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D班的方針
我們開始針對一個月后舉行的體育祭進行正式準備。學校通知每周一次兩小時的班會可以自由使用,時間運用方式交給班級判斷。
針對正式比賽,一開始必須先決定的有兩件事情——要如何決定全體參加競賽項目的出場順序,以及推派比賽要由誰出賽什么項目。
那兩件事的決定,將給勝負帶來重大影響,是很顯而易見的吧。
班級領(lǐng)袖般的存在——平田,在此比任何人都率先展開行動。茶柱老師不發(fā)一語,像在騰出講臺似的移往教室最后方。她大概打算守望我們的情況吧。
「我們要開始針對體育祭采取行動,但我覺得在開始練習之前,有幾件事情要決定好。我認為重要的是如何決定參賽順序,及推薦競賽的人選。」
「就算說要決定,但我們是要怎么決定???」
就須藤立場看來,我們將開始進行令他不太愉快的討論。
「嗯,比如全體參賽的情況——」
與其口頭說明,平田好像為了讓內(nèi)容更好理解,而緊握著粉筆,開始在黑板上記錄文字。這部分讓他很像是個可靠的男人。
黑板寫著「舉手」和「能力」兩個項目。平田一邊說明,一邊往下補寫。
「雖然很粗略,但我認為基本上就是這兩種方式。逐一詢問每項比賽的希望參賽順序的舉手制,以及鑒別各個學生的能力,謀求效率化的能力制。應(yīng)該就是這其中一種了吧。我認為各有優(yōu)缺點。舉手制的優(yōu)點,當然就是因為會實現(xiàn)各自希望的順序,所以可以開心地參加呢。缺點就是如果希望的出賽順序重疊,就會無法按照各人所想,比賽上就會出現(xiàn)不一致的情況吧?!?/p>
如果采用可以讓大家任意以希望順序參賽的方式,就一定會變成那樣吧。
然而,那可以大幅降低大家的心理障礙。
「接著是能力制。它非常簡單,是為了能力強的人取勝,而去安排最佳的配置。優(yōu)點就是比舉手制更可以期待高勝率,但這樣會只偏重于強者,其他人的勝率就會降低,而且無視大家各自的想法也令人擔憂。基本上,我想推派比賽也可以說是同理。我粗略稍微思考過了,可是如果有這兩種以外的點子,我很歡迎各位試著提出意見。」
平田大略做完了說明。無法理解口頭講解的學生們,也因為平田在黑板上寫了詳細內(nèi)容,漸漸了解了各個方式的好壞層面。大部分學生自己的想法,應(yīng)該都符合平田敘述的那兩個方案。沒出現(xiàn)什么新方案。
「怎么想都應(yīng)該依能力決定吧。我自己最清楚自己了。」
須藤好像完全不打算選擇那以外的選項,于是這么斷言。
「要是我贏的話,班上獲勝的可能性也會有所提升,這么一來,大家都會舉雙手歡呼?!?/p>
雖然他的說法很雜亂無章,卻也有一番道理。
因為要在體育祭上獲勝,以最大限度活用須藤的優(yōu)異體育能力,將會是不可或缺的要素。
「哎……雖然讓人很不爽,但或許就是這樣呢?!?/p>
須藤的話絕不是不合情理,女生對此贊同似的嘟噥道。
男生就像是在附和那些話一樣,也開始出現(xiàn)推戴須藤的聲音。
「我不太擅長運動。全體參加競賽就不說了,如果須藤愿意一手包辦推派競賽,要我表示贊成也是可以?!?/p>
對幸村這種專門擅長在學力的學生來說,體育性質(zhì)活動算是他不擅長的領(lǐng)域。
「那就這么決定了吧,我會參加所有的推派競賽?!?/p>
須藤斬釘截鐵地說道。學生們對此表示贊成。他一口氣拉攏了不擅長運動的學生,以及把班級勝利擺在最優(yōu)先的學生層。
「假如大家覺得那個方針好,關(guān)于推派比賽就以這個方向——」
