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譯】靜霞薰《浪客劍心》官方小說卷二《彌彥的戰(zhàn)斗》篇(下)

左之助的搜索
劍心就像是想起了昨日剛發(fā)生的事情一樣,過去的這件往事,歷歷在目。
他沉浸在復雜的感慨之中,連左之助也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師父——相樂總三,默默地點頭。但不一會兒,左之助就把思考的方向,轉到了別的方面。
他得到了『本多忠彌』和『甲元一刀流』這兩個提示,原本已陷入僵局的推測,又找到了一線光明,調查的欲望也復蘇了起來。
左之助離開神谷道場,前往同伴們的聚集地,料亭(※1)『集英屋』內設的賭場。
和往常一樣,賭場被熱火朝天的氣氛籠罩著。
“左之大哥。”
一個年輕人眼快地發(fā)現(xiàn)了左之助,朝他走了過來。這年輕人的發(fā)型似乎是有意模仿左之助的雞冠頭,他的相貌雖然生得嚴肅,笑起來卻顯得十分可愛。
“哦,彌太。不好意思,能不能再麻煩你跑個腿?”
當然,跑腿的目的,正是調查『本多忠彌』和『甲元一刀流』。
叫彌太的年輕人,馬上走了出去,過了兩個小時左右就回來了。
“真快,知道些什么了嗎?”
“是的,這個……池之端的直參,俸祿三千石的本多忠彌,好像沒有兒子耶?!?/p>
“???”
左之助的語氣聽起來很是泄氣,他仰頭看了看天花板,然后又立刻振作起來。
“喂,你沒忘了查他有沒有私生子或是養(yǎng)子之類的吧?”
“查了,但是……本多的道場,后來也是由他的徒弟繼承的……”
““什么!就是這個?。 ?/p>
左之助眼睛一亮,猛地轉過身來。彌太這個小伙見到他的樣子,表情也變了一變。
他不愧是曾在下層社會,讓人聞之則生畏的喧嘩屋『斬左』。
——左之大哥真是厲害,那種銳利的目光一點都沒有退步。
彌太不禁又燃起了崇拜之心,但此刻的左之助則十分心急。
“那么,甲元一刀流的道場呢?”
“嗯。自從維新以來,好像就沒什么人到實際的道場去了……不過,一直到前一陣子,那個道場的人還會經(jīng)常出入淺草深山的一些雜耍屋,進行一些作作樣子的活動?!?/p>
“作樣子?”
“事實上……大哥,你應該聽說過,西東京的下層社會,有一群被稱作『后始末屋』的家伙吧?”
彌太的話,讓左之助不禁感到脊背一顫,被某種不知名的感覺所侵襲。
“是的,好像是那個收費殺人并做好善后工作,使命案證據(jù)不見天日的……”
“對,就是那個,大哥!”
彌太偷望了一下四周的情況,才終于又把視線移回了左之助身上,又開口說道。
“聽說那一伙人中,還有表面上是特技演員的忍者在,另外也有善用短劍和帶槍的殺手。他們的首領,就是繼承了大哥要找的甲元一刀流道場的人,名字叫作長岡主馬?!?/p>
“什么,長岡——!”
左之助用力抓起面前的茶杯,一口氣喝干了杯中早已冷透的茶,似乎想把激動的心情鎮(zhèn)定下來。
根據(jù)彌太的調查結果,長岡主馬也是元直參旗本,家奉有一千五百石。和本多忠彌不同的是,他始終沒有擔任過任何官職。
然而他的劍技卻異常地好。
他與師父忠彌的比試總是不相上下,如果是在實戰(zhàn)中對上的話,說不定主馬在體力上還略勝一籌。
只是他的個性非常怪異,很多人都討厭他,稱他是個性情絕世乖戾的家伙。
“——就是因為這樣,盡管他那樣高強,卻沒有當上幕府所設講武所的教授?!?/p>
左之助緊張起來,覺得胸口都被勒緊了一樣。
這個叫長岡主馬的男人,從不愿聽從他人的話,若是想要逼他,他反而會做出人意料的舉動。
“大哥,講武所可是集合了日本數(shù)一數(shù)二的劍客,由幕府直營的大道場呢!有傳言說,那里的教授之中,有三個人,因為有次和長岡意見不合,而被他殺了呢……”
主馬的劍法,脫離正統(tǒng),寒冷無情,令人毛骨悚然。甚至可以說,那是一種『妖劍』。
“這個人在本多死后,繼承了甲元一刀流的道場,可是聚集到道場的人,全都是些喜歡殺人、不務正業(yè)的暴徒……”
到了明治時代,很多人都有傳言說,他們表面上做著『擊劍興行』(※2)或是雜耍的表演,暗中做著的還是他們的老本行,『承包殺人』。
『擊劍興行』是受到文明開化的影響而難以繼續(xù)謀生的劍術家們,向市鎮(zhèn)上的人們展示各自的技藝或修煉成果并收取觀看費(※3)糊口的一種公開比武。參加這種比賽的,也有一些是靠下對注(※4)而發(fā)達起來的集團,不過大部分都是一日打柴一日燒的二流劍術家,其中還潛藏了一些兇神惡煞。
“長岡主馬有一個兒子,年紀輕輕就經(jīng)常出入賭場,名字叫作……叫作……”
“是不是叫干雄?”
左之助這么一說,彌太就馬上回答上來:“對,就是叫干雄!”
——果然……
“對了,大哥,聽說最近那些家伙,要到美國去作巡回的擊劍興行。這是我偶然打聽到的?!?/p>
彌太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就順便說了出來。
“……”
左之助試著思考這其中的因果關系是在哪里,又是如何形成的。然而,疑惑怎么也解不開。沒想多久,左之助就感到很煩,于是決定將這些情報全部交給劍心,由他全權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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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過事情還真是奇怪吶?!?/p>
劍心左思右想,還是想不通。
假如襲擊自己和小薰的人,是長岡主馬那伙人,那這和干雄及他帶領的那些無賴漢又有什么關聯(lián)?
