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發(fā)過脾氣呢？”有個女生眼中溢出的笑意，讓小艾心底暖洋洋的。

剛立春，連著幾日下著小雨，小艾每日下班后習慣性來到城東的一處老城區(qū)，這里連成片的蒼天大樹比樓層更高幾分，郁郁蔥蔥，更讓人感覺陰冷昏暗潮濕，濕漉漉的樓梯，濕漉漉的地面。

“我回來啦?！毙“蜷_一扇老久的門，咿呀咿呀。

沒人回應，靜悄悄的，小艾沉默了一會。和往常一樣，他將陽臺上的盆栽翻土澆水，接著淘米洗菜做飯。

晚上七點半，他又走了，門關上。

五年前小艾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也是下著雨，那時候剛大學畢業(yè)，他有些狼狽的躲在一處廣告牌下，行李全都被淋濕，慘兮兮的。

天空中突然多出一把傘，他回頭望去，一個身材矮小的女生，吃力的舉著一把大黑傘，她嘿嘿笑道，說：“今天雨挺大，幸好我出門帶了傘?！?/p>

大巴車身一陣顛簸，小艾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車窗外的雨淅淅瀝瀝，連成線的往下滑落。

將外面的霓虹燈光印的模糊不清，車上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你不是搬家了嗎？每天還往老城區(qū)去干什么？”司機突然問他。三年了，每天下班總能看見這個司機大叔，一來二去，兩人熟悉了許多。

小艾憨笑著回應：“有家人在那里，總不放心。”

“那也不用每天下班來回跑，也不嫌麻煩？”司機納悶的問道。

“不放心嘛?！?/p>

第二天下班時，小艾路過一家糕點店，他想了想，進去定做了一個蛋糕，約定明天取貨。

他又來到老城區(qū)，他碰到了房東，房東就住在對面，是一個老婦人。

房東眼神渾濁，她叫住了小艾：“你房租快到期了，什么時候退房？”

小艾剛想起來似得，連忙抱歉的笑笑：“我明天就轉(zhuǎn)給你，給你添麻煩了?！?/p>

房東眼神怪異地盯著小艾一會兒，又關上門。

半年了，他半年前就搬到了市中心，他在市中心買了房，不算大，兩室一廳，還是找了許多朋友借款首付，按揭每個月還房貸，工資還完貸款已經(jīng)捉襟見肘，但他仍舊每月花費不少錢供著這里的房租，旁人看來這實在是不可理喻。

今天他沒有回到市中心那套房子，他將整個人縮在被窩里，許久沒有在這里過夜了。

夜里，睡夢中，他緊皺著眉，額頭上滿是汗水。

他母親勸他在老家買房，說是壓力小，便宜。那個人要他在市中心買房，說兩人想辦法把首付付了，再一起還房貸，以后結(jié)了婚也方便，小艾說，那我要把我媽接過來一起住，秀秀臉色十分難看。

他母親從小一個人養(yǎng)他到大，他有了答案。他直著脖子，瞪著那人，第一次這么硬氣的反駁。

“不打算過了是不是？”秀秀眼眶里淚水打著轉(zhuǎn)。

“不過就不過?！彼らT離開。

他一個人來到酒吧，想喝酒冷靜一下。

他想到幾年前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的時候，擋住大雨的那把大黑傘。

“小艾，你好像從來沒有沖我發(fā)過火呢？”

“昨天你紅燒肉沒煮好，我好像說了你兩句？”

秀秀氣呼呼的將枕頭往小艾身上招呼著，她又氣鼓鼓地說：“不準反駁我的話！”

小艾唉聲嘆氣。

“好好好。”小艾愁眉苦臉，秀秀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仿佛贏了一樣。

他回到房間，裝作若無其事：“我回來了?！?/p>

房間內(nèi)靜悄悄的，小艾又說：“我回來了！”

那個人沒有再突然從臥室探出頭，一邊埋怨著，今天怎么這么晚？加班了？別總這么累。

他手機撥通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是空號。

?

天氣晴了。

小艾提著蛋糕，來到老城區(qū)。

他踩過鋪滿葉子的街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葉子腐爛的氣息。

他又到菜市場，買了許多菜。

他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又將蛋糕點上蠟燭，關燈。

生日快樂，快許個愿。他自言自語。

門外突然響起清脆的腳步聲。

門鎖被打開。

秀秀怔住，坐在餐桌旁的小艾也怔住。

“肚子餓了吧，趕緊坐下吃飯?！毙“乱庾R說話，說完又想起什么一樣，尷尬的低下頭不敢看她。

“房東說這房子沒人住，鎖也沒換，讓我直接進來?！毙阈憷淅涞卣f：“我東西掉在這里了，拿了就走?！?/p>

小艾有些慌亂站起身來，支支吾吾的：“好，好?！?/p>

秀秀看著桌子上滿滿的一桌子菜，以及已經(jīng)點上蠟燭的蛋糕，又怔住。

“我買了個蛋糕，你生日，剛好碰到你?！毙“o張地說，語無倫次：“先吃蛋糕吧?！?/p>

秀秀不再說話，走到餐桌面前坐下，面無表情。

“我在市中心買了套房子，我媽答應了，她說她城里住不習慣，不愿意來?！毙“f話結(jié)結(jié)巴巴。

秀秀點點頭：“然后呢？”

“我怕你找不到我，我沒敢把這里房子給退了?！毙“终f。

燭光昏暗，小艾看不清秀秀的臉，他小心翼翼地問：“我還房貸有些壓力，你上次說幫我一起還？還算數(shù)嗎？”

黑暗中，秀秀偏著頭，像是在沉思，久久沒有回應，小艾心里懸了起來，感覺自己說話唐突了些。

蠟燭滅了，房間內(nèi)一片黑暗，小艾起身開燈，才發(fā)現(xiàn)秀秀臉上淚水不停往下流。

“房產(chǎn)證上可以把我的名字寫在你旁邊嗎？”秀秀抽泣著問。

小艾身體一陣顫抖。

“好。”他傻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