「等一下?!?/p>
正當提案要通過之時——
「我有補充建議?!?/p>
平時維持緘默的堀北這么說道,插入了平田的話里。
班上多數(shù)學生也對這出乎意料的發(fā)言人集中了注意力。
「如果要在兩個提案之中做選擇,就像須藤同學所說,我們應(yīng)該選擇能力制。到這里為止我沒有異議,但如果只有那樣,也無法保證我們就確實贏得了別班?!?/p>
「當然是這樣?!?/p>
「既然如此,應(yīng)該讓班上運動神經(jīng)好的優(yōu)先參加喜好的推派比賽就自然不用說,全體參加的競賽同樣也要以能取勝的最佳組合參賽,才能以最大限度發(fā)揮出潛能。簡單來說,跑得快的應(yīng)該和跑得慢的組隊?!?/p>
總之,就是如果是腳程快的平田和須藤,就要調(diào)整不讓這兩人湊成一組。那在取勝上當然也是其中一種選項。
然而,那也同時是完全舍棄弱者的無情選擇。
「等一下。那種作戰(zhàn)代表會降低我們獲勝的可能性,對吧?」
名為筱原的女學生最先如此反駁道。
無論如何都要取得上段名次,就必須讓弱小的對手碰上強者。
反之也必然會成立,因此弱小的學生獲勝的可能性就會變得極低。
「我無法接受呢。如果因為不擅長運動,就要讓我和厲害的人決勝負,那我就絕對贏不了。到第三名都有特殊優(yōu)待,所以我不想放棄那個可能性?!?/p>
「沒辦法,那是為了班級?!?/p>
「我知道那是為了班級……但我也不想失去個人點數(shù)。」
「班上如果能勝利,就會有相對的巨大回報。你對這點感到不滿嗎?」
「得獎可以獲得的考試成績很重要。要我放棄不是很不公平嗎?」
「我了解你會那么想的心情,但這也很可笑呢。只要你平時就有先讀好書,打從一開始就可以不必依賴那種特別優(yōu)待的分數(shù)。再說,假如你有拿到前三名的可能性,就算不得獎也沒問題吧。那原本就不是憑你的運動能力就能輕易獲獎的簡單比賽吧?」
兩方都做出主張,表現(xiàn)得互不退讓。尤其堀北活用了優(yōu)勢,強硬地嚴加指責。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腦筋聰明,別把我和你混為一談?!?/p>
「讀書是每天的累積,希望你別在這點上面找借口。」
「就是說嘛、就是說嘛?!共簧僦С周ケ钡穆曇繇懕榻淌摇?/p>
堀北只求效率的意見,博得了以須藤為頭的運動神經(jīng)優(yōu)異的學生,或是想爬上A班的學生及不擅運動學生的好感。
筱原有點不甘心,但也快要失去斗志??峙乱灿袑W生像筱原那樣認為自己可以滑壘進入三名以內(nèi)吧。如果被安排和須藤那些厲害的學生在一起,或是在騎馬打仗、兩人三腳上和運動白癡組隊的話,將遠離頒獎臺也是事實。
「給我適可而止,筱原。你要是害我們輸?shù)?,你負得起責任嗎?啊??/p>
「這……唔……」
運動神經(jīng)好的人們會在體育祭上獨占舞臺。
須藤在學力上被視為最不需要的人物,卻在此發(fā)出了強烈光芒,掌握著權(quán)限。
堀北和須藤提倡的能力至上方案很可靠,不會輕易瓦解。
筱原已經(jīng)沒體力反擊。討論開始急速進入最后階段。
「和腦筋差的人說話真麻煩……你簡直就像對現(xiàn)在的情況不感興趣呢,如果有閑工夫悠哉滑手機,要不要來想想取勝的辦法?」
「交給你或平田就可以放心了吧?!?/p>
我關(guān)掉手機畫面,把它收到口袋里。
討論已達成協(xié)議——在我這么想的時候——
「啊——我可以說句話嗎?我可是反對的。就像筱原說的那樣,為什么其他學生就要遭遇不幸?這樣班級就可以團結(jié)一致戰(zhàn)斗嗎?」
