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蘇聯(lián)以及在克拉斯諾頓本城,都有著不少像你一樣平凡的但是因為建立功勛而享有榮譽的人,--這樣的事,在以前的書里不會記載的。在頓巴斯,而且不僅在頓巴斯,尼基達·伊佐托夫和斯達哈諾夫的名字家喻戶曉。每個少先隊員都說得出,巴莎·安蓋林娜是怎樣的人,克里沃諾斯和馬卡爾·馬扎依①是怎樣的人。人人都菲重他們。父親總要請別人把報上有關(guān)這些人的記載讀給他聽,過后她就會使人莫名其妙地好半天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顯然是因為自己老了,被煤車撞成了殘廢,內(nèi)心感到痛苦。是的,他迦夫利拉·邱列寧,這一輩子在自己的雙肩上承擔的工作真不少。謝遼薩懂得“爺爺”的心情是多么沉重,因為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站在這些人的行列里了。 這些人的榮譽,是真正的榮譽。但是謝遼薩年紀還小,他應(yīng)當念書。將來,等他成人之后,這一切有一天會降臨到他身上。但是,要建立像契卡洛夫或者葛羅莫夫那樣的功勛,他已經(jīng)完全成熟了-他心里感覺到,他已經(jīng)完全成熟,足以建立這樣的功勛。糟糕的是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明白這一點,除了他就沒有第二個人。在全人類里面,只有他一個人有著這樣的感覺。 戰(zhàn)爭爆發(fā)時他就是這樣。他三番五次地打算報名進軍事專門學校,--是的,他應(yīng)該成為一個飛行員?？墒侨思也皇账?。 所有的學生都到地里去干活,他因為傷心到極點,卻到礦井去工作。過了兩星期,他已經(jīng)能夠到工作面上干活,采起煤來并不比大人遜色。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別人的心目中已經(jīng)得到怎樣的好評。他從吊籠里出來的時候渾身烏黑,漆黑的臉上只有一雙淺色的眼睛和詰白的小牙在閃閃發(fā)亮。他跟大人們一起,他是那么神氣十足地、搖搖翟擺地走去洗淋浴,他像父親一樣打著響鼻,發(fā)出咯咯的聲音,然后不懂不忙地赤腳走回家去,因為他的鞋是公家的。 他回家很晚,大家都已經(jīng)吃過飯,給他單另留了飯菜。他已經(jīng)是 ① 伊伍托夫、安盤林姆、克里沃諾斯、馬扎依是三十年代蘇聯(lián)煤礦、農(nóng)業(yè)、運輸、煉鋼部門的技術(shù)車新者 成年人、男子漢和工人了。 舒爾卡媽媽的圓滾滾的雙手墊著抹布,從爐灶里取出盛菜湯的鐵鍋,直接從鍋子里給他倒了滿滿一碗。菜湯直冒熱氣,家里烤的小麥面包從來還沒有這樣好吃過。父親從濃眉下面望著兒子,顏色變淡的銳利的眼睛閃著光,胡子抖動著。他沒有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也不咳嗽,他平靜地跟兒子談話,就像跟一個工人談話一樣。父親對什么都感興趣:礦井里的工作怎么樣?誰開采了多少?工具啦，工作服啦,父親樣樣都要問。他講到水平、平巷、采煤工作面、工作面和小暗井,就像講自己家里的房間、角落和貯藏室一樣。老頭的確在區(qū)里差不多所有的礦井里都干過;他不能干活之后,就通過同伴了解各種情況。他知道是在哪個方向進行開采和開采的進度,他能夠用瘦長的手指一面在空中描畫,一面向任何人解釋開采的位置以及在地下進行的一切。 冬天,謝遼薩一放學,一點東西也不吃,就直接跑去找他的朋友--炮兵、工兵、或是地雷工兵,或是飛行員。到晚上十一點多鐘。眼皮快粘到一塊才回來溫課,可是早上五點鐘已經(jīng)到了靶場上,在那里,他的朋友,值班的中士,就教他和戰(zhàn)士們一起用步槍或是輕機槍射擊。的確,他無論是用步槍、那干式手槍、毛瑟槍、特特式手槍、杰克佳遼夫式手槍、馬克西姆槍、或是什帕金式?jīng)_鋒槍射擊,都不比任何戰(zhàn)士遜色。他會扔手榴彈和燃燒瓶,會挖壕溝,自己會裝地雷、埋地雷和清除地雷。他知道世界各國飛機的構(gòu)造,他能取出空投炸彈里的炸藥。和他一起做這一切的還有維佳·魯基揚慶柯。