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熟悉面龐

　　“——用啊?！碧烨僬f完，卻已不在爸爸身邊。

　　真奇怪，她憑空冒出來竟然沒人覺得奇怪——為什么要奇怪？小馬鎮(zhèn)里獨角獸傳來傳去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天琴還有點暈乎乎的。不是吧，她怎么就到小馬鎮(zhèn)了？先是遇上無序，現(xiàn)在又碰上這檔子事。她爸爸呢？

　　肯定是那項鏈，那上面有魔法。這樣看來，她爸爸還真的對魔法有些了解，至少這東西上他說對了。天琴試著回想起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她只是用魔法稍微碰了碰這項鏈，結(jié)果就被傳送到這里來了。于是她點亮獨角，試著再傳送回去。

　　“別啊……這破玩意，早不壞晚不壞，偏偏現(xiàn)在沒反應了！”她雙蹄舉著小小的項鏈，用盡全力往上面灌注魔法——還是沒有反應。

　　“你沒事吧？”路過的一匹公馬圍過來，露出擔心的神色。

　　天琴放下項鏈。“我……我沒事，當然沒事?！彼€沒來得及再說話，天琴就已經(jīng)咬著牙往反方向逃遠了。

　　太熟悉了，道路兩旁擺著許多小攤，說明今天是趕集的日子。道路上沒有汽車，只有從一個攤位走到另一個攤位的小馬們。天琴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地面很堅實，應該不是幻覺——至少她覺得不是。無序出現(xiàn)后，就沒一樣東西感覺像是現(xiàn)實。

　　“嘿！天琴！這些天你都去哪了？”她認得這個聲音，是雛菊，那只她偶爾還會從她那里買花的粉紅色陸馬。天琴望著她，和小馬說話感覺太奇怪了。雛菊偏著腦袋?！澳氵€好吧？”

　　“呃，嗨……好久不見?！彼θ葜型嘎吨话?，趕緊跑掉了。

　　她都已經(jīng)習慣和人類為伍了，這些小馬，這么多顏色長著翅膀長著角，不長雙手長四蹄，簡直……太怪異了。

　　小馬鎮(zhèn)里空氣很清新，而且就算今天熙熙攘攘在趕集，也還是要比費城里平常的日子更安靜，環(huán)境幾乎可以說是清爽怡人了，但她不想待在這，她的世界——她的親人——還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她必須做點什么……

　　“哇哦，你竟然回來了！”天琴轉(zhuǎn)過身，是小蘋花在叫她。

　　“嘿呀，你好啊……”天琴招呼回去，“但是你……就你自己在擺攤嗎？”

　　“那可不！阿杰到鎮(zhèn)外去了，所以她叫咱自己看著鋪子！”小蘋花笑容中帶著自豪。天琴注意到她還是沒有得到可愛標記。

　　“鎮(zhèn)外去了……”天琴重復道。她思索著，又回到了街道的馬群中。

　　“等——等等！不買點蘋果再走嗎？”小蘋花在身后叫道，天琴沒有理她。

　　去找阿杰，這應該是個好主意，或者找暮暮她們也行。她在馬群中沒有看見自己的目標，這里到處都是熟悉的面孔，一些是她在街頭表演時認識的，還有些是在小鎮(zhèn)派對上認識的。

　　“天琴？”這聲音讓她腳步一下僵直在半空，她就算是化成灰都認得出來這聲音?！罢娴模娴氖悄?？你走了好久啊！”

　　天琴近乎機械地轉(zhuǎn)過身?！班?，糖糖……”

　　糖糖小跑著從她后邊跟上，她看著天琴的襯衫和褲子，皺起眉頭。“還穿著衣服褲子啊，我懂了……”天琴什么也沒說，這些是她在費城里一家叫做塔吉特（Target）①的店里買的——那是人類商店。現(xiàn)在她穿著這些衣服肯定看著相當傻吧——它們松松垮垮的，對她袖珍的小馬身體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安还茉趺矗匆娔隳芑貋碚娴氖翘昧?，你必須得去家里轉(zhuǎn)轉(zhuǎn)，我現(xiàn)在還沒租出去呢，不過我覺得日后要是有馬問，我應該會租出去吧，一匹馬住實在是太寂寞了?！?/p>