輕井澤這么說,擁護筱原似的瞪著堀北。
「團結(jié)一致就是這么回事,你懂嗎?」
「我完全不懂,不太清楚呢。欸,櫛田同學,你怎么想?」
輕井澤向「難得」安靜守望情況的櫛田搭話。
櫛田的模樣有點吃驚,但她還是立刻沉思,一面做出發(fā)言。
「這問題真是困難。我認為哪一方的心情我都明白。我和堀北同學一樣希望班級獲勝,但也像筱原同學說的,我也想留下所有人都可以獲勝的可能性?!?/p>
她邊這么說,邊繼續(xù)說下去。
「如果有解決方案,選擇能體諒兩者意見的形式,就會是最理想的呢。像是拿下第一名的人,和拿下最后一名的人都能同意的方案。」
她如此答完,班級里就傳出許多贊同聲。
堀北應(yīng)該已經(jīng)設(shè)想到這種發(fā)展以及類似的發(fā)言,立刻這么回擊。
「我當然有在思考雙方都接受的方法。就是把拿到上段名次,感覺不需要考試分數(shù)的學生獲得的個人點數(shù),和最后一名學生失去的點數(shù)相抵。全班分攤點數(shù)增減。這樣你應(yīng)該就沒話說了吧?」
這計畫降低獲勝可能,但彌補了輸?shù)魰r的風險。這樣的話,反對派應(yīng)該也會產(chǎn)生一定的認同感。話雖如此,但年級綜合成績不佳的十名學生就會遭遇不幸。
「嗯,那樣就可以了吧。你們再怎么偷懶也不會有損失?!?/p>
「一群沒出息的家伙。」須藤嗤之以鼻地說。
「但那只有點數(shù)而已吧?這樣不是會減少獲獎可能性嗎?大家怎么看?」
輕井澤就算碰到這種情況也提出異議。
接著向?qū)儆谳p井澤派的女生們搭話。
「……如果輕井澤同學反對,那我也就反對吧?!?/p>
以團體立場跟隨輕井澤的女生們開始接連揭起反旗。
「你們是笨蛋嗎?因為她反對,所以你們也反對?這一點也不具邏輯性。這是考試,擬定能有效率獲勝的戰(zhàn)略是理所當然。別班絕對不會存在像你們這樣的愚者?!?/p>
「那種事情你怎么知道?實際上就是我不愿意,而且也有其他女生同樣不愿意,所以你也考慮一下那些人嘛。如果無法公平?jīng)Q定比賽的話,我是不會同意的。」
輕井澤統(tǒng)籌女生,發(fā)言深具影響力,阻斷了班級朝堀北提倡的把班級勝利放優(yōu)先的計畫發(fā)展情勢。
「兩位冷靜。意見無法統(tǒng)合的話,只能采多數(shù)表決?!?/p>
變成這種發(fā)展應(yīng)該也是必然。平田打算改善膠著狀態(tài),于是這么開口道:
「我認為這里應(yīng)該采用公平投票表決的方式解決。」
「如果洋介同學這么說,我就贊成——」
「……嗯,就我的立場而言,我也認為現(xiàn)在不是班上起糾紛的時候??傊姨岢隽水愖h,期待你們做出正確的判斷。」
堀北一臉不滿地坐下,瞪向我這邊。
「綾小路同學,你能不能讓她閉嘴?」
「我怎么可能讓她閉嘴?!?/p>
「你最近有接觸過輕井澤同學吧?她不是因此才得意忘形的嗎?」
「不,輕井澤本來就是那種人吧?」
「的確。」堀北好像也同意這點,于是如此輕聲說道。
然而,對于不提出根據(jù)的輕井澤,或因為情感改變意見的女生,她無法完全掩飾心中焦躁。
「那么,摻雜堀北同學方案的『徹底重視能力』指揮,以及符合輕井澤同學意見的『也可以酌情采納個人主張』之指揮。就以舉手表決哪一方比較好吧?如果有人兩方都難以決定,我想我們也接受不投票?!?/p>
堀北的方案是為班級獲勝,只優(yōu)待上段陣容。
輕井澤的方案是尊重個人,也照顧所有人。
