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異苑(六)

孫乞
晉義熙年間,烏傷人孫乞帶著父親的書信去郡上,來到石亭這個地方,天色將黑,還下著雨。孫乞見到一個女子撐著青傘,年約十六七歲,姿容美麗,通身紫衣。 當晚,閃電的光照亮屋內(nèi),孫乞發(fā)現(xiàn)那女子原來是一只大貍子,便抽刀將其砍死,傘原來是荷葉。
赤莧(鮮卑女)
晉有個士人買了個鮮卑女,名叫懷順,她說自己的姑女被赤莧所迷惑。剛開始看到是一名男子,容質(zhì)妍凈,穿著赤色的衣服,說自己家在廁北,女子于是與他交好。每到傍晚,他總是去往屋后。家人于是在一旁守候,只看見一株赤莧,女子的指環(huán)還掛在上面。將它除去后,女子嚎啕大哭,等過了一晚后,就死了。
三妖
高祖永初年間,張春任武昌太守。當時有家人嫁女兒,還未登車,女子忽然就失了瘋,跑到門外打人,還說自己不愿意嫁給俗人。巫師說是被邪魅迷惑了。于是他把新娘帶到長江邊上,翹起鑼鼓,要用術(shù)咒治療,張春以為這是巫師在欺惑百姓,限期必須捉得妖物,否則就要處置。第二天,果然有一條大青蛇游到巫師身邊,巫師用大釘釘住青蛇的頭。中午的時候,又有一只大烏龜從江中游來,巫師便在龜背上畫上朱紅的符咒,再放回江中,到了傍晚,江中出現(xiàn)了一只白色的鱷魚,在波浪中忽沉忽浮。那烏龜跟在鱷魚后面不斷地催促,鱷魚好像知道自己此去必死,爬上岸來,就先到帳幔中與新娘訣別,新娘悲慟哭著說:“咱們總是沒有緣分??!”從此,新娘的病就漸漸好了。有人問巫:“迷惑人的妖魅往往都是一個,今天怎么有三個?!蔽讕熣f蛇是聯(lián)絡(luò)的,龜是媒人,鱷魚是新郎。將抓到的三個妖物給張春看,張春到這時才知道巫師的靈驗。將它們?nèi)珰⒘恕?/p>
阜螽(王雙)
孟州人王雙,南北朝宋文帝元嘉初年,他忽然不愿見光亮,經(jīng)常打水澆濕了地,再用菰蔣【包粽子用的葉】蓋在上面,不論是睡眠飲食,他都在上邊進行。據(jù)他說,常有一個女子,穿著青色裙子,系白色發(fā)巾,來與他同床共枕。每次都能聽到在草墊下邊歷歷有聲,扒開一看,發(fā)現(xiàn)有一條青色白頸的蚯蚓,二尺多長。他又說,這女子常以一匣香贈送與他,那氣味十分芳香。那匣其實是個螺殼,而香則是菖莆根須。當時人們都以為王雙暫且和阜螽【蝗蟲的幼蟲】同居。
常丑奴
河?xùn)|的常丑奴經(jīng)常去章安湖拔蒲草。天晚了就住在沒人的田舍中。這一天天像往常一樣快黑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名年紀輕輕的女子,容貌極美,乘著裝著馬蹄草的船,徑直前往丑奴住的地方寄住。丑奴和她睡下的時候,感覺到一股臊氣,女子得知了丑奴的想法,就要求去到戶外,一出去就變成了獺
【《甄異傳》的版本:河南的楊丑奴經(jīng)常去章安湖拔蒲草。有一天天快黑的時候,看見一名女子,穿的衣服很普通,但容貌漂亮。她乘著一條載著莼莢的船,楊靠近丑奴。并說家住在湖邊上,因天將黑不能回去,想把船停下來在楊丑奴的小屋【可能是在湖邊搭了一間休息的小屋】中寄住,并借一些碗盤吃飯。只見她盤中有干魚和生菜。吃完飯,兩人就一起談笑。楊丑奴用唱歌來挑逗她,那女的也唱歌作答:“我在西湖側(cè),日暮陽光頹,托蔭遇良主,不覺寬中懷?!辈痪脙扇舜禍缁鹨黄鹚X。丑奴感覺到她身上有一股腥氣,又覺得她手指很短,就懷疑她是妖魅。這個怪非常懂人的心思,就立刻走出了門口,變成了一只水獺,一直竄到湖里去了。】
