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暗殺是什么事情？個人的冒險的陰謀的殘忍的行動。他能不能于群眾的平民的政黨只有好影響而沒有惡影響？當(dāng)然不能。
　　社會革命黨的確曾經(jīng)是偉大而且富有人才的革命黨。然而暗殺主義毀壞了他，何等的可惜！固然，小資產(chǎn)階級政黨，因為他的本性是騎墻的，他的階級地位是可左可右的，政治道德上本來就處處可遇危險。而在俄國當(dāng)初環(huán)境之下，此種政黨無路可走，他不得不分一部分精力作有系統(tǒng)的有組織的暗殺運動，竟使他自己的崩壞來得更快。我們不妨借路卜洵的書而敘一敘俄國暗殺運動中的幾件軼事，一則證暗殺的性質(zhì)，二則談一談著者的遭遇。
　　暗殺運動要極秘密的，要有適當(dāng)?shù)拿艚莸娜瞬拧獙Ｈ渭夹g(shù)上白事，來不及問政治理論。這不能于奮發(fā)的勇往直前的群眾運動中之求?！┤绺馉枙?，他既急功近利偽造群眾運動，就不得不趕人才，以便雙方并進。他只得利用意志薄弱的知識愚鈍的稚年小子如“葛黎郭聯(lián)夫(Григорьев)及尤爾夸夫斯嘉(Юруовская)”，簡直施以暗示，激以虛榮，使成其機械。于是專選能干人才——當(dāng)然，適用的材料很難尋到；然而他竟尋著了亞柴夫(Евно-Азеф)！亞柴夫同時入秘密警察局及社會革命黨兩機關(guān)，他雙方地哄騙。他居然能破壞不少計劃，報告過不少次消息與警察；同時，他又故意幫助暗殺彼利夫(Плеве)的謀劃到底，甚至于幫著設(shè)法刺尼古拉第二——以此取信。等到發(fā)覺他的奸狀，人已經(jīng)被他害死不少，而葛爾書尼還是相信他，他在會議中竭力替他辯護。后來中央委員會要告發(fā)人蒲爾切夫(Ьурцев)和亞柴夫?qū)ψC，同時，卻公然宣言“若是蒲爾切夫不能證明亞柴夫的罪狀，中央委員會要反坐他以死刑”。明明白白的事實，偏要信幾個辦暗殺的人的庇護。此種殘酷猜忌的空氣里，幸而蒲爾切夫僥幸得著機會設(shè)法與警察局長洛甫興(Лопухин)同坐一火車艙里，強迫他自承與亞柴夫的關(guān)系，那才救了蒲爾切夫，救了社會革命黨(洛甫興因泄漏消息而遠戍苦役，蒲爾切夫事后要逃出警察勢力范圍并急急做死亞柴夫，已經(jīng)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社會革命黨的領(lǐng)袖對此反輕易視之。
　　社會革命黨，直到后來才明白過來，委員會曾有一決議案說：“黨內(nèi)的組織，本來對于辦理暗殺事務(wù)的人在本黨成立之時就付與過分的權(quán)力。一則組織了一特立的全黨之上的軍事機關(guān)，他的要求往往可以以黨中其他機關(guān)做犧牲；二則對于能做此等軍事的黨員，過分地看重——因此，亞柴夫得以偷天換日地做奸細?！?br>　　薩文夸夫自己在黨中的地位也是如此。他是亞柴夫最親近的助手，然而竟沒有看出亞柴夫的奸謀。魯納察爾斯基與薩文夸夫是相識的。他說，薩文夸夫的為人，確是非常之有才干，而且勇敢自負，好冒險的人，真是神經(jīng)質(zhì)頹廢派的知識階級的代表。他那自信過度以慘劇自喜的神氣，一看就知道他是喜歡故意做些奇特的事駭人耳目的。誠然不錯！薩文夸夫以為“事業(yè)”比一切所謂原則都高，所以他后來竟認此種“事業(yè)”是可以“無原則”的。真是中國話說，“男兒不能流芳百世，也當(dāng)遺臭萬年?！辈恢罏槭裁矗菚r候不但社會革命黨里的人，就是社會民主黨里也有些人，總還稱許他是“能干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