偏向這之中的哪一方,可能會為班級前途及考試帶來影響。
不過,我對這種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么,首先是贊成堀北提案的人?!?/p>
「嗯,我當然贊成堀北的提案。理由很單純,就是為了勝利。讓運動神經(jīng)好的家伙多出場、多贏比賽,這樣不就好了嗎?」
須藤率先舉起手。幸村或佐倉等,對運動神經(jīng)沒自信的學生附和似的也表示贊同。另一方面,雖然敵不過上段陣容,但還算是可以運動的學生,或者是輕井澤小組都沒舉起手。
「是十六票呢。謝謝,可以把手放下了。」
要把人數(shù)理解成是多或少,應(yīng)該就要視有多少人不投票而定。
「欸,綾小路同學。你不會要贊成輕井澤同學的提議吧?」
堀北當然有發(fā)現(xiàn)我沒舉手,而指出這點。
「放心吧。我是避事主義者那種不投票派。」
「……既然這樣,你也可以參與我的提議吧?」
「你的計畫未必就是正義吧?」
「我不能理解呢。機率上,選擇班級獲勝的選項,最后可以得到的個人點數(shù)也比較多。就算在一個個小比賽上獲勝,能拿到的點數(shù)也是小數(shù)目。你若說這是錯的,我還真希望你可以告訴我明確理由。」
「我沒說那是錯的吧?我只是在說答案不只那個?!?/p>
為擊潰強敵而被編排的「炮灰學生」將得不到任何點數(shù),就這么結(jié)束體育祭。算了,那點小事堀北也很清楚吧。她不過是把那些人理解成是為了往上爬的必要犧牲。
「也就是說,其他學生并不像你一樣,可以只看準未來?!?/p>
「那么,接下來是輕井澤同學的復(fù)合方案。認為該贏時就要贏,該開心時就要開心比較好的,我希望你們舉起手。」
輕井澤那團以外的學生也零星舉起手來。數(shù)量只有幾票。不過,因為輕井澤舉起手,女生紛紛贊同地跟隨了她的腳步。
然而——
「……多數(shù)表決的結(jié)果……堀北同學的方案是十六票,輕井澤同學的方案是十三票。剩下的就是棄權(quán)不投票,可以嗎?」
計票沒被提出異議,于是就這么結(jié)束。輕井澤搜集的大部分選票,與其說是同學針對內(nèi)容投出的一票,反而可以說都是從支持者那里得來。與其說輕井澤之所以輸是大家對她信賴度低,不如說純粹是因為大家都清楚堀北的方案才實際且效率吧。
D班方針決定成要為班級獲勝而行動,而不是為了個人。
「…………」
既然輕井澤也贊成多數(shù)表決,她也就不會在此表露不滿。
「就這么決定了,輕井澤同學。那么,平田同學,之后就交給你?!?/p>
換個角度想,輕井澤也是不得不以這個草案為基礎(chǔ)選擇取勝方式。
當然,我也不覺得班上選了不好的選項。說起來,運動神經(jīng)差的,本來就不會率先說出自己想?yún)⒓舆@個、想?yún)⒓幽莻€了。
推派名額必然會集中在如須藤或平田那些運動神經(jīng)好的家伙身上吧。
「那么,有關(guān)推派比賽的出場數(shù)目——」
「我要參加所有比賽,假如有人反駁,我隨時接受直接對決?!?/p>
須藤如此強力宣言,說出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改變的方針。
而且,他好像打算制伏所有心懷不滿的學生。雖然發(fā)言過于強勢,但似乎效果拔群,沒有人提出不平不滿。
這原本就是要集中優(yōu)秀學生,所以須藤是第一候選就猶如確定事項。
「我也會盡量參加多一點比賽。」
自報姓名的果然是堀北。輕井澤稍微僵住了表情,與附近女生講起悄悄話。她是在說些什么壞話嗎?