（譯者注①：塔吉特，美國僅次于沃爾瑪?shù)牡诙罅闶郯儇浖瘓F。）

　　“啊，也許吧。聽著，我真的很想回去轉(zhuǎn)轉(zhuǎn)，但我現(xiàn)在有急事?！?/p>

　　“能有什么事那么急？你必須得和我講講這些天你都跑哪去了，你走的時候也不和我說一聲……我甚至問了你父母，結(jié)果他們也不——”

　　“我……父母？”天琴愣了一秒，傻瓜，糖糖當然指的是杜威和卷云了?！芭秾?，他們肯定很想我吧，是不是……”

　　“我之前去了中心城一趟，正好遇見了他們。我想著你離開小馬鎮(zhèn)沒和我說一聲也就算了，再怎么你也應該會和你父母打聲招呼吧，結(jié)果我問他們的時候……你真應該看看他們當時的臉！他們都快擔心死你了?！?/p>

　　“糖糖，呃……聽著，這可能聽起來有一點奇怪，但是……我真的在這，是不是？這一切都是真的？”天琴一只蹄搭在糖糖的肩膀上。

　　糖糖退了一步。“你現(xiàn)在可不止有一點奇怪……你比平時還要奇怪，方方面面都奇怪……你到底干嘛去了？”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就算說了你也不會相信我的?！碧烨偻闹埽拔椰F(xiàn)在有急事要找暮暮，她在圖書館嗎？”

　　“你說暮暮？她好像被叫去中心城了，和她的幾個朋友一起被叫過去的。我說你就在這邊待一會不行嗎？我覺得你私自跑出去還欠我一個解釋呢——”

　　“中心城？”天琴仿佛是自言自語，“也難怪……塞拉斯蒂婭肯定知道無序逃脫了?！?/p>

　　“無序逃脫？”糖糖瞪大了眼睛，“等會，你怎么——”

　　“肯定是這樣！現(xiàn)在沒時間了，我得趕緊回中心城，公主可以把我再變回去?！彼肓艘幻牖疖囌驹谀睦铮缓笕鲩_蹄子往那個方向狂奔。

　　糖糖張大嘴巴望著她的背影，發(fā)出一陣惱怒的哀嚎，隨即穿過馬群奪步而去。

　　天琴穿過擁擠的街道，這里沒有一只馬看上去很著急，他們肯定是還不知道消息，塞拉斯蒂婭公主只請了諧律精華的承載者們過去。她們知道無序逃脫了嗎？

　　她很快就到了小鎮(zhèn)邊上的火車站，找路不難，她對小鎮(zhèn)的記憶遠比想象中的清晰。這時候火車站里幾乎空無一馬，大家今天都不打算出行，一只穿藍色工作服的公馬百無聊賴地坐在柜臺前，他看著她。

　　“要一張去中心城的車票，越快越好?！碧烨儆媚Х◤亩道锾统鲥X包，抽出一張五元紙幣遞給他。

　　他茫然地盯著這一小片紙?！斑@東西值錢嗎？”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什么，于是收回紙幣?！班蕖馈眱r格牌上寫的是中心城車票五金幣，而不是五美金。她把紙幣塞回自己的口袋?，F(xiàn)在怎么辦？她很茫然。

　　“天琴！我才見了你幾分鐘，你就想著要走？！”糖糖從后邊追了上來。

　　天琴轉(zhuǎn)身，露出瘋狂的笑容。“太好了！糖糖！我要借你五塊錢，事情很重要，我可能日后也來不及還你?！?/p>

　　“你……什么？”糖糖看著她。

　　“真的很緊急?！碧烨賾┣蟮馈?/p>

　　糖糖嘆了口氣，從鞍包里拿出幾枚硬幣?！笆畨K錢，要兩張。”她把錢遞給售票員，然后轉(zhuǎn)向天琴，用蹄子戳她，“但我希望你好好解釋解釋清楚。”

　　她們小跑到站臺前等待火車的到來。天琴坐在長椅上，挽起袖子，用蹄撓著另一只腿上的毛皮?！拔抑笆窃趺慈淌苌砩夏敲炊嗝模窟@也太癢了……”

　　“車還有好一陣呢，現(xiàn)在你總可以說了吧。你之前去哪了？還有無序又是怎么回事？”

　　天琴嘆了口氣，又開始撓自己另外一只蹄子?！斑@，我怎么說啊……”

　　“要不你先說慶典。”

　　“行……那天晚上塞拉斯蒂婭公主和我講了些事情，她說——”

　　“公主和你講話了？”糖糖大為震驚，“那可是——”