——是主馬勾結他兒子,狙擊和拙者有關的人么……不,若是如此,他們就不會用威脅燕殿這種幼稚的手段,而會采取更巧妙的方法。這么一來……要怎樣想才好呢?
“我說啊,無論如何,不能放著彌彥在那不管。”
“也是。”
劍心贊同了左之助的話,但還在思考著其他的對策。左之助看出了他的心思。
“劍心,要不然,我一個人去看彌彥的情況吧!對方是沒落的旗本無賴漢,他們的功夫就像是小孩子打架,沒什么大不了的,簡直就像是送給彌彥讓他打的!”
“嗯……就是這么一回事,左之!”
劍心這么叫著,一邊振奮地站了起來,一把抓起了逆刃刀。
“什、什么???沒頭沒腦的……”
左之助嚇了一跳,驚得睜大了眼睛,自己也趕緊站了起來。之后,他就跟著把逆刃刀插到腰間的劍心,匆匆忙忙地離開了神谷道場。
※1. 日式酒店;
※2. 興行即公演之意;根據(jù)《劍心秘傳》,擊劍興行始于明治六年,創(chuàng)始者,比較有說服力的一種說法,是幕末~明治初期的名劍客榊原鍵吉;除了劍術比試之外,也有馬術表演,另外還接受練習班的報名,并有用具販售,其目的除了謀生之外,也有防止劍術衰退沒落一方面;和月曾在訪談中表示希望讓鍵吉在原作中登場,然而最終這個設想沒有被付諸現(xiàn)實;?
※3. 類似販賣表演的門票;
※4. 押對寶,即押賭哪一方會在比試中獲勝,可參考Cinema版漫畫第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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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襲擊
長岡干雄帶領的無賴漢們,用黑布蒙著臉,手上各自拿著武器,集合在了赤別戶的店主宅前。時間剛過了晚上十一點。
“好……行動了!”
確定附近沒有人影之后,干雄便回頭看著身后的一伙人說道。
“還……還是真的要做嗎,干雄先生?”
一旦到了真正要行動的時候,壞人竟也變得很懦弱。
“怎么,事到如今還怕了?
只有干雄一個人絲毫沒有畏懼。
“——我不是說過么,商人的錢,本來就應該是士族的錢,就算全部拿來也是沒關系的?!?/p>
干雄咧著嘴笑,從懷里拿出鑰匙,在手上把玩著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給他們看。
“沒事,不會失手的——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才利用那個笨姑娘,配到了鑰匙……嗯?。俊?/p>
得意洋洋地說個不停的干雄,突然露出了狼狽的表情。一眨眼,重要的鑰匙竟然不見了。
鑰匙并非憑空消失,而是被躲在一旁暗處的彌彥,用過去他曾經(jīng)的『謀生』得意技,以眼睛看不出的速度扒走了。
男人們在些許的燈光與月光下,仔細地探視了四周,一會兒便發(fā)現(xiàn)了藏在店主家屋檐下的彌彥。
“你是昨天的……?。 ?/p>
他們的聲音里滿是憤怒,可一時間,卻因為行動的信心受到了打擊,只是帶著吃驚的表情呆站在那里。
“——真是的,我的扒手技巧還真派得上用場,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彌彥手上拿著鑰匙,看起來意外的沉著?;蛟S這種心態(tài)才是彌彥最厲害的地方吧。
“你這小鬼,快把鑰匙還來!!”
男人們想要奪回鑰匙,打算把彌彥包圍起來。要是就這么被包圍的話,可就要重蹈昨天失敗的覆轍了。
“想要的話,就盡力追上來搶吧。搶東西應該是你們最拿手的吧!”
彌彥狠狠地挑撥著那些人,一邊拔腿就跑。
“你別跑?。 蹦腥藗兗贝掖业刈汾s起彌彥來。
?
周圍恢復了平靜。
從并排房子間的陰暗處,出現(xiàn)了一名少女。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小燕。
她從剛才起就在稍遠的地方,看著一群人的動靜。
——彌彥醬……!
她在心里不安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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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完全不知道小燕心中不安的彌彥,正一溜煙地向前沖,并在跑到某條巷子口時躥了進去。
這是條夾在大間商店的墻與墻之間,勉強能容一人在當中行走的死胡同。
“追上了!”
“你認命吧!!”
一群人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由于彌彥的背后是巷子盡頭的墻壁,所以他們便洋洋得意地痛罵著他,全都是一幅勝券在握的樣子,宣告他『已經(jīng)無處可逃』了。然而彌彥的心中卻是這樣想的——
——好,成功了??!
他因為作戰(zhàn)計劃得手而在心中竊笑。
“來吧??!這次我絕對不會輸?shù)模?!?/p>
彌彥舉起竹刀,擺起正眼的架勢。
“囊中之鼠還敢嘴硬……”
他們咒罵著彌彥,同時就有兩個人攻了過來。然而左右兩邊墻之間的間隔太小了,實在容不得兩個人同時進攻。這兩人的身體互相妨礙,誰也不能稱心地移動。就在此時,彌彥像是要報昨天的仇一樣,狠狠地劈了兩下竹刀。
“怎么擠在一起,你們這些笨蛋!!一個一個上?。 ?/p>
干雄站在巷子的入口處,斥責著任一個孩子擺布、不爭氣的同伙們。
按照干雄的指示,他手下中的一個人朝彌彥逼近過去。
這個人看著彌彥的架勢,突然猶豫了一下,腳步一停。然后又像是想到這個小鬼有多么令人惱火一般,改回了主意,又猛沖過來,動作出人意料地迅速。
——來了!