接著,我們同時進行自薦、推派,一個接一個決定了上段參賽者。
然而,所有比賽沒那么簡單就填滿,我們大約只填了所有比賽的三分之一。所有比賽上都有如宣言說要全部參加的須藤,其他許多比賽上則以堀北、平田為始,還有像是櫛田或小野寺等運動神經(jīng)優(yōu)異的學生們。剩下的名額仍然是空白的。
「喂,高圓寺。你不幫忙喔?」
須藤瞪著從這場討論開始就不發(fā)一語的男人,同時這么說道。那是因為須藤本身認同他擁有與自己同等,或高于自己的潛能。
假如高圓寺認真參與,起碼會在個人比賽上保證有前面的排名。
「你剛才也沒舉手,對吧?」
「我沒興趣,你們就隨意進行吧?!?/p>
「你別開玩笑。」
「我沒在開什么玩笑,我沒理由被你強迫。不過,就算你有權(quán)力強迫我,我也不打算聽你說呢?!?/p>
換句話說,不管怎么樣,高圓寺都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想法。
「我想,我們還不必在此決定一切喲,須藤同學。高圓寺同學應(yīng)該也有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勉強邀請未必就是正確的喲。」
平田一面替高圓寺圓場,一面催促須藤冷靜下來。
「至少今天的討論上可以決定的,就是班級方針,以及個人想?yún)⒓颖荣惖囊馑肌V笤俸煤脹Q定就可以了吧。」
討論因為這項發(fā)言迎接了結(jié)束。
然而,說不定有一部分的學生會覺得這討論令人難以理解。
他們會心想,為什么輕井澤會不斷反對堀北的提案呢?她本身的運動能力也算可以。照理來說,堀北的所有人同甘共苦并取勝的計畫絕不是壞點子。但有幾個人感受到,我就不清楚了。
1
一放學,我就抽空把新寫的郵件寄給某人,接著立刻對打算回宿舍的輕井澤使眼色。不,那并不是使眼色那么了不起的事。
我只是想找時機偷看她,但視線卻偶然被她察覺。
然而,輕井澤好像當然沒理解我的意圖,她帶兩個女性朋友出了教室。不直接聯(lián)絡(luò)的話,她果然也不可能會懂吧。
我拿起書包,一如往常獨自做完回家準備,晚了輕井澤大約一分鐘之后出了教室。
「欸?!?/p>
在我正要下樓梯,走向玄關(guān)之時,被不知為何獨自一人的輕井澤叫住。
「你不是回去了嗎?」
「我本來是想回去,但覺得你有話要說,于是就等了你。不是這樣嗎?」
我不禁對這發(fā)言感到吃驚。
「算是吧?!?/p>
「算了,我也有話想說??梢宰屛液唵翁釂枂??」
「請說。」我催促輕井澤說出。
「關(guān)于你寄給我的郵件,我想先問問它的真正用意。」
她說完就打開手機,讓我看見郵件。那里這么寫著——
『不管要以什么理由,都去反駁堀北的意見。屆時詢求櫛田的意見?!?/p>
那是我在課堂中對輕井澤指示的內(nèi)容。
「以即興發(fā)揮來說,你帶話題的方式很不錯呢。虧你可以在那種狀況下反駁。」
「真的。要說我會選擇哪方的話,我會贊成堀北同學的意見。而且,我也不太懂你為什么要我拋話給櫛田同學。所以,那些指示的意思是什么?」
「你要是在意我做的每件事的意義,那可會沒完沒了。再說,就算受到你要求,我也未必就會回答。你了解那代表著什么嗎?」
「代表著要我不問理由、乖乖服從指示。我知道了啦?!?/p>
「就是這樣。」
輕井澤很明事理,沒繼續(xù)向我尋求答案。
「那么,除此之外就告訴我一件事吧。雖然你剛才沒有舉手,不過你認為哪方才是正確的?」
「我只能說兩者都正確。因為要著重在哪里,是端看當事人呢。」
「那應(yīng)該不成回答吧?結(jié)果你還是沒回答你怎么想。」
「很不巧,我基本上沒有『一定要選擇哪方』的那種思考方式?!?/p>
「……什么意思嘛,我不太懂。你想做什么呀?你的目的純粹是要讓班上混亂嗎?還是說,你是認真覺得D班可以升上A班?」
「至少堀北是這么堅信的吧。」
「不是那樣。」輕井澤一邊嘆氣,一邊瞪了過來。
「我要問的不是堀北同學的想法,我希望你也該告訴我,你正在觀察的事情及目的了?!?/p>
「我想想。要說有什么可以告訴你,就是我對升上A班沒興趣。我只是開始覺得,讓班上變成足以升上A班的班級也不錯?!?/p>
「那什么意思嘛,我連有什么差別都不懂,而且你到底有多高高在上啊?!?/p>
既要請茶柱老師出面,同時也不要讓我露臉,這會是比較好的選項。
「現(xiàn)在就算用說的,你也不會相信,而且我也無從證明。所以,我會事先布下幾個為了讓你相信的防線。這次的體育祭上D班會出現(xiàn)叛徒,然后那家伙應(yīng)該會把D班的內(nèi)部信息全都泄漏給外人?!?/p>
「欸……啥?你是說認真的嗎!」
「要是時候到了,你應(yīng)該也會相信——相信我正在觀察的事情、相信我觀察得到的事情?!?/p>
「你就具體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嘛?!?/p>
「現(xiàn)在說了也是白說。不過,如果那個時刻到來,我就會說出一切。你現(xiàn)在先走吧,這里太引人注目了。」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么做。要是被人看見我和你這種陰沉的人待在一起,我的存在價值就會降低。不過……萬一出現(xiàn)叛徒,應(yīng)該也會沒事吧。」
「嗯,為此我已經(jīng)布好了局?!?/p>
我這么說完,就亮出手機給她看。就算是輕井澤,她也不會知道那是什么吧。
輕井澤露出了不服氣的表情,但總之還是下了樓梯。我目送她,接著嘆了口氣。D班的方針大致上已固定,而我所構(gòu)想的作戰(zhàn)也是。
哎呀,身為伙伴的A班在描繪出怎樣的作戰(zhàn)呢?