蜘蛛鬼(殷瑯)
陳郡一家姓殷的有個養(yǎng)子叫殷瑯,他和家里的一個婢女相好。一年后,婢女死了,但還是在和殷瑯往來,殷瑯終日神志迷糊錯亂,其母深察焉。殷瑯的母親就仔細觀察。后來有一天晚上,看見一只大蜘蛛,像斗一樣,沿著床靠近殷瑯,行起了歡好之事。殷母把它抓來殺死。殷瑯的神志就恢復(fù)了正常。
黃衣翁
永康人舒壽夫和同鄉(xiāng)去深山打獵,帶的一群獵犬朝著一處茂密的地方狂吠,舒壽夫感到詫異就過去查看,看見樹下有一個老翁,高三尺,頭發(fā)和胡須十分茂密,滿面皺紋,牙齒脫落,一身黃衣,裁能動搖。舒壽夫問他是誰,為什么會來這種地方。他說:“我有三個女兒,藝貌雙全,能彈琴歌詩,閑時還研究五典【傳說中的五部上古之書,泛指書籍】?!眽鄯蚝屯l(xiāng)就把那老翁捆起來,叫他交出女兒【或是說“把女兒叫出來”】,老翁說:“我女兒深居洞庭中,除非我親自去叫,否則不會來的。請解開我的繩子,我去叫女兒。”獵人們并不理會老翁的話。老翁突然間變成了獸,黃色四足,長得像皋【皋是虎么?】,又有點像狐,頭長三尺,額頭長有一角,耳朵高過頭頂,臉還是老翁的臉。舒壽夫等人大驚失色,十分害怕,狼狽地解開了繩索,那老翁一眨眼就不見了。
重生(徐女)
晉朝廣州太守馮孝將的兒子馮馬子夢到一個女子,年紀大約十八九歲,她說:“我是前太守徐玄方的女兒,不幸早亡。死了有四年,又被鬼所枉殺。按照生箓的記載【地府中記載活人的簿冊,記載亡魂的就叫死箓,又叫生死簿】,我應(yīng)該活到八十多歲。如今聽憑我重生一次,返回陽間作你的妻子。你能救我活過來嗎?【有個版本問的是“不知你肯不肯娶我?”】”第二天,這馬子掘開那女子的棺材一看,那女子已經(jīng)活了。于是他倆便結(jié)成了夫妻。
章沉
臨??钒踩苏鲁炼鄽q就死了,死后過了幾天,即將入殮的時候活了過來,他說:“我被帶到天曹【天上的官署】,天曹主事人原來是我外兄,審理一番后就判我免死?!闭鲁羷偟教觳軙r,還有一個年輕女子,一同被錄送天曹,立在門外聽候。女子得知章沉被判返回陽間,就知道他在府中有人幫忙,因而哭泣著摘下一只金釧,和手腕上的鐲子之類的飾物,拜托章沉送給主事人請求幫助。章沉就為她請見,并進上金釧等物。章沉許久才出來,說秋英也能一同遣歸。秋英就是這女子的名字。于是就一起回去。路程遙遠,腳痛疲頓,實在是走不動了。又適逢日暮,就在路旁的一個洞窟停下休息,那洞窟狀如客舍,卻沒看到主人。兩人便睡在了一起。互問門戶,女的說:“我姓徐,家在吳縣烏門,住在一條小河溝邊,門前有棵倒棗樹的就是了。”第二天一早,兩人各自離去,都活了過來。章沉原先是護府軍吏,度假出門,經(jīng)過吳地來到烏門,按照徐女的話尋去,終于找到了徐家,與徐家主人寒暄過后,問道:“請問秋英在嗎?”主人說:“小女不出閨門,您是如何得知她的名字的?”章沉就把從前兩人的靈魂在陰間相見的事說了一遍。這些事與之前秋英復(fù)活時所說的完全一致。主人于是明白,甚羞,不及寢嬿之事,而其鄰人或知,以語徐氏。他便讓家中的丫環(huán)一個一個地出來冒充秋英,章沉都說:“這不是秋英?!敝魅酥缓米屌畠呵镉⒊鰜硪娬鲁粒瑑扇艘灰姡绻视阎胤?。徐家主人認為這是天意,于是便將秋英配給章沉為妻。兩人生了個兒子,就取名叫“天賜”。
