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 ? ?跟來時一樣，并肩走回去，珈樂捂著乃琳的手，“你體質(zhì)偏寒嗎，每次牽你都好冷。”她的飾品被摘下收到了原先的地方，此刻體會到乃琳的體溫和戒指差不多，“我多給你捂捂會不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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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笑，“隨便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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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們身后，煙花倒是快放完了，仍然呈現(xiàn)一種絢爛的姿態(tài)。深夜已然臨近，停車場里的車零星的分布，掩在灰暗里。走到車前，乃琳按下車鑰匙，車燈閃了一下。珈樂扯住她的衣袖，攔住她準(zhǔn)備打開車門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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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想，乃琳穿深色衣服，車也不臟。女人回過頭將要詢問時被她吻住，就著煙花被抵到車門上?！皹?，你……”話沒說完又被迫吞咽回去，煙花終于結(jié)束，稀稀落落的一陣響動，都被排斥在狹窄的空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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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親完之后珈樂和她對視，局促不安地握緊她的手，“我剛剛突然很想吻你，嚇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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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小狗的眼球，濕漉漉的懇切，面對魯莽的情感也心硬不起來，也不好說什么。四下無人，只模糊看到珈樂在她骨節(jié)上落下一個吻，之后才慢吞吞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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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個環(huán)境太適合說些平常不會提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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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有什么想說的嗎？”難捱的沖動幾乎要擠開珈樂的脊背，割裂她的筋肉，“還是換一種問法……你能告訴我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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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手心開始出汗，比每一次上臺前的緊張都要更甚一籌。乃琳開口說話前的每一秒都在延長。這該死的靜默。珈樂想到初次演出時臺下黑黝黝的人群，也是這樣的靜默，被壓路機，被任何重物壓實過的靜默，在燈光的背面呼喝，嗤笑。她討厭這樣的靜默，好像被迫赤身裸體，無處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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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知道乃琳會拉住她。一雙手揉著她的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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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想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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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顫巍巍的藍(lán)，顫巍巍的語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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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不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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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屬于她的一半理性如此規(guī)勸。不要問，哪怕你和她都知道你想問什么……哪怕你知道問出來的結(jié)果會是什么。不要問?？伤难劬偸窃隍_人。我對她用上許多比喻，蒼白的石膏像，幽藍(lán)的冰晶，淺灰的霧氣，可這些是她嗎？多面的晶體，她的骨頭和戒指一樣硌人，我的嫉妒心每每接觸一下，就像碰到什么了不得的催生肥料，不斷瘋長，又在途中幾番轉(zhuǎn)換，變成憤怒，悲涼，不甘……那些枝杈就頂?shù)轿业暮砩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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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老師是你的丈夫，那我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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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問出來了。我和她之間，正播放一場升起蘑菇云的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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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低下頭，神色被劉海擋住，看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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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接著問：“倘若我對你而言什么都不是，那我便做好隨時被你扔開的準(zhǔn)備，但你自己真的這么想嗎？有很多東西……你甚至騙不過自己?！彼囍|碰女人的臉，撥開頭發(fā)，看見垂落的眼睛，黯淡的像從未映照過星星的海面，“乃琳，你看著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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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太殘忍，太傲慢，結(jié)合成迫近的聲音壓著她往前，去質(zhì)問，去渴望，直到這些都從骨頭里爬出來，她意識到自己不知滿足，要張牙舞爪地把乃琳攝住，搖晃不定的內(nèi)心則急需確認(rèn)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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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對你來說，只是老師的學(xué)生而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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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哪能呢。誰要和這種身份的人做愛，誰要和這種身份的人親昵的吻過臉頰。某某某的誰，聽起來真是太生疏，冷得她后齒仿佛咬住冰塊。她圈住乃琳，大衣的材質(zhì)擦在下巴上怎么會這么痛，痛得她皺緊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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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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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良久，乃琳說：“你和他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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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哪里不一樣？”