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人，安撫使賈大人到！”王朝快步走進來，向包拯稟道。話音剛落，賈瑄已步入廳內(nèi)，笑著向包拯一禮道：“賈瑄，見過欽差包大人?！?/p>

“不敢，包拯見過安撫使賈大人。”包拯見狀，立即起身還禮，“賈大人，請坐。”

說話間注意到賈瑄身后還有一人。

“大名府參軍張弗，參見欽差包大人！”正在思忖之間，賈瑄身后之人已上前參見。

“張弗？”包拯聞言，心中暗想：此人好大的膽子。

“張弗是跟隨我多年的老部下了，我們名義上雖為上下級，但卻情同手足。我這個兄弟久仰包大人清譽，早就想當(dāng)面參見，今日得空，我就帶他過來了。一則了了他的心愿，二則也想問問包大人和公主，在這驛館中居住得可還習(xí)慣？”賈瑄落座，向包拯說著來意。

“賈大人日理萬機，還記掛著公主與包拯的起居，實在感激之至?！卑Φ?，“至于張大人的錯愛，包拯更是愧不敢當(dāng)。”

“包大人的青天之譽早已聞名天下，張弗久仰，今日得見大人真容，此生無憾?！睆埜ス笆值馈?/p>

張弗的這番話讓包括賈瑄在內(nèi)的所有在場的人都為之一愣：這馬屁拍得似乎太過露骨。

賈瑄心中正納悶，卻見張弗猛地向他跪下，咚咚咚向他磕了三個響頭道：“大人，張弗對不起您！”說話間眼淚已奪眶而出。

賈瑄見平日錚錚鐵骨地張弗此時竟然淚流滿面，心中疑惑更甚，起身去拉他，“這是怎么回事，先起來！”

張弗卻執(zhí)意不肯起來繼續(xù)說道：“張弗一念之差，受人脅迫，擬了份奏折誣陷您通敵叛國！”

“什么！你說什么！”賈瑄怒不可遏，一腳將張弗踢倒在地，指著他喝到：“你竟然敢如此毀我名聲！看我不宰了你！”說著抽出佩刀向張弗砍去。動作之快讓四大校尉來不及反應(yīng)，眼見張弗就要血濺當(dāng)場，佩刀卻在張弗的頭頂停了下來。

“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賈瑄沉痛的聲音響起。

本來已閉眼準(zhǔn)備一死的張弗，聽見賈瑄的問話，感動于賈瑄最終沒有殺他，便從地上爬起來，跪行到賈瑄身邊拉著他的衣袍道：“大人！張弗跟隨大人多年，深知大人為人，張弗也非貪生怕死之輩，怎肯做這種不義之事，但他們竟以幼子之命相要挾。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張家四代單傳，到我這里，年逾不惑，方得一子，稚子年幼，何其無辜??！”

賈瑄聽到他哭訴，想到自己也唯有一子，若有人以賈擇琰之命相挾，自己是否也會做出與張弗一樣的選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

包拯和公孫策面對眼前一幕，一時也分不清這兩個人到底是真如眼見這般，還是在他們面前演了一出“周瑜打黃蓋”的戲碼！

氣氛就這樣凝住。

“包大人！”張弗轉(zhuǎn)過身面向包拯跪定，從身上拿出一張自罪狀，道：“賈大人駐守陪都多年，一向?qū)Τ⒅倚墓⒐ⅲ瑳Q無二心，張弗上奏所言乃子虛烏有，望青天包大人明察！還賈大人清白，張弗來生定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大恩！”朝包拯一叩首，張弗掏出匕首，當(dāng)即自刎！

張弗的決絕和噴薄而出的鮮血讓眾人呆立當(dāng)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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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白兄，鼎力相助?！痹诎子裉玫膸椭拢拐押芸鞆膭倓偟拿摿顟B(tài)下恢復(fù)過來，笑著對白玉堂拱手道。

白玉堂從鼻子里發(fā)出“哼”的一聲，道：“你下次敢再這么作死試試看！別以為我天天閑著沒事干，趕趟兒一樣的給你當(dāng)‘護身符‘！”邊說邊氣哼哼地坐到圓桌旁邊，“雖說我身上這六十年功力是你給的，但你不會想憑這就想用我六十年吧？如果真是這樣，那你還是拿回去吧。這樣一來你展大人的功力簡直就頂天了，以后你就可以更任性了，像剛剛那種小子，一次救他個十個八個也不在話下。”說完狠狠翻了展昭好幾個白眼。