【《甄異傳》的版本:樂安人章沈得病死了,還未入殯的時候卻蘇醒了過來,他說:“我被押到天曹【天上的官署】去,結(jié)果那兒主事的人是我外兄,審理一番后就判我免死將我放了回來?!庇幸粋€女子和章沈一同被捕去,她就摘下兩雙金釧,拜托章沈送給主事者,也被放回來了,于是在一起交談。那女子說:我家在吳地,姓徐、名秋英。章沈就去那個地方尋問這人,找到了她。秋英的父母因為這件事就把女兒嫁給了章沈?!?/span>
【從劇情豐富程度和年代先后來看《甄異傳》當是原版?!?/span>
卷九(術(shù)異)
管輅
管輅通曉術(shù)數(shù)。初時,有個婦女丟了一頭牛,讓管輅給卜算一下。管輅說:"你到東邊山丘的墳?zāi)怪腥タ纯?,你丟的那頭牛就在那懸空躺著呢。"到那里一看,果然找到了牛。這位丟牛的婦女反而對管輅起了疑心,報告了官府。官府派人來察驗,才知道他是用卜卦推算出來的。
洛中有一個人的妻子丟失了。管輅卜算了一下,讓他跟一個挑豬人在東陽門相打斗,豬從挑豬人的蘿筐里跑出來,跑到一家院里,撞壞了缸,從缸里出來一個女人,正是問卜人的妻子。
中書令紀玄龍是管輅同鄉(xiāng)。管輅在田舍里得知紀玄龍苦于頻繁失火,于是卜了一卦,管輅對紀玄龍說:"有一位戴著角巾的男人駕著黑牛從東邊來,你一定留他住下。"后來,果然有這么一個男人來了。范玄龍留他在家中住下,這個男人急著趕路,范玄龍不放他走,只好住下了。天黑后,范玄龍一家不進屋去睡。這位男人怕他們謀害他,就手中持刀在里屋門外,倚著柴堆打個盹。忽然看見一個東西,用口往外噴火,這個男人驚恐急忙用刀將它砍死,上前去看,原來是只狐貍。從這以后,范玄龍家再也不鬧火災(zāi)了。
有一個利漕治下的人捕獲了一頭鹿,讓人偷走了,到管輅這兒求卜。管輅告訴他:"東街第三家,等他們家里沒人的時候,掘開他家屋上第七根椽子,將瓦放在椽子下面。到明天吃飯的時候,有人就會將鹿送給你的。"這天夜里偷鹿的人的父親頭痛得厲害,也到管輅這來占卜。管輅讓他將偷來的鹿還回去,于是他父親的頭立時不痛了。
官府內(nèi)部丟失了物品。管輅讓他們在人靜時在寺門旁指天畫地,舉著手向四方。到了傍晚,丟失的物品果然又回到原來的地方了。
安德令劉長仁聽說管輅能聽懂鳥說話,起初不信,這時一鵲叫著落在他家側(cè)屋的屋頂上,叫聲甚急。管輅就對劉長仁說:“這只鳥鵲說在東北方向有一婦人昨日把丈夫殺了,牽連到西鄰,今天一定有人來告狀?!眲㈤L仁不信,可是過了不大一會兒,果有一老者從東北同伍來告狀,就像管輅說的。
一次管輅到郭恩家去, 有只鳩鳥飛來停在梁上,叫聲甚悲。管輅說: “當有一個老翁從東方來,還帶著一頭豬,一壺酒。雖然對主人來說是喜,但還是有一些小事故?!惫挥锌腿藖?,就像管輅卜的那樣,郭恩就去樹林子里射殺野雞當菜,箭射出去,沒射到野雞,卻射在一個女孩子的手上,流了很多血。
任詡
北海人任詡,字產(chǎn)期,從軍十年后得以回家。臨回家時,前去問卜,卜卦的師傅說:“非屋莫宿,非食時莫沐。”任詡和幾十個人一起結(jié)伴同行,到晚上的時候遇到了雷雨,找不到躲雨的地方,于是一起在一個大石頭下躲避。任詡想到“非屋莫宿”的戒言,于是冒雨前行。結(jié)果巖石崩塌,在下面休息的人全都被壓死了。任詡最終回到了家里。他的妻子先是和外人私通,一起謀劃把任詡殺死,以濕發(fā)為記號。到了晚上,妻子勸任詡洗頭,任詡又想起“非食時莫沐”的忌言,就收起頭發(fā)不洗了。婦人這時感到慚愧不已,就自己洗了頭,披散頭發(fā)和任詡一起睡了。私通的人晚上偷摸進來,不知道是婦人,就將她的頭砍下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