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鏡花緣》第一回 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本故事為架空世界作品,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新鏡花緣》第一回 說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午后的陽光刺穿窗戶,照得唐敖眼睛無法看清楚主席臺上的聽證官。
此時的他終于明白什么叫做“陽光像在打他的耳光”,不過這個耳光在各種意義上都不疼。因為此時坐在聽證會被指控席上的他已經(jīng)麻木了,面色如同冰雕,雙目空洞。
他的左手邊,在那個寫著“被告”的桌子后,站起一個戴著花哨金絲邊眼鏡的男子。
這個男人是官方為他指派的援助律師,此時正情緒激動地說道:“我的當事人與原告根本都不認識,原告方能提出的證據(jù),僅僅是一張兩人的所謂合照。照片中的兩人確實挨著站。但我必須指出的是,兩人并沒有親密舉動,不能證明我的當事人對原告‘有意思’。更何況我們可以看到這兩人的周圍,甚至頭頂上方,都有別人的身影。所以這分明是從一張畢業(yè)照中截取出來的片段!”
這時坐在對面的原告律師也站了起來,她銳利的眼神直刺唐敖,混合著刺眼的陽光,唐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完全無法望向那邊。
原告律師語氣不疾不徐,但夾雜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是的,這確實是從畢業(yè)照中截取出來的,但這已經(jīng)能說明問題了。事實上,我們這里有不止一份證言可以證明,在拍這張畢業(yè)照時,是站在那里那個無恥的猥瑣男要求我的當事人——一名優(yōu)秀的保研學生——站到他身邊去的。拍合照的學生一共有三百多人,為什么偏偏就叫我的當事人?不就是想趁機和我的當事人貼得近一點?”
說完,她一招手,一個個或熟悉的、或陌生的、或討厭的人陸續(xù)走上“證人席”作證。
大部分人的證言其實都含糊不清,諸如“唐老師當時確實叫長得矮一點的排到前面來”、“唐老師當時似乎確實指的是瀟瀟”、“牛同學當時看起來有點詫異,沒想到會被叫到前面去”、“當時有好幾個學生都到前面去了,包括牛同學”……
但等漫長的證人證言結(jié)束,原告律師卻拼湊起了一個讓唐敖哭笑不得的“事實”:“很顯然,結(jié)合這些證人的證言。我們拼湊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那就是這個猥瑣的唐姓男子從很早時候就暗戀上了我優(yōu)秀的當事人——一個百里挑一的保研生——并且想盡辦法靠近我的當事人。在我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說不定還干了很多猥瑣的事情。最后,他內(nèi)心猥瑣的欲望終于按捺不住了,于是在兩年前那個邪惡的下午,在圖書館里偷拍了我當事人的裙底!”
金絲邊律師拍案而起:“那為什么她兩年后才提這件事?她不就是為了保完研還要保博?”
原告律師比他更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請你注意,我的當事人是個女生,一個女生會拿自己的清白開玩笑嗎?為什么她過了兩年才提,那是因為她懼怕這個猥瑣男的權(quán)威,她只是個學生,而這個猥瑣男是老師,他如果拿畢業(yè)要挾我的當事人怎么辦?”
“她都不是我當事人的學生,甚至都不是一個學院的,要怎么要挾?”
“那誰知道呢?萬一呢?我的當事人小心一點也有錯?還有,請陪審團們注意,被告律師剛才誹謗我的當事人是為了保博?!?/p>
“好,別的我們不說了,我請問原告律師。原告所說的犯案時間,正是大四要考研的學生復習的關(guān)鍵時期。學校圖書館從開門到關(guān)門,里面都坐滿了學生,有的學生甚至等開門都搶不到位子。而原告方能提供的案發(fā)時的目擊證人呢?一個都沒有,這合理嗎?”
“我的當事人說當時正好沒人,也許是都去吃飯了,反正沒人看到,也是因為沒人看到那個猥瑣男才敢犯案。”
“那請問你的當事人一個當時只是研一的學生,在中午前往圖書館是要去干嘛?”