展昭知道白玉堂是在拿話堵他，于是走到桌前倒上一杯茶，奉到白玉堂面前嘴角含笑道：“白兄辛苦了。展某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不讓白兄再勞神費力了?！?/p>

看著展昭還有些蒼白的臉色和恭恭敬敬遞上來的茶，白玉堂覺得沒必要和一只傷貓?zhí)^計較，接過茶盞，學(xué)著公孫先生的樣子喝了一口茶，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至于功力，白兄就留著吧，不然功力太差，展某怎能安心讓白兄當(dāng)“護身符”？”展昭也在桌邊坐下，看著白玉堂，笑得春風(fēng)拂面。

“展昭，你.....”白玉堂正預(yù)拍案而起，卻發(fā)現(xiàn)展昭并非平時調(diào)侃他的神色，尷尬收回已到唇邊的“問候語”，道：“什么意思？”

展昭正色道：“這次這件案子太過詭異，覃妙詭異的傷勢，皓月齋詭異的大火，都讓展某覺得總有一雙手在操縱著一切。而且......”展昭頓了頓，繼續(xù)道：“展某以為，單從覃妙的傷勢來看，此人的身手也應(yīng)該在你我之上。展某來陪都前，皇上曾嚴(yán)旨展某務(wù)必護賈瑄一家周全，而現(xiàn)在大人也在這里，展某怕會分身乏術(shù)。”

“所以，你想讓我保護包大人？”白玉堂挑眉道。

“嗯！”展昭點點頭。

白玉堂突然就有種被卡住了的感覺，如此簡短的回答，讓他連挑字眼兒的機會都沒有。白玉堂只能“自認(rèn)倒霉”地?fù)u搖頭，說：“認(rèn)識你展昭，真的是算我倒霉。”說完，白玉堂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對展昭說道：“萬一，哪天你那個寶貝師妹要我將她爹的功力還給你。那我就只能是心又余而力不足了?！?/p>

“不會的！春妮絕不會當(dāng)面向你提起的。”展昭自信地向白玉堂“保證”，心想，就算春妮向自己提起，自己也應(yīng)該可以像以前一樣磨過去。

正說著，春妮端著食盤走了進來。

“師兄，來嘗嘗我的手藝?！币惶а劬涂匆姲子裉迷凇?/p>

春妮將食盤放在圓桌上，一碗鮮香四溢的小餛飩，讓人看見就食欲大開。

“喲，妹子，手藝不賴啊?！卑子裉么甏晔郑瑢φ拐训溃骸罢?，我剛剛幫你....”

“白兄，你也來嘗嘗，春妮的廚藝很不錯。”展昭見白玉堂差點兒說溜嘴，連忙遞給他一個眼神。

春妮暗自腹誹：怎么哪里都有他？斜睨著白玉堂問道：“你幫我?guī)熜?？你幫他什么？?/p>

“幫我吃光它?！闭拐褜Q飩分成兩碗，將其中一碗放到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本也無心和一只傷貓搶口糧，但見春妮如此明顯地嫌他礙事，反而玩心大起，痞笑道：“行！展大人吩咐，我照辦。”

白玉堂端起碗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似乎要多一些，忙止住展昭道：“展大人，為什么你的要少一些？”斜瞟著已然杏目含怒的春妮，白玉堂將自己碗里的餛飩又撥回一些給展昭道：“我現(xiàn)在真懷疑你家?guī)熋玫氖炙?，你確定她的手藝還不錯？算了算了，我還是少冒風(fēng)險，吃不下去的話，多浪費糧食，還是誰家的師妹誰消受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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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當(dāng)然知道白玉堂的真正用意，連忙笑著對春妮說：“咱們別理他，他吃過之后會后悔的。”

春妮本來打算搶了白玉堂的碗，倒掉也不給這只毒舌白老鼠吃的，聽展昭這么一說覺得也有道理，也就懶得再理他，只是對展昭提醒道：“師兄，快吃吧，不然呆會兒糊住了，就不好吃了?！?/p>

白玉堂癟了癟嘴，用勺子舀起一顆餛飩放進了嘴里，味道真的還不錯。

“白玉堂，你什么時候把我爹的功力還給我?guī)熜?！”春妮看著似乎吃得挺開心的白玉堂，突然問道。

“噗”地一聲，展昭和白玉堂同時被這句話嗆到。本來在低頭吃著餛飩的展昭更是被嗆得扯出一連串咳嗽。

“師兄，你怎么這么不小心？你沒事吧？”春妮趕緊替他拍著背。

一連串的嗆咳讓展昭一時間說不出話，只能向春妮擺手，示意他不礙事。

白玉堂則在旁邊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不容易緩過氣的展昭頭疼地看著春妮道：“師妹，功力之事......”