　　“先讓我說完?！碧烨倮^續(xù)道，“我一開始不是覺得她在監(jiān)視我嘛，結(jié)果到頭來真是。她知道我一直在做那些研究，然后她告訴了我人類的事情?！?/p>

　　糖糖嘆氣?！坝质侨祟悾磕闳チ藨c典，就為了打聽人類的事情？我還以為你終于懂點道理了，結(jié)果這么變本加厲，難怪你父母這么擔心你?！?/p>

　　“杜威和卷云不是我父母，我是他們領養(yǎng)的。”天琴解釋道，同時還在撓自己的蹄子，要是她有手就方便多了啊……“我甚至連小馬都不是，我是人類?！?/p>

　　糖糖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又失望地搖搖頭?！澳阏娴寞偭??！?/p>

　　“慶典過后，我就和其他人類一起生活了。我現(xiàn)在暫時說不清楚，但是還有另一個世界，那邊有人類，”天琴一時想笑卻又笑不出，“你不會信我在那邊見到了多少奇跡的?！?/p>

　　“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糖糖翻了個白眼，“我確實不信?！?/p>

　　鐵軌上傳來汽笛的聲音，天琴跳下長椅，用四蹄站穩(wěn)?；疖囘M站噴出一陣蒸汽，停穩(wěn)了。

　　列車長取走了她們的車票。天琴已經(jīng)等不及要到中心城了，如果她能得到公主和諧律精華們的幫助，沒準事情還有轉(zhuǎn)機。但要是不行的話……她都不敢想會發(fā)生什么。

　　糖糖跳上座椅，在上面趴下了?！拔铱磪?，說不定無序真的逃脫了，把你腦子變成了一團糨糊，所以你才分不清楚現(xiàn)實，整天扯那些亂七八糟的神話?！彼贿呎f一邊揮著蹄子，“雖然我之前就已經(jīng)說過了，但我認真的，天琴，你需要醫(yī)療援助……”

　　天琴坐直身體，小馬的脊椎總讓她感覺坐著沒那么舒服。“他真的逃脫了，只是他現(xiàn)在沒有在小馬國。他現(xiàn)在……怎么說呢，他之前就已經(jīng)讓小馬國的人類滅絕了，他現(xiàn)在還要讓那邊的人類一起滅絕。”

　　火車開動了，緩緩駛離車站?！拔艺媸歉陕镆闶苓@趟罪……”糖糖嘟囔著，一直看著窗外。

　　天琴看著她的樣子，簡直心急如焚。她點亮獨角，將錢包從口袋里拿了出來飄在面前，然后從里面取出幾張紙幣?！翱催@個，我有證據(jù)！”

　　“這是什么？”

　　“這是人類貨幣，五美元的紙幣！你看上面還印著人臉呢！”她把紙幣飄到糖糖面前，糖糖躲開了?！澳鞘俏覀儦v史上的一位總統(tǒng)。還有這里，你看，‘美利堅合眾國’，這是我國家的名字。人類世界還有好多其他不同的國家，只是目前我還沒有去過罷了。”

　　糖糖瞇著眼睛?！拔也恢滥銖哪睦锔銇淼倪@東西，但是……”

　　“我之所以要向你借錢，是因為我沒有小馬國的錢了，我之前把我剩下的錢全寄給你了。”

　　“但是這只是紙啊，沒馬會覺得這東西值錢的。”

　　“一開始我也是這么想的?！碧烨僖蕴阊诿?，“我不知道說什么好……奧德麗一直也不相信我獨角獸的事情。”

　　“誰？”

　　“奧德麗。她是我第一個人類朋友，一開始小馬國的事情我什么都沒告訴她，但后來實在藏不住了，她……”天琴沮喪地低下了頭，“她就說我瘋了。那時候，我發(fā)現(xiàn)人類其實和小馬挺相似的，人類世界沒有獨角獸，甚至連你這樣的陸馬也沒有，他們不相信獨角獸的存在，而我當時也不能用魔法來證明，結(jié)果我……”她停住了。

　　“這……故事是很精彩，”糖糖頓了一秒鐘，“但問題是，你說了這么多，但從來都沒有什么證據(jù)啊，你憑什么指望別馬會相信你？”

　　“我爸相信我，他看見我變成……變成小馬了，但是……”天琴突然間笑了起來，“我還真有證據(jù)?！?/p>

　　她的手機從口袋里飄了出來，糖糖看著它?！澳阋墒裁?？”

