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會上的逃稅

? “你們猜,是指揮部的財政支出大呢,還是我們港區(qū)的財政支出更大些?”
? 眾人低頭沉思。貝爾法斯特搭著手,悄悄往光輝椅子的方向移了一步。此時光輝目光閃爍,不停地回到旁邊的獨角獸身上。高雄愛宕對視一眼,卻又什么都沒說。唯有大鳳猶猶豫豫,無數(shù)次地把右手舉起又放下。
? “我知道喵!”
? 明明話音才剛落不久,明石卻如搶答般迫不及待地舉起手來,驚得吾妻腿上的茶杯漣漪晃蕩,這幅模樣讓翔鶴忍俊不禁。
? 我眉頭一動:“說。”
? “是指揮部吧喵?!泵魇靡庋笱蟮卣f,“再怎么樣也是統(tǒng)領(lǐng)港區(qū)的海軍指揮部,財政的支出肯定遠遠大于我們港區(qū)的喵?!?/p>
?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兩眼一翻:“對的明石,獎勵你多繳百分之五的稅?!?
? 明石:“為什么喵?!”
? “動腦子好好想想……”
? “是港區(qū)……吧?”大鳳語氣里的不確定占了半分,只是羞怯地看著我。
? “啪!”
? 我激動地一拍掌:“對的。明石,看看人家看看你!”
? “是我先回答的!”
? “那可不好說,我覺得是你搶了人家的話。”我對著明石一頓眉飛色舞,“我都看到大鳳舉手了的?!?/p>
? 大家都笑了,只有明石漲紅了臉,急道:“不算!再來一題!”
? “好吧,”我聳聳肩,“眾所周知,港區(qū)的土地規(guī)模是固定的,也就是說土地數(shù)量有限,那么在土地使用的問題上就需要深思熟慮一些。那么假設(shè),在現(xiàn)有的200個土地開發(fā)的問題上,你要如何分配工業(yè)用地與商住用地呢,明石?”
? 我看得明石一臉呆滯的樣子,好像自己剛才在對著一塊木頭說話。想想也是,明石的腦子要是轉(zhuǎn)的動這道題,那她還是明石嗎?不過我敢保證,如果我把題目換成盈虧收入與繳納稅款這種問題的話,她絕對能在這里耍耍嘴皮子,保不齊我還得因為納稅門檻和增值稅比例和她“切磋一下”。
? “說啊,明石。”見明石依舊沒有動靜,我開始催促道,“你不會要對半分吧?”
? “怎么可能喵!”明石馬上反應(yīng)過來,但又接不上什么話,只能說:“你先別急,我還在想!”
? “這個不應(yīng)該按地段劃分嗎?”大鳳的聲音稍大了點,“靠近商業(yè)地段的土地,劃分的商住用地自然就多,靠近郊區(qū)的土地工業(yè)用地比例就高,應(yīng)該按劃分土地的地段進行分析吧?”
?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靜。
? 我與眾人面面相覷,大伙的眼光都死死地釘在我身上,最后只能苦笑攤手:“說??!都看我干嘛?”
? “應(yīng)該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吧?”吾妻把茶杯放在嘴邊,兩個酒窩在她的臉上若隱若現(xiàn),“是這個道理沒錯?!?/p>
? 我俯著身子,如同一個拿著戒尺的講師,嚴肅地掃視著學(xué)生們的臉色。光輝呆呆地眨巴著眼,仿佛是被我這副模樣弄得不知所措了。貝爾法斯特心不在焉地擺弄著自己的裙子,回答問題好像并不在她的工作范圍之內(nèi)。大鳳緊張得兩手相攥,兩腿不斷交錯放開,臉頰和耳根早已染上了紅。而一旁的吾妻則加入了高雄愛宕的竊竊私語之中,翔鶴也在旁邊側(cè)耳聆聽。
? 在眾人的注視下,我稍加思索,終于輕輕點頭:“你的這個邏輯沒有問題?!彪S后反手在身后的小白板上寫下大鳳的名字,“獎勵你一本海軍司令部發(fā)下來的筆記本。大鳳,等一下記得拿走你的獎勵?!?/p>
? 身后傳來一些動靜,大家向大鳳投去贊賞的目光。大鳳心中欣喜,拳頭在胸前小小地揮舞一下,俏鼻子一揚,美滋滋地說:“指揮官大人的禮物,大鳳一定會好好保管的。”
? 我送的是筆記本,不是紀念品……
? “偏袒!是偏袒喵!”明石噘著嘴,不服道,“指揮官明擺著向著大鳳,我不服喵!”
