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國將領(lǐng)竟是同窗好友!忠誠還是友誼,他最終竟選擇…

羅生的笛
? 大小國邊境的上崗后方,有一片午后陽光無暇光顧的深林。這是小國軍營的
最深處。軍營的最高指揮官羅生將軍回到闊別一年的軒室,走到落滿灰的書寫臺
前。因?yàn)橥坏筋^的兩國紛爭愈演愈烈,陪伴這位老友已成奢望??此坪棉D(zhuǎn)的局
勢驅(qū)使他來,許久未合的干眼在熟悉的檀香中滋潤一番。
? 他從上衣邊袋摸出三樣?xùn)|西:一張大學(xué)畢業(yè)照,平整地躺在左側(cè);一張全家
福軟面般地癱在右側(cè);一支生有銹跡的短笛,在桌臺中央無休止地翻滾著。
? 畢業(yè)照里的美好在這個時候被星點(diǎn)仇恨沾染得面目全非。玉器上有一絲瑕疵
便會被全盤否定,眾人何嘗不是如此?
? 照片里站在羅生右側(cè)的青年便是達(dá)夫?!斑_(dá)夫,照你的性格來看,你現(xiàn)在必
定是恨我的吧?”羅生兩指點(diǎn)在達(dá)夫的那張用絡(luò)腮胡須安撫七竅中綻出隱約鋒芒
的臉沉吟?!拔业瓜M隳馨堰^去的事忘了。把那支短笛折了,就更好了,不必
像我這樣苦楚?!?/p>
? 年輕的羅生憑借超凡的語言學(xué)習(xí)與推理能力,考入了大國都城的軍校。羅生
的青春便是浸染在大國精英之間的,達(dá)夫便是精英中的精英。
? 記憶是從書亭下的沙盤博弈開始的,來自大國都城的達(dá)夫?qū)﹃囆牧_生。
一列山崗在沙盤中起伏,棋子放射殺氣直刺頭顱。沙盤上方只留下落子的聲音,
而棋子之間可聽聞鐵器的撞擊聲與血流聲。
“你已經(jīng)敗了?!边_(dá)夫忽而站起,用同畢業(yè)照里犀利的目光看著羅生,“你 自以為居高臨下,卻不知制高點(diǎn)成了你的弱點(diǎn)...竟讓射手攻到這個位置?!闭f 罷,反手拍散沙堆的山崗,“你已經(jīng)成為弩手的活靶子?!?羅生就怔望著背手 離去的達(dá)夫,右手下意識地拍去上衣上象征卑微的沙粒。
? “在小國時,我是才子。在這里,我不過是活靶子?!狈床罟倘粋?,尤其
傷還是孩子的羅生。
? 苦悶時,他就跑到校外的湖水邊,持起隨身攜帶的短笛,演奏祖國的民歌。
湖邊向來不乏閑情雅致的客人,地面上飄揚(yáng)著速寫的畫稿與未完成的詩作。
? “小孩子玩的?”身后冷峻的音調(diào),使羅生下意識轉(zhuǎn)身,不敢直視。來人正
是達(dá)夫。
? “不,這是短笛,樂團(tuán)里的正規(guī)樂器?!?/p>
? “你的口音不像是都城的人,”達(dá)夫走到羅生旁邊坐下。“是西邊的人吧?