　　手機慢慢降下，天琴兩只前蹄捧著它。屏幕是黑的。

　　“呃……”天琴意識到自己沒有手指就沒辦法解鎖屏幕，她嘆了一口氣，“那個……我現(xiàn)在還沒辦法向你展示，除非……”

　　孤注一擲吧。她不確定這會不會有用，畢竟自己都已經(jīng)那么久沒有用過魔法了，使用這樣復雜的法術很可能會出錯，但是……她現(xiàn)在別無選擇。

　　“糖糖，我知道你不想讓我使用這個咒語，我自己也不想，但我必須得讓你看看這個?！彼Ьo牙關，將注意力匯聚在角尖，將魔法灌注到自己的蹄上。

　　“天琴你在干——”糖糖意識到天琴要對自己的蹄子做什么，近乎尖叫出聲，“快停下！這是公共場所！”

　　天琴痛苦得表情猙獰，她沒想到使用變形術會這么疼，但她現(xiàn)在又不敢輕易中斷魔法。

　　糖糖往車廂里左看右看，現(xiàn)在只有她們倆在這里，但她還是著急得直冒煙。“真的真的，天琴快停下，你知不知道這是多么嚴重的錯誤？”

　　“確實，確實不太對勁，手的結(jié)構(gòu)啊……”天琴看著手，試著彎曲手指，它們現(xiàn)在連指甲也沒有。她已經(jīng)好幾個月都沒用過魔法了，因此變出來效果沒有以前的好，看上去一點也不像真正的手，不過不管怎樣，能用就行。

　　“反正……反正快點把法術解除掉啊，你看著簡直就和個怪物一樣！”糖糖既驚恐又惡心，卻無法移開視線。

　　天琴拿著手機，用又粗又短的手指按下按鈕，屏幕亮了，她用手指艱難地戳著屏幕，還好它有反應?，F(xiàn)在她沒法很輕松地擺弄它，但一時半會也不能讓塞拉斯蒂婭公主再把她變回去。一條消息從手機上冒了出來，提示她這里沒有信號，她已經(jīng)料到了，不過反正她現(xiàn)在也用不著信號，她用手指點開了相冊。

　　“看這個?！彼龑⑵渑e到糖糖面前。

　　“這是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啊天琴？”

　　“這叫做手機，許多人類都有他們自己的手機?？匆娺@張照片沒？這是我，還有我妹妹，這才是我本應該的樣子?！?/p>

　　糖糖說不出話，她看著天琴用那個蹄子不像蹄子手不像手的東西握著手機?！拔疫€是不信……你這……”

　　與天琴同居了那么多年后，她一看到那照片，立馬就認出來了里面的生物是人類。照片里有兩個人，一個是棕色頭發(fā)，另外大一點的那個留著一頭和天琴一樣的青發(fā)。而且，就算那發(fā)色是巧合，那人臉上的笑容，哪怕是在某種奇怪的外星生物上，糖糖也絕對不會弄錯。

　　“這簡直……”

　　“這是我和我妹妹，克洛伊?！碧烨僬f，“她很喜歡獨角獸，我們一家都對魔法有點著迷?！?/p>

　　“你們一家？”

　　“我和你說了啊，我生來本來是人類?！碧烨偈栈厥謾C，自己低頭看著照片，“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么樣了……我媽肯定不會相信無序搞的這些怪事的；還有克洛伊，不知道她又會怎么想呢……”

　　糖糖消化了一陣天琴的話。那張照片幾乎無可否認，但是相信天琴，就等于相信了自己過去四年原來一直和異世界的外星生物住在一起……沒準這就是為什么她那么不守規(guī)矩，也不符合常理吧。

　　“哼，別以為這說明得了什么，就算你真的真的是人類，你還不是搞了那么多瘋事……”糖糖咕噥著。

　　“那你這是相信我咯？”天琴喜笑顏開。

　　“我真的不該信你……”糖糖看著天琴的手，再次被惡心到了，“但是……反正快把那法術解除就是了?。　?/p>

　　天琴關掉手機，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咬咬嘴唇，將其變了回去。蹄子上的尖端縮回了蹄子里。希望蹄子只是暫時的吧。

　　“那……”糖糖光是看著天琴都一陣發(fā)抖，不僅是因為她用的那個變態(tài)的魔法，更因為她很難接受現(xiàn)實，“你……真的是人類？但是那怎么可能？”

　　“唉，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我才跟我爸解釋完我之前那些年是獨角獸呢，他也一下有點難以接受，”天琴望向窗外，“結(jié)果我現(xiàn)在到了這，他都不知道我去哪了……”她低頭看著項鏈。