雖然對自己的速度不是完全有把握,彌彥還是沉下了身子,用竹刀使勁地朝對方的身體橫劈過去。
男人被打得朝一邊倒去,重重撞在了墻上,發(fā)出巨大的響聲。
下一個人輕巧地取好了間距,準備以『八雙』的架勢攻擊彌彥的肩膀。他揮起木刀快速前沖,力道驚人,且十分有魄力。彌彥并不閃避,而是果斷地從右上將對方向左打了下去。
就這樣,彌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順利地打倒了四個人。他又與干雄及剩下的其他幾人對峙起來。
干雄并沒有馬上下達下一個命令。他觀察著彌彥的架勢,探視著他的行動,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
“原來是這樣……裝地像被追地窮途末路,其實是有意將我們引誘到這種只能一對一作戰(zhàn)的狹小空間……哼——嘸……虧你這小鬼想得出來?!?/p>
彌彥聽到了干雄的這聲音。
——被看穿了嗎……
彌彥加強了自己的防守,等待著對方采取行動。
“嘿嘿嘿……這小聰明終究要害死自己!你在這里還是無處可逃??!”
干雄想到了能讓多人同時進攻的方法,能夠破解彌彥一對一的作戰(zhàn)策略,口氣突然粗暴了起來。
“一齊把木刀對準他投擲過去!”
在這個狹窄的死胡同里,要躲開朝同一方向集中飛來的全部木刀,可以說是極為困難的事。
然而——
“但……但是,這么一來,那小鬼根本就招架不……”
男人們想象著彌彥身受木刀之雨,全身血淋淋的樣子,不禁都倒抽了一口氣。不過干雄卻非常無情地開口了。
“不用管!有什么好怕的,你們這些飯桶!殺一兩個人,只要埋好了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p>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因為靠近人家,干雄從頭到尾都壓低著聲音,可盡管如此,他的話語還是令人覺得莫名的可怕。
無賴之徒們被這不祥的聲音,嚇得毛骨悚然,然而對于親身見識過干雄兇惡的這一群人來說,現(xiàn)在除了逼著自己殺害彌彥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男人們做起了要一起投擲木刀的準備,有的人壓低了身子,有的人則將木刀高高舉著。
另一邊,彌彥身臨困境,卻毫不示弱,更用力地握著竹刀。
——好!你們就放馬過來吧!
彌彥打算要勇敢地迎擊將要飛來的木刀,一邊把它們打開一邊向前沖。到目前為止,他已耳濡目染過劍心好幾次在生死關頭的突圍。如今,彌彥準備學著劍心的方法,來突破敵方的攻擊。然而在彌彥這么做好了覺悟的時候,眼前忽地出現(xiàn)了意想不到的情形。
“嗯……?”
正想將木刀投擲過來的那些家伙,在彌彥一眨眼睛的時候,都保持著拿著木刀姿勢僵住了。

“啊、啊、啊~~????。俊?/p>
無賴漢們全都發(fā)出了恐懼的驚叫聲,爭先恐后地奪巷而出。
要是現(xiàn)在天色亮一些,恐怕彌彥就能看到他們因害怕而扭曲發(fā)抖的表情。
身在死胡同的盡頭,彌彥并沒有發(fā)覺周圍有什么可疑的東西,他一點也搞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警覺著這會不會是敵人使詐的策略,一邊觀察了左右兩邊的墻壁,然而并沒有什么異常。
這也難怪,那些家伙驚恐而逃走的原因,并不在彌彥的身邊,而在他身后店家高聳的屋頂上。那里,有被月光照耀著,把手揣在懷里看著下面的劍心和左之助兩人的身影。
“那……那個十字傷……確實有被評價說是厲害得不得了的……!”
“喧嘩屋斬左也在……那個小鬼是何方神圣?。??快逃!不然都會被殺的??!”
干雄拼命想要叫住那些逃竄的人們。
“喂!怎么搞的!你們在怕什么???喂!給我站住啊!”
干雄站在巷口大叫。大概從那里看不到屋頂上的兩個人吧?劍心和左之助,已經(jīng)像算準了時間一樣,在房頂與巷子相背的那一面上坐下了。從下往上看,他們兩個人的位置完全是死角。
“嘛,我們兩個人就是這樣子露個面啊?!?/p>
“是吶?!?/p>
他們兩人在屋頂上,小聲地說著這種有的沒的的事。
“嘛,不管怎么說,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
“啊啊,真正的一對一了?!?/p>
劍心和左之助不急不緊地聊著,都是一副不把彌彥的輸贏放在心上的樣子——況且彌彥用的還是竹刀,而對方可有真劍。不過,或許這也是劍心他們兩人,對彌彥的深深信任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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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彥的勝利
“——真是,所以說了,那些市鎮(zhèn)上的混混就是派不上用場??!到了緊急的時候全都成了廢物!”
干雄一邊抱怨,一邊拔出手杖里的刀,憤怒地將鞘扔到了身后。
“——想不到我竟然得對這種小鬼施展甲元一刀流『目錄』的本事?!?/p>
干雄凝視著彌彥,滑動腳步,慢慢向前逼近。
“要去了?。 ?/p>
他用低而響的聲音向彌彥宣告著,然后突然「哦啦——??!」地吐出一聲叫喊,刺出了必殺的一劍。
所謂的目錄就是指有段數(shù)的人,按照后來的算法,差不多是劍道三、四段的程度。雖然這第一擊很是駭人,但彌彥只是稍稍移動身體便躲了過去。
“!”
“……”
或許因為這些動作就發(fā)生在一瞬間,所以刀落空的一方和躲過刀的一方都有點吃驚。干雄重新擺起架勢作了接下來的攻擊,而對于這毫不停息的連續(xù)攻擊——彌彥只是一直防守。乍看之下,彌彥就像是被風吹動、毫無依靠的野草一般。錯開、回避或是抵擋著干雄激烈的攻擊,他完全看地清對方的動作。
——我看出來了??!一個流派的……而且是用真劍使出的刀法,我看得一清二楚!
彌彥一邊左搖右晃地躲閃著,一邊覺得這打心底里發(fā)出的叫喊正在全身擴散。
——每日稽古的成果著實體現(xiàn)了?。‰m然有點不忿,不過還是要感謝阿薰……
彌彥甚至還顧得上為此而高興。
而另一邊,干雄雖然保持著攻勢,心中卻越來越焦急了。
“這……!小鬼!!”