“展大人！”張龍急匆匆跑了進來，神色中帶著驚惶地看著展昭。

展昭心中莫名一沉。

“張弗剛剛在花廳自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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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三人踏入花廳之時，濃烈的血腥味和地上殘余的大灘血跡，無不彰顯著當(dāng)時的慘烈！

“大人！張弗自刎了？”展昭過來的路上雖然已經(jīng)聽張龍說了個大概，但還是想從包拯那里得到證實。

包拯轉(zhuǎn)身，朝他點了點頭，道：“不錯，而且是當(dāng)著賈瑄和我們所有人的面，血濺五步！”

展昭頓時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抬眸看著包拯的眼睛，問道：“那張弗自刎前可是說他是受人脅迫？”

包拯看著展昭輕蹙的眉頭和焦急的目光，知他心中已經(jīng)猜出七分，點點頭道：“不僅如此，張弗還給了本府一張自罪書，請本府一定要還賈大人一個公道?！闭f完示意公孫策將自罪書拿給展昭。

展昭接過張弗的自罪書，在斑駁血跡的掩映下，自罪書上的“受人要挾”，“蒙面女子”，“欽賜玉佩”幾個字眼兒，格外刺眼，問道：“自罪書，賈大人可曾過目？”

公孫策道：“還不曾過目，張弗的死令他痛心疾首，他已去料理張弗的后事了。”

“包大人，怎么了？”春妮隱隱覺得大家擔(dān)心的根源在自己，忍不住問道。

包拯知道這件事孟春妮終究也是躲不過，皺著眉對春妮道：“張弗這一死，你這位“太平公主”恐怕會被人誣陷，百口莫辯。”

“張弗不是畏罪自殺嗎？與我何干？”春妮很不解地問道。

“張弗乃寫奏折狀告大名府安撫使叛國之始作俑者，今日卻在本府及賈大人面前痛陳自己的攀污之罪，留下一封自罪書后自裁。據(jù)張弗自罪書上所陳，以幼子之命脅迫他的乃是一名手持欽賜玉佩的蒙面女子?！卑f完有些心疼地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就被卷入漩渦中心的女孩。

春妮聽包大人這么一說，頓時將所有的事情都聯(lián)系起來了：覃妙為什么會偷她的玉佩，玉佩為什么又會失而復(fù)得，師兄得知玉佩找到時為什么憂心忡忡......

“我與張弗素未謀面，他為什么要陷害我？”春妮進一步追問。

“問題就在于未必是張弗陷害你?！惫珜O先生解釋道：“張弗所說也許都是實情，他也許的確是被這個手持欽賜玉佩的蒙面女子所脅迫，只是他的確不知道對方的身份，所以自罪書上只能這么寫，但這樣一來，現(xiàn)在誰持有欽賜玉佩，誰就是脅迫張弗之人，也就是真正陷害賈瑄之人！”

“可是，可是當(dāng)時我的欽賜玉佩被覃妙偷走了啊？”春妮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些著急了，道：“這件事你們大家都知道啊？”

“但是那個賈瑄不知道?！卑子裉靡庾R到這件事情可能會讓開封府的這一窩子很被動，開口說道：“而且我們這些能證明你丟了玉佩的人，沒有一個人是親眼所見，全是聽你這個“蒙面女子”自己說的。”

白玉堂的一針見血，讓春妮頓時沒了底氣，抬眼去尋找展昭的目光，果然看到他同樣擔(dān)心的眼神。

一時間，整個花廳都陷入了沉默。

賈瑄的專橫他們是見過的，再加上這里是大名府，縱有欽差大臣和公主的身份，他們也難免受制于人。更何況，此事一出，在賈瑄看來，這位公主和欽差大臣到陪都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看來，我們也只有先靜觀其變了。”公孫先生的聲音響起，“大家也折騰了一天了，晚膳過后先各自休息吧?！?/p>

白玉堂步出花廳，長舒一口氣道：“今天可把我累壞了，費力又勞神的。我得去找個地方喝一杯?！蓖磉叺恼拐眩瑖@了口氣，“就不拉你陪我了，但你得記住，你欠我一頓酒?！闭f完白色身影已消失在驛館墻外。

回房的這一路，春妮都破天荒地很安靜，快到她的房間時，春妮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展昭。