考慮到葛城的性格,他大概會使出穩(wěn)健的戰(zhàn)略吧……
坂柳的存在不用說是對白組,對D班而言也是塊很好的素材。
比如說,假設(shè)有個逃生裝置只能救一人,陷入絕境的只有健全人士與殘疾人兩人好了。在那個狀況下,健全人士沒必要對殘疾人說「你身體不方便,所以請你使用」并讓出逃生裝置。就算對方是無法抵抗的殘疾人,即使要上前毆打?qū)Ψ?,也只要把裝置搶過來就好。人作為個體誕生、作為個體生存,有這種理所當然的權(quán)力。我們會稱此為緊急避難,排除掉其違法性。
因為那里既沒有公平,也沒有不公平。
就算坂柳不被允許運動,對手也完全不必放水。
「話說回來……」
正因輕井澤擁有很重大的過去,她比我想像中更擅長揣測人的動靜或是情感。
重要的是不讓周圍這么想的部分,我會給她很高的分數(shù)。
我再次感受到自己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心里備感滿足,決定回去宿舍。
2
到體育祭之前,除了要決定參賽者,其他要做的事情也是堆積如山。
大部分都占了為體育祭順利進行的準備。我們反覆進行像是班級列隊進場、比賽進場到退場的練習。到了體育課,時間多半都會分給自由活動,準許學生各自投身于想練習的項目。
「我借來嘍?!?/p>
隔天的體育課,平田向?qū)W校申請,弄來了握力測量器。
受采用的堀北方案,是以能力優(yōu)先順序,輕而易舉地集中對力量有自信者的作戰(zhàn)。雖然方式很簡單,但以基準來說,應(yīng)該會充分發(fā)揮作用。
尤其男生參加的比賽里,也有不少項目需要純粹的力量。
「我們依序進行吧。就來測量慣用手的握力。各位只要口頭告訴我測出的結(jié)果,我就會記錄下去。我借來了兩臺,請各位有效率地測量,別浪費時間喲?!?/p>
他這么說完,就打算遞給站在自己左右方的本堂和幸村各一臺測量器。
他應(yīng)該是判斷要順時針、逆時針依序測量下去吧。
然而,對此不高興的須藤,強行奪走了測量器。
「就由我開始,平田。先由我測量,大家就可以知道高標準的數(shù)值。」
我搞不太懂他的歪理,只知道他是想夸耀自己的力量。
「呃——……那么,另一名麻煩就從須藤同學隔壁的外村同學開始吧?!?/p>
因為位置被強行更動,所以他重新隔出開始的位置。
「看著喔,綾小路。這就是引領(lǐng)班級的男人的力量?!?/p>
須藤自信滿滿地笑著,公開了他身為最有希望獲勝者的蠻干實力。
「唔啊??!」
須藤充滿氣勢,顫抖著肩膀,同時右手緊握著測量器。電子數(shù)值不斷往上升,眨眼就超過了五十,升至六十、七十。
數(shù)值最后顯示的,是八十二點四公斤。周圍瞬間變得鬧哄哄。
「這力量也太扯了吧!」
「嘿,因為我平時就有在鍛煉。這是當然。喂,你也來測啦,高圓寺?!?/p>
他就像在挑釁一般炫耀自己的數(shù)值,同時打算把它遞給高圓寺。
「我沒興趣,你們就無視我吧?!?/p>
高圓寺打磨指甲,呼地吹了指尖。
「你怕輸給我嗎?算了,看見這個數(shù)字也是難怪。」
須藤做了這般粗劣的挑釁,但高圓寺好像完全不打算回應(yīng),連看都不看。
「嘖……喂,綾小路。」
因為我在須藤隔壁,他便強行把握力測量器塞給了我。
「不,我之后再測就好。」
「啥?別連你都給我開玩笑,照順序測啦?!?/p>
雖然我很不想被強奪別人測量器的須藤這么說,但如果照理進行,下一個確實是輪到了我。
