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憋不住了
到了學(xué)堂廚房，楚清往缸里倒水，張銘宇就蹲在地上拿跟柴火棍畫圖。

等楚清看時，都郁悶了。張銘宇把自己畫的挺明白，可楚清看不懂??！你畫圖，干嘛在表示路的平行線里再畫一條線，這到底是一條路還是兩條路，還是隔了墻？

費了半天勁，楚清才搞明白大體的路線。

“那個……我能不去嘛？”楚清試探。感覺很危險啊。

“這是任務(wù)！”張銘宇就不明白了，這女人怎么這么……別扭！

“可小寶……”

“放我姐那兒?！?br>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楚清和張銘宇就已經(jīng)在路上了。有馬就是好，把牛車改裝了下就給馬套上了，這比走路快多了！可即便有馬車，到了離總兵府兩條街的時候也得下來，怕露餡。

楚清把擦汗的布巾系在脖子上，擋住了脖子上掐痕。估計還要過幾天那些手指印子才能消掉。挑上兩筐菜跟在張銘宇的后面，來到了后門。

總兵府的后門設(shè)在了東北角，門口處兩名士兵在把守著，不遠處還有個婆子。楚清她們剛到門口就被攔截，要搜身。

一名士兵細細摸遍了張銘宇的身上，然后翻菜筐；那名婆子就負責(zé)搜楚清的身。

楚清的后背被那婆子拍了幾下，不重，但是背上的棍傷讓她的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楚清面上一點沒露出來。只是把村里女人看到外人時低頭小心的樣子學(xué)了個十足。

以為這樣就混過去了，不料那站著未動的士兵問道：“今兒怎么這么晚？”又看了張銘宇一眼：“你是誰？”

張銘宇趕緊點頭哈腰地表示，自己大哥早上把腰閃了，連翻身都翻不了，嫂子只好也留在家里伺候著，讓自己夫妻倆來了。

“但是軍爺你放心，夫人愛吃俺嫂子做的手撕蔥油餅，俺嫂子今兒天沒亮就和面，做了好多，還熱乎著呢，讓俺帶來了！”

張銘宇趕緊用胳膊肘撞了下楚清的胳膊，楚清就把菜筐上的包袱皮打開。其實包袱剛才就被翻過了。

有了蔥油餅這個事兒，再加上以前送菜的也有讓家人幫忙送的時候，所以倆守門的還是放行了。楚清心說張銘宇這小子隨機應(yīng)變還挺快的。

從后門進院后，經(jīng)過馬廄，再過一道小門，就到了廚房所在的院子。院子不大，除了廚房窗下一堆曬著的柴火，就空無一物了。

廚房內(nèi)部不小，比學(xué)堂廚房大多了。油缸離操作臺好幾步遠，不像楚清每次轉(zhuǎn)身都踢到油罐子。人家的油用缸裝，幾乎是滿的；學(xué)堂的油用瓦罐裝，還只有一個底兒。

兩人挑著菜筐進去，廚房里面沒有人。估計是早飯做過后就給打發(fā)走了。按照張銘宇說的，廚房應(yīng)該與總兵住的內(nèi)院僅隔著一道院墻。

楚清四下看看，找到了廚房邊上的一個小門，那里應(yīng)該是通往內(nèi)院的地方。

張銘宇按照操作臺上蔬菜擺放的方式，裝作把筐里的菜找位置分門別類擺放的樣子，在那里磨磨蹭蹭，楚清就出了廚房準備找機會溜進正院子去。

“干什么去！”一聲喝問，把楚清嚇得一哆嗦。兩個士兵從馬廄那邊過了來，“完事沒有？完事兒就趕緊走！”士兵要趕楚清走。

“對不住，軍爺，俺早上趕著來送菜，出門太急，都沒上茅房。這會兒、這會兒實在是……實在是……”楚清說話的時候不喘氣，生生把臉憋的通紅，倒是把膀胱要爆炸的焦急神情演得很逼真。

