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給每一個恐懼離別的朋友

想寫的太多評論放不下，絮絮叨叨了很多情緒有點激動前言不搭后語大家別太在意

寫寫刪刪了很多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姥姥是在這個寒假里離開的，她的離去使我二十年來第一次開始正視我曾經(jīng)一直逃避的一個話題──死亡。她是我這個輩分的長輩里唯一的一位老人了，以前經(jīng)歷的親人離去都在我年紀(jì)比較小的時候，那時很懵懂不懂得什么是死亡什么是永別，回想起來只依稀記得靈堂模糊的遺像和眼前一片白色的喪服，而今年姥姥的離開讓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一件事──死亡真的一點都不遙遠(yuǎn)。

姥姥纏綿病榻兩三年一直住在養(yǎng)老院，因為舅舅姨媽們都各有工作，他們家里也有小孫子孫女要照看，時間不是很多，所以照顧姥姥的任務(wù)就到了媽媽身上，所以在我高三那段時間媽媽早上五點就會起床去養(yǎng)老院看望姥姥，有時時間來不及就讓我中午在食堂吃飯她去養(yǎng)老院給姥姥喂飯，剛開始姥姥身體還可以，雖然腿腳不便但是意識清楚，我放假也會跟著媽媽去看她，后來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意識也開始模糊，但是好在還認(rèn)識人，偶爾也會跟媽媽念叨我怎么不來看她，媽媽安慰她說我要高考了得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可后來姥姥意識越來越模糊，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甚至連人都不認(rèn)得，只能在你叫她的時候抬個眼（和UP描述的很像），在姥姥離世后我才意識到因為媽媽一直在照顧姥姥，所以她是最清楚姥姥意識逐漸抽離軀體的，親眼看著最愛的母親逐漸忘記自己，忘記曾經(jīng)那些記憶，無法回應(yīng)身邊的一切，她內(nèi)心的那種痛苦和煎熬是我目前無法想象的。

一月初的某一天媽媽說她得回老家一趟，姥姥好像沒幾天時間了，醫(yī)生建議把老人接回家，其實當(dāng)時大家都有心理準(zhǔn)備了，那時我剛陽康怕沒轉(zhuǎn)陰就沒敢去，過了幾天我好像有預(yù)感一樣，六點鐘就醒了，推開房門就遇見正在洗漱的爸爸，爸爸跟我說姥姥走了，他得回去幫忙準(zhǔn)備后事，那里暫時用不到我，讓我先在家呆著。

那一天是我過得最煎熬的一天，小區(qū)對面有兩家在辦喪事（那段時間走了不少老人）震耳的哀樂穿進屋子里，我開始焦慮，開始擔(dān)心死亡，開始擔(dān)心父母的離去，開始擔(dān)心我的離去，開始擔(dān)心失去我認(rèn)為最為寶貴的東西─回憶，開始擔(dān)心我和我在意的一切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我不敢想象沒有爸爸媽媽在的世界是什么樣子，不敢想象我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是什么感覺，我只能焦慮地刷著手機，無意識地點開一個又一個短視頻，企圖用這些碎片娛樂驅(qū)走我內(nèi)心深處的焦慮，但是一切都于事無補。

晚上爸爸回來時告訴我，媽媽很傷心，哭了很久，讓我第二天去的時候好好陪陪她別讓她情緒過激傷了身體（因為曾經(jīng)奶奶去世時姑姑哭暈了，爸爸擔(dān)心媽媽會像姑姑這樣）。第二天我來到老家，進入靈堂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孝衣的媽媽，看到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憔悴的面容我就知道這幾天我在電話里叮囑的好好吃飯注意休息早點睡覺這些話她都沒做到，我好心疼她，我從來沒見過在我面前那么強大不怕風(fēng)雨的媽媽這么得憔悴蒼老，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媽媽早已不是我記憶中那個年輕的為我遮風(fēng)擋雨的媽媽，她在面對自己母親離世的時候也是個無助的孩子，她也需要別人借給她一個肩膀靠靠。