? ”
? “是,也不是。我來自西部之外的小國?!绷_生的音調(diào)低了下去。
? 達(dá)夫又站起,長嘆一聲,頓時眉飛色舞:“小國啊!我曾去過。城堡、閣樓
,舞蹈。對吧?一個友好的國度?!?/p>
? 那時正是大小國的友好同盟時期,朦朧而又不可置信,想到這里,軍營里的
羅生將軍不自覺地笑出聲來。
? 自此之后,湖畔成為羅生與達(dá)夫會面的老地方。
? “其實(shí),我也熱愛音樂。小時候?qū)W過手風(fēng)琴?!闭f罷,達(dá)夫便做出演奏的動
作。
? 羅生停下謄寫五線譜的筆,“我也許能寫一首手風(fēng)琴與短笛的合奏曲?!?/p>
? “哦,不需要!你只需教我短笛,即可?!?/p>
達(dá)夫有悟性,短笛自然是不難學(xué)的。羅生又是寫歌曲的好手,兩人時常演 奏原創(chuàng)的二重奏作品。達(dá)夫的詩意是與生俱來的,閉目低吟,便能誕生短小凝 練的詞句作為歌詞:
? “這里有千萬條河流千萬條道
? 最終它們匯入同一個地方
? 一個名叫死亡的海域
? 河水最終化為一灘白骨
? 你和我啊以白骨相見呵
? 你和我啊自然是想不到
? 彼此早日的繁盛
? 我們頻繁奪流與改道混著泥漿
? 的洪流迫使我從江河成為分水
? 嶺那一頭窘迫的小溪
? 相聚更加遙遠(yuǎn)
? 為何不在作為水流時彼此相
? 見?這里沒有沾染了血腥的
? 污水到這里來吧我們攜手為
? 干流我們將會趨向同一就在
? 今天不用再等了
? 我們將會趨向同一”
軍營里的羅生將軍也跟著哼了起來,“為何不在作為水流時,彼此相見?這 里沒有沾染了血腥的污水,到這里來吧,我們攜手為干流,我們將會趨向同一, 就在今天,不用再等了,我們將會趨向同一。但愿是這樣的?!?羅生要是會繪 畫,一定要將一個人畫在畢業(yè)照的人群里。
有一天,湖畔傳來了富有統(tǒng)治力的風(fēng)笛聲。這里來了一位湖水對岸的賣藝人 ,風(fēng)衣飄舞空中,宛若是風(fēng)笛的吶喊托起來的。朱古力色的面孔上的皺紋如同風(fēng) 笛沙啞的音色。
? “短笛與風(fēng)笛也許是一家咧!一個諧謔而靈巧,一個熱情而奔放,合在一起
,簡直是再好不過了!”賣藝人抱著風(fēng)笛而激動地樣子,如同父親抱著新生兒。
此后羅生也為風(fēng)笛譜曲,賣藝人總是能視奏完成,令羅生驚訝不已。
? “當(dāng)我同你們演奏一首曲子時,我就感覺到家里的火爐生到腳底下來了,家
的溫馨從十里之外撲面而來。我們簡直就像是家里人吶!”賣藝人年紀(jì)不小了,
但他的熱情好像燙腳似的,無論何時都上下蹦跳,像是游牧民族的舞步。
? 這么一說,三個人便以湖畔為家。羅生寫他的曲子,達(dá)夫練他的短笛。賣藝
人常從湖對岸帶來自制的烤番薯,玉米糊。
? “我過去嘗過蜜汁的甜,吃過檸檬的酸,見識過彩椒的辣和草藥的苦,卻不
及您的番薯啊!”羅生贊嘆道:“濃郁的事物帶來的驚艷總是一時的,淺淡的事
物往往更能打動人?!?/p>
? 一個秋天的早晨,賣藝人忽然什么也不帶了。
? “好好珍惜湖對岸的那片山水色吧!他們讓我和我的玉米、番薯離開那里,
爾后用建筑取而代之。”賣藝人沮喪地說。
? “也許是件好事。那里可以建城堡,建閣樓,與山水融為一體,誕生出一部
部童話?!绷_生也許只是在單純地幻想,也許是在安慰賣藝人。
? “不!他們要建工廠?!辟u藝人更為憂傷。
? “生產(chǎn)什么?”達(dá)夫問。
? “槍支,子彈與火炮!”賣藝人幾乎是哭出來的。
? 三人沉默許久。夜幕降臨之時,他們選擇留下,向?qū)Π督鹕男枪飧鎰e。