“愛學習不行嗎?我的當事人如此優(yōu)秀,不就是因為愛學習?不然你怎么沒有保研?”
“偷拍的照片呢?證據(jù)你得拿出來吧?”
“都兩年了,他早刪了或者轉(zhuǎn)移了?!?/p>
“那你們不就是什么直接證據(jù)都沒有嗎?我的當事人在你所謂的案發(fā)當天,全天都在出差,參加一個四川的學術(shù)會議,根本沒有作案時間?!?/p>
“你們的證據(jù)呢?你們不也到現(xiàn)在都沒有提出任何能證明他當時在四川參加會議的證據(jù)嗎?”
“會議上發(fā)表的論文不是證據(jù)嗎?”
“那種東西參會前就提交了,怎么能做證據(jù)?請陪審團們注意,被告律師在試圖用你們對學術(shù)研究領域的知識匱乏虛構(gòu)證據(jù)。原告明明可以提供飛機票、火車票、參會證等等證據(jù),可是卻提供不出來。”
“兩年了,沒有保存也合理吧?”
“他可以拍照啊,他不是最喜歡拍照了嗎?到處拍各種好看的女孩子?!?/p>
“陪審團,原告律師這也是在誹謗我的當事人!”
就這樣,這場愚蠢的角力戰(zhàn)在聽證會上又拉扯了兩個小時。
按照流程,自由辯論結(jié)束后,原被告雙方還有最后一次發(fā)言的機會。聽證官先詢問原告:“請問牛瀟瀟女士,你還有……”話沒說完,原告出聲打斷了他:“是保研碩士牛瀟瀟?!甭犠C官閃過一絲無奈的表情“更正”道:“請問保研碩士牛瀟瀟女士,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此時的牛瀟瀟如同川劇變臉一般,突然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含熱淚、聲音哽咽地說道:“我只是一個弱女子,面對一些強權(quán),根本無力反抗。被偷拍對我心理造成的打擊,讓我這兩年來都沒有睡好一個覺,醫(yī)生都說我可能患上了重度抑郁癥。我希望陪審團能給出一個公正的裁決,我想這不僅是給我一個公道,也是給這個國家、這個世界上千千萬萬女性一個公道。我說完了,謝謝。”
聽證官扶了扶眼鏡,看向唐敖:“唐敖先生,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唐敖深深呼了一口氣,苦笑著說:“三十個小時前,我正在上本周第一節(jié)課,突然進來兩個法警,說我被告了,我需要先被帶走禁足。我和我的律師只聊了兩小時,我聽了兩遍才記下告我的人的名字,想了一整晚也沒想起來這人是誰。直到三個小時前我才第一次見到告我的人,她拿出一張我和她站在一起的合照就編出了這么復雜的一個故事。你們現(xiàn)在問我有什么要說的,我無話可說?!?/p>
最終,如同只有爛俗故事中才有的橋段一樣,陪審團在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的情況下,只依靠模糊的人證,就判定唐敖有罪,應永遠禁入教師行業(yè)。
唐敖本人卻一點都不意外,畢竟這是一個瘋狂到月亮都會被刷成藍色的時代,更何況大學本來就是一個最能看到“生物多樣性”的地方。唐敖已經(jīng)目睹了三個老師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被判有罪?;叵肫饋?,自己當時也只是默默看著一句話都沒說,如今輪到自己似乎也沒什么好抱怨的。
唐敖甚至有點同情金絲邊,在這部預設劇情的話劇里,熱情高漲的他不得不被迫在舞臺上滑稽地顛簸。
聽證會結(jié)束后,唐敖被叫到了校長室。那個被眾人敬仰的校長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扶住下巴,鏡片的反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眼睛,使他更平添了幾分威嚴。
