無羨問的為什么，不是他想回答的那個，一時又接不上了。

　　魏無羨聽得稀里糊涂的，好像一下子什么都知道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突然之間就開始煩躁，突然間就不想再追問了。

　　三少是誰，關(guān)他什么事？唐三是誰，又真的重要嗎？

　　“真正重要的，難道不是你魏無羨，想把我唐三當(dāng)成誰嗎？”

　　魏無羨心里猛地收緊，好像被唐三看穿了似的……他想把唐三當(dāng)成誰？

　　他又能把唐三當(dāng)成什么誰……親人嗎？愛人嗎？還是床伴？

　　他需要這些嗎？他魏無羨，要得起嗎？又該怎么要？

　　店員適時地端著咖啡過來，兩人都趁機(jī)地閉了嘴，魏無羨接過杯子就喝了，咖啡什么口味也沒人想討論了，就各自沉默著，沒多久就喝完，然后默契地準(zhǔn)備離開。

　　走出咖啡廳，魏無羨本以為可以揮手說再見的，可唐三一副理所當(dāng)然他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的架勢，魏無羨看著那神情實(shí)在說不出“回見”兩字，只能繼續(xù)沉默自顧自地往酒店走。

　　唐三果然也就沉默著一路跟過來，哪怕電梯里那樣局促的空間，兩人都秉著呼吸，誰也沒有先說話。

　　直到走到房門口，魏無羨實(shí)在忍不住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唐三沒有回答。

　　“你不會，要跟著進(jìn)房吧？……是還有什么事沒說完嗎？有事的話，我們可以再下去大廳聊……”

　　“魏無羨，你在怕什么？怕我吃了你？”唐三雙手插兜，一雙眼睛定定地睨著魏無羨，不以所動地說著。

　　他確實(shí)，完全地、絲毫地不打算離開。

　　“我沒這樣想……”魏無羨嘟囔了一句。

　　若真照實(shí)了說，難道他唐三吃他魏無羨還吃得少嗎？也不知誰欠誰的，整得好像他魏無羨才是理虧的那一個，唐三到底哪里來的底氣這么對他?。?/p>

　　直接趕走算了！

　　魏無羨下定了決心：“你……”

　　“我是有事要說！”唐三好像預(yù)感到什么，立即搶先打斷了魏無羨，“我不想去下面酒店大廳，我也不想回去咖啡廳。”

　　唐三盯著魏無羨，眼里是難以名狀的情緒，但全身心都在固執(zhí)地表達(dá)著，他不走！

　　無論如何都不走，就是不走！

　　“……好吧?！?/p>

　　魏無羨打開了門，然后側(cè)開站在門口，讓唐三先進(jìn)門。

　　兩人前后腳進(jìn)房，魏無羨把門關(guān)上剛轉(zhuǎn)身的那一刻，還沒開燈他就被唐三抵在了門上。

　　唐三撲過來的動作很兇猛，分不清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yù)謀，他把魏無羨雙手壓在門上，chun貼上魏無羨的，毫不猶豫地撬開了魏無羨的牙關(guān)，進(jìn)去就是一頓毫不顧忌的肆掠橫掃。

　　魏無羨沒想到唐三還敢來這么一出，他掙扎了兩下掙不動，抬起膝蓋就去撞唐三的腿。

　　唐三感受到魏無羨的反抗，猛親幾下后很快就放開了他的chun，但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把魏無羨整個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阿羨，我們談?wù)?，”唐三用力抱著，把頭埋進(jìn)魏無羨的肩窩，氣息還在喘，“我們談?wù)労貌缓?？?/p>

　　魏無羨被唐三近乎于哀求的語氣弄得有些荒神，他不自覺地就停止了掙扎，任由唐三抱著。

　　“我不會再逼你了，不會再逼你了，你想怎么樣都行，就是別再跑了好嗎？”

　　魏無羨有些不知所措，他真的不明白，道理上講就算唐三真的沒有錯，那他魏無羨也更該沒有錯才對，可為什么，唐三總讓他覺得，他唐三才是被傷害的那個呢？

　　“我們能先開燈進(jìn)房嗎……”魏無羨睜大雙眼看著黑乎乎的房間，他只能想到這一句話。

　　“好……”

　　唐三總算聽話地放開了他，伸手按了開關(guān)，突然的滿房光亮，讓剛剛還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都顯得有些無所遁形。

　　魏無羨跨過唐三，率先走到沙發(fā)坐了下去，抬起頭：“說吧，還有什么事？”