她突然被激怒了，后牙的冰塊被她咬碎，裂在嘴里，冰得一點人味都沒有，“不一樣在你可以時刻緬懷他，卻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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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恨不能將每一個字眼粗暴撕扯，“也許我做的這一切都不及他萬分之一，那放任我接近你一點又一點又是因為什么？還是說正因為我是老師的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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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好齷齪的說法。珈樂能聽見冰镩被釘入冰層的聲音，裂紋在飛速擴散，她被抱緊，形態(tài)好似在海面上被找到的浮木。懷里的人就這樣來平復(fù)她的惡聲惡氣。偏偏這很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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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深呼吸幾口，抿起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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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先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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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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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剛要垮下去的柴薪又騰上來，她好想把這個人的衣領(lǐng)扒下來咬一口用以磨牙。哪有吃完糖再打一巴掌的。她憤憤地按住女人后背，手臂交叉，擁抱二度加深。她身上好香，幾乎要刻進身體里的香，把她的貪戀塞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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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悶悶的問：“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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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如果說不，我就哭了哦。她在心里頭小聲預(yù)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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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給扎的辮子她還沒解開，幾根頭發(fā)被發(fā)繩扯住，讓她的神經(jīng)也一塊繃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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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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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回答也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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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深知，發(fā)完脾氣后不要得寸進尺，因為那往往才是真實需求——她的大腦對嘴巴從不設(shè)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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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如果我比喜歡多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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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海浪悄悄的退潮了，留下夜晚的干涸，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淺灘幾乎要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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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聲音發(fā)著抖，輕到要漂浮進宇宙的最上層，返回來卻給了她一記超音速的重拳，打得她不知所措，愣在原地，覺得自己像一條滑稽的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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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說：“我沒有那種資格?！?/p>

26/

? ? ? 我沒有那種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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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顆心沉進黑夜的水面之下，感到徹骨的寒冷，刮過地上的風(fēng)鉆進她的血管，涼颼颼的刺從內(nèi)壁長出來，虬結(jié)在一起，把呼吸都困的不順暢。珈樂站在乃琳近前，感受到那些尖銳的保護即將要刺到她眼球虹膜，未曾觸碰她的眼眶就已然酸澀，淚水自顧自地來濕潤晶狀體，看乃琳如隔著千山萬重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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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女人在她懷里，呼吸是熱的，珈樂卻覺得自己在逐漸死去，從指尖開始發(fā)寒，長蛇順著脈絡(luò)蜿蜒而上，直直嚙咬進她的心口。她因此將乃琳擁抱地更緊?！安弧悴荒苓@樣，乃琳，你不能總這樣避開我，一次又一次，要自己來忽視自己，來忽視我。”珈樂哆嗦著嘴唇，她希望自己是冷到這個地步，“你看著我，你看著我……我不介意，我不在乎，我也不是好玩，我不會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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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可恨而使人咬牙切齒的沉默，不斷地增長，鋪成散發(fā)亮光的水痕——珈樂流下眼淚。是哪里有問題？是一切發(fā)展得太快，是我冒犯了你嗎？你的手好像永遠(yuǎn)捂不熱，可你眼睛里的堅冰不也有那么幾刻曾為了我融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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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眼淚將乃琳肩膀上的衣料浸濕，喉嚨被擠壓，講不出話。珈樂只能又將乃琳抱緊一次。她微聲叫她，乃琳。眼眶隨即被吹到干澀，澀到痛，痛到淚腺又運作一次。她閉上眼，乃琳的手掌在她背上僵硬地?fù)徇^幾次，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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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莫大的空洞，以不可彌補的速度在擴張。