展昭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急停急轉(zhuǎn)搞得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師兄，你是相信我的是不是？你會相信我不是那個‘蒙面女子’的是不是？”春妮像一只迷路的羊羔般望向展昭的眼睛，期待著他的回答。

“當(dāng)然?！闭拐巡粠б唤z猶豫的回答，瞬間讓春妮紅了眼眶。

忍住眼淚，春妮對展昭一笑，道：“那就好?！闭f完轉(zhuǎn)身跑回房間，就在合上門的那一刻，眼淚奪眶而出。

展昭輕輕一嘆，轉(zhuǎn)身朝覃妙所在的廂房走去。

事到如今，唯一能證明春妮清白的人就只剩下覃妙了。

推開覃妙的廂房，展昭就看見大人和公孫先生“就知道你會來”的眼神。

“展護衛(wèi)不回房休息，跑到這里來干什么？”公孫先生沉聲問道。

“先生，覃妙的情況怎樣？他筋脈受損的情況是否沒再惡化了？”展昭急切地問道。

公孫策見他完全沒有聽到自己的問話，搶上一步，攔住展昭道：“他還好。你給我坐下！”

展昭這才反應(yīng)過來，討好地對公孫策說道：“先生不用擔(dān)心，展昭只是內(nèi)力消耗稍過了一點，白玉堂已經(jīng)幫我恢復(fù)不少，不礙事了?！闭f著便想起身，抬眸撞見公孫先生犀利的眼光，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公孫策知道展昭心中焦急，幫他號脈的同時悠悠開口道：“我?guī)婉羁催^了，他筋脈的傷勢的確沒有再惡化了。但與上次相同的是，展護衛(wèi)此次為壓制他傷勢而輸給他的內(nèi)力幾乎也已被他消耗殆盡。”

公孫策的話音剛落，展昭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展護衛(wèi)似乎早已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展昭的神色自然逃不過公孫策的眼睛。

展昭微微一愣，道：“猜到了八成?！?/p>

“公孫先生，展護衛(wèi)的傷勢如何？”包拯見公孫策診視良久，并未得出結(jié)論，不禁有些擔(dān)心地問道。

“回大人，從展護衛(wèi)目前的脈象上看，的確只是有些內(nèi)力的虧空和真氣的耗損，多加調(diào)理應(yīng)無大礙?！惫珜O策收回脈枕，回稟道，同時給了展昭一個默許的眼神，展昭這才起身走向覃妙的床邊。

包拯聞言，放心地點了點頭，繼而又皺起眉頭道：“以公孫先生方才所說，要想控制覃妙的傷勢不惡化，只能這樣以內(nèi)力壓制的方式？別無他法？”

“的確如此?！惫珜O策憂心地看了展昭一眼，答道：“而且需每日如此?！?/p>

“什么！每天都要這樣！那到時候這姓覃的小子沒死，你們家貓先死了吧?！北緛沓持ズ染粕⑿牡娜?，卻鬼使神差地從窗戶外面跳了進來。

迎面而來的三道無語的眼神，還是讓白玉堂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抱歉地說道：“下次......我......盡量走門?！?/p>

“白大俠說得對，這樣一來，必定對展護衛(wèi)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此法萬不可行！”包拯斬釘截鐵地說道。

“大人，白兄方才所言過于夸張，今日是屬下在為覃妙療傷時，有些操之過急，真氣才會有所虧損，如果單單只是壓制他的傷勢遠不至于如此。”展昭連忙解釋。

“是嗎？”白玉堂斜睨著展昭，“那我們出去打一架，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輸?！?/p>

“白玉堂！”展昭提高聲音制止他。展昭有時真受不了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脾氣。

“干嘛？心虛？”白玉堂并不打算打住，“公孫先生，你來說說?！卑子裉弥苯影岢鰴?quán)威。

“每日以內(nèi)力替人療傷的確會傷身體的，不過，覃妙的確是唯一一個證人了，也不能看他傷重而亡。這樣，以后每日由白大俠監(jiān)督，展護衛(wèi)在替覃妙療傷之時不可再冒進，我這里為展護衛(wèi)準(zhǔn)備好固本歸元的湯藥，每日療傷完畢之后，展護衛(wèi)必須到我這里診脈服藥，不知道展護衛(wèi)可能做到？”深知展昭脾性的公孫策知道，展昭認(rèn)定的事情，誰也沒辦法改變。只能退而求其次，讓他順了自己的安排，至少可以將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

“好！展昭答應(yīng)先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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