校長聲如洪鐘:“我們都相信你是無辜的,唐敖?!毙iL的臉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就像突然被重擊或是針刺一樣。不過他迅速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狀態(tài),挺了挺腰,手收回到了桌子底下。
“咳,但是,你也知道,學校現(xiàn)在正在參加全國百佳學校的評選。盡管我們很想,但現(xiàn)在確實不是為你發(fā)聲的時候。這樣吧,你先休息一段時間。沒什么的,放心,人們記性很差的,等風聲過去你再回來。”
唐敖?jīng)]有回答,只是鞠了個躬說了句“校長您忙”,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校長室。
盡管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但令唐敖?jīng)]想到的是,自己的個人信息很快便伴隨著自己被判有罪的新聞在網(wǎng)絡上四面開花。手機突然收到接二連三的謾罵短信,全是諸如“下頭男惡心”、“去死吧猥瑣男”、“斯文敗類”等等肆無忌憚的謾罵。不久短信的謾罵無縫升級成為了電話謾罵,最終在路人認出他之后發(fā)展成了面對面的叱責與攻擊……
唐敖大吼一聲,身邊的嘈雜隨之突然變?yōu)榧澎o。趁著眾人被震住的片刻,唐敖一把撥開人群沖了出去。而憤怒的民眾追了不多久,便嘴里罵罵咧咧地各自散去。
然而,就在唐敖即將步入家門的瞬間,他發(fā)現(xiàn)一個陌生人站在他的門口。這個陌生人穿著深灰色的西裝,前胸袋里放著一個懷表,露出的部分閃著金光。
“沒必要堵著我家門口罵吧?” 唐敖翻了一個重重的白眼,他覺得自己可能要到爆發(fā)前的極限了。
“你好,唐敖先生,我是林文律師……”
“又有人要告我?”
林文露出了一個職業(yè)微笑:“不是,你誤會了。我是唐納德先生的律師,負責處理他的遺產(chǎn)?!?/p>
“唐納德?是哪位?” 又是一個自己從來沒聽說過的名字,唐敖懷疑自己是不是“上錯了帳賬號”。
林文拿出一份公證文件:“他是你的遠房叔叔,按照繼承法,他的遺產(chǎn)中你也有一部分?!闭Z氣冷淡但堅定。
唐敖感到一陣恍惚,他凝視著眼前的陌生律師,想要反駁他的話,但他卻無法開口。想了半天才說道:“雖然我確實姓唐,但你說的這位……唐納德,這名字聽起來是個外國人吧?那他不應該姓唐納德或者別的什么嗎?”
又是一個職業(yè)微笑:“他也姓唐,唐納德·唐。”
唐敖有點哭笑不得:“可是我完全不認識他啊,你們搞錯了吧?”
林文搖了搖頭,眼神堅定:“沒有錯,我們是根據(jù)基因庫對比得出的結(jié)論。你確實是唐納德先生的遠方侄子,并且還是唯一的親人?!?/p>
“那……他有錢嗎?”
“很有錢,不過……”
“不過?”
“唐納德先生在英國的富豪排名排在第二十一位,自然擁有大量的財富。但他其實在去世前已經(jīng)把自己超過99%的財富分配給了自己的商業(yè)伙伴、朋友、員工。你懂的,他并沒有結(jié)婚,也沒有孩子。而他有一些遺產(chǎn)他自己遺忘了,所以沒有寫進遺囑?!?/p>
“所以……?”
“所以我們根據(jù)基因庫數(shù)據(jù)尋找他在世界上的親屬,找到了你。但遺憾的是,你雖然有一個有錢的叔叔,但是你繼承不到多少遺產(chǎn)。”
“你們其實可以不用找我的,既然都沒多少?!?唐敖多少有點泄氣。
“但我們調(diào)查了一下你的經(jīng)濟情況”林文說到這里再次報以職業(yè)性的微笑,“對你來說這筆遺產(chǎn)還是相當可觀的?!?/p>
唐敖雙手一攤:“行吧,直說我能拿到多少。”
“一艘亞光速飛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