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劇/Escape Play》

東方季楓/夜?fàn)T光 著

“喂，借個火。”
身旁蘆毛馬娘的頭晃動了兩下，隨后一根萬寶路伸到我臉前。

我開始拒絕自己的大腦要搜索過去事情的請求。說實(shí)話，二十分鐘前我在哪干什么，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了。
蘆毛馬娘還在試圖點(diǎn)燃自己嘴里的萬寶路。她用力的踮起腳，嘟著嘴夾著香煙伸到我臉前，試圖借我嘴里的煙點(diǎn)燃她自己的那一根。
“你吹一口，我點(diǎn)不著?！?br>看她已經(jīng)有點(diǎn)生氣了，我不舍的吸上最后一口，然后把煙吐掉踩滅。
“喂！”更大的聲音傳來，“你去哪？”
我沒有回頭：“走……我們回家?！?br>
今天是麥昆失蹤的第四天。
不必想，目白家也是像瘋了一樣，把理事長辦公室圍了個水泄不通。
當(dāng)然我也在辦公室里邊，同樣的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不過是目白家家主的辦公室。
稱其為“辦公室”好像都小看了這個林立著無數(shù)獎杯，好像要閃瞎我眼睛的一般的，金碧輝煌的房間。
老人緩慢的起身，拉上房間的窗簾：“麥昆以前不是這樣的孩子?！?br>我撓撓頭：“我也不是很明白……”
“你明白?！?br>老人手杖杵地，發(fā)出沉悶又嚴(yán)肅的聲音，不禁讓我身子一抖。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她在哪。只有你能找到她?！?br>她緩慢的吐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徽章。
“如果那些旁支末節(jié)來找你麻煩，就用這個吧。”
我接過徽章，上邊是目白家的家徽。
“去吧?！?br>“無論最后如何，我都尊重……不尊重也沒有辦法，對吧？”
老人苦笑著，揮揮手示意我離開。

我收起煙盒，走出滿是涂鴉和臟污的地下通道。銀座密集的霓虹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目白麥昆跟了出來，乖乖的跟在我的后面。
“你知道我是來抓你回去的對吧？”
“嗯?！?br>“那你為什么不跑？”
“為什么要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br>她還叼著那根沒有成功點(diǎn)燃的煙，像棒棒糖一樣。
只不過跑出來的她剪掉了長發(fā)，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衛(wèi)衣短裙，想到這是在夏秋之交的銀座，這身裝扮……說不定還蠻適合她現(xiàn)在叛逆少女的形象。
“那和我回去?！?br>“不?！?br>她嫖了我一眼，嘟起嘴來：“點(diǎn)煙。”
看我不鳥她，目白麥昆輕輕的嗤笑了兩聲，“那我就不回去?！?br>“你就這么要看著我被沉進(jìn)東京灣？”
“她們不會的。別來這套。反正我現(xiàn)在也跑不動了?！?br>
終于來了，我早知道會是這個。
目白麥昆不能再跑步了。
而且還是懸韌帶炎，那個我都聽到耳朵生繭的借口了。
我循著她的腳印一起探索銀座。天色已然是一片純粹的漆黑，但是在銀座的廣告牌，屏幕，紅綠燈，在人和人，和更多人的手機(jī)屏幕之中，組建出了一個新的太陽。
不禁會想銀座的人們都是怎么在這片光中生活的，也許大家記憶都很好，順著記憶和腳下的路數(shù)就能找到家的方向。
但是對于我這個外鄉(xiāng)人來說，任何記憶都不起作用。
所以只能和面前的蘆毛馬娘一起，一前一后的順著大街小巷，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我抽出第二根煙想要點(diǎn)燃，看了看前面正在等紅燈的麥昆，又塞回了煙盒里。

我不了解目白麥昆。

她和別的馬娘看起來別無二致，卻又微妙的難搞。

“你不需要用敬語哦?！?/strong>
和我見過的大小姐都不一樣，目白麥昆看起來絲毫沒有那個“目白”家名字給人的威壓。
“我想吃……蜜瓜巴菲?！?/strong>
她又和其他馬娘一樣。喜歡甜食，喜歡休息日外出玩耍，是個小孩子。
“我想贏?！?/strong>
她和我一樣。想要成為勝者，對世界充滿妒忌。

看著被霓虹點(diǎn)燃的城市，我咋了咋嘴里的味道，還是一樣難以言說。
我討厭煙，味道很刺鼻。抽起來也不是那么舒服。
但是我又對她著迷。好像是一種安定劑一樣，看到她我就很放心。
因?yàn)闊o論何時，她都在我身邊，觸手可及。
把她含在嘴里的時候，就感覺什么都無所謂，都可以放下一會。
“等一下。讓我抽完這根。”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就有如逃到結(jié)局盡頭般的輕松感。
亦或者是躲過一劫的劫后余生？也說不定。

“回去了之后要怎么辦呢？先去道歉嗎？還是把頭發(fā)留起來嗎？”
麥昆在前面自顧自踱步，靈活的在人群之中鉆來鉆去。
“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去的話，是的。”
我掏出目白家徽，扔給在路口被紅燈阻擋的麥昆。
“奶奶給的？看來她還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摩挲了兩下，又扔回給我，“留著吧，這是你的免死金牌?！?br>她轉(zhuǎn)過頭看向路口：“本來我就也是旁支末節(jié)?！?br>
手里的家徽變得潮濕又粘膩。沾染了夏日余威的它并沒有成為我的免死金牌，卻好像是壓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令人喘不過氣。
嘴里干干的，還有殘留的煙味。像是某種充滿愛的憎惡，和瀕臨死亡的預(yù)感。
好像還有一種沐浴露的香氣，又像是蜜瓜巴菲的味道。
“喂，綠燈了。”
腦袋吃痛了一下，抬起頭，面前是一位短發(fā)的蘆毛馬娘。
她看我回過了神，把自己的煙塞到了我的嘴里：“自己抽著玩吧?！?br>“你干嘛？”
“回家?！?br>
她突然笑了起來，快步的在街上走著，好像病痛從不存在一樣。
明明是銀座的出家少女，還在用這么大小姐的走路方式，有些滑稽。
翻出打火機(jī)想要點(diǎn)燃香煙，想了想，還是扔進(jìn)了垃圾桶。
再把家徽也扔進(jìn)去。

我不需要什么免死金牌了，那根煙也一樣。
因?yàn)槲覀兪恰肮卜刚摺?。是在銀座夜晚一起逃亡的人。癡迷著想要逃離某些東西，卻已經(jīng)變成了它的一部分。
所以只能自己給自己簽發(fā)赦免書，變成自說自話的瘋子。

嘴里還是干干的。我對著天空長呼一口氣。
嗯，大概是某種刺鼻的甜味。
前面馬娘的背影逐漸縮小，我吸入一口渾濁的空氣，快步追了上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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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隨著神的我，想必也還是一樣的丑陋?！?

Article From Digital Collection“Golden Silhouette-Side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