姥姥老家這邊辦葬禮兒女是不需要過多操勞的，會有老人娘家的大家長主持，孫子孫女女婿孫女婿還有一眾親友操辦雜事，老人兒女只需要跪在靈堂的草席上等待一家又一家親友前來吊唁。我其實不喜歡這種習(xí)俗，因為我覺得人忙起來至少可以暫時忘記悲傷，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跪坐棺材旁，眼前的一切無時無刻不提醒你你最愛的親人真的已經(jīng)離開了，一旦意識到親人逝去就悲傷的不能自已，我是真的不忍看到媽媽因此過于傷心。

家門前有個大鼓，是用來告訴靈堂的人有客人來吊唁了的，一般鼓響時總是會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老遠(yuǎn)就會傳來賓客哭聲，或許是因為從小沒怎么去過老家，和姥姥相處的也少，所以對于姥姥的離去我會難過但沒有特別的悲傷，賓客的哭聲也不會對我的難過有更深影響，能勾起我悲傷情緒的是我的媽媽，因為共情能力比較強所以我很難做到眼睜睜看著媽媽傷心流淚而無動于衷，我爸總說女兒心疼娘，所以姑姑會心疼奶奶，媽媽心疼姥姥，我會心疼媽媽。賓客的哭聲會勾起媽媽悲傷的情緒，看到媽媽傷心我就心疼地不行忍不住地想哭，所以我更喜歡那些假哭的賓客，至少他們干嚎兩嗓子就結(jié)束了，媽媽的悲傷也不會持續(xù)太久，而那些過于真情實感的我就往往比較犯難，他們的眼淚總是會加深媽媽的傷感情緒，而我能做到的除了流淚只能是跪在她身邊，握著她冰涼的雙手將我手上的溫度傳遞給她，把我的肩膀給她靠，讓她知道我一直在她身邊。

最讓我心碎的是姥姥下葬時媽媽的一聲聲呼喚：“我的娘啊，你再也不會喊我的名字了”，“我的娘啊，我叫你你再也不會應(yīng)我了”，“你們不要管我了，讓我再送我娘最后一程，我以后就見不到她了”這些話語清晰地穿進我的耳中，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讓我無比深刻地意識到，在未來的某一天，我也會像媽媽這樣，懷念母親的嘮叨，懷念母親的關(guān)愛，不舍母親的離去，那時，棺材里躺著的將是我的媽媽，那時，我的媽媽再也不會對我笑了，這個即使我拼命逃避也不得不面對的殘酷的現(xiàn)實。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裹挾著我，靈堂里壓抑的氛圍更是讓我覺得窒息，幾個年紀(jì)尚小的侄子侄女成了我在守靈時唯一的慰籍，他們稚嫩的面龐，懵懂的神情像極了曾經(jīng)爺爺奶奶去世時的我，小侄子看著棺材問我：“姑姑，老奶奶在里面嗎？”，我望著她清澈的眼睛愣了神，回答：“對啊，老奶奶在里面睡覺呢。”小外甥會扯著我的袖子教我叫他念書，小侄女會給靈堂的每個人分她剝好的橘子，他們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往火盆里放紙錢，他們會像我過去一樣開始意識到死亡但是尚未理解其含義，然后慢慢地在未來的某一天，某個親人的離去讓他們真正懂得死亡并且像我一樣開始學(xué)著面對死亡，我覺得懂得死亡并且能坦然面對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長大。

那一天，我突然就理解了小孩子對于一個大家族的意義（跟所謂的傳宗接代沒關(guān)系），只是單純地認(rèn)為在家族里一位長輩離去時，懵懂可愛的幼兒是悲傷烏云下唯一的一束暖陽，他們象征著新生，象征著旺盛的生命力，象征著那個未知的未來，舊生命的消逝和新生命的到來就這么在一個靈堂里奇妙地交匯。