珈樂眼前閃過的，仍是擺放在鞋架上明顯尺碼不一的男士皮鞋，另一邊空蕩蕩的衣柜，以及那枚戒指，每一樣有關(guān)結(jié)束的物件都在她腦子里長出炸開的尖兒，絞進她身體各處。乃琳，你的逃避無法掩蓋這些東西正驅(qū)趕你去往邊緣的事實。但你分明……分明也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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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人聲漸近，演出也許到了該散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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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意味著擁抱也要結(jié)束——珈樂松了手，抹掉自己臉上的水漬，聲線盡量平穩(wěn)地說：“那送我回去吧?！彼叩礁瘪{駛門前，骨頭突然被抻直，硬生生地挺起來，傲慢的來展現(xiàn)她的寬宏，“乃琳，送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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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隔著車身，她們遙遙相望，對視的瞬間，藍(lán)色的冰層驟然晃顫，風(fēng)聲幾巡，乃琳低下頭去，坐進車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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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柔化并模糊一切清晰事物的車內(nèi)燈光變得討厭起來，前方寂寥的柏油路被不斷前行的車體吞到身后。被困在一個真空環(huán)境里，她思緒漂浮，望向窗外。一如她們初次見面時珈樂在課堂上走神的時刻。沉默的黑暗讓玻璃映照出她身邊女人的模樣——她突然想起赤裸相擁時乃琳的觸感，與房檐下的冰棱相差無幾，但那時女人的確是溫暖的，撫慰對方也是在撫慰自己，恰恰她在這分這秒內(nèi)得到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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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和他不一樣嗎？他一定愛你，而我躊躇幾番，最終鼓起勇氣，也只敢將滿未滿的說我比喜歡要多一點。多一點，那能歸類成愛嗎？天長地久的愛，翻覆云雨的愛。珈樂看城市夜景，突然生出羞惱的遷怒來，你們這些光源，竟把我名正言順觀看她的機會也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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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唯獨那戒指一直在嬉笑，反射的點光即是它的笑聲，映到玻璃上，一瞬不瞬，釘子一般鍥進身上任何軟弱的地方。難道我會被這樣的東西擊潰？珈樂暗暗想。我都可以站在臺上唱出你是我的與眾不同，何況區(qū)區(qū)一個人造物。就算它意義非凡，那它也不能動搖我。但你可以，只是你一句話，我就知道自己已然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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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要是不問呢？珈樂不乏這種想法，后悔的念頭也不是沒出現(xiàn)過。不問？不問就能忽略它嗎？它終會被腐蝕，然后露出更猙獰的樣貌好欺到她臉上來。我愛她，我是說，如果我真的愛她，我便會不自覺為她顧慮重重。但乃琳未必需要，成熟穩(wěn)重后多數(shù)是年長的傷疤與裂痕，她早便習(xí)慣這些，修補與否好像都不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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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所以說時間很奇妙，你有時覺得它走的飛快，有時會覺得它每一秒都像從一個世紀(jì)堆積的塵土里掙扎出來，充滿滯澀呼吸的沉重。珈樂被乃琳送到校門口的時候也這樣覺得。她總覺得自己可能要做點什么才行。跟白天一般去理直氣壯的索要親吻。但剛剛被拒絕的是她吧？那她還能做點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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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車停穩(wěn)，思索無解的郁氣終于將她覆蓋，珈樂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剛要邁出去，后衣擺就被扯住。沒使什么力氣，只要走的決絕，那一點布料就會被輕易地從手指間抽離。再關(guān)上車門，最好表現(xiàn)的一絲留戀也沒有，不論是誰，心都會被撞開一道小小的裂隙。經(jīng)由反復(fù)嘗試得出的手段，屢試不爽，殘忍而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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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可她剛剛才宣揚過乃琳的與眾不同，于情于理，基于真心，珈樂用不了這樣的方法來對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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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回過頭，語氣放得格外的溫情，要把自己抽出來似的，“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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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琳則避開她的視線，捏住她衣角的手抽回。沒有人回答她的提問。總是這樣。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你站在悼念堆成的白色花海里看著我，藍(lán)色的眼睛布滿裂紋。我猜你那時已經(jīng)哭過許多次，無論你自己是否有意識，可你在對我求救，從冰面下發(fā)出信號，讓我篤定我是可以做到這件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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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自認(rèn)為解救你的時刻來臨，你卻把我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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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沒有什么別的要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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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自嘲地笑了下，“那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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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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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聰明人，總喜歡抓住別人進退不能的境地，乃琳就是這樣的，她好像給了選擇，但事實上又如何呢？珈樂一條腿邁出車外，手捏著皮革的車內(nèi)飾，還是起身走了出去，在關(guān)門之前，那雙眼睛也始終沒看到她身上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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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老師，晚安?！辩鞓返氖滞巴疲鞍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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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想，如果她站在車邊看著，乃琳說不定不會走掉。那又怎么樣？該生氣的應(yīng)該是自己，體諒和理解又不是必要性的。所以她連目送也不想做了，轉(zhuǎn)身就走。