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二爺(閔玧其)第五章

? ? ? ? ?因為那件事,二爺足足發(fā)了半個月的火。?
再之后因為太忙了,他也就忘了要生氣了。?
我現(xiàn)在基本看不著二爺,他每天走的早,回來的晚,有時候連續(xù)兩三天才回來睡一次。
二爺本來養(yǎng)得白白的臉也黑了不少。
?
不過,有一點變化我覺得是好的,那就是二爺變壯了。其實之前二爺身子也不單薄,但是因為受傷,身子骨看著弱了不少,現(xiàn)在幾個月下來,二爺背便闊了,胸膛也厚實了,兩條胳膊也粗壯了不少。?
有一次二爺回來的晚,叫我一起吃飯,我說馬上收拾桌子,二爺說不用了,我們就直接在廚房里吃。二爺坐在小凳子上,捧著碗大口大口地吃飯,我看呆了。?
二爺放下碗,無意道:“你看我做什么?!?/p>
?
我連忙低下頭,二爺說:“抬起頭?!彼曇艉艿统粒怯植皇巧鷼獾哪欠N。
二爺說:“你為何一直看著我?!?
我腦子一抽,開口道:“奴婢看、看二爺變了?!?
“哦?”二爺吃飽飯,整個人懶洋洋的,他看著我,說:“哪變了。”?
我說:“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二爺一愣,隨即拿手輕輕按在自己的腿上,低聲道:“的確不一樣了?!?
我知道他誤會了,使勁地擺手,“不是因為……不是因為這個?!?
二爺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只顧著解釋,“奴婢說的變了,是……是其他的地方變了。”?
二爺說:“什么地方。”?
我想了半天,脫口而出:“二爺變黑了?!?
說完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二爺一愣,笑出了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點頭道:“嗯,是黑了?!彼?,碰到臉邊起的一塊死皮上,他隨手撇下去,又道:“也糙了?!?
我看著二爺端正的下巴,和輪廓分明的眉眼。他穿著結(jié)實的粗布衣裳,腰上扎著腰帶,只微微俯身,那寬闊厚實的腰背就把衣裳繃得緊緊的。?
恍然間,我只覺得當(dāng)年那個穿著寬松絲緞長衫,摟著美嬌娘在西湖畫舫里玩樂的人只存在于夢里一樣。?
在我發(fā)愣的時候,二爺看著我,道:“你覺得,哪個爺好。”?
二爺?shù)穆曇粢沧兞?,比從前更低沉,也更穩(wěn)重。有時我會有種錯覺,自己好像在伺候老爺一樣。
聽了二爺?shù)膯栐挘蚁攵紱]想,道:“現(xiàn)在的好?!?
二爺似乎在緊張著什么,在我說完之后,他的肩松了,抬手摸了摸我的頭。
“去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睡覺了。?
又過了一陣子,二爺不能每天跑外面了。?
因為梅雨季到了。?
起初我并沒有注意到什么,只覺得二爺最近總喜歡在屋子里待著。后來有一次,我晚上出來小解,在噼里啪啦的雨聲中,愣是聽見二爺?shù)奈葑佑袆屿o。?
我悄悄過去,扒在窗戶邊上聽,是二爺?shù)穆曇?。那聲音太痛苦了,以至于我一時不知道該干點什么。?
我把傘放到一邊,在窗戶打開一道小縫,看進去。?
黑暗的屋子里,二爺縮成一團,雙手捂著自己的腿,嘴里咬著被褥,一陣一陣地低吼。?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冷風(fēng)灌入房間,二爺猛地抬起頭。?
月色下,他一臉疼痛,臉上就像淋了雨一樣。看見我,他也沒有回過神,雙眼渙散。?
我腦袋一片空白,轉(zhuǎn)頭就往外面沖。我沒打傘,又沒穿外衣,跑到藥鋪,碰碰地敲門。
店伙計出來的時候都想打人了,但是看見我的模樣,又哆嗦地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看起來跟女鬼沒什么區(qū)別。?
老郎中從夢里醒來,沒好脾氣,我給他下跪,磕頭,語無倫次,只知道重復(fù)地求他,求他救救我們二爺。半柱香過去,他總算是開了副方子,抓了包藥給我。?
我怕藥淋濕了,就包到自己衣服里,一路瘋跑回家。?
煎好藥,我小心翼翼地給二爺喂了。?
然后,那個我眼里變得強壯結(jié)實的二爺,就像脆弱的孩童一樣,倒在我懷里睡著了。?
第二天,二爺好了。?
他看著我,久久沒有說話。?
昨晚折騰那么一次,我衣裳到現(xiàn)在都是濕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地貼在頭皮上,膝蓋和額頭上泥血混雜。?
也許是傷病的原因,二爺?shù)难劬τ行┘t? 。
他向我招了招手,低聲說:“過來?!?
我身上臟得要命,沒敢過去,我說二爺,你讓奴婢先去換了衣服吧。?
二爺看著我,嘴唇有些發(fā)抖,最后點了點頭。?
我越來越摸不透二爺。?