但真沒想到我居然會是第二個測的……我非常了解須藤八十二點四公斤這數(shù)值算很高,不過高一生平均會是多少呢。
過去我握過好幾百、好幾千次測量器,可是我沒聽說過同年紀的平均數(shù)值。因為我都只專心在記錄自己呢。
「欸,須藤。高中生平均大概多少?。俊?/p>
「???不知道啦,六十左右吧?」
「六十啊……」
我握下收到的握力測量器,讓自己的眼睛看得見螢?zāi)荒莻?cè)。握力強度不與手臂粗度成正比。當然不是不相關(guān),但重要的是位在下臂叫作肱橈肌、橈側(cè)腕屈肌的肌束。就構(gòu)造上來說,我們的下臂肌肉會收縮,拉動肌腱彎曲手指,因此借由鍛煉那些肌束,便可提升握力。換句話說,只要有一定的肌肉量,依訓練方式而定,要超越一百公斤也是有可能的。
當然,為此專心一意地去握,此長期訓練就會成為必要。
我對把手緩緩出力,并且握了下去,在超過四十四附近開始進行微調(diào)。超越五十五之后,我又更進一步調(diào)整,把調(diào)整固定在稍微超過六十的地方。
「……不行,我沒辦法繼續(xù)握了?!?/p>
我這么說,就放開測量器,把它交給了池。
接著走向平田身邊去報告。
「六十點六?!?/p>
我這么淡然地匯報。
「咦……綾小路同學,你滿有力的耶?!?/p>
平田佩服地往我這里回頭,露出笑容。
「咦?不,但那大概是平均值吧。那是那么顯著的數(shù)值嗎?」
「平均值應(yīng)該更低吧。我覺得大概是四十五,最多也是五十左右吧?!?/p>
「平田——我是四十二點六。你額外送我一些,算我五十嘛——」
池過來報告。這可不是稍微額外加碼的要求。
平田一邊苦笑,但還是在筆記本上精準記上了四十二點六。外村是四十二,下一名前來的宮本則是四十八,確實有許多結(jié)果低于五十。
「這樣啊……原來六十偏高啊……」
看來我向須藤那種人確認全國平均值似乎是錯的。那家伙也不可能知道每件小事吧。
我本來想穩(wěn)健地定在中間值,避免參加比賽,這還真是大失算。
這樣下去,說不定我會必須參加部分推派比賽。
到頭來,除去高圓寺,我在班上成了第二名。真是失策。接下來第三名是平田,五十七點九。這個全能的男人,在此果然也展現(xiàn)了穩(wěn)定的成績。
另一方面,打算在體育祭上引領(lǐng)所有人的須藤,對于同學沒出息的結(jié)果掩飾不住氣餒的情緒。
「我們班真靠不住耶……除了我以外的簡直都像垃圾。第二名是綾小路,這跟完蛋也沒什么兩樣?!?/p>
就算是事實,能在當事人旁邊說出這點,也是須藤的厲害之處。
男生全體測量完畢后,這次那個測量器也傳給了女生。女生和男生一樣,有需要力量的共通比賽,所以這也是當然的吧。
平田以統(tǒng)計結(jié)果為基礎(chǔ),填下推派比賽的名額,在筆記本上做整理。
「拔河、四方拔河,純粹按測量器數(shù)值的順序就可以了吧。須藤同學、綾小路同學、三宅同學,還有我?!?/p>
「欸,我很好奇耶。那個四方拔河是什么???我可沒聽過?!?/p>
「我原本也不知道,所以有試著調(diào)查。它就如字面那樣,好像是在四個方位互相拔河。是四個班級選出各四人,共計十六人同時互相拔河的比賽呢?!?/p>
它不同于只憑力氣拉就好的拔河,策略似乎很重要。
平田把四方拔河的參賽者寫入筆記本。
「欸——平田,我們已經(jīng)沒機會了嗎!」