他竭盡全身的力量攻擊著,卻怎么也砍不著彌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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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無賴漢們逃走,彌彥和干雄繼續(xù)戰(zhàn)斗的時候,小燕不知何時也已經(jīng)來到了巷子的附近。
她什么聲音也不敢發(fā)出,全身因為恐懼而發(fā)著抖,只是在一旁用祈禱的心情看著彌彥的戰(zhàn)斗。小燕知道,彌彥會在這里戰(zhàn)斗,完完全全是為了要救自己。
“夜這么深,女孩子一個人在外游蕩很危險哦?!?/p>
小燕忽然被人從身后『碰』地拍了肩膀,嚇了一大跳,身子都僵硬起來。
“請……請問哪位?”
“神谷薰。彌彥的師匠喲,算吧……”
小薰盡可能開朗地作了自我介紹。小燕聽她這么一說,就猜想她應該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便說出了自己為何這么晚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
“效忠主家是武家士族的家規(guī),我一直以來,都是被這樣教導的。但是,要給他人帶來災難的話,我還是看不過去。這么想著,我就過來了,打算無論如何一定要阻止這件事……可是彌彥醬他……”
小薰理解小燕說這話的心情,但她還是堅定地說了。
“很遺憾,燕醬你是沒辦法阻止那個男人的。這里交給彌彥就好,不過你要作一個承諾?!?/p>
“承……諾?”
“對。如果彌彥贏了,燕醬你要持有更堅強的心!!不要再被無聊、古老的家規(guī)所囚。再發(fā)生這次這種事的話,要打一開始就果斷地拒絕。
小薰用溫柔的語氣對小燕說著,態(tài)度也十分沉著,好像她是小燕的親姐姐一樣。
“——時代已經(jīng)改變,盡管說現(xiàn)在是個四民平等的世界,可要是人的心不改變,那就什么意義也沒有了?!?/p>
小燕全身心地聽著小薰的話,努力地理解著。突然,她聽到了干雄的怒罵聲,不禁身體一僵,趕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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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臭小鬼!我決不饒你!!”
在交戰(zhàn)的這一邊,干雄已經(jīng)急到了頂點,要使出甲元一刀流的必殺技『浮足落』。
這一招,是以幾乎貼地的低姿,用刀橫掃對方的雙腳。可以說,是空前的招式。
干雄的身手、眼力,都不遜于在白天時的靈敏??粗袷堑沽讼氯?,右手卻立刻使勁把刀橫砍過來。
彌彥拼了命,左腳才堪堪抬起躲過了這攻擊,就在他覺得右腳將要不保的時候——
“求求你一定要贏!彌彥『君』??!”
或許是身為女孩子的本能吧。小燕把平時的羞澀全拋到了一旁,用盡全力喊了出來。
——對了……!我的劍上還有著要保護的人的命運??!
與其說是彌彥的判斷,不如說是反射性的動作。彌彥用躲閃開的左腳,往就要砍到自己右腳的刀上,用力踩了下去。
“我……贏了?。 睆洀┯夷_踏前一步,將重心從踩在對方刀上的左腳轉移到右腳,猛地朝亂了架勢的干雄奮力一擊。
竹刀重重打在了干雄的脖子上,這擊中要害的一擊使他立時倒下,連叫聲都沒有發(fā)出。

彌彥氣喘吁吁,覺得有種想吐的不適感,他的肩膀因為大口的喘氣而劇烈起伏。最后,當他調整好了身體的狀況——
“喂,阿薰,為什么你會在這里?你這混蛋早就全知道了是么?”
彌彥這么一罵,就順帶也罵上了屋頂上的兩只。其實在剛才那么激烈的打斗中,彌彥還是冷靜地注意到了在監(jiān)護著自己的三個人。
被彌彥點到的劍心和左之助,也不知抽什么風,大半夜的,竟然就在屋頂上合唱起來,裝作是『寒蟬』。
“春天是沒有蟬的——!笨蛋啊你們!”
彌彥嘴上生氣,打心眼里卻感謝著這三個多管閑事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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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燕醬回家,你們先回去吧?!?/p>
劍心和左之助很老實地對著小薰點頭。
“啊啊,路上小心。”
在這告別之時,小燕忍著盈眶的淚水,向彌彥道了謝。
“不必多禮~我啊,就是討厭看到別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畏縮縮的樣子,所以才插手而已。”
彌彥的話很是冷淡,如果對方換作是小薰,恐怕這時就給他一拳了。但是,小燕卻是溫婉而惹人憐愛地說了。
“嗯,所以……”
她稍微低下頭,向彌彥作下承諾,自己再也不會『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畏縮縮』了。
彌彥一幅十分意外的表情。不過,他的精力和力氣,似乎都在剛才那場以一敵多的死斗中用盡,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么明天,赤別戶再見?!?/p>
彌彥聽著小燕這么說完,然后,等到他看不見她和小薰的身影之后,就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就睡著了。
“這樣算是了結了一件事——”
劍心看著靠倒在左之助身上熟睡的彌彥,一邊這么說道。
“——左之,接下來,麻煩你再陪拙者『一回合』吧。”
不知何時,劍心的兩眼中,已經(jīng)射出了曾為『人斬拔刀齋』時的凄絕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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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的襲擊
“……!”
劍心用左手將逆刃刀稍稍頂出刀鞘,然后壓住刀柄的末端,一邊靜靜地站了起來?,F(xiàn)在的時間是凌晨三點,自彌彥的那場壯絕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過了大約三個鐘頭。
劍心伸出右手,搖了睡在一旁大聲打鼾的左之助的肩膀。在那巨大的鼾聲停下的時候,劍心聽到了后門那邊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音。
這里是赤別戶店長的家。二樓睡著阿妙和她所有的家人。
?