　　“中心城站到了！中心城站到了！”列車一邊進站，列車長一邊大聲吆喝著，天琴在座位上近乎坐立不安。

　　列車進站剎車時發(fā)出尖利的聲音。“終于到了，這東西怎么能慢到這種程度啊?！碧烨俦г?。

　　“到中心城不是一直都要這么久嘛，你去中心城的次數(shù)應該比我多吧？”

　　“要是有輛小汽車，我們應該早到了，說不定只用一半的時間呢。你知道中心城可是近得在我們家都能看見?。　碧烨僬f話的時候也沒有閑著，她跳下座位，往車外走去。糖糖跟在她身后——她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麻煩當中，但除了跟上，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我敢肯定，光是費城一座城，就比小馬鎮(zhèn)、中心城，還有之間的那些地方加起來還大了?！?/p>

　　糖糖歪著腦袋?！拔胰ミ^喙城啊，哪有你說的那么大——”

　　“不是，我說的是費城。”天琴糾正她，“那是座人類城市，我住在那里……”天琴反應過來，“哎——呀——！我們又在浪費時間了，快走?。　?/p>

　　“天琴？等等——”但天琴已經(jīng)走了，只剩下糖糖自言自語，“她說的‘小汽車’又是什么東西？”

　　糖糖跌跌撞撞試圖跟上天琴，她已經(jīng)穿過馬群徑直朝中心城城堡去了。對于一只說自己過去幾個月都是用兩條腿走路的小馬，她的動作真是快。

　　“天琴，慢點！”糖糖叫她，但天琴并沒有因此放慢腳步。糖糖惱怒地搖搖頭，跟著沖了過去。

　　但天琴還是跑不見影了。但糖糖知道她要去哪，她停下來稍微喘口氣，然后放慢步子繼續(xù)前行。有幾只小馬問她剛沖過去的獨角獸是誰，她沒有回答。

　　正如她所料，天琴跑來城堡了，但當她發(fā)現(xiàn)天琴正在與皇家衛(wèi)兵爭吵的時候，她卻猶豫了要不要接近，她忘了天琴決心要做些事情的時候會有多么死腦筋。

　　“我跟你說了，我必須得進去！公主會理解的！讓我過去??！”

　　“我們的命令是禁止任何小馬入內(nèi)，沒有討論的余地。”那衛(wèi)兵表情嚴肅，絲毫不為她所動。

　　“但我知道無序的下落！我必須告知公主！”

　　糖糖走上前去?！疤烨?，別去和他們糾纏了……”她向全副武裝的兩位衛(wèi)兵擠出一個尷尬至極的笑容，轉(zhuǎn)頭對天琴說，“我們走吧……”然后用蹄子抓住她把她往回拖。

　　“糖糖，你明明知道，我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但她不得不跟著糖糖走開了。她嘆了口氣，沮喪至極，“沒有公主的幫助，我甚至都沒法回家?！?/p>

　　糖糖看看周圍，確保她們不會被聽到之后，小聲對天琴說：“但你現(xiàn)在也知道要是進監(jiān)獄了，那才是什么都做不了吧？我現(xiàn)在還是不知道該怎么看待你和你的這些事情，但我知道衛(wèi)兵我們?nèi)遣黄??！?/p>

　　天琴止不住地嘆氣，她回頭看著那些衛(wèi)兵，他們站著幾乎一動不動?！捌綍r城堡里安保哪有這么嚴格，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是不相信皇室嘛?！?/p>

　　“自我發(fā)現(xiàn)他們隱藏的是什么之后，我就改變觀念了?！?/p>

　　她們現(xiàn)在回到了熙熙攘攘的中心城街道，幾匹小馬坐在一家咖啡店外，正愉快地聊著天。天琴想著，小馬鎮(zhèn)里那么平靜也就算了，但怎么連中心城，一國的首都，也這么安靜？這些小馬都不會好奇衛(wèi)兵是怎么回事嗎？難道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花園里少了一尊雕塑嗎？那可不是普通的雕塑啊，自上次過后，應該每匹小馬都知道無序是誰了吧？