直等到她走入路燈照不見的影子里，發(fā)動機的聲音呼喝后拉遠(yuǎn)。珈樂回過頭，空空如也的街道方便晚風(fēng)吹拂，連帶五味雜陳的情緒一齊爬到心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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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握緊衣兜里的手機，站在原地出神，直到冷風(fēng)把她的耳朵吹得冰涼，她才后知后覺的想，我應(yīng)該回去睡覺，我明天還有課，也許過幾天還有演出，事前也需要練習(xí)……原來我有好多事，只是好像從沒覺得排列在日程表上的它們有這么引人疲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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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已經(jīng)和她說過拜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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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跟我說沒說，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

27/

? ? ? ?珈樂低著腦袋玩纏在手腕上的耳機線，繞著一圈又一圈，怎么也解不開似的。貝斯手坐在她旁邊欲言又止。原因是她已經(jīng)跟耳機線斗智斗勇快半小時了，膝蓋上還放著翻都沒翻過的歌詞本，沒有自言自語，意味著也沒有思考，就只是在重復(fù)手上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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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王珈樂?！必愃故钟檬种馀隽伺鏊?，“你怎么了？一點精神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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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瞟他一眼，把耳機線揉成一團攥在手心里，“沒有，別發(fā)散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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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一邊說一邊又?jǐn)傞_手，又拆起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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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是個人都看得出她在睜眼說瞎話。貝斯手只覺得她把心神不寧和焦躁都寫在了臉上。室外演出的隔天早上，他和其他三個人都以為珈樂會頂著一張笑瞇瞇的臉進教室，結(jié)果后者有氣無力地跟他們問了聲早，就趴在桌子上發(fā)呆。失落感肉眼可見。真要說，他們其實知道是什么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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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兒也沒別人，你跟我們幾個說說?！必愃故稚钗豢跉猓澳愫湍死蠋熢趺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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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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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是鼓手鼓棒落到地上的聲音。也恰好是珈樂心里頭被什么砸了一下的動靜。哪壺不開提哪壺。但她的狀態(tài)顯而易見的不太對。要她自己來說，早上對著鏡子觀察自己臉的時候，眼角都要被堆積的愁緒壓垮，垂下來，被拋棄在路邊的小狗也未必比她更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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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已經(jīng)在心里念叨快一個星期的壞女人了。壞女人，棄我于不顧之地的壞女人。手機自那之后再也沒收到過來自乃琳的消息，一切回歸原點，互不打擾，誰也不認(rèn)識誰了。拜拜就拜拜。珈樂看著再也不往上浮動的消息條想，心底正有一池沸騰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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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以往的感情生活從不會讓她產(chǎn)生挫敗感，主控的身份儼然只會被她占有，然而面對乃琳，她自樂自滿后什么也沒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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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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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轉(zhuǎn)轉(zhuǎn)手指上的耳機線，“別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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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語氣平到能在上面放玻璃瓶還不會倒，必定有事。貝斯手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小聲說：“說了會傷心的那種？你那天不是還給她唱歌了嗎……怪，有人能不被這一招迷了心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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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砸吧了下，“她又不是我這個年紀(jì)的小姑娘，誰知道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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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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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怎么哄啊，都沒理過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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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噢……你被人家甩了，是這么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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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好想給他兩拳。珈樂捏緊拳頭，還是沒往貝斯手身上招呼。提起來就要想起來，她的腦袋要是塊沙石，早就被回憶的浪潮給沖的稀碎。明明她已經(jīng)試著把所有有關(guān)的全埋到深層的夾縫里，結(jié)果還是被輕易的推出來，揮灑的遍地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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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說：“你就當(dāng)我們倆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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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貝斯手拍拍她的后背，也不說什么。但鍵盤手看了他們幾眼，最后還是嘆了口氣走過來，蹲到珈樂面前，“照片還要嗎，我回去之后修了一下，很出片?！