之前,劍心拜托左之助,把彌彥送回神谷道場之后,再回到這里來。
——他們不會,還要……再來一次吧……
左之助無法相信。然而這個充滿年男子氣概、原是打架專家的人,卻沒有發(fā)一句牢騷,接受了劍心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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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撬開了門鎖,從聲響判斷他們在后院。
劍心和左之助靜靜地來到走廊,只見十幾個全身黑色裝束的男人,已破壞了邊門進入了庭院。
劍心和左之助兩個人的視力,即使在晚上也一樣地好。
無論是男人們的衣著,還是他們手上拿的刀劍,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左之,這些人和之前的無賴漢們不一樣,要小心點。”
其實根本不用劍心提醒。當兩個人一聲不吭地從走廊躲進庭院的時候,左之助就已經(jīng)看出了這些剽悍男子們的身手。
頗有本事的男人們,很快地察覺到了劍心和左之助的存在,迅速地擺起了架勢。
一時間,雙方突然交鋒起來。
劍心一邊躲開從正面對他進行突刺的男人,一邊瞄了左之助一眼。左之助正壓低著身子,朝另一個男人的側腹部,重重地施了一記鐵拳。敏捷的動作能叫人看得出神。
這一拳有如信號一般,立時,店長家完全地被暴風般的喧嘩籠罩起來。
這群入侵者們,肆無忌憚地制造起巨大的響聲來。無論是隔扇、木板門,還是紙門,都被推倒、破壞。男人們踩著嘈雜的腳步聲深入到了屋子里面。
房子在一瞬間陷入了震響而混亂的狀態(tài)。
“左之……!”
劍心在中庭跑著,一邊叫起來。
“通往二樓的樓梯,拜托了!”
“哦!交給我吧——”
左之助背對著劍心的聲音傳來的方向,踢倒了面前的一個蒙面男,就往屋里跑去。見此情形,有侵入者們追了過去,在左之助的兩側亮起劍來。
劍心挑開入侵者們的刀劍,從旁邊插入了這邊的戰(zhàn)勢。然后他飛躍而起,向想要全力攻擊他的敵人,正面劈了下去。
然而,一個、兩個、三個……同伴們陸續(xù)地倒下,侵入者們竟沒有要退縮的樣子,反而更加不屈不撓地繼續(xù)上前攻擊。
在打斗時,在這群身著忍裝束的人當中,有雙銳利的眼睛,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斷地盯著劍心。劍心記起了這個曾經(jīng)見過的異樣身形。
——不忍池的那個男人!
他八成是這一群人的首領。劍心看出了這一點,再次以手上的逆刃刀擺好架勢,準備接近那個人。不過,劍心的行動似乎被察覺了。有一個人影快速地跑近了那人的身邊,要保護他們的首領。
劍心立時向這人影施出一擊,但是對方卻輕快地閃開,接著跳起來,朝劍心的頭頂砍下。
劍心這被躲過的一擊,看似是情急之下的暴躁,其實他并無機可乘。
“嗯——!”
劍心低聲運氣,彎下一邊膝蓋,扭轉上身,避開對方銳利的刀尖,然后單手握刀橫掃了人影,反應從容不迫。
劍心逼近著那個應該是首領的男人。男人掩護住右手,把刀尖朝下。
“你就是長岡主馬吧!”
對方聽到劍心這句話,方才像餓鬼般的敏銳瞬間一頓。顯然,他的心中一定很是狼狽。
“……”
不用說,那正是甲元一刀流的架勢——
劍心將逆刃刀豎直舉在右前方,確信著自己的推測。
“你的陰謀,從甲元一刀流的戰(zhàn)法就已經(jīng)明了!”
過去在京都曾有本多忠彌,在幾天前的夜里又有面前的這個男人在上野的不忍池,向他展露過甲元一刀流。這個流派的特征,就是以由下往上砍的刀法引誘對方,然后用速度、角度、力道,都遠遠銳利過第一刀的第二刀,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這是二段式的必殺之劍。
與他們對戰(zhàn)的人,若是對于一般的那種和第一刀一樣的攻擊很有經(jīng)驗,往往就會錯看第二刀。這可以說是利用善用兵法(※)者的習慣和疏忽,十分巧妙的心理劍法。
“……你那個無賴漢兒子干雄和他的那幫手下,恐怕就是『第一刀』,而現(xiàn)在,你則是真正的『第二刀』。你們的目標是赤別戶的錢,也就是你們要前往美國的資金對吧??!”
“你、你說什么?。俊?/p>
一直徹底保持沉默的男人,被指出了企圖之后,就似乎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叫出了這一聲之后,單手握刀的他,便維持著刀尖向下的架勢沖向了劍心。
那是速度快地似風,卻又充滿了巖石般魄力及重量感的一擊——假如這一刀的精神、技術和力道相合一致的話,搞不好劍心還會輸呢。不過現(xiàn)實還是劍心避過了這一擊,接著馬上以跪著的姿勢,從敵人的腳邊,以逆刃刀拂開了對方的劍,然后橫砍了敵人的雙腿。男人便這么倒了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突如其來有槍聲響起,然后——
“哦哦——!”
遠遠傳來左之助的吼聲,緊接著,又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感到有一陣地動震及腹部,終于,左之助身影從屋子當中出來了。
劍心一看到左之助,就趕緊問:
“剛才的槍響是怎么了?”
“別擔心。子彈是打在另一邊的柱子上。沒有人上到樓上?!阋膊畈欢嗍帐巴炅寺铩!?/p>
兩個人相視著笑了。
“呼——不過敵人真是比預想的多,這大概有十二三個人吧?”