? 這話多少沾點無理取鬧了。明石真是語出驚人,在場的我和大鳳眼都瞪直了。侍立已久的貝法眉頭一動,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 “我這有什么好偏袒誰的……”明石的話讓我臉上拉下數(shù)條黑線,“既然這樣的話,那大鳳你來說說,你給出的上個問題的答案的理由是什么?”
? “因為財權(quán)要下放吧?”有了前幾次的肯定,大鳳的膽子也大了起來,聲音高了幾調(diào),神情也自然許多。“當指揮部批準一個項目之后,通常要將資金與文件下發(fā)到港區(qū),所以錢雖然是指揮部給的,但最后是由港區(qū)花出去的?!?/p>
? 我朝明石攤開雙手。
? “她說對了嗎?”明石看著我滿臉問號。
? “那不然呢?”我挑著眉毛問,“港區(qū)要有那么高自主權(quán),我早把地盤擴到白鷹區(qū)那兒了?!?/p>
? “讓明石做幾回秘書艦,這事明石也能想明白?!必惙ㄐχo明石找了個臺階下。
? “算了吧,她?”我朝明石瞥去一眼,“每年沒給我偷稅漏稅不錯了!”
?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偷稅漏稅呢……”
? “你說什么?!”我驚得不自覺間提高了幾個聲調(diào)。
? “污蔑!純純的污蔑!”明石抗議,“指揮官在污蔑我的商業(yè)信譽喵!”
? 商業(yè)信譽?你真有那玩意兒???
? 我什么也沒說,只是給明石擠出一個笑,讓她自己慢慢體會。
? “怎……怎么了?”明石打了個寒戰(zhàn),忙回頭看看眾人顏色。大家臉上都帶著洋溢的笑容,那叫一個喜不勝收——都看戲來了。
? “什么怎么了?”翔鶴在吾妻身邊坐下,笑道:“明石,我們都在等你說話呢。”
? 明石露出不安的笑容。
? “我沒有嗎?”
? 你真當你有啊……
? “哎喲,我頭有點暈……”我撐臺扶額,頭疼道:“明石,我這個月有沒有邀請你來我辦公室喝過茶啊?”
? 明石雙眼看向天花板,沉默持續(xù)了幾秒鐘。
? “好像有喵。”
? 好像……
??我的頭差點砸在桌子上。
? “哎呀各位,這我就不得不和你們提一嘴這個月的投訴信了?!蔽覙泛呛堑貜某閷侠锍槌鲆粡埿偶垼拔易x給你們聽啊——親愛的指揮官閣下:我很榮幸您能抽出時間來傾聽一位不知名消費者的怨言——那是一個人在意識到她付出的錢財與商品本身的價格嚴重不符之后所產(chǎn)生的。容我向您舉報一名叫明石的商人:她前幾天向我出售了五套茶具,價格竟高達15000物資!3000物資一套茶具,真行啊明石,你不去干銷售真是屈才了?!?/p>
? “哪里哪里喵?!泵魇χ?,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謙虛道,“其實就是熟能生巧,勤能補拙喵。只要指揮官你勤學(xué)苦練,你也能和我一樣……”
? “去!真當我在夸你呢!”我朝她瞪了一眼,呵道:“因為這種事情我找你約談過幾回了,怎么又犯?記吃不記打是吧?你真不想在港區(qū)做生意啦?”
? “3000物資一套茶具……”光輝憋出一副苦笑,“先不論為什么這個價格也會有人出錢,能花出這個價錢的人……”
? 光輝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把眼神挪向我。
? 我只能干笑。
? “姐姐,那能買多少個優(yōu)醬?。俊豹毥谦F在光輝旁邊小聲問道。
? 那都差不多能把優(yōu)醬的生產(chǎn)流水線買下來了……
? “造謠!肯定是造謠!”明石十分肯定地說,“指揮官,誰寫的信喵?”
? “哎哎,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我樂了,“人家匿名舉報到我這來了,我有權(quán)保護人家隱私。如果反手把人給抖出去了,以后誰還敢給我舉報?倒是你,5套茶具怎么能買15000物資的?”
? 明石哼哼道:“沒辦法,口才好是這樣的喵?!?/p>
? 愛宕咯咯一笑:“那一套茶具的成本是多少啊?”