? 也許那一天的風(fēng)是羅生見過最猖狂的北風(fēng)了,從未下過雪的都城的湖泊結(jié)下
半米厚的冰。
? 羅生與達(dá)夫哆嗦地走到湖畔。賣藝人已經(jīng)坐在長凳等待。
? “家人們,今天,我是來向你們告別的。”賣藝人頓了一下,“北方有戰(zhàn)事
。身為三十歲的人,成為一名士兵是我義不容辭的責(zé)任。明天我將踏上征兵的列
車,走上前線?!?三個人凝重地?fù)肀г诹艘黄?,隨后是悲楚的沉寂。 羅生掏出口袋中的短笛:“我父親是一名工匠,他生前傳了三支上等的短笛
給我,您就收下留作紀(jì)念吧!不要忘了,我叫羅生?!?/p>
? “我叫達(dá)夫,保重?!边_(dá)夫握住賣藝人的手,清晰地感覺到指尖上深厚的老
繭。
? 賣藝人背著風(fēng)笛,攜著短笛。三人高唱一曲:
? “為何不在作為水流時彼此
? 相見?這里沒有沾染了血腥
? 的污水到這里來吧我們攜手
? 為干流我們將會趨向同一就
? 在今天不用再等了
? 我們將會趨向同一”
? 北方的戰(zhàn)況極其慘烈,機(jī)槍的子彈在天上織網(wǎng),炮彈斬下山體的一片片肌肉
,血腥的氣息隨著北風(fēng)彌漫整個大國。北風(fēng)停了,戰(zhàn)爭也結(jié)束了。羅生與達(dá)夫在
湖畔等待賣藝人的到來。
? “那個吹風(fēng)笛的人吧?我還記得?!币粋€斷了手臂的矮人說道,“任務(wù)的前
一天,他還在奏軍歌哩!他蹦跳的習(xí)慣改不掉,被長官訓(xùn)了好幾次。第二天,他
跳著跳著,就被一個炮彈炸上天咧!”
? 羅生哭了,身為一名軍校的學(xué)生,也許哭泣是種恥辱,但止住淚水的代價不
止于積壓于內(nèi)心的苦痛。達(dá)夫緊緊地扣住本來就不多的頭發(fā),像是犯了心絞痛一
樣,在欄桿邊蹲了下來。
? “雖然是平局,但代價真的很大。對手們毫不手軟。”羅生仍在抽泣。
? “我恨不得這些敵人,早些死去!”達(dá)夫驟然跳起。
? 羅生許久才冷靜,“但就算是對方的將士同士兵一概死去,戰(zhàn)爭是不會停息
的,因?yàn)槌鸷抻肋h(yuǎn)存在——你并不用指望所有人都是仁人與智者,畢竟克制的人
僅占少數(shù)。眾人總是僅因幾個人的煽動而喪失最基本的判斷與理智,盲目地仇恨
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的人。仇恨并不能帶回親愛的賣藝人,只會帶來三樣禮品:一是
錯誤的判斷,二是嗜血的殺戮,三則是更加深遠(yuǎn)的仇恨。仇恨,又能改變什么嗎
?” 達(dá)夫選擇沉默,隨即離開。
? 興許是壯士們熱血的作用,極寒的慘冬之后更是暖至破冰的春季。這也是羅
生的畢業(yè)季。
? 面對博弈沙盤與達(dá)夫,羅生自覺得已不再是四年前稚嫩而卑微的孩子。
? 仍是那片山崗。羅生的棋子像靈動的青蛇穿梭于山嶺之間,達(dá)夫極力阻擊,
場面十分焦灼。
? 雙方的棋子最后在一座山丘上爭鋒相對,即將進(jìn)行決戰(zhàn)之時,達(dá)夫忽而站起
? :
“和棋吧,就在這座山上?!?/p>
? 畢業(yè)那天,羅生提著行李同達(dá)夫在湖畔告別。
? “不久后,我將成為大國軍隊的一名士兵?!边_(dá)夫簡述了自己的未來。
? “我也將它加入小國的軍隊”羅生說道,“倘若哪天在山丘上爭鋒相對,我
希望能像博弈時一樣言和。”說罷,從背包里掏出一個匣子,“朋友,這支上等
的短笛贈予你,以此留作紀(jì)念?!?/p>
? “為何不在作為水流時彼此
? 相見?這里沒有沾染了血腥
? 的污水到這里來吧我們攜手