“什么事兒啊這是！”士兵很不耐煩?！澳悄阋膊荒軄y走啊！”又喝道。就在這時，一名丫鬟走進廚房院子，對那士兵道：“夫人胃痛得受不了啊，哪怕讓我煮碗米湯也行??！”

“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你跟我說也沒用！”那士兵說。

“你！”丫鬟怒道：“你們都是老爺手下的兵，如今卻敢如此對待老爺和夫人！這是反了嗎？！”

那士兵就想抽刀翻臉，另一名士兵就小聲說：“別沖動！曹大人和洪大人之間的事情，哪是我們能明白的！讓咱做啥就做啥，犯不上跟個丫頭發(fā)火。萬一……那可是夫人的貼身丫頭！”然后就朝著那丫鬟說：“你回去吧！我們就是個當(dāng)兵的，上頭怎么吩咐我們就怎么做，可不敢違背。”

那丫鬟還想爭取下，楚清這時說道：“那個……軍爺，我能去茅房了嗎？實在是憋不住了……”

“真麻煩！”那個暴脾氣的士兵指著那丫鬟說道，“那個誰，你帶她去茅房，別讓她亂跑，出了事兒你倆一起死！”

那丫鬟不理，還想再分辯兩句，楚清偷偷用胳膊撞了撞她：“麻煩你了?！边€對那丫鬟使了個眼色。夫人的貼身丫鬟，有門兒！

那丫鬟狐疑，但還是帶著楚清朝內(nèi)院走去。在內(nèi)院西北角有個屋子，那是距離最近的茅房了，也是給內(nèi)院丫鬟們用的茅房。

經(jīng)過回廊的時候，楚清墜在丫鬟身后，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要見洪大人。有要事稟告?！毖诀咭惑@，腳步就停了。

這時候你別停下來呀！這太明顯了，讓人發(fā)現(xiàn)可怎么辦？

楚清點頭哈腰地大聲懇求說：“姑娘，真的，對不住了，我出門急，也沒帶廁籌?！?br>
這個時候的窮人是用不起廁紙的，出門會帶著廁籌，也就是竹片或者木片，不然就得“棍兒刮”了。楚清有時候會想，古人會不會蹲著無聊，拿廁籌在蹲坑邊上寫點什么廁所語錄呢？

這番話，相當(dāng)于解釋了丫鬟腳步停下來的緣由。在內(nèi)院門口探頭監(jiān)視的士兵沒有懷疑。

那丫鬟反應(yīng)也快，用不耐煩的語氣說聲“跟我來吧”就打頭往前走去，還裝模作樣地說了句：“跟緊了，別亂走亂看！自己作死可別連累我！”

楚清點頭哈腰地跟在后面，還不時用手捂一下腰腹處。

丫鬟把楚清帶到一間正房門口后，讓楚清外面等著，自己就要轉(zhuǎn)身進正房旁邊的門，那是為了貼身丫鬟就近照顧主子而設(shè)的隔間。

隔間內(nèi)還有扇門能進主子的臥室。楚清一把抓住丫鬟的袖子，隱蔽的往里面塞了個東西，口中求道：“麻煩姑娘快點，我、我真的憋不住了?！?br>
丫鬟轉(zhuǎn)身就進了屋。進屋后就直沖進主子的臥房：“夫人！”丫鬟壓低聲音急急說道：“你看這個！”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夫人。

總兵洪亮此時也在臥房，常年征戰(zhàn)，三餐不定的生活嚴重摧毀他的腸胃，此時正胃痛得在床上縮成一團，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作為一個部隊的首領(lǐng)，他的健康狀況會影響他在部隊的威望，其實無論古今，只要有一定的職權(quán)，總是生病了不能示人的。所以那貼身丫鬟對外只能說是夫人病了。