? 明石緩緩轉(zhuǎn)過身去,無言,伸手張開五指。
? “5000?”
? 明石搖頭。
? “3000?”高雄傾身問道。
? “那不成回本生意了喵?”明石無奈地說。
? 高雄連著“哦”了幾聲,紅著臉收回了身子,一旁的愛宕樂開了花,不斷地用手肘碰著高雄的臂膀。
? “500?”沉默許久的逸仙玉齒一動,對面的明石立馬點頭!
? “啪!”我拍桌而起。
? 能這么賺啊?憑什么啊?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干到月底就拿幾千物資底薪,她成一單就一本萬利?。?/p>
? 我既想哭又想笑。他奶奶的,我都想和明石一起做生意了。不過冷靜一想,我執(zhí)政的這些日子,不少亂紀亂象行為也不是沒打擊,不覺為官苦,只為行義樂。我要是和明石一樣從商了,會不會也變成和她一樣的無良商販呢?就算我保持本心,但看到市場亂象卻深處泥潭無能為力的話,也還是很難受。這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當下最好。
??我感覺我的衣服被人扯了幾下。逸仙拉我坐回了位子,輕聲道:“雙手不沾銅臭,兩袖只留清風(fēng)?!?/p>
? 啊對!就是這個意思!逸仙的話宛如醍醐灌頂,把我最后的心結(jié)給解了個開。就是!不就錢多嗎?蘇格拉底不還在《理想國》里面和阿德曼托斯探討正義的取舍嗎?孟子有言:生義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者也。要是背著良心做事,估計這輩子都良心難安。主打的就是一個要留清白在人間!
? “指揮官?指揮官?”
? 不覺間已經(jīng)愣了幾分鐘了,直到聽了翔鶴的呼喚才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大家都在等我發(fā)話呢。吾妻小酌一杯茶水,輕輕笑著說:“原來指揮官也想賺大錢?。俊?/p>
? “畢竟是要賺錢養(yǎng)家的。”翔鶴看著我,睫毛撲閃。
? 我連忙打個哈哈,說:“明石啊,你真當港區(qū)的市場監(jiān)管部門不存在???”
? “哪有,只是當指揮官不存在罷了?!睈坼床逶挼溃蠹业男β暥挤砰_了。
? 大鳳哼道:“該罰。”
? “該罰,該罰喵!”明石聽到“罰”字腿都軟了,哆嗦道:“指揮官,給個機會喵!下次!下次不會了喵!”
? 最讓人頭疼的事情來了,上次也是說下次,上上次也是說下次,都說事不過三,明石在我這里起碼也得有三十了。我真想給這奸商拷進去,可為什么總感覺這家伙不長記性啊。
? “噢,等等。”吾妻突然坐直了身子,“明石,你剛剛是說,那五套茶具的錢是15000物資嗎?”
? “是的喵?!?/p>
? “什么時候?上個月的?”
? “沒錯?!?/p>
? “請等一下?!蔽崞尥兄?,認真地想道:“我記得我上次來辦公室?guī)兔~的時候,沒看見過這么一張發(fā)票???”
? 明石開始坐立不安了,因為我的目光正轉(zhuǎn)到她的身上。
? “明石?”
? “記錯了!一定是她記錯了喵!指揮官你要相信我!”
? “嗯,我相信你啊,我肯定相信你的??!我為什么不相信你呢?”我把頭點得和小雞啄米似的,“那要是吾妻說中了呢?”
? 明石臉色一滯。
? “那我今晚就找一找吾妻口中那張不存在的發(fā)票。”我笑呵呵地看著明石,“明石,你可別讓我逮著什么把柄?!?/p>
? “哎呀,指揮官,今天有人約我談生意?!泵魇ь^望向天花板。
? “???你之前也沒說啊!”
? “忘了嘛。沒事吧?沒事我先走了喵!”明石話音剛落,便急急忙忙往外逃去。
? “欸!你別走!翔鶴你攔一下她!哎!哎!!”
? 嘴再快也沒有明石跑得快。翔鶴還在凳子上坐著,明石早已經(jīng)跑到門外了。
? 翔鶴看著半開的門口,向我無奈地攤攤手。
? 我身子一倒,癱在了椅子上。
? 貝法環(huán)視一周,見大伙都面面相覷,說:
? “要不,我們繼續(xù)開茶會?”
? 這會兒才是茶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