「沒這種事喲。例如,我想像是借物比賽,與其說是考驗運動神經(jīng),不如說是考驗運氣?!?/p>
「你說運氣,那我們要怎么決定???」
「Simple is best,猜拳決定就可以了吧?」
我覺得這作風很不像是認真的平田,不過,這或許出乎意料是很合理的提案。
即使在人生中,運氣這種要素也意外重要。雖然它是不確定的要素,但人的生存之道也會因為運氣影響,而有一百八十度改變的可能性。
既有人即使有才能一生也都是普通職員,也有人就算無能也飛黃騰達,當上社長。
那也正是牽涉到運氣這種要素的證據(jù)。
當然,通常都是除此之外的事情才是主要因素。
若是決定體育祭借物比賽參賽者這種程度,靠猜拳應(yīng)該就很足夠了吧。
我們分成幾個人一組,來鎖定參賽人選。我當然是不希望參加的人。我一心祈禱自己會輸,但還是在第一輪猜拳戰(zhàn)中獲勝。我接著更強烈地祈禱自己會輸,挑戰(zhàn)了第二輪猜拳(事實上是決賽),但依然漂亮地拿下了勝利。男生三名,女生則選出了兩名。我們決定由猜拳勝出的五名學生出場。
「是綾小路同學、幸村同學、外村同學、森同學,及前園同學這五人,對吧?!?/p>
最后決定是由加上須藤的六人參加借物比賽。
「呼呼!在、在下被選去參加借物比賽了是也!呼呼!」
博士以快要口吐白沫的氣勢表示心中絕望。
「為什么我會出石頭咧——呼呼?!?/p>
「哎,不過這點我很贊同……」
這種時候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呢?應(yīng)該絕對算是不好吧……
「真羨慕耶——」
池很羨慕獲勝的人們。
人對運氣的見解也是各有不同,所以很有趣。哎呀,真的是這樣……
我很想說「那我讓你」,但那句話或許會引起批評,所以我還是作罷了。
像博士那種不想出賽的學生看起來也表示了不滿。
此時,盡管錯綜著各種思緒,比賽名額也依然確實填妥了。
「完成了?!?/p>
決定完所有比賽各個學生的出場順序后,平田就傳下筆記。
平田看見班上恢復(fù)冷靜,就松了口氣。
然而,這完全是暫定的東西,依照今后的練習,或是別班的信息,應(yīng)該也會出現(xiàn)大幅更換的部分。
「現(xiàn)在定下的信息非常重要,是我們不想被別班知道的部分,所以能不能請各位只把自己的順序,及隊友筆記下來就好呢?請各位別用拍照等方式留下紀錄喔?!?/p>
平田希望萬無一失。這顧慮很恰當吧。要是漫不經(jīng)心在手機上記錄筆記概要,也不知道會在什么地方傳遍。筆記傳下去給每個人看。
堀北對看著班上情況的我說道:
「你怎么了,綾小路同學?表情還真老實?!?/p>
「因為我決定要參加好幾個沒打算參加的推派,心情也是會變得沉重啊。」
「沒辦法呢,這個班會運動與不會運動的學生差距懸殊。」
「的確?!?/p>
推派參加經(jīng)過一番激論,各項分配比例已經(jīng)決定完畢。在男生之中,出場壓倒性多的人果然是須藤。他參加了所有的項目,令人會想擔心他的體力。女生以堀北為首,決定由幾名學生參賽三個項目。另一方面,我也是不幸重重,變得要出賽兩個項目。
當然,這完全不是正式?jīng)Q定,而是暫定,因此如果正式比賽前出現(xiàn)了勝任者,大概也有可能替換吧。
屆時我打算干脆地讓出。不,是一定要讓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