　　公事公辦的模樣就好像他在一刻間開啟了全部的防御。

　　唐三體會到了被隔絕的挫敗感，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側(cè)面坐下。

　　“我們之間……如果你還是不想談、不想去想……”唐三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那之后，我也絕對，不會再問、不會再提了?！?/p>

　　能明顯看到，魏無羨又一次躲閃著錯開了視線。

　　唐三咽了咽口水，還是決定說下去：“可我還是會忍不住想跟你親近，當(dāng)我控制不住時，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拒絕，我一定會立即停止，我保證！可如果……如果你不拒絕，那樣的話，我就會……就會默認(rèn)你同意，同意我親近你……”

　　唐三的聲音越說越低沉，低沉里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jiān)定：“羨羨也好，小羨哥也好……不管你想以什么身份、什么心情對待我，我都想對你好，是真心實(shí)意地想對你好，不是裝不是演，我從來沒有裝過沒有演過……我那天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

　　魏無羨越聽頭就垂得越低，完全無法直視唐三了，可唐三還在繼續(xù)：“不管什么原因，你不要再一個人一走了之，可以嗎？”

　　“唐三，我們之間，沒有你想得那么復(fù)雜……”

　　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魏無羨突然想明白了，是的呀！他們之間，哪兒來的復(fù)雜哪兒來的那么多為什么？

　　出發(fā)米蘭的時候，他從未想過，會有唐三等在這里，甚至從幾年前唐三離開那刻起，他就再沒奢望過會跟唐三再遇。

　　說他冷漠也好無情也好，可事實(shí)就是如此：“我一個人來的米蘭，很快就會回去，回去的時候，也只會是一個人……”

　　唐三身體沒來由地一僵。

　　“我們之間，也并沒有你想得那樣特別……那件事，也沒什么特別的……”魏無羨突然之間是真的想明白了。

　　唐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隨之全身都開始顫抖。

　　可魏無羨還在繼續(xù)，語氣越發(fā)淡漠：“我來米蘭，不是為了來找不痛快的……如果你接下來還是要繼續(xù)在我面前，就不要再說些不現(xiàn)實(shí)的奇奇怪怪的話了，也沒必要對我有多好多好……我們之間，保持彼此的距離，才是最好的，你明白嗎？”

　　“什么叫做……那件事也沒什么特別的？”唐三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魏無羨是在說，那件事，不需要計較，不需要認(rèn)真，可以當(dāng)作……玩玩兒嗎？

　　“不然呢？要死要活還是要負(fù)全責(zé)？唐三，你想怎么負(fù)責(zé)？”魏無羨雙眼死死地逼視唐三，“你能怎么負(fù)責(zé)？跟我回中國嗎？從此再也不會離開我嗎？你能嗎？”

　　腦中一道閃電炸裂，唐三突然就清醒了！原來，他的阿羨，在意的是這個……

　　“阿羨，我能！”唐三的身體再次抑制不住地顫抖，魏無羨，是在向他要承諾嗎？

　　“可我不需要！”魏無羨猛地吼了一句，他魏無羨不需要……

　　確實(shí)，他魏無羨是真不需要……那些過去也不重要……死都死過了，還要那些做什么……是有多無聊啊……魏無羨忍不住自嘲似地笑了笑。

　　唐三卻被那句話，被那抹一閃而逝的笑，刺傷到了……是不是，因?yàn)檫@一次的重逢，他太過急切了，才會這樣？

　　唐三突然坐過來一把抱住了魏無羨，“可我需要……羨羨，我能的……我前面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當(dāng)真的……”

　　魏無羨動了動，唐三立刻把他抱得更緊了，甚至還低頭又親上了魏無羨的唇，他迫切地，邊親邊在兩唇縫隙里含糊地說著：“你相信我……我真的能……”

　　較之剛剛在門口，唐三的親吻溫柔了很多，魏無羨一邊糾結(jié)一邊感受著，猶豫了許久還是推了推他的胸口。

　　唐三頓住，最后又重重含了一遍魏無羨的唇瓣，這才快速放開了他，人也在下一秒坐到了兩步遠(yuǎn)。

　　兩個人的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誰也沒有再說話，各自的心里都在起伏生著悶。

　　“阿羨我……”

　　“唐三！我說的話也是當(dāng)真的，要么咱倆當(dāng)沒遇見，要么，你就乖乖做我的小糖包，只是小糖包……”