總兵夫人拿著帕子給丈夫擦汗，不時地再擦一下自己的眼淚。滿心都是對丈夫的心疼，對眼下狀況的擔(dān)憂，根本沒心思看丫鬟遞過來的東西。

“夫人，老爺，有人說要見老爺，快看看這個。”丫鬟急的不行。

洪亮忍著胃痛勉強伸手，接過了那東西。是一塊粗布帕子，打開，里面一塊黑檀木的腰牌，上面刻著“密”字，還有一個疊得小小的字條。

打開字條，上面一行小字：“兵符交給來人，隨時撤離，做好準備?！笔鹈撬瓮⑸剑€有宋廷山的私印印在上面。

洪亮與夫人對視了一眼，轉(zhuǎn)向了貼身丫鬟：“怎么回事？”丫鬟語速極快，簡短說明了剛才的事情。

總兵夫人擔(dān)憂道：“老爺，可信嗎？”

“是宋廷山的字跡，印章也對，應(yīng)該錯不了。姑且相信。眼前并無他法啊。”畢竟是統(tǒng)兵的將軍，決斷得也快。夫人慎重地朝丫鬟點了點頭。丫鬟抓起幾張草紙返身就出門。

“跟我來吧！”出來后丫鬟示意楚清跟她走，院門口監(jiān)視的士兵喊道：“怎么這么磨蹭！”丫鬟就一個白眼翻過去，恨恨地說：“你們不給吃不給喝，連草紙讓你們?nèi)ベI些都不給。主子們都快沒得用了！我還不得翻半天！”

真不愧是主子身邊貼身的丫頭！楚清心里評價道。一進茅房，那丫鬟馬上關(guān)好門。只見她迅速走到坐便凳旁，拔下頭上的發(fā)釵，用尖端挑開上面的墊子，墊子看著很厚，但實際是在U形木頭上鋪了一圈棉花，然后外面套了套子，這樣就又軟乎，又挺括了。不會坐著坐著墊子就錯開位置掉進馬桶里。

挑開墊子的外套，從里面抓出些棉花，就露出了U形的木頭，那上面被挖了個坑，里面正嵌著一塊半個巴掌大的長方形黃銅令牌，正面刻“令”，背面刻“總兵腰牌”。這就是兵符呀，楚清睜大眼睛看著。

丫鬟用發(fā)釵迅速撬出兵符交給楚清，又從胸襟上拔下一根針，把棉花往里一塞就飛針走線起來，手指翻飛。

楚清沒時間欣賞丫鬟的針線技能，接過兵符塞進發(fā)髻，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地方。塞進去后用頭發(fā)蓋好，再用木頭發(fā)簪別住。又把包頭巾包好。

等這一切做完，也不過幾分鐘時間。兩人走出茅房，楚清謙卑地不停哈腰道謝，臉上不再是剛才的急色，反而是清空肚子里存貨后的暢快輕松的笑容。

丫鬟的下巴朝院門口抬了抬，語氣不耐地說：“趕緊走趕緊走?！本娃D(zhuǎn)身回房了。

楚清腳步輕快地出了院，還不停的向那看守的士兵道謝，把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農(nóng)婦演得活靈活現(xiàn)的。臨場發(fā)揮不錯。

出院子的時候看到西邊還有個院子，里面有男子說話的聲音，楚清屏息聽了下，斷斷續(xù)續(xù)聽出來好像是有人在匯報，說外面是送菜的找茅房什么的。

按照張銘宇昨晚畫的示意圖，那個院子應(yīng)該是總兵大人的侍妾們居住的地方，但是總兵大人的侍妾留京侍奉老母，只有夫人隨在身邊。所以那院子應(yīng)該空著才對?？涩F(xiàn)在里面有人，估計就是副總兵曹旺住進去了，就近看管洪亮，還有就是找兵符。

因為身邊士兵看著，楚清無法去查探那個院子，只好老老實實回到廚房，跟著張銘宇一起出了總兵府。出府的時候，又被搜了一次身。還好兵符塞在頭發(fā)里，這里不翻。

有驚無險地出了府，二人挑著空筐快步離開了。估計這些菜和蔥油餅，都是進了曹旺的肚子的。楚清想著，一路回到停在兩條街外馬車里。趕著馬車繞了個大圈，兩人進了吉州州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