“是啊……”
然后左之助問了附和他的劍心,到底是什么時候解開這個陰謀的。
“就因為左之你那一句話,迷題就都解開了?!?/p>
劍心由左之助提供的情報,知道了本多忠彌和長岡主馬的關系,也知道了與彌彥發(fā)生沖突的人,正是主馬的兒子——干雄。對于彌彥來說,只要他拼命,就可以擊潰干雄那群無賴,然而如果他們真心要搶劫,彌彥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劍心也想過,也許干雄是單獨犯罪,可是甲元一刀流的道場要去美國作擊劍興行的表演,又成了解開謎題的新線索。
“如果黑幕是主馬,為什么又要那么含糊地行動……關于這一點,拙者可考慮了很久呢,左之。不過拙者最后還是弄清了事情的全貌。”
劍心這么說,左之助卻還是一頭霧水。于是劍心便向歪著頭思考的左之助解釋了:
“——也就是說,主馬一伙人計劃了搶劫赤別戶店長家的這件事。要透過干雄威脅燕殿拿到鑰匙,當然他們也要監(jiān)視店里。這時他們發(fā)現(xiàn),店中還有一個打零工的奇怪小鬼,要避免可能出現(xiàn)的妨礙,他們得尋找他打工的理由,然后便找出了神谷道場?!?/p>
聽到這里,左之助也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如此!接下來他們發(fā)現(xiàn)神谷到場里,有著被稱為『劍術小町』的小姐,和一個身份不明的流浪人。在他們仔細調查之后,便發(fā)覺這個流浪人,就是過去打倒他們師父的『人斬拔刀齋』?!?/p>
劍心點頭對左之助的推理表示肯定。
“真是群笨蛋啊。要是老老實實地只來搶劫就好了嘛……竟然還又決定要替他們的師父報仇?!?/p>
“嗯,為了讓拙者困惑,不但讓薰殿受傷,還把拙者引到不忍池……”
“結果長岡主馬不敵你的飛天御劍流,在差一點要被你逮到的時候,還要由同伴開槍來掩護他,驚慌失措地逃走?!?/p>
然而主馬卻想到了反過來利用這個復仇失敗的作戰(zhàn)方法。
讓劍心深信身邊的人由于自己受到狙擊,然后他自然便會關注彌彥,于是主馬便命令自己的兒子干雄,把本來計劃暗中威脅小燕的事情搬上臺面,把原已經(jīng)強要小燕弄到的鑰匙模型,得意洋洋地『明』搶過來。
“——那就是說,他們最早并沒有讓干雄親自來搶劫的計劃咯?”
“很有可能……”
“他們就這樣改變了計劃,讓干雄去打頭陣。由自己的兒子來做,如果直接成功了最好,但就算失敗,也可以把我們的注意力轉移到干雄那邊,在我們打倒干雄的那伙人回去了之后,再由主馬親自帶人趁機行動就可以。由于這件事情有小小姐參與其中,我們也不可能去報警?!?/p>
左之助說到這里,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干雄的那伙人搶劫的事,即使中途廢在拙者等人手里,赤別戶的人也會因為事情告一段落而安心地熟睡……等到主馬他們正式上的時候,事情就好辦多了。”
“原來是這樣……如此一來,計劃就萬無一失了?!?/p>
左之助一副完全明白了的樣子,然后張開雙臂高高舉起,伸了伸懶腰,似乎非常高興。
“也好,我好久沒打這么有趣的架了?!?/p>
左之助這么說著,又跟劍心對望了一下。
從旁邊的房間里,傳出了掛鐘的鳴響,時間已是凌晨五點。
再過不久,天就會漸漸亮起來了。
赤別戶的店主、阿妙,還有住在這里的其他人,似乎還屏著呼吸躲在二樓,樓上一片鴉雀無聲。
“那么……我們就回去吧?!?/p>
兩個人這樣小聲的說著,離開了戰(zhàn)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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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劍心、小薰,和左之助三個人,斟酌事情也差不多收拾到了一個段落了,便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一起來到了赤別戶。然后,劍心和左之助,便很得意地站在了正認真工作著的彌彥面前。
“唷,彌彥,很努力嘛。事情告一段落真是太好了,不過,我們還沒有問你打工的理由呢?!?/p>
被左之助這么一問,彌彥顯得有點不知所措,但也一點沒有要招供的樣子,他開始用「現(xiàn)在很忙……」之類的理由逃避。于是左之助靜靜的將手搭在了彌彥的肩膀上。
“哎,我說彌彥啊,你搞出那么大的動靜,卻一直對我們保持沉默,太不夠意思了吧?如果你還要堅持緘口不言的話,到時候……”
被左之助這么一恐嚇,彌彥終于死了心。
“我知道啦,說就是了……是為了買逆刃刀啦。有一天等我變得像劍心那樣強,我也得有把逆刃刀,所以只是想要從現(xiàn)在開始存錢而已。”
對于彌彥這值得讓人欽佩的坦白,劍心點了點頭,左之助卻捧腹大笑。
“不準笑!這個雞冠頭??!就知道會這樣我才要保密的??!”
彌彥千叮萬囑,要他們絕對別把這件事跟小薰說。然而,他這吩咐完全沒有用,因為在不遠處閑談著的小薰和小燕,早都全部聽到了。
順帶一提,明神彌彥還不知道,打造出劍心逆刃刀的刀匠——新井赤空已經(jīng)過世,再也不會有人打造出一樣的逆刃刀了。
※在日本,可以指以劍術為中心的武術,可參考97年推出的PS游戲《十勇士陰謀篇》中的道具『兵法指南』、『兵法秘傳』,道具名中的兵法一詞與小說此處是同一意思,而非用兵的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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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浪漫花絮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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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政、電信(※1)花絮
『目安箱』(※2)——提到這個,就屬八代目將軍——德川吉宗最為有名。不過在『一新』之后的明治初期,也曾在各地設置過目安箱一段時間。
然而,在裁判制度漸漸完善之后,就在明治六年(1873)的六月份,廢止了這種訴狀體系。
而大家長久以來所熟悉的目安箱的型式,還是在新時代被傳承了下來。正好當時興起了郵政制度,于是『郵便箱』(※3)就被做成了與『目安箱』同一個樣子。
明治四年(1871)一月,東京與京都、大阪之間開設了郵政所??墒?,這個和以前的『飛腳』(※4)完全不同的國營郵政產(chǎn)業(yè),卻無法被一般人理解。
在東京、淺草一帶負責打掃街道的老人,把垃圾倒進了郵便箱。也就是說,他把郵便箱誤認為是垃圾桶。
這種事情在各地都發(fā)生過,以至于有一陣子,郵便箱還被貼了『禁止將垃圾投入箱內』的告示。
更夸張的,應該算是有些人,竟然將郵便箱誤認為是公共尿壺,而把『男性的象征』伸進里面方便。
有一次,一個男人當場被邏卒(※5)發(fā)現(xiàn),可他卻對向他大發(fā)雷霆的邏卒這樣說了:“現(xiàn)在是文明開化的時代。我就是認為隨地小便是不應該的,所以才特地找了便所方便的,你沒有理由對我生氣啊?!?/p>
男人真的把郵便箱當成了送『便』的箱子,邏卒卻以為他在跟自己開玩笑,責罵聲比先前更大了。于是男人害怕地說道:
“那個,莫非這個郵便箱不是用來小便,而是大便專用的嗎?”