　　“我……”唐三內(nèi)心激蕩，雙手拳頭都握緊了，可吐出來的話卻是：“知道了……”

　　“你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吧？”魏無羨覺得，累了，好累。

　　十幾秒后唐三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好，我走……”

　　魏無羨微微張了張嘴，只吐出了一個字：“嗯。”

　　“我就在那公寓，三少如果有信息，我會立刻告訴你，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回去公寓……”

　　“……再說吧。”魏無羨答得很輕，他自己知道，暫時是不可能回去的。

　　他必須在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外，才能平等坦然地面對唐三，他說不出為什么，但他知道，必須那樣做。

　　唐三看了魏無羨的神情，心中了然，臉上一層落寞和失望，他邁動了步子。

　　“我走了……”

　　“嗯。”

　　咔的一聲，門開了又合上，將兩個人分隔在房里房外，再次的，兩個世界。

　　唐三原本以為，只要把魏無羨弄到自己身邊，最多一個星期，他就可以跟他敞開一切，就可以得到他，得到全部的魏無羨。

　　他是得到他了，得到了他的身體，唐三卻一點(diǎn)都不覺得開心。

　　他想要的，不只是這樣，遠(yuǎn)遠(yuǎn)不夠，現(xiàn)在這樣真的不是他唐三想要的。

　　唐三靠著門邊墻壁站了一會兒，就在這小會兒之間，他做了一個決定：“小糖包就小糖包……魏無羨，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你的小糖包，到底是什么樣子！”

　　房門關(guān)上之后，整個房間又只剩下魏無羨，安安靜靜的，恍然之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巨大的、空前的落寞感。

　　可能唐三不知道，但魏無羨其實(shí)自己知道，這一次的重逢，對他而言，沖擊到底有多大……過了這么多天，直到現(xiàn)在，他都覺得，自己沒有反應(yīng)過來，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反應(yīng)。

　　每一次睜眼他都覺得，這只是一場夢，等他回去的那天，夢就會醒的……他確確實(shí)實(shí)，是一個人來，會一個人走，一直一個人。

　　這么些年，不是沒有人總想要更靠近他魏無羨，可每次只要察覺到對方苗頭，他的防御系統(tǒng)就會自動開啟，讓那些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進(jìn)一步。

　　這么多年，只有唐三，能撲進(jìn)他的懷里，能跟他肌膚相親，即使他曾在他魏無羨最想要同樣靠近的時候突然不告而別，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

　　其實(shí)就沖著這一點(diǎn)，他魏無羨就不該對他唐三有任何的心軟、任何的期待……可偏偏，唐三是那個唯一突破過他防線的人……

　　也許是因?yàn)橐粋€人離鄉(xiāng)背井，也許他也像別人那樣在這種時候會格外沒有安全感，可事實(shí)上，他本就一個人，離不離鄉(xiāng)也沒什么區(qū)別……但他就想找到個理由，因?yàn)樗坪鹾芡蝗坏?，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

　　一個很強(qiáng)烈的念頭。

　　他想要和唐三擁抱，想和他緊緊擁抱，和他一起虛度這異國他鄉(xiāng)的月余時光……

　　只要唐三不再固執(zhí)地嘗試突破他的界限，只要唐三能像他魏無羨那樣，彼此互不糾結(jié)和糾纏，他其實(shí)，其實(shí)是想和唐三靠近的……

　　他甚至，也會有些貪戀唐三的懷抱和體溫，盡管，直到現(xiàn)在，他都還沒敢去好好地感受過。

　　他魏無羨，本就孑然一身，偶爾貪戀些什么，也并不算錯，不是嗎？

　　就算會錯，就算錯了，又和誰相干……他從來，都只是一個人而已。

　　魏無羨這些百轉(zhuǎn)千回的念頭，此時的唐三卻無法知曉半分。

　　唐三下樓剛出電梯，就掏出手機(jī)撥打了一個號碼，響鈴了很久無人接聽，電話掛斷，他轉(zhuǎn)而發(fā)了條信息：哥，立即回來米蘭，有事。

　　唐三沒有魏無羨的那些百轉(zhuǎn)千回，他只知道，魏無羨既然來了那就別想再跑，他唐三一定會狠狠地將他拽住，狠狠地，非拽住不可！

　　魏無羨，我絕對不會，不會再讓你有機(jī)會，逃離我身邊！

　　

　　

? ? ? ? ? ? ? ? ? ? 【原創(chuàng)自制】破曉又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