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河水倒映出三個人影。

??????古藺坐在石頭上，玄暮卿蹲下身替他探查腿部傷疾。

??????“怎么樣？”

??????“開始有顯微好轉(zhuǎn)跡象?！?/p>

??????“丠寧哥哥為什么不回?zé)o泠？”

??????“哥哥不方便進(jìn)去。”

??????“為什么？”

??????“我進(jìn)去以后要抄寫經(jīng)書，從早寫到晚，到時候我寫著寫著難受就會想把小古拖過來幫我寫。”

??????“......”古藺急忙道：“丠寧哥哥還是別來了，我下山看你?！?/p>

??????玄暮卿莞爾一笑，站起來掏出幾個小玩意給古藺：“給你。”

??????古藺驚喜道：“謝謝哥哥。”

??????林稚就站在旁邊看著玄暮卿一本正經(jīng)地糊弄古藺，不禁覺得好笑，同時好奇也多加一分。

??????他印象中的無泠并非那些古板死認(rèn)理的仙門宗派，它容納百川，只要是善，哪怕是鬼也會手下留情。

??????言語上說仰慕無泠，實(shí)際上都不想踏入一步。

??????傍晚時分，紅霞落日，林稚帶古藺回門送回凝谷那。

??????一送回去便迫不及待跑下山，回到河道旁邊。

??????當(dāng)看見那抹熟悉身影還在時候，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

??????還好，人沒跑。

??????玄暮卿仿佛專程等他，未等他走近就轉(zhuǎn)過身道：“先生。”

??????又帶上了狐貍面具。

??????林稚想起那一天，他去英水莊那一天清晨，玄暮卿如同這般在等他。

??????待走到其身邊，伸手取下對方面具，玄暮卿頷首站著不動，任由他摘下。

??????“我還以為你不在了呢。”林稚深深望著他熟悉容顏，“上回我去到客棧只剩下一間空房間?！?/p>

??????“當(dāng)時有事，沒來的及和先生道別。”

??????“你這回打算待多久？”

??????“不好說，主要看先生想待多久?！?/p>

??????“丠寧，你要不要隨我回?zé)o泠？”

??????“不了?！?/p>

??????“可是在害怕什么？”

??????“算是吧?！?/p>

??????“我?guī)煾?？?/p>

??????“嗯?！?/p>

??????“我?guī)煾溉撕芎?，不會對你怎樣，就算怎樣了我也會盡全力護(hù)住你?！?/p>

??????聞言，玄暮卿低聲輕笑一聲：“我倒不怕他對我怎樣，他也不會對我怎樣，我們之間也沒有血海深仇，只不過現(xiàn)在不是面見的時候，等以后合適了自會親自登門拜訪?！?/p>

??????林稚：“如此?！?/p>

??????“先生，這是你的禮物。”玄暮卿淺笑著攤開手掌心露出一枚項(xiàng)鏈。

??????“啊？我也有？”

??????“嗯，我?guī)湍銕稀！?/p>

??????玄暮卿上前一步，將手里的項(xiàng)鏈戴到林稚脖子上，林稚低著頭，由于近距離接觸，清晰的幽香鉆入鼻子，挑起兩人同床而眠的日子。

??????隨后耳垂又被不輕不重捏了下。

??????他猛然驚愕抬頭，距離太近，鼻尖差一點(diǎn)觸碰，冷不防撞入一雙柔色泛濫的眸子里。

??????霎時間方寸大亂，呼吸紊亂，胸膛明顯起伏，耳根紅了，恰似涂抹了姑娘家的胭脂。

??????片刻，林稚回神過來，被電了一樣反應(yīng)極強(qiáng)地后退幾步。

??????活似被人調(diào)戲的良家婦女。

??????一道輕笑自耳旁蔓延開來，林稚整個人腦子空白癡傻了，耳朵越發(fā)漲紅。

??????林稚穩(wěn)了穩(wěn)身，摸著項(xiàng)鏈吊著的小瓶子故作輕松道：“這是什么？”

??????玄暮卿：“我在里面儲藏了一些靈氣，下回先生要是遇到戾氣出現(xiàn)頭暈頭疼可打開瓶子，一共可以使用五次?！?/p>

??????林稚摸摸鼻子，悶悶道：“抱歉，我這體質(zhì)有點(diǎn)麻煩?！?/p>

??????玄暮卿：“也還好。”

??????林稚：“偶爾出趟遠(yuǎn)門還是挺好的，原本是為了尋找關(guān)于水魄燈修復(fù)法子才去那邊，剛巧遇到了你。”

??????“不算巧?！毙呵洌骸拔矣浀盟菬艟驮跓o泠吧，怎么碎了？”

??????林稚沉色道：“無泠的水魄燈早就毀壞了，我想找材料修復(fù)好它。”