據(jù)說這名邏卒被驚地目瞪口呆。
郵票也是一樣。大家都從來沒有見過,只是聽說「只要貼上一張規(guī)定面額的郵票,信就可以送到全國的任何一個地方」這樣的說明。郵票在明治四年三月首次發(fā)行,面額有四十八文、一百文、兩百文和五百文。明治八年(1875)發(fā)行了十二錢、十五錢、四十五錢的郵票;在翌年的明治九年(1876),發(fā)行了標作五厘的半錢價值的郵票,另外還有一錢及二錢的郵票。
由于人們的知識和實際無法順利地契合,還留下了這樣的笑話:
“我要買一百張一錢的郵票,算我便宜一點?!?/p>
在郵局的工作人員說明郵票不能因為買得多而打折之后,對方又說了:
“那我買以前剩下沒賣完的好了,這樣就可以便宜一點了吧?”
也有關于郵票大小的抱怨。當時,二錢的郵票和一錢的郵票,大小是相同的。因此,有人不可理解:為什么不管什么商品同種之間都是大的比較貴,而這種郵票,卻要用同樣大小郵票的兩倍金額——二錢來出售?更有甚者,為了這個緣故,而靜坐在郵局表示抗議。
令人難以至信的最高杰作,還是要數(shù)在日本橋的郵便箱旁,出現(xiàn)被綁住的小孩子這件事吧?
負責收送信件的郵政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了小孩,驚訝地問他說:
“孩子,你為什么被綁在這里?”
“因為我要去島根的叔叔那里?!?/p>
孩子這樣回答道。他的父親想了許多方法,最后得到了「既然時代已經(jīng)文明開化,就把我的孩子當成包裹寄到島根去吧!」這個點子。工作人員仔細一看,孩子的額頭上貼著一圓五十錢的郵票,和服的衣襟上,也縫著寫了收件人住址和名字的布條。
“我們不能把人當貨物來處理。”
工作人員這么說著,把孩子送回了家,據(jù)說孩子的父親根本無法理解為什么不能用這個方法。
類似的事件,在那之前幾年也發(fā)生過。
明治二年(1869),在東京到橫濱之間的三十二公里,設置了臨時的電信線路,并且在僅僅兩年之后,就延伸出了東京到長崎、東京到青森的線路。
人們聽說電報通信又快又便利,卻不明其中的『原理』。許多人甚至懷疑,一定是雷公被抓了之后,被關在那細細的電線中。
有一天,一個商店的年輕伙計,因為聽說了電報能將要件很快地送達,便想要將東京的名產(chǎn)『米花糖』,寄給住在青森的父母。
小伙子等到夜晚,偷偷地爬上電線桿,把包著米花糖的包裹吊在了電線上。
“這樣的話明天就能……”
他這么相信著,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抬頭看了電線,包裹用的方巾依然掛在那里。而且,方巾上東一個孔、西一個洞的,里面的米花糖都不見了。這八成是烏鴉的所為,然而這名伙計卻驚慌失色。
“雷公果然在電線里面。一定是因為我沒付錢就想寄東西,觸怒了雷公。”
之后,據(jù)說那個伙計只要一聽到打雷聲,就會嚇得壓著肚臍東跑西竄。
另外,十分有趣的是,在運送郵件的時候,郵遞員是被允許攜帶六連發(fā)的短槍的。由此可見,當時的治安是很糟糕的吧。
※1. 電報;
※2. 訴狀箱;
※3. 郵筒;
※4. 信差;
※5. 后來的『巡查』,即巡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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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紙花絮
明治時代報紙的始祖,其實是江戶時代的『瓦版印刷品』,在幕末時期的時候參考了在橫濱等地發(fā)行的英文報紙,以及留學生們在歐美國家看到的報紙,又嘗試了一些以前沒有過的做法。
這些做法中,就有『報紙小說』。
創(chuàng)刊于明治八年(1875)的『東京繪入(※1)新聞』,將發(fā)生在千葉縣的情色事件,改編成浮世繪風格的圖畫故事之后,在報上連載了三天。據(jù)說他們是第一個采用這種方式刊登事件的報紙。
“接下去會怎么樣呢?”
讀者們十分有興趣,而報社也判斷這種做法可以增加銷路,于是便開始陸續(xù)連載小說。
然而,不了解報紙小說的一般人,往往對于故事中的女主角非常同情,也對故事里的壞人感到十分憤慨。
“為了這個世界和所有人,不能讓那種家伙活下去?!?/p>
竟然會有在看過報紙上連載的小說后,這樣闖進報社,要報社告訴他壞人愿意在哪里決斗,如此危險的讀者存在。
“不,那是虛構的故事……”
記者這么回答后,那個讀者又有了新的過激反應:
“什么?你們在報紙上登虛構的事情來欺騙讀者嗎——!”