后來,二爺傷病好了,人又開始活泛了。?
這個時候,大爺也回來了。
大爺回來的時候比二爺傷后回家更慘。他被元生攙扶著,憔悴地歸家。我嚇了一跳,元生拉我到一邊,小聲說:“大爺叫人給騙了,本錢都騙沒了。”?
說完,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唉?家里怎么添了這么多東西?!?
我不自覺地挺直腰板,說:“二爺買的!”?
元生大吃一驚。?
我把這幾個月的事情跟元生說了一遍,元生倆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剛想說什么的時候,二爺從外面回來,看見我和元生站在角落里說話,他臉?biāo)查g就綠了。?
我連忙拍了拍元生的手,意思是主子來了,不能說話了。?
二爺看見后,臉更綠了。?
于是背后閑聊主子的后果就是,元生晚上沒有飯吃。?
為啥我有??
我也不知道。?
二爺知道大爺被騙了,臉色也不太好看,他把大爺叫道屋子里,談了足足一個上午。
出來的時候,大爺跟二爺說話的態(tài)度就像是以前跟老爺說話一樣。?
我離遠遠地看著,二爺雖然矮了別人半截,但是我總覺得需要被仰頭看的是我們二爺。?
之后,大爺就留在家里打點了,換二爺跑外面。?
這樣下來,他一走就是一兩個月。?
慢慢的,家里也發(fā)生了變化。?
我們在年底的時候,換了個新宅子,雖然沒有之前閔府大,但是也敞亮了不少,又添了不少下人,只可惜換宅子的時候,二爺不在。?
不知道二爺走的時候跟大爺說了什么,反正大爺不讓我干活了,還給了我一堆新衣裳穿。?
元生對我說:“你熬出頭了。”?
我沒怎么懂是什么意思。?
再后來,二爺回來了一次,是在大晚上回來的,天還沒亮就走了。我醒來后,元生跟我說,二爺在你屋子里待了一夜。?
我不知道二爺為什么不叫醒我。?
又過了大半年,二爺回來了。?
這次回來,整個杭州城都在談?wù)摱敗?
他們給二爺起了個綽號——叫“半截財神”。?
我想說財神就財神好了,為啥還加個半截。?
不過二爺對此一點都不在乎。?
他回來的時候正是深秋,我在打理院子。雖然管家不讓我做事,但是我牢記自己是個本分丫鬟,每天都要干活才能睡覺。我把地上的葉子掃了掃,回過頭,就看見那個坐在石凳上的人。?
我都不知道二爺什么時候坐上去的,甚至手邊還擺著一壺茶。?
他穿著一身白色綢緞里衣,外面是黑色的袍子,頭發(fā)高束,拇指上套著一個碧綠的玉扳指,雖然簡簡單單,但整個人說不出的貴氣。?
我說:“二爺你回來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還是在看著我。?
我左右看了看,說:“奴婢去找管家?!?
他沒讓我去,對我說:“過來?!?
我走過去,二爺看著我手里的笤帚,道:“這是什么?!?
原來二爺還是喜歡問這個問題。?
我說:“是笤帚?!?
二爺輕描淡寫,“扔了?!?
我是不會在主子面前扔?xùn)|西的,我把笤帚放到一邊。然后恭敬地站到二爺身邊。
二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今晚換身衣裳,跟爺出門?!?
我說是。?
等到了晚上,我站到二爺面前的時候,二爺面色僵硬地跟我說:“我不是讓你從一件破衣服換到另一件破衣服?!?
我啊了一聲,猶豫要回去再換,二爺擺手說:“不必了,走吧?!?
西湖邊上熱鬧極了,我瞧著湖里那一條條漂亮的畫舫都驚呆了,二爺領(lǐng)著我去了其中最大的一條上。還沒上船,里面就迎出來幾個人,笑得眼睛都沒了。?
“哎呦,二爺,可把您給盼來了啊?!睅讉€人把二爺迎上了船,我跟在后面。?
我還是第一次上畫舫呢,里面又寬敞又亮堂,擺滿了裝飾,金碧輝煌的。船里擺了兩桌,有不少妖嬈的歌姬彈琴唱歌。?
我打眼一看,屋里的丫鬟小廝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穿著打扮一點也不含糊。
我終于知道二爺為啥讓我換衣服了,我又給他老人家丟人了。?
雖然丟人了,但是丫鬟的本分還是要盡的,我去跟丫鬟小廝站成一排,恭敬地垂首等招呼。
我過去的時候,旁邊的幾個小丫鬟都奇怪地看著我。?
果然,我不適合出現(xiàn)在這啊。我有些內(nèi)疚地看向二爺,正巧二爺也在看我,他眼神也很奇怪,仿佛在說,你跑那去干什么。?
他抬手,“過來?!?
我沒轍了,就到他身后站著。?
二爺還沒完,拍拍他身邊的位置。?
我沒懂。?
二爺已經(jīng)連嘆氣都懶得給我了,一邊察言觀色的男子看著了,連忙笑著對我道:“侯姑娘,快請坐?!?
猴姑娘??
我一臉木然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