睕]等珈樂應(yīng)聲，他還是打開了手機，直接放到珈樂面前，“你看看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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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抬起眼，先看到照片里自己的笑臉，滿腔喜悅溢于言表，頭頂?shù)牧凉馔渡湎聛恚屨麄€人都冒著火一般的亮澄，比起看著鏡頭，更像對掌鏡的人表明彼時的她格外開心。她把眼珠挪到另一邊，瞳孔驟然受到了震懾——側(cè)過臉來看她的乃琳，有月亮似的瑩潤，目光是柔柔的一捧，輕觸到她臉上。藍(lán)色眼睛里的冰，淌成冬冰化春水的架勢，透過電子數(shù)據(jù)和屏幕直直澆在她心頭。她們身后的煙花也未必有這樣的光彩，那夜沒有月亮和星星，原來是都落在你看我的這一瞬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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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你當(dāng)時是這樣看著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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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一霎那，珈樂像個被扎破的氣球，本來氣鼓鼓的心情全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這又怎么好生氣。她那樣看著我，原來從不是我捧著她，她也不需要我來捧著，她本不必縱容我做任何事。一個比我年長的人，可以對我之前的舉措拒絕無數(shù)次，從最開始她就不必多問我一句話，往后這些便都不會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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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那天晚上乃琳顫抖的眼睫，遲來的刷到她心上的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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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晚上十點，珈樂同樂隊的人一起吃過宵夜，就著最近的事胡亂談天說地了一通，臨近散場時，鼓手說明天晚上有一場演出?！拔揖筒桓銈円粔K回去了。”珈樂站在路邊拍拍鍵盤手的后背，“我自己一個人散會步，幫我跟保安吱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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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今天晚上值班的是誰來著……哦，最好說話的那個，行，注意安全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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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隔著車窗跟他們揮揮手說再見。雙手插進兜，心里其實并沒有什么真正想去的地方，但直覺會讓她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今天天氣一般，晚上還刮風(fēng)，吹到臉上有被刀割過樣的感受。討厭的天氣，她想著應(yīng)該討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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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真的討厭乃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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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她又被自己的反問卡住，把露在袖子外的手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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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周圍的建筑開始一點點變得眼熟，超市里的小橘貓長得很快，親人，朝路過的兩腳獸喵喵直叫，好誘騙誰走進超市給它買一根火腿腸，既填滿它的肚子，又引導(dǎo)了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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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大概知道現(xiàn)在自己要去哪，她差不多快到了——乃琳家樓下，她就站在下面往上看，一層一層的數(shù)，最終看到些微弱的暖光從窗簾縫里滲出來。自己現(xiàn)在是以什么心情在想著乃琳呢？但她和乃琳本身什么關(guān)系沒有，她大可以難受一會就去接受某個追求者，來一場對彼此都不值一提的戀愛。她之前的每一場戀愛，和對方分手時都很平和，心知肚明，祝以后安好，就不需要多余的戲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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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起初她就把乃琳當(dāng)成這些人，但乃琳絕不是這樣看她的。經(jīng)受創(chuàng)傷的人要比任何都機敏。珈樂摸摸眼眶，有點發(fā)熱，居然莫名其妙的感傷起來了，只是單單看著屬于那個人周圍的一部分，心底就會突兀地掙起一串漣漪。她想起乃琳在她們合照里看著自己的眼神——那是什么意思呢？偏偏是……我不可能看到的這一瞬間被捕捉了。像墻隙里開出的曇花，驚心動魄，落到我心里又止不住的惦記起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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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分明還在生氣，卻突然失去理由，被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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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吸了口氣進肺，拿出手機。明天有演出。明天下雨。明天。她打開和乃琳的聊天界面，指尖按上鍵盤，關(guān)節(jié)又凍住了，她在輸入框里體現(xiàn)自己的糾結(jié)，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措辭換了好幾輪，總覺得干巴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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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反復(fù)幾次，她點了語音通話，默認(rèn)的鈴聲響了一陣又一陣，最終被強制掛斷，灰色的彈窗說”對方可能暫時無法接聽，建議稍后再次嘗試“。她盯著那一排小字直至消失，沒有嘗試第二遍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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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乃老師，我明天有演出，結(jié)束了你能來接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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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珈樂破罐破摔地選擇了用語音，“或者……你知道我課表的，我下課的時候你有時間嗎？有些事我想當(dāng)面和你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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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這么幾句話她居然能講到哽咽的地步，只能狼狽的熄屏，站在原地緩緩的蹲下身。晚風(fēng)吹的她眼睛好疼，眼淚就這樣不講道理地跑出來了。乃琳。她在心里念起女人的名字。所幸是深夜，無人見到她在路邊掩面痛哭，只有月亮不知何時從交疊的黑沉里露出一角，冷光撫過背脊，恰似她同乃琳擁吻的那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