　　“無論怎樣，我還是得設法引起公主的注意，肯定有其他辦法可以進去城堡的……”天琴用蹄子摸著自己下巴，她抬頭望著高高聳立的城堡塔樓。

　　“別干什么違法的事，求你了?！碧翘钦f。

　　“我知道。”天琴撇嘴。她又陷入了思考。

　　很難相信，自己幾個小時前還在費城那邊的家里呢，她本來都已經(jīng)習慣那邊了，但現(xiàn)在……這記憶中的中心城，卻陌生得猶如克洛伊喜歡的那些童話故事；但同時，這里的面孔又是那么的熟悉，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似的。

　　“我必須承認，跟你冒險實在是夠驚心動魄?！碧翘钦f，“但我現(xiàn)在覺得我也幫不上什么忙了，我要回小馬鎮(zhèn)了，然后好好把這些事情忘得一干二凈?！?/p>

　　“我們不能放棄啊，糖糖，這不僅關乎人類的性命，而且……而且我家人還在那邊呢。”

　　“雖然是，但是……”

　　“那已經(jīng)是我的家了。老實說，其實我本來都沒想過再回小馬國……”

　　“當那些個什么……人類，真的有那么有意思嗎？難道你都不想念這里嗎？要是我是在中心城長大的，我才不會想著離開?！?/p>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她才不是在人類世界樂不思蜀了，小馬國里也有她思念的東西，她只是……“等會，那是不是……”

　　她的目光鎖定在馬群里一只暗藍色獨角獸上，天吶，她還以為她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天琴？”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就好像他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一樣。

　　她一看到他，就朝他沖了過去，到他面前時才放慢了腳步?！鞍帧摇?/p>

　　他緊緊地看著她?！澳阍趺椿貋砹耍抗鬟€告訴我們說你再也不會回來了呢……”

　　“說來話長。我的項鏈有魔法，但我是人類的時候用不了上面的魔法，但是無序又把我變回了小馬，然后——”

　　“無序？你是說……”

　　糖糖插了進來。“您是杜威十進制先生吧？您知道您的女兒都干了些什么嗎？她失蹤了好幾個月，然后突然回來了，說她自己是個——”

　　“人類，我知道?！彼c點頭，“你剛剛說無序是什么意思？他跑到人類世界去了？”

　　“嗯，所以我得趕緊進去城堡，說不定還有機會阻止他?！碧烨僬f。

　　糖糖驚得合不攏嘴。“你原來一直都知道？”

　　“嗯。我和卷云本來打算等天琴離開之后就告訴你的，但塞拉斯蒂婭公主說還是不告訴你為妙。真的很對不起，但天琴的身世實在是皇家機密，所以……”

　　“我知道她和其他小馬相比有點與眾不同，但我從來沒想到她原來竟然……不是小馬！”

　　“爸，你現(xiàn)在還在皇家檔案館工作吧？”天琴問。

　　“當然，我還沒那么老呢，距離退休還有那么些年頭?！彼f，“干嘛問這個？”

　　“你能讓我進城堡嗎？除非我能告知公主事情的經(jīng)過，并且說服她幫助我，否則……我都不知道其他人類會怎么樣?！?/p>

　　“當然?！?/p>

　　天琴踏著急切的步子再次跑在前面，她回頭望了一眼，確保他們能夠跟上。糖糖落在了最后邊，她還在生她的氣，但最后也快步趕了上來，與杜威并排。

　　“你和你妻子養(yǎng)了個人類幼駒。”

　　杜威看著她?！笆堑模拇_。”

　　“呃，人類小時候不叫‘幼駒’?！碧烨偌m正道。

　　“我當初見你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完全是個普通的中心城馬呢！為什么你會想摻和進這樣的事情？”

　　“一開始我們也不確定，但最后我們發(fā)現(xiàn)，天琴和別的小馬其實并沒有什么兩樣。公主雖然對人類有所顧慮，但我個馬而言，我其實還挺喜歡人類這個概念的?！彼D(zhuǎn)向天琴，“所以，人類世界是什么樣子的??？其他人類怎么樣？”

　　“好極了！”天琴說，“我費了好些力氣才找到我父母，誰知道一開始我會被傳送到離家好幾百里的地方呢，但我在得梅因的朋友幫助我回到了費城——這些都是人類城市名——對于人類來說，穿越那么遠的距離甚至都不算什么事，我坐了一個叫做‘飛機’的東西……”

　　他一邊和她們走向城堡，一邊饒有興致地聽著天琴講故事。糖糖覺得這些事情簡直比她過去那些古老理論還要離譜。一根巨大的金屬管子？可以飛得比天馬還快還高？說離譜都算是好聽的了。但當她看到那小方盒子上的照片，那東西顯然不可能是小馬國的造物。