??????玄暮卿：“毀了便毀了，我想以現(xiàn)在無泠實(shí)力也并非一定要修復(fù)好它?！?/p>

??????林稚拉攏腦袋失落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玄暮卿：“水魄燈取自集天地靈氣的萬熒玉石，后經(jīng)過神秘仙人煉造所成，世間獨(dú)一無二。最初是為困住一些力量極強(qiáng)的罪惡邪獸而打造出的。先生其實(shí)不用內(nèi)疚于心，修復(fù)水魄燈的一些材料不在這片大陸上，它本身也不是這片大陸凝聚成的靈器?！?/p>

??????林稚：“我?guī)煾敢蚕胄藓盟?，水魄燈剛碎的那陣子，他寢食不安研究它。?/p>

??????玄暮卿：“你師父？他應(yīng)該比你更清楚沒有修復(fù)可能?！?/p>

??????眸子變得暗沉，月禾按道理深知不可能修復(fù)，明知不可能還繼續(xù)下去，他明白為的是什么……

??????喉嚨滾動，嗓子干啞。

??????“先生，月門人現(xiàn)在還在尋求法子？”

??????“嗯，還沒放棄。師父一但對一件事產(chǎn)生執(zhí)念會一直堅(jiān)持下去?！?/p>

??????“先生之前有沒有碰過水魄燈？”

??????“算有，說起來水魄燈出事那天我剛好在場，甚至進(jìn)了無間獄，幸好被喚醒了?！?/p>

??????“我有個法子能打斷你師父這種不切實(shí)際的念頭?！?/p>

??????“什么法子？”

??????“先生湊過來一點(diǎn)。”

??????“嗯。”

??????“再近一點(diǎn)。”

??????“這樣可以了嗎？”

??????“可以了?！?/p>

??????玄暮卿低頭在他耳邊低語，氣息噴進(jìn)他耳朵，軟唇時不時掠過摩擦皮膚，咬耳朵說話，極其親昵。

??????

??????

??????第二天，林稚去找月禾，在門外敲了三聲，聽聞里面人應(yīng)答才推門而入。

??????“小稚？有什么事嗎？如果不是你的終生大事就別來煩我?！痹潞淌峙跻槐緯?，坐在窗邊搖椅上懶洋洋道。

??????沒有半分宗門門人模樣。

??????林稚不可避免白了他一眼：“不是終生大事?！?/p>

??????月禾嗤鼻道：“那請您滾吧，沒出息的家伙。” ??

??????林稚沒聽見一樣，環(huán)視一圈，果然看到了他書桌上的一瓶子，放了水魄燈粉末的瓶子，直徑走到他身邊，道：“師父，正經(jīng)一點(diǎn)?！?/p>

??????月禾：“我難道不正經(jīng)嗎？我可太正經(jīng)了。”

??????林稚嫌色道：“可拉倒吧。說正經(jīng)的，我想起來之前在無間獄的一些事。”

??????月禾挑眉：“怎么了？想回去再體驗(yàn)一番?！?/p>

??????林稚：“那倒不想，其實(shí)那時候我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樂聲，驅(qū)散痛苦折磨?！?/p>

??????月禾：“什么樂聲？”

??????林稚：“好像是簫聲。”

??????月禾悠哉悠哉躺在椅子上搖晃的身子瞬間僵滯，驀然瞪大雙眼，片刻，從牙縫之間擠出字，一字一頓道：“你說什么？”

??????林稚：“我聽到一陣簫曲，撫平身上痛苦折磨。”

??????月禾眼睛微微發(fā)紅：“然后呢？”

??????林稚回想道：“然后有個人說了句話，‘幸而得存，燈毀魂走，奈何輪回道，來日李花開，共飲秋李釀。’”

??????“啪”地一聲，月禾手中的書本落地。

??????林稚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失態(tài)的月禾，擔(dān)心道：“師父……”

??????“最近有點(diǎn)累，小至你先回去吧?！痹潞叹従忛]上眼，揮了揮手，“我想休息一會。”

??????“是，師父?！?/p>

??????林稚關(guān)好門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一眼，眨眨眼，神色頗為復(fù)雜，微微低垂眸子思量一些事情。

??????一會兒，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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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稚離開房間，月禾才敢睜開眼睛，雙眼已經(jīng)赤紅，水霧盈漫眼眶。

??????人老了，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心臟一陣陣抽痛。

??????弓著腰坐著，雙手抱頭，兩肩膀止不住顫抖，篩子一般抖動。

??????淚水模糊視線，多年來壓抑的情感被鑿出一個口子，決堤一樣洪瀉。

??????你還在……

??????你還在……

??????你真的還在……

??????所幸……你還在……

??????

??????暗夜如墨，玄暮卿站在客棧的窗前，遙遙眺望無泠，一股涼風(fēng)灌入肆意吹動他的發(fā)絲。

??????依舊是青色長衫，腰間掛著一個狐貍面具。

??????手游至面具那，取下拿到跟前，頷首安靜注視它，眸色如深幽的古井不見半分波瀾，然內(nèi)心思緒萬千。

??????這面具還能戴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