? 為干流我們將會趨向同一就
? 在今天不用再等了我們將會
? 趨向同一”
? 兩人擁抱的影子被旭日投得遙遠(yuǎn)。
軍營里的羅生放下畢業(yè)照。 右手的這張全家福就顯得滄桑得多,像是一團(tuán)團(tuán)霧籠罩著。妻子與女兒的相
貌還能認(rèn)清。羅生是在畢業(yè)旅行的路途中遇見了倪孟。那是在大國東疆的一座小 鎮(zhèn),簡約風(fēng)格的歌劇院里。首席小提琴手倪孟在中場休息時偶遇了連廊里吹奏民 歌的羅生。
隨即是和諧的小提琴與短笛二重奏。
? 一場晚宴,在一家簡約風(fēng)格的濱海餐廳里。他們聊過去、現(xiàn)在,未來。
? “我愿隨你到小國去?!蓖硌绲淖詈螅呙险f道。
? 婚禮是在小國舉行的,那天,羅生家里的二重奏的旋律被灌進(jìn)各種祝福的聲
音。
? 他們的恩愛成為周邊人羨慕的對象,二重奏與歌曲的聲音在羅生家中絡(luò)繹不
絕。倪孟也敦促羅生發(fā)展事業(yè),羅生的軍銜一步步上升。
? “音樂并不只是憑著旋律的的美妙而施展魅力的。旋律的合一,成為和聲,
悅耳動聽;聲心合一,彼此共鳴,光彩四溢。
務(wù)必記著,僅僅是憑借外在表現(xiàn)的愛是膚淺的,因?yàn)槿菝步K會衰老,談情說 愛終使人厭倦;讓我們?nèi)プ非笊畛恋膼郯?深沉在于其思想彼此合一,其向外是 隱晦的,而其內(nèi)在是堪比風(fēng)暴潮的激烈...”
? 三十年來,兩人不離不棄,女兒也長大了。羅生也在征戰(zhàn)中積累下了豐富的
經(jīng)驗(yàn),成為了小國軍事力量的頂梁柱。
“將軍!”一個士兵倉皇跑來,打斷了軍營里羅生將軍的回憶。 “將軍,大國下最后通牒了!這是條件,否則傍晚就開戰(zhàn)!” “國王陛下怎么看?” “這時候決定權(quán)在您手里啊,將軍!”士兵顫抖著,“已經(jīng)沒時間了...” “傳下去,將軍的指令,全面?zhèn)鋺?zhàn),傍晚開戰(zhàn)?!?/p>
不知是什么時候起,也許是哪個國君一次失當(dāng)?shù)陌l(fā)言吧,大國便同小國結(jié) 下了怨恨。兩國的君主間不再是要好的筆友,友好同盟關(guān)系被解除,各種援助 被取消,外交使節(jié)被撤回。前后不過兩年吧,“大小兩國友誼地久天長”變成 了“時刻警惕” 邊境山崗的風(fēng)景秀美,在邊境的山崗上建了座觀景臺。
? “這是威脅我們大國國家安全的行為。這種行為是卑劣的,是富有侵略性的
。這是對我們大國的一次挑釁,我們將予以回?fù)?。”大國君主發(fā)表了演說。話音
剛落,羅生將軍便能聽見大國軍隊操練的腳步聲。
? 在一個寒風(fēng)凜冽的清晨,羅生醒來,便發(fā)現(xiàn)倪孟帶著女兒離開了家,只留下
一支紙條:
? “身為大國的公民,我們也許會成為你的累贅。你不必為我操心。我們將會
在世界的某處,等待你的凱旋。
永遠(yuǎn)愛你的倪孟”
? “這簡直是欺騙啊!為什么要離開我?!”羅生爆發(fā)了,紙條成為漫天飛舞
的雪花。他從口袋扯出全家福,撕成兩半。相片撕裂的巨響驚醒了樓下熟睡的貓
。他希望倪孟能聽見這一切。
? 他無助地躺下了?!安贿^,拋去血與淚,君王之間的對決與滑稽戲無異。豺
狼們披上道義的袈裟,爭奪領(lǐng)地,丑態(tài)百出。我們的生死成為他們評判勝負(fù)的標(biāo)
準(zhǔn),而不成為生死。是因?yàn)閱适说闹腔鄱绱溯p易地大動干戈吧?興許是高貴
與傲慢使他們以動物本性為榮吧?”他撿起破爛的相片,尋著膠水將其黏起,輕
聲說道:“倪孟,你何必相信他們的話呢?”