從姥姥去世到現(xiàn)在這些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很慶幸，慶幸姥姥離開時我在放假，我可以在媽媽身邊陪伴她，我有足夠的時間陪媽媽走出悲傷；我會突然心疼爸爸，他在更早的時候失去了雙親，甚至在爺爺身體很不好時我生了場大病，打了一個月的點滴，他既要養(yǎng)家又要照顧老人還要在媽媽忙時照顧我，突然回憶起打針的某一天，他風(fēng)塵仆仆地趕到診所接我，眼眶通紅，鼻頭有沒干透的鼻涕，胡子拉碴的，現(xiàn)在想想那時爺爺身體狀態(tài)一定很糟糕吧，那時的我還不夠懂事沒意識到爸爸的狀態(tài)；因為姥姥的離去我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家人對我是多么的重要，我更加迫切地想要陪在爸媽身邊，從過去不愿意跟他們出門變成他們?nèi)ツ奈叶枷敫?，他們說我比以前還粘人了，我總是打馬虎眼地笑笑，我不想告訴他們的是，我害怕他們的衰老，害怕某一天他們的離開，所以只能在有限的時間里盡可能多地留下跟爸媽一起的記憶，在我之前的二十年里從沒有意識到的事我想要從這個現(xiàn)在開始做，因為我也不知道爸媽能再陪我?guī)讉€二十年，我最近總在幻想要是能帶著現(xiàn)在的記憶穿越回二十年前就好了，這樣我就能在爸媽還沒變老就開始愛他們，再愛他們更多更多，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后悔曾經(jīng)的愛不夠多，對曾經(jīng)的很多事情不夠珍惜。但是同時我也很慶幸，還好我意識的不算晚，從現(xiàn)在開始我還能創(chuàng)造很多和爸媽一起的記憶。

過去我的手機鏡頭里出現(xiàn)更多的是自然風(fēng)景，天空、草坪、樹木、小動物，很少會出現(xiàn)人，而現(xiàn)在我的鏡頭里開始出現(xiàn)人的身影，我嘗試用手機記錄我覺得值得珍惜的一切，即使是爸媽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這樣日常的場景我也覺得彌足珍貴，因為我無比清晰地知道家人就是我生命里最美的風(fēng)景，我希望借助現(xiàn)代科技留住更多和家人一起的記憶，這些會是他們離開我以后支撐我呆在這個世界的動力。我有時會想他們要是沒那么愛我就好了，這樣我就不會害怕他們的離去，就不會有不舍的情緒，不會貪心地想要他們一直陪著我，可是哪有這么多如果呢，他們就是這么愛我，我也就是這么愛他們，所以我只能學(xué)著坦然面對離別，因為與其浪費時間焦慮，不如在有限的生命力創(chuàng)造更多的記憶，享受與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刻。

其實當(dāng)我開始坦然面對離別時，仍會有某些時刻恐懼死亡，挺贊同一位網(wǎng)友的話：“死亡恐懼癥是只有唯物主義者才可能得的絕癥。”我無法徹底治好我的恐懼，所以我加倍地珍惜當(dāng)下，我把每一天都當(dāng)成生命的最后一天，這樣每天醒來時就會慶幸，真好我又從時間那里偷來一天，我要好好珍惜這一天。

有人會后悔，后悔長大，后悔要面對這些離別，其實說來說去還是后悔時間的逝去，后悔沒有好好珍惜，我曾經(jīng)也有過，但是現(xiàn)在要問我后悔長大嗎，我會回答不后悔，因為我終于可以成為父母的依靠了，我只希望時間對爸媽仁慈一點，讓我成長地再快一點，爸媽老地再慢一點。

絮絮叨叨了這么多，希望正在被同樣事情困擾的朋友看了之后能緩解一下焦慮，我也焦慮過，也看過別人的雞湯，但是別人的感悟和經(jīng)歷并不能幫你多少，最后的內(nèi)化與釋懷還是要靠自己，我從真正面對離別到釋懷離別這件事花了大概兩個月時間，所以我只能祝愿看到這條筆記的朋友可以珍惜生活，珍惜你擁有的一切，祝你幸福，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