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楓，這輩子我欠你太多，也只有下輩子來償了?！崩畛雄瓷焓置嗣业哪?，又從袖中掏出一把短匕首，放在我的手上。

“人固有一死，若是能死在心愛人手上，我李承鄞也不枉此生；動手吧?！崩畛雄淳従忛]上了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我接過匕首；匕首的手柄真涼，寒氣直往我心里去。我有些發(fā)抖，便更加死死握緊它。

我知道，只要我一刀刺進李承鄞的心臟，他必死無疑。只要他死了，我就能給所有我死去的親人們報仇；我就能給覆滅的丹蚩一個交代。

想到這，我心里的怒火燃燃燒了起來。我抬起手，將匕首提了起來，正對著李承鄞的心臟。我腦邊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瑪爾其瑪，快動手；只要一會兒，你就能解脫了。動手！”

我的手離李承鄞又近了一步。

可心底里又有個聲音在哀求著我：“小楓，不要！小楓，不要！”

在這兩種聲音的此起彼伏下，我忽然感覺宮殿的屋頂直直向我壓了下來。我的眼前開始發(fā)黑，耳邊開始發(fā)鳴…

“小楓，我愛你。”

“小楓，再見了。”

“小楓，動手吧?！?/p>

“閉嘴，閉嘴，閉嘴！”我像是發(fā)了瘋一樣地大叫，手里匕首像是不聽使喚一般，深深刺進了李承鄞的身體…

殿外的宮娥們聽到殿內(nèi)的動靜，在外扣門。

李承鄞下令禁止她們進來，可李承鄞此時微弱的聲音絲毫沒有起到作用。

永娘帶著宮娥闖了進來，在殿外守衛(wèi)的裴照也跟了進來。

他們被眼前這一幕給嚇到了，眾人佇立在殿內(nèi)頓了會。一個宮娥最先大叫了起來，“太子妃醒了，太子妃醒了！太子殿下流血了，太子殿下流了好多血。”她的聲音還帶著青年女子未褪去尖鳴聲，引得宮殿里的回音此起彼伏。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裴照率先上前扶起李承鄞。李承鄞捂住肩膀，一臉傷痛地低著頭。

我恍惚之中刺進了他的肩膀，雖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可這一刀下手極深，李承鄞肩膀血流不止。血霎時間便浸濕了他的白衣。

我也被這一場面給嚇到了，我的嘴角開始發(fā)顫，身體也不由自主地發(fā)抖。

永娘快步跑到塌前，“太子妃，太子妃，您怎么樣了？”

“血！血！永娘，血！”我?guī)缀跏且蛔忠痪漕澏吨f了出來。

“太子妃不怕，太子妃不怕，永娘在這，永娘在這?！?/p>

“太子妃，聽永娘的話，把刀放下，放下?！庇滥镌囍鴱奈沂稚习沿笆啄米?。

“別過來，別過來，”我拿著匕首在空中揮舞。

“李承鄞，我恨你，我恨你！是你讓我沒了家，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我繼續(xù)向李承鄞揮舞著匕首。

“太子妃萬萬不可！”裴照搶先攔在了李承鄞的前面。

“太子妃，不可。”永娘也攔住我。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幫著李承鄞？為什…”我開始抽泣，一時間有點喘不上氣。

“讓開，”裴照身后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雖氣息虛弱，卻帶著不容置喙的語氣。

見裴照絲毫沒有動的意思，李承鄞用另一只手推開裴照。

“殿下，不可?！迸嵴湛嗫喟蟮馈?/p>

“讓開！”這一次李承鄞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承恩殿。殿內(nèi)的宮娥被嚇得立刻跪了下來，全部俯首在地，不敢動彈。

“殿下！”裴照依舊不肯從李承鄞身前離去。

“裴照，這是命令！”李承鄞說話帶著一股狠勁。

裴照只得從李承鄞身前離開，站在一旁。

“你們?nèi)慷枷氯?，這是我跟太子妃之間的事。今夜之事，務必守口如瓶。若敢透露半分，皆為死罪?！?/p>

“殿下！”?“太子殿下！”裴照和永娘紛紛跪下。

“退下”，李承鄞強硬得不允許任何反駁。

裴照和永娘憂心忡忡地帶著人退了下去。永娘一出殿門，便急忙去傳喚太醫(yī)。

“小楓，對不起，這是我歉你的。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一個好夫君；我更對不起孩子，我也不是一個好父親?！崩畛雄聪蛭易姆较蚺擦伺?。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揮舞著匕首。

“小楓，不管你怎樣對我，我都不后悔。小楓，我想讓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可我又不得不做一些可能會傷害你的事，我的肩上不僅是‘李家天下’，我還肩負著澧朝百姓安危的使命，我…”

沒等李承鄞說完，我一刀刺進他的胸口，血噴涌了出來，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想，若是這一刀刺得再準些、再深些，我和李承鄞也就不會發(fā)生后來那些事了。