讀者總是會越來越生氣。據(jù)說無論是哪一家報社,都接到過類似的抱怨,抗議書多得能堆成山一樣。
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明治九年(1876)六月,東京和橫濱的權威報社的代表們,集中在了淺草觀音寺,說要熱鬧地慰藉報上死去的被情殺、或溺死的人的靈魂,舉行了『新聞供養(yǎng)大施餓鬼』的活動。
總而言之,不增加報紙的讀者是不行的。在報紙上刊登圍棋的對局,也是吸引新讀者的方法之一。明治十一年(1878)四月一日,『郵便通知』成為了第一個刊載圍棋對局的報紙。至于報紙上的漫畫——PUNCH(※2)專欄,則是在明治十五年(1882)出現(xiàn),而第一份報紙的附錄則是出現(xiàn)在明治二十三年(1890)元旦,內容是丹山應舉作虎之圖的復制畫。
最初的報紙是早報,然而在明治十年(1877)十月,『東京每夕新聞』在銀座設立總部,開始發(fā)行晚報。之后,晚報就大量地在市面上開始出現(xiàn)。
說到這里,其實報紙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改變的,就是通過登廣告而獲取收入。
明治初期的報紙上,尤其以進口藥品的廣告為最多。那個時候還沒有對于夸大不實的廣告進行嚴格的審查,所以無論寫什么都是被容許的。例如:滴一滴眼藥水,在夜晚就看得見前方一公里的東西。還有在感冒藥的廣告上,寫著只要服用一次,保證可以馬上治好等等。盡是如此的廣告詞。
由于藥品是從歐洲進口的,當然價錢也不便宜。看了廣告買了藥,卻沒有一吃就馬上好,就有顧客向進口商提出了抱怨。
然而被指責藥品無效的公司,一定會這樣瞪著顧客回答的:
“你啊,穿著和服和木屐是不行的。你這樣子進口藥怎么會有效嘛!你聽好,要是你希望歐洲的藥有效,就要吃涂了黃油的面包、晚上睡在高起的床上,對事情的想法也要和歐洲人一樣才行。要是不這樣做,來自歐洲的藥則么會有效用呢?”
據(jù)說被這么反駁了的顧客也都說了「原來如此」,表示理解了之后,道了歉,就回家了。
說到有趣的廣告,還要屬『征求良緣』的個人廣告。敘述自己的簡略履歷,公開征求對象的人很多,還有專做婚姻介紹的人也不少。
刊登在明治十年二月的『郵便報知新聞』上有著這樣的奇特廣告詞:
「鑒于緣分在人生中有著重大的意義,期望著許多青年男女的幸福,我愿意擔任良緣的媒介」。這個廣告詞是一個住在淺草地區(qū)的人寫的,后面還注明了「上等對象三圓,中等對象一圓,下等對象二十錢」,請有意者選擇檔次之后前來申請。
按照人們的收入水平來說,當時的一圓差不多相當于現(xiàn)在的一萬日元。盡管如此,仍然有許多人拼命設法籌出錢來,準備了『上等對象三圓』的金額,提出了申請。
然而,也有人把這個誤認為是青樓的皮條客寫的廣告,而發(fā)生了將介紹來的女性帶進『曖昧宿』(※3)的事件,于是這個稀奇的生意也只做了一年就停止了營業(yè)。
※1. 有插圖的;
※2. 諷刺畫;
※3. 差不多是現(xiàn)在的LOVE HOTEL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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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裝花絮
文明開化的浪潮,當然也要涌向身體上的儀容。
「只要戴上帽子:不但可以避免日曬,也不會中暑;不光感冒,其他的流行病也不會得?!?/p>
如此在報紙廣告上宣傳的帽子中,最流行的有『附有耳套的海獺帽子』和『山高帽子』(※1)。還有人提出帽子有驅邪的作用,使得這種意見流傳在了人們之間。明治三年(1870)的時候,有很多人戴著帽子睡覺,甚至有人特意給生病的人戴上帽子。
由于那時候帽子還沒有在一般百姓中普及,而且價錢十分昂貴,碰到驟雨就慌張地將帽子收入懷中的人也不少。
跟帽子最搭的,當然還是洋服(※2)
自從明治三年春天,明治天皇在本石町的山城屋訂做洋服以來,洋服的裁縫店雨后春筍般地多了起來,人們也認為,穿洋服,是文明開化的象征。
在那個時代傳入日本的洋服,一律都必備三件——即上衣外套、背心,以及長褲。
然而在喜好新事物的人中,也有以前從沒見過洋服而不懂得要扣紐扣就訂做了洋服的。這種人在拿到自己的三件式洋服后,穿在身上覺得衣服不合身,而懷疑是不是裁縫出了什么差錯。據(jù)說有如此誤解的人不計其數(shù)。
有的人則是學著別人在長褲上系皮帶的樣子,在穿上三件式的洋服后,還是不系扣子,而是束上『兵兒帶』(※3)。或許他們覺得,如此一來,衣服就合身了。但是,『社會之窗』(※4)仍然是敞開的,于是在路上看到的人們,都拼命忍笑,當事人卻還以為是大家看自己看得出神了,這也許就叫『出洋相』吧。
迷信和空想混在一起——這就是我們的日本,在明治初期時候的樣子。
還有很多人,將西洋人穿的背心,當作是現(xiàn)代所講的防彈衣,將西洋人優(yōu)雅地拿在手上的拐杖,當作是西洋式的細長版『藏刀手杖』,并且深信不疑著。更有甚者,花大價錢買了背心和拐杖,胡亂作弄之后導致不能再使用,而白白浪費掉。
人們很快意識到,背心上并沒有任何機關,然而對于拐杖,卻仍然堅定地認為一定是有什么裝置使得刀不能被簡單地拔出來。也有人主張是刀生了銹,所以拔不出來。最后,甚至出現(xiàn)了想以破壞鞘的方法拿出里面的刀,而用石頭去砸,結果把拐杖弄斷成了兩截的冒失鬼。
※1. 黑色高禮帽;
※2. 西裝;
※3. 用整幅布制成的,男性或小孩系的腰帶;
※4. 當時還沒有拉鏈,褲子前面那里也是一排鈕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