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好像有什么不一樣了。他沒有聞到橋上熟悉的咸味空氣，也沒有感覺到手上最愛武器的重量。相反，他手上握著的是多年前用廢料制作的木劍，他手上的表也不是他的秒表，而是本索在他小時候給他的一塊手表。他在舊游樂室里！他甚至已經(jīng)能在腦海中描繪出身后舊打拳機和左邊射擊場的畫面。

砰！

他的視線慢慢聚焦，低頭看了看自己，驚訝地發(fā)現(xiàn)打在他金屬護心板上的是一塊粉紅色的油漆斑點，而不是彈孔。當(dāng)他抬起頭時，他感覺自己的心就快從胸膛里要跳出來。站在他面前的是爆爆，穿著破舊衣服和鍋蓋頭盔。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就像幾秒鐘前，他和金克絲在橋上對峙時腦海中閃過的畫面。

那一抹記憶從腦中逝去，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實。他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這是真的。

來自于爆爆的嬉笑聲停止了。他對面的不是爆爆，是金克絲。她的嘴角僵住了，眼睛瞪大，看起來就和他一樣震驚。就在一秒鐘前，他們正在進行生死搏斗，或者至少金克絲是這樣想的。艾克也想傾盡全力，但真到了生死關(guān)頭，爆爆的身影始終縈繞不去。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不管發(fā)生了什么，現(xiàn)在他所有的情緒只剩下手足無措的驚訝。

不幸的是，對面的女孩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而艾克為此付出了代價。

好在他經(jīng)受的只是一個八歲女孩的一拳。艾克捂著鼻子，踉蹌了一下，血液從指間流了出來。在有了多年的戰(zhàn)斗經(jīng)歷之后，即使在孩童的身體之中，他也不會丟失自己的戰(zhàn)斗本能。他擋下了那只攻向他腹部的瘦弱膝蓋，用手上的假劍狠狠地回擊了金克絲的頭部，她的臨時頭盔被擊向遠處。女孩摔倒在地，護住自己開始顯現(xiàn)瘀傷的臉頰。艾克飛身欺壓上去，用木劍死死卡住金克絲的喉嚨，又是一拳打在了她的臉上。雖然兩人都是孩子，但艾克的體重還是足以將金克絲壓在了地板上。他揚起拳頭準(zhǔn)備打出最后一擊，但他猶豫了。在他身下的是爆爆，眼眶中閃著淚光，淤青和鼻血布滿了她的小臉。她是金克絲，她也是爆爆。

該死。

“你們在干嘛！”

艾克差點跳了起來，他和金克絲幾乎同時往大門看去。那是蔚，當(dāng)然，是年輕版本的蔚，后面跟著麥羅和克萊格。他的大腦終于開始正常運轉(zhuǎn)，眼前之人的面容在現(xiàn)實中是那么的陌生，對于他們，他唯一的印象只剩下壁畫中的那一瞬。而現(xiàn)在他的大本營和他的人民都不再了，但是那棵樹還在那里，他會重建這一切的。

他的思緒回到了現(xiàn)在，因為他的鼻子又遭受了一次打擊，這次金克絲利用他的分心，用額頭狠狠撞了上去。艾克捂著鼻子從金克絲身邊爬開。麥羅湊上來朝他揮了揮手，那個混蛋看起來很幸災(zāi)樂禍的樣子。克萊格搭手幫他站了起來?！澳銢]事吧，小不點？”

他只是點了點頭，轉(zhuǎn)頭望去，蔚幫金克絲擦拭著臉上的血漬，然后滿眼憤怒地看向了他?！澳銈兊降自诟墒裁?？”

麥羅哼了一聲。“他們是孩子，這樣的打斗很正常?！?/p>

“但是——”

麥羅打斷了蔚的話。“我們小時候不是整天找架打嗎?！?/p>

“夠了！”蔚把憤怒的目光投向麥羅?！八麄儾皇俏覀儯麄兪潜桶?。”

麥羅只是聳聳肩。“孩子總會長大?！?/p>

至于蔚后面說了什么，艾克并沒有聽到，因為他的精神都集中于金克絲的表情上。她看著眼前的這群人，像是有幾百萬年沒見過此情此景一樣，或者說至少麥羅和克萊格她有段時間沒見了。她臉上的表情艾克見過，在伏擊希爾科小隊的飛艇上，那是茫然呆滯的表情，完全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東西。

金克絲跳了起來，越過射擊場的假人，一溜煙跑了出去。

“瑪?shù)?。”蔚嘟噥了一句，轉(zhuǎn)頭看向他們?！拔視胤兜聽柲莾旱?，你們帶艾克回本索那里，待會我們酒館見?！?/p>

克萊格點點頭?！皼]問題，蔚?！彼弥鈹D了艾克一下?！拔覀?nèi)タ纯幢舅靼?，小不點?！?/p>

瑪?shù)?..本索...逝去的本索，又回來了...瑪?shù)?..

淚水從他的臉上滑落下來，他的渾身都起著雞皮疙瘩，他想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然而完全無法做到。時光倒流的真相猛烈地沖擊著他的大腦。他們都活過來了！

當(dāng)他們走進本索的商店時，他的眼淚已經(jīng)干了，然而思緒卻仍在不停奔騰。他讓自己的目光緊緊盯著地面，因為他怕自己一看到本索就會再次哭出來。

“發(fā)生了什么？”

倒霉，這完全沒用。本索的聲音一下子就喚起了他的所有回憶，雜貨店、成長、那些美好時光，眼淚奪眶而出。

“來吧，孩子。我們把你搞搞干凈?！北舅鬏p輕搭著他的肩。艾克忍不住埋入了他的懷中，眼淚止不住地流淌?！鞍l(fā)生了什么事？”本索再次輕聲問道，而艾克只是在他懷中默默流淚。艾克能感受到本索輕聲的嘆息，但他根本不理會，唯一重要的是本索還在這里，溫暖而有活力。蔚還年輕，麥羅和克萊格也還活著，還有那帶著爆爆身軀的金克絲。不管這是奇跡，魔法，還是別的什么，都無所謂。他會重建他的大樹家園，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他向自己保證，一定要抹去那張壁畫上所有的臉龐。

但那是之后的事了。

現(xiàn)在，艾克唯一想做的就是閉上眼睛，希望這種溫暖的感覺永遠不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