“小楓…”李承鄞最后倒下時還對我微笑著。就這樣，他失去了意識，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丟下匕首，“李承鄞，李承鄞，李承鄞！你醒醒，你醒醒！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我一邊推他，一邊大哭。我一時失了神，不知道該怎么辦。

“救命！救命！來人啊！來人?。　蔽掖蠛爸?。

聽到我的呼救聲，裴照跟宮娥們闖了進來。

“殿下，殿下！”裴照晃了晃李承鄞的身體，見李承鄞沒了意識，一時驚慌了起來。幸得此時永娘正帶著太醫(yī)們趕到。

太醫(yī)院院長給李承鄞把了脈，立刻給李承鄞上了金瘡藥止血。在幾個太醫(yī)協(xié)調(diào)有序地給李承鄞包扎、上藥下，李承鄞這才及時止住了血，漸漸恢復了意識…

見李承鄞恢復了意識，蘇醒了過來，殿里的氣氛才稍稍有些緩和。

太醫(yī)又給李承鄞把了把脈，驚覺道李承鄞脈向恢復得如此之快；“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老朽平生從未見過恢復如此之快之人。待殿下按時服藥，仔細調(diào)理身子，必能痊愈?！?/p>

聽太醫(yī)一說，殿里的人才明顯舒了口氣，緊張的氣氛也慢慢消失。

“殿下，臣送你回去吧?！迸嵴赵谝慌圆话驳卣f，顯然是怕我再做出些什么。

李承鄞見我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不想再刺激到我，便應允了裴照。

“等一下，先扶我起來，”李承鄞向裴照招了招手。

裴照應聲向前，“殿下，你剛剛止住血，不易移動，讓臣來…”

李承鄞打斷了裴照，“我沒事，扶我起來?！崩畛雄捶鲎〈玻玖似饋?，裴照便立刻扶住了他。

李承鄞在裴照的攙扶下走到塌邊的柜子旁，從柜子的小隔間里掏出了一個漆木小盒，又走到我的身邊，“小楓，這是送你的，”李承鄞慘白的臉上擠出了笑臉。

我縮在角落里，身體發(fā)著顫；雙手抱住兩膝，頭死死地埋在懷里。

李承鄞剛經(jīng)歷過大失血，身體如同搖搖欲墜的房梁，絲毫經(jīng)不得長時間站立。沒等我接過漆木小盒，便再次身體癱軟了下去。幸得裴照死死扶住李承鄞，讓他得以保持平衡?？衫畛雄词种械钠崮竞凶訁s“啪得一聲”，掉到了地上。李承鄞彎下身子撿起盒子，遞到我手上。

……

不一會兒，太監(jiān)們抬著轎子，便將李承鄞送回了麗正殿。

等李承鄞走后，我打開了那個漆木盒子。盒子里面是顏色不一的楓葉；有的還紅似火，有的卻已經(jīng)發(fā)白，每片楓葉上寫著長短不一的字：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小楓，這是我第一次遇見你。你的眼神是那么純粹；你的笑聲是那么爽朗；你的身影是那么另我著迷?？晌衣犅勀銖奈髦迊硎桥c太子和親，我好恨我不是太子，我不想與你失之交臂?！?/p>

“小楓，我好感激你來獄里來探望我。我沒想到你不但不懷疑我，而且還給我送來吃的，還贈我你的披風。若有昭一日，我能沉冤昭雪，我必會好好報答你。”

“小楓，今日你和趙瑟瑟一同落了水，不知為何，我第一時間想到救你?？吹侥懵淞怂?，我心急如焚，再也掩飾不了我的你的愛。可能經(jīng)過此次，他人必會對我與你之間有所懷疑，可我也顧不了那么多了。”

“小楓，今天我真高興呀！起初我吃醋，以為你給裴將軍贈了手帕，我整日都吃不下飯，總覺得心煩氣躁。現(xiàn)在我知道那不是你送給裴將軍的，我心情竟一下子好了起來。小楓，我是不是很小家子氣?”

“小楓，今日是我們成親，我真的很開心，我終于娶到了你，我發(fā)誓我要一輩子對你好?！?/p>

“小楓，對不起，今日在皇后面前責怪了你，甚至打了你。我下筆之時仍坐如針氈，是我對不起你。我好想與你道歉，我想讓你罵我、打我、甚至傷我，可此時東宮處處是皇后的眼線，我唯有如此才能保你平安。對不起，對不起?！?/p>

“小楓，你在哪?。课液孟肽?，我真的好想你。我想聽你罵我、挖苦我，我想與你拌嘴。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便什么都不怕了。可你現(xiàn)在究竟在哪啊?”

“小楓，不知為何，你從宮外回來就像變了一個人，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看著你這樣，我的心真的好痛。我發(fā)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重新讓你快樂起來?！?/p>

“小楓，我們有孩子了，我們有孩子了！我真的好開心，我就要當父親了。我發(fā)誓以后要加倍對你好。我一定要多體諒你，多照顧你的情緒?！?/p>

……

我捧著這些被墨水刻滿的楓葉，一個人在偌大的宮殿里哭的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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