　　“我真希望我家里人知道我怎么樣了，我傳送過來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碧烨僬f，“我爸是個著名作家，他寫的書都是關于魔法的，雖然基本完全失實，但是話說回來……他好像從來沒懷疑過我?！?/p>

　　“卷云若是聽說你在那邊過得不錯，會很高興的……”杜威慢了下來，他們幾乎已經(jīng)走到了城堡門口，“不過我猜你肯定沒時間留下來聊天，是吧？”

　　天琴很難過，她搖搖頭?！拔抑幌ＭF(xiàn)在阻止無序還來得及。”

　　一行馬加快了到城堡的腳步。

　　“十進制先生！”皇家衛(wèi)兵們立馬就認出來了他，“您需要任何幫助嗎？”

　　“我女兒有很重要的消息需要傳達給公主，你們必須得讓她進去?！?/p>

　　“但我們的命令——”

　　“公主會理解的，讓她過去就行了，要是出了事情，我負全責。”

　　衛(wèi)兵們交換了個眼色，然后讓開幾步，讓天琴得以通過。天琴立馬跑向門口，然后又轉(zhuǎn)身：

　　“謝了?！?/p>

　　“沒什么，真的。”

　　她猶豫了。“我……可能這次我走了，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p>

　　“我明白，天琴。你不是說你趕時間嗎？”

　　天琴咬咬嘴唇?！班拧x謝，謝謝你為我做了那么多?！彼D(zhuǎn)身，繼續(xù)往城堡里面去了。

　　“你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她聽見糖糖在身后喊，“你覺得我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結(jié)果到頭來你根本不是小馬，我會是什么感受——”她繼續(xù)向內(nèi)，糖糖的聲音聽不見了。

　　中心城城堡。天琴穿過那入場的大廳，又記起了不久前慶典的事情。今天這里格外地安靜，沒有半點聲音。她登上臺階，慶典之后那段記憶又再次變得清晰，那可以說是她生命中最重大的一個晚上了吧。她清楚地記得塞拉斯蒂婭公主當初把她帶去了哪里——王座廳，她和其他小馬很可能就在那里。

　　她穿過幾條曲折的走廊，上了臺階，已經(jīng)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但王座廳宏偉的大門就在面前，最后前進一點就好……她角尖爆發(fā)出魔力，旋開大門，跑了進去。

　　塞拉斯蒂婭公主果然在這，她面前圍著六匹小馬——那是諧律精華的承載者們。她們七個驚訝地看著闖進大門朝她們跑來的天琴。

　　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僅有的聲音是天琴急促的喘息。好一陣后，她才說出話來：“無序回來了，我看到他了?！?/p>

　　“天琴？”暮暮最先反應過來，她問，“你在這干什么？而且……你真的見到無序了？”

　　“好?。≈苯訋覀?nèi)フ宜?！”云寶黛茜說，“他在哪？”

　　“你真的真的確定你見到他了？”萍琪偏著腦袋，“我可是一點巧克力牛奶和棉花糖的影子都沒見到啊，我還以為他會把這些弄得到處都是呢！”

　　“確實如此，他真這么干了，就和上次一樣，”天琴穿過大廳來到馬群中間，她看見公主身后放著一個華麗的大箱子，諧律精華置于其中?！岸宜€把我變成了小馬。”

　　“你一直都是小馬啊，甜心?！碧O果杰克揚了揚眉毛。

　　“啊，并不，其實我……”天琴沒有說下去?，F(xiàn)在她停下來了，才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有多累?！斑馈?/p>

　　公主走上前來。“正如我所擔心的那樣……看見你在這也證實了我的猜想。”

　　暮暮轉(zhuǎn)了個圈。“什么？這是什么意思？你是說……你一直都知道？天琴和這一切又有什么關系？”

　　塞拉斯蒂婭思索著該怎么說清?！皫讉€月前，我送天琴回到了她的故鄉(xiāng)，那是一個完全不同于我們這里的新世界。在那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一種叫做人類的生物?！?/p>

　　“她是……您剛說她是什么？”瑞瑞皺著眉頭。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生物?！毙〉f。

　　“不可能啊，你明明還給我布置了人類研究的論文，而且……”暮暮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他們根本不存在！我讀到的一切資料都證實了這一點。再說，這么多年來從來也沒有小馬見過活生生的人類?！?/p>