? 軍營中的羅生將軍似笑非笑道:“啊!同滑稽戲無異啊!如此輕易地大動干
戈的人,滑稽啊,愚蠢啊!”他放下了相片,持起短笛,吹奏屬于他與倪孟的二
重奏。曲終了,他望向窗外,西邊的天際線被染得紅暈。他整好軍裝,一場毫無
勝算的戰(zhàn)役就要開始了。
? 羅生將軍幾近是痛苦地檢閱自己的部隊的。部隊里的每一張士兵的臉都像是
吹風(fēng)地的賣藝人的?!澳銓⒁丶伊?,賣藝人?!绷_生心里念著。
? 沙場上的一列山崗似曾相識。羅生的軍隊在山嶺間如同青蛇般地穿梭。
? 可是這是在戰(zhàn)場,不會再像沙盤那樣公平了。大國的軍隊像洪水般涌來,青
蛇似乎扭不動了。
? 大國軍隊卡住了青蛇的脖子,羅生的軍隊只剩下絕望搖擺的尾。大國軍隊更
為興奮,將青蛇細(xì)小的頭顱摁入滔天的洪水之中。
? 只剩下臨死前的僵直了,僵直的體軀,僵直的心。
? 大國軍隊乘勝追擊,唱出了凱旋的軍歌。羅生驚愕了,這一切是他所熟悉的
,三十年前的旋律:
? “為何不在作為水流時彼此
? 相見?這里沒有沾染了血腥
? 的污水到這里來吧我們攜手
? 為干流我們將會趨向同一就
? 在今天不用再等了我們將會
? 趨向同一”
? “達(dá)夫,你終究還是沒有放下?!绷_生負(fù)了傷,掙脫于潰散的軍隊,爬上臨
近的山丘。
? 歌聲成了沙暴,混雜著槍炮聲凝結(jié)的碎石,向著羅生來。他站在山頂,用平
生來最有穿透力的聲音咆哮著:
? “達(dá)夫!達(dá)夫啊!三十年前的約定,在這里兌現(xiàn)呵!千萬弟兄?jǐn)y手為朋友,
我們將會趨向同一!是吧!正如你們所唱的那樣啊!達(dá)夫,來這里握手言和吧!
戰(zhàn)爭的荒謬在于其借口,無恥于其目的,真是該停止了吧!吹風(fēng)笛的賣藝人,你
沒有忘吧?!我們的士卒同他,又有什么區(qū)別呵!停止你們的殺戮吧!哦,我懂
了,你們有無處釋放的怨恨!有怨恨不能發(fā)泄的話,朝著我這里打吧!相比于他
們,我更像是個罪人吶!朝我這里打吧!”
? 槍聲稀疏了,也許是羅生的嘶吼起了作用。當(dāng)然,也很有可能是沒有士卒可
用以殺戮了。
“戰(zhàn)爭就要停止,士卒將要?dú)w家;友誼將會見證,和平即將到來!狂歡吧, 士卒們!如果你們要鳴槍慶祝,不必對著蒼天,下落的子彈會傷到你們的,畢竟 你們還是要回家的。都朝我這里打吧!達(dá)夫,快給他們下命令吧!我的首級一定 很值錢,是吧!達(dá)夫,不必手軟,快下命令吧!我死去了,便同言和無異。士卒 們將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他們的故土,美好吧!和平將至,和平將至呵...”
