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每個人到這個世上走一遭,總有他的道理和理由……
真實是這世界上最稀缺也最強大的力量。
真話是這社會上最尖銳也最響亮的聲音。
只有真話擲地有聲。
再回家的時候,見著我媽的第一句話就是,太苦了不想學(xué)了。我媽看了我一眼,斬釘截鐵:“想都別想。”
“你既然選擇了,就堅持走下去。如果這輩子一直這樣不喜歡就換一個,那什么都干不成。當(dāng)年你用絕食的方法來告訴我你選擇舞蹈,現(xiàn)在這條路才剛開始走,你就要扭頭換方向,不可以。”
孩子氣的話,如今我做到了。
很多外國朋友問我,在部隊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中,怎么會培養(yǎng)出像你這樣的演員。的確,我受的是最傳統(tǒng)的教育,這一點和所有同齡孩子一樣。但往往是在最封閉的環(huán)境中,那種從角落里冒出來的思考和想象充滿了渴望和熱情,它是最自由、最鮮活的。當(dāng)時我進部隊年紀最小,所以沒人會把個小孩當(dāng)一回事,那我就男生、女生宿舍隨便跑,一會兒聽哥哥姐姐們講故事,一會兒看他們談情說愛,誰也沒注意有個孩子在旁邊聽著。包括練功也是,白天在男孩這邊練功,晚上去女孩那邊學(xué)舞,還跳得都挺好。恩師說的那句話是:“金星是沒有性別的?!蔽倚闹写笙策^望,有人看透了我。
這樣一種兩頭竄的生活造就了我的童年生活。部隊的院子里,我望著星空就在那里想象:“我以后要做個漂亮的女人,會幾種語言,周游全世界,給自己編舞……”完全是胡思亂想,每天想完以后,帶著我的胡思亂想,甜蜜入夢。
幻想屬于黑夜,白天的時間經(jīng)不起浪費。當(dāng)時我能做好的唯一一件事情,也是唯一一件能握在手里的事情,就是把舞跳好,跳到最好。我沒有食言,十七歲那年在“桃李杯”上拿了第一名,王光美女士給我頒獎,她對我說:“你的舞怎么跳得那么好。”
只知道跟著自己的感覺走,讓我做到最好的時候我就做到最好。有時候不是知道自己為什么再去堅持,而是堅持了以后,才會慢慢清楚自己要什么。
當(dāng)我兜里只有十元錢的時候我還能在街上一臉陽光明媚地走著,可能是老天爺被我這種生活態(tài)度所感動,然后就開始慢慢地給我機會。我要做的就是在這之前不要倒下。
2006年,我拿到了我的第一個藝術(shù)博士學(xué)位,是英國普利茅斯大學(xué)達廷敦藝術(shù)學(xué)院授予我的,校長對我說:“你是從這兒拿走博士學(xué)位的第四個中國人?!毙熘灸?、胡適、戴愛蓮,然后是我金星。榮幸之至。比那更重要的是,我擁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
堅持還在,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一樣難,不過不再是之前那種咬著牙的“艱難”,而是叫做“難得”。
名利是一把雙刃劍。在你還默默無聞的時候這把劍頂著你往上走,可當(dāng)你到了高處無法再剝離這層光環(huán)時,這劍就會掀開你心里邪惡的東西。欲望迅速膨脹,自我的內(nèi)核卻越來越弱。我看得太多,很多所謂的名女人都是“國際物流”,背后就拖著幾大箱集裝箱,里面什么都沒有,就是“裝”著。她們被抬得很高,可是經(jīng)不起晃。我只想踏踏實實地走,對真實的堅持會成為我的保護傘。
社會天天在我身上附加?xùn)|西,我得學(xué)會“往下摘”:什么是我該扛起來的;什么又是不屬于我的;什么是承載不了得讓給別人的。如果太貪心,把不是自己的東西都攬過來,你就會需要其他快速有效的武裝來支撐自己,而那些在短時間幫你獲得利益的東西又往往是假的、虛的。社會會把很多不是你的東西往你身上套,你要解開、放下,保持單純繼續(xù)走;當(dāng)你準備好了的時候,選擇、穿上,依然保持單純繼續(xù)走。兩手空空,內(nèi)心豐滿。
1967年8月13日,是我爸媽給我的一個生日。
1995年4月5日,我把我自己又生了一遍。掐指一算今年我正好是十八歲成人,這個女孩長大了,可以見人了。
如果說每個人到這個世上走一遭,總有他的道理和理由,那我的使命就是傳達這些信息:善良、真實、勇氣和智慧。
(《擲地有聲》序 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