　　“在我遇到天琴之前，我也以為人類幾個世紀前就滅絕了，但現(xiàn)在無序找到了他們……我不知道他們會怎么樣。”塞拉斯蒂婭說，“我當初送你離開的時候雖然不確定那項鏈你能不能用，但也算是給你留了一條后路。你待在這里很安全，天琴?！?/p>

　　“??？”天琴搖搖頭，“不，我并不是為了自己的安全才回到小馬國的，我來這里是為了請求諧律精華的幫助。無序還沒有在人類世界待多久，他才剛開始，要是我們趕快的話，肯定可以及時阻止他的?！?/p>

　　“無序又一次從禁錮中逃脫了，這已經(jīng)說明了他比以往更加強大了，要是他再吸取了那邊人類的力量，我們根本不可能阻止他?！?/p>

　　塞拉斯蒂婭的話在空中回響，天琴又搖了搖頭?！安恍?，我們必須得試一試?！?/p>

　　“天琴，呃……”暮暮斟酌了一會該怎么說出這句話，“和你說話的可是堂堂小馬國公主！你怎么能違抗她的旨意！”

　　“公主，你比其他馬都清楚無序控制了人類會怎么樣，”天琴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過了人類真實的面貌，要是我們放任無序不管，情況很快就會變得比千年以前還遭，要是無序在那邊變得更強大了，小馬國很快就會淪為他的下一個目標?！?/p>

　　暮暮不同意?！拔也徽J為你這么短的時間就能了解——”

　　“我先說句話，暮暮，”云寶黛茜開口了，“到目前為止，我們也算是認識天琴好多年了吧。我不知道她是什么物種，但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幫幫她嗎？”

　　“但是公主說這很危險……”暮暮抬頭望著自己的導師，希望她能給出答復。

　　塞拉斯蒂婭若有所思?！疤烨伲谀莻€世界，你認識的人類都是什么樣子？”

　　“他們……他們……”她一時有點無從說起。

　　“他們友好嗎？”

　　“當然了！我遇見的人對我都挺好的……”天琴說，“但是……”她嘆了一口氣，“情況有點復雜。我遇見了很多好人，但是……你過去對人類的說法是對的，我們之間確實會相互爭斗——但我并不認為人類之間會大肆相互屠殺，因為那并不是人類的本性！但要是我們放任無序不管，他就會激發(fā)人類當中壞的那一面，我們不能就這樣在這里干坐著啊?！?/p>

　　“公主？”暮暮小聲提醒道，但塞拉斯蒂婭還在等著天琴繼續(xù)說下去。

　　“無序現(xiàn)在對那個世界的人類還不熟悉，在我傳送過來的時候，他好像還只是在漫無目的地瞎轉(zhuǎn)，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p>

　　“那他肯定不會料到我們的突襲！我覺得我們應該過去。”云寶黛茜說。

　　“幫助人類？”萍琪驚叫，“這里難道就只有我聽說過他們嗎？求你們了！他們會把我們吃干抹凈的！”

　　“我誰都不會吃，萍琪?！碧烨儆行o語。至少以后不會。她想想都覺得惡心。

　　“我們一直站在這里是干不成事的，”瑞瑞說，“我覺得天琴對要做的事情有些把握，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跟著她去把事情了結(jié)了。”

　　蘋果杰克聳聳肩?！霸塾X著也差不多?！?/p>

　　塞拉斯蒂婭猶豫許久，最后開口了：“貿(mào)然前進相當危險，但，如果你們都愿意冒這個險——”

　　“我們擊敗了無序一次，就還能擊敗他第二次！”云寶黛茜喊道。

　　“上次無序襲擊人類時，我和露娜對他都無能為力，如果你們現(xiàn)在選擇去與他對抗……我說不準會發(fā)生什么?！?/p>

　　“但你會讓她們試試的……對吧？”天琴仍充滿希冀。

　　“他這次將會比以往更加強大，但強大多少，我沒有把握。不管你們能不能擊敗他，如果遭遇危險，你們必須馬上使用天琴項鏈上的魔法返回小馬國。”塞拉斯蒂婭看向地面，“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們至少還可以在小馬國本土防御他的進犯?！?/p>

　　“那，呃……咱還是沒整太明白，咱們具體準備去哪？”蘋果杰克問。

　　“把我們傳送到無序附近就行，”天琴說，“人類世界很大，你上次傳送偏離了我家好幾百里?！?/p>

　　“我會盡我所能?！比沟賸I說。

　　“哦對了，走之前能幫我把這些處理一下嗎？”天琴揮揮自己的蹄子。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