? 子彈在山頂開的花被子彈打得凋零。這一場沙暴中,羅生緩緩地向后方的樹
木靠去。
? 羅生死了,為歌而生,也為歌而死去,倚靠在搖搖欲墜的夕陽上。
? 夕陽落下的一瞬間,北風(fēng)驟起,沒有能依靠的夕陽了,羅生倒下了,剛死去
般的倒下。倒下的巨響傳到了百里外小國的宮殿化為一聲槍支的悲鳴,宮殿淪陷
了,小國滅亡了。
? 次日,沒有日出,雪花漫天飛舞。
? 狂歡的是懵懂的人群,真正的利益所得者則為掩蓋心虛而出格的平靜。大國
君主做夢也不會想到,小國的滅亡只是彈指一揮間。
? 剛被加冕的皇帝正要賞賜他的英雄們時,達(dá)夫缺席了,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 。
? 達(dá)夫來到了交戰(zhàn)的山丘上。在那已被積雪侵蝕得面目全非的山頂,達(dá)夫挖開
樹木下的那層積雪,闊別三十年的老友又相逢了。
? 達(dá)夫跳入雪坑,持起口袋中的短笛,吹奏三十年前的旋律。
? “羅生,是我,達(dá)夫。我來了。三十年來,你是將軍,我也是將軍了。不瞞
你說,你的犧牲,我是親眼見證的...”達(dá)夫痛苦地抱住頭,絞痛般地蹲下?!?算是君主的命令迫使我這么做的嗎?不算是。我理解你所說的,仇恨又...又能 帶來什么呢?
? “作為將軍,殺戮固然不可避免,因?yàn)檫@是命令。不知你心里,還是那片有
城堡,有閣樓的童話世界嗎?但愿還是。再也看不得那些由無端仇恨帶來的殺戮
吧,可這一切卻又不可避免,畢竟我們并不指望所有人能保有理智與仁愛。我了
解你,在此時巴不得死去,不忍心再見了。我也一樣,將隨你同去?!?/p>
? “為何不在作為水流時彼此
? 相見?這里沒有沾染了血腥
? 的污水到這里來吧我們攜手
? 為干流我們將會趨向同一就
? 在今天不用再等了我們將會
? 趨向同一”
? 還是那首歌。一曲終了,伴隨一聲槍響,達(dá)夫倒了下去。
? 破冰的春季到來時,山頂?shù)姆e雪殆盡。失蹤的達(dá)夫同羅生一齊展現(xiàn)在眾人面
前時,什么“歸隱”的說法一概消失了。眾人沉默了。
? 有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登臨山丘之時,這里只留下一棵樹與一塊碑。碑前,有
一個坐在輪椅上,失去雙腿的老人,抱著風(fēng)笛,吹奏高亢的旋律。一個年輕女子
,抱著一壇骨灰,立在碑旁聽著。
? “你同羅生有幾分相像咧!”老人熱情的問候道。
? “我是羅生將軍的女兒。”女子回應(yīng)道,“母親因病去世,她的愿望便是同
父親葬在一起。父親想必是沒有機(jī)會去理解母親所做的。母親是真的愛他啊,以 一種極其隱晦的方式?!?“三十年前,我同土里的兩位弟兄以親人相稱。羅生 是最浪漫天真的孩子。三十年去了,我想,他也該從那個童話里走出來了,把樓 閣與城堡搭在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一個成熟的人吶,往往會依附于功名利祿, 以其所謂“面對現(xiàn)實(shí)” 而躊躇滿志。心中有童話的人咧,愿意去相信人所擁有 的情感,并堅信情誼是超能的,能夠化險為夷,美妙得很。羅生將成熟摻入童話 之中,恰到好處。他一定是理解你母親所做的?!痹捯魟偮洌先饲f重地抓一把 土,取出一只木匣。一支拼接好的短笛躺在里頭,被一抔泥土埋上?!霸賰礆埖?炮彈也無法讓你分崩離析呀!今后,跟隨我去吧?;氐轿羧盏暮?,找到真正的 歸宿?!?又是日出時分。
? 小國滅亡不過數(shù)十年,緊隨其后地,大國也葬身于硝煙之中。它們墳?zāi)箯V闊
無垠,卻沒有人為它們樹起一座墓碑。是啊,誰愿意去懷戀一群濫用干戈的人呢
?而山丘上的那座碑前,時常有人光顧。他們是和平愛好者,吹奏著“羅生笛”
,以緬懷逝去的情誼與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