他無論到哪里都拖著維佳;維佳崇拜他,大致就像謝遼薩本人崇拜謝爾戈·奧爾忠尼啟則或是謝爾蓋·基洛夫一樣。 今年春天他又作了一次非常大膽的嘗試:他已經(jīng)不是要進專為青年辦的,而是要進正式的、成人的航空學校。他又碰了壁。人家對他說,他太年輕,明年再來吧。 是的,這是一次可怕的失敗-一本來要進航空學校,結(jié)果卻到伏羅希洛夫格勒前面構(gòu)筑防御工事。但是他已經(jīng)拿定主意,決不回家。為了編入部隊,他不知用了多少心機,耍了多少手腕啊!他用過 的計策和受到的屈辱,他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告訴娜佳?，F(xiàn)在他才知道了什么是戰(zhàn)斗,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恐懼。 謝遼薩睡得非常熟,父親清早起來咳嗽,也沒有把他吵醒。他醒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高懸;上房的百葉窗關(guān)著,但是根據(jù)窗縫里射進來 時候。他一醒,馬上就知道德國人還沒有來。 的一道道金光照在泥地上和家具上面的情形,他就可以知道是什么 他到院子里去洗臉,看見坐在臺階上的“爺爺”和離“爺爺”不遠的維佳·魯基揚慶柯。母親已經(jīng)到了菜園里,姐姐們早已上班去了“啊哈!你好,戰(zhàn)士!安尼卡①!喀-喀-喀……”“爺爺”向他表示歡迎,又咳戴起來。“你還活著嗎?如今這種世道,這是重要的崔一嘿!你的好朋友天一亮就來了,等你起床?！薄盃敔敗狈浅ＳH切地朝維佳那邊動了動胡子,維佳正一動不動,順從而嚴肅地抬起溫柔的深色眼睛望著他的膽大包天的朋友,朋友的顴骨很小的臉上雖然猶有睡意,但是已經(jīng)充滿了要活動的渴望。“你的好朋友真不賴，”“爺爺”接下去說。“每天早上,天蒙蒙亮他就來了:'謝遼薩來了嗎?謝遼薩回來了嗎?他心里……喀-喀……只有個謝遼薩!”“爺爺”滿意地說。 朋友的忠實就這樣從“爺爺”嘴里得到了證實。 他們倆曾經(jīng)在伏羅希洛夫格勒附近挖過工事,對朋友絕對服的維佳,本來想跟他一起留下參軍。但是謝遼薩硬逼他回家,這并不是因為他憐惜維佳,更不是因為他憐惜維佳的父母,而是因為他深信他們不僅不可能一同參軍,而且有維佳在場,反而會成為他謝遼薩參軍的障礙。維佳受了他的專橫的同伴的欺侮,十分傷心,只好離開。他不僅被迫離開,而且被迫起誓,叫他無論對自己的父母或是對謝遼薩的父母,總之,對世界上任何人都不許泄露謝遼薩的計劃:謝遼薩的自尊心要求他這樣做,以防萬一失敗。 聽了“谷爺”的話,足見維佳對朋友是守信用的。 謝遼薩和維佳坐在土房背后一條污濁的、滿生蘆葦?shù)男∠吷?。小溪那邊是一片牧?牧場后面有一幢孤零零的大房子,這是建成不久、還沒有啟用的礦工浴室,他們坐在峽谷邊上,抽著煙,交換著 ① 安尼卡是俄國古代民謠中的好吹牛的大力土 他們倆都在伏羅希洛夫?qū)W校念書;他們的同學里面,有托里亞.奧爾洛夫、沃洛佳·奧西摩興和劉勃卡·謝夫卓娃還留在城里。據(jù)維住說，劉勃佳·謝夫卓娃現(xiàn)在的生活方式跟平時完全不同:她什么地方都不去,什么地方都看不到她。劉勃卡·謝夫卓娃也是伏羅希洛夫?qū)W校的學生,但是她只念完了七年級,早在戰(zhàn)前就離開學校,因為她決定要當演員,常在區(qū)里的戲院和俱樂部里表演歌唱和舞蹈。劉勃卡留在城里的消息,使謝遼薩聽了特別高興,因為劉勃卡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跟他完全一樣。劉勃卡·謝夫卓娃就是穿了裙子的謝遼薩·邱列寧。 維佳還湊著謝遼薩的耳朵,把謝遼薩已經(jīng)知道的消息告訴他:福明家星藏者一個陌生人,所有住在“上?！钡娜硕荚诖髠X筋,猜測這是個什么人,同時又怕這個人。還有,在“干草場”區(qū)過去做彈藥庫的地方,在完全散著的地窖里,留下了幾十個燃燒瓶,大概是由于走得電性能在地晚示,要是把這些瓶子藏起來倒不錯,但是謝遼薩忽他想起了什么事,臉色變得嚴竣起來,說他們應(yīng)該趕緊去陸軍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