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庭組合

??我出生的時候，我爸爸就是我們那里遠近聞名的高院長了。那年是1941年陰歷5月24 濟南可是再熱不過的天氣。鄰居米大娘給我接地生。因為上面我已經(jīng)有了兩個姐姐，媽說就會生女的，她看了一眼溜走了。娘就自己把孩子抱在跟前睡覺了。一會大姐回來了，看看我好一個胖丫頭，接著喊：“這么臭呀？”掀開一看我身上的臟東西都糊在身上?！皼]有給孩子洗澡嗎”娘說；“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贝蠼愣挍]說就給我洗起來。一邊洗一邊說：“這個丫頭真沉，足有七八斤?！澳侵拱」馀钟惺裁从梦乙詾槭莻€兒子。這不，我剛給你爸爸發(fā)了電報告他了，丫頭誕生了。想回來給她洗澡，你回來了，省了我的事?！?/span>

??爸爸去了北平，在沒有回電報以前，大家都喊我臭丫頭。等爸爸回了電報，說他在北京大學(xué)醫(yī)務(wù)部學(xué)習(xí)，北京人都是管北京大學(xué)叫燕京大學(xué)，孩子就叫燕華吧。這樣我就是高家有了名孩子，排行老四名高燕華。誰知道我們對門，日本高島太太來了，高興的好像她生了孩子，抱起我嘚瑟朝著喊“小林”?！案咛@個孩子好喜歡她啊，我就叫她小林吧?！边€不停地喊著，“小林，小林”哄我。大家，不好意回駁她，也就順著她，不自覺也喊我小林，就這樣大名小名我一下子都有了。大家都說，第三個丫頭早就叫人夠了，可是我特別聽話，見人就笑，沒人就鬧。大家無可奈何，老得找個人哄娃，最佳人選就是對門的高島太太。等爸爸回來，我都出了滿月，在她家和上班一樣，只要家里沒人，準(zhǔn)在她家。高島太太，她是日本老僑民了，丈夫是濟南高島百貨公司的經(jīng)理。她一個人在家，閑的沒事干，經(jīng)常來我家玩孩子。這回不知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拿我當(dāng)了她的。娘說人家給你看孩子，不是好事。爸爸嚇唬家人說“你們心思日本人白給你看孩子，那一天孩子就成了他的！”

話是這么說，因為和她家沒有隔閡，我還是常來常往。因為媽和她非常友好，和她學(xué)廚藝，做衣服學(xué)日語。娘是天天忙的腳不沾地，加上奶水不夠我吃的，所以管他誰帶，孩子是我就行了。 ?

我爸爸叫高鵬萬，字摶九，北京人仕。原籍是吉林省伊通縣。從爺爺那輩已經(jīng)來北京是好幾代了。爸爸是1917年來的濟南，他畢竟是北京長大的孩子，一口純正的北京話，一身北京的習(xí)氣。本來爸爸有個老婆，姓崔人長得十分美貌，說是年輕就得了病死了，才有了我媽和娘。 ???

娘是我的親娘，媽，可是一個孩子沒有。爸爸叫我們叫她媽。至于大姐，都說她和我一個哥哥是前面母親的孩子。這樣我們家就有了爸爸，媽和娘。我們順著哥哥大姐拍了男女次序。女孩子我是老四。爸爸把大哥的名字分成兩個，男孩子按震來起名，女孩子按華起名，這樣高振華就成了我們的龍頭哥哥，誰也不可脫離這個規(guī)格

爸爸是生的一表人才，個頭不高不矮?？雌饋碛悬c胖，但十分靈活。高高的鼻梁，大眼睛，厚實的嘴唇顯得誠實。北京話說的不滑不膩，也沒有那種卷舌的矯情。在濟南可以說讓人可以聽得懂，這就是爸爸魅力。最叫人佩服的是總是注意自己的衣著。外出一身西裝，整齊干凈，皮鞋锃亮一塵不染。手提的醫(yī)箱，像紳士一樣走在大街上，絕對是一道锃亮的光。爸爸并不盛氣凌人，他笑迎每一個路人，可以打招呼總是和藹可親。對長輩依舊是您字打頭。我們家左右鄰居的孩子，都習(xí)慣了他的作派，見了他 ，不由自主喊一聲“高院長好！”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大家給了他這樣的稱呼，爸爸那么多年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下來，高興回他們一句“你好！”

可是爸爸在家，可不是這樣，他很嚴(yán)厲，回家來，只要我們在，必定站在門口，齊聲喊“爸爸您回來了！”他的皮包藥箱，衣服手套都到了我們的手里。然后我們會各就各位給他放好，爸爸的囑咐是“動物歸原，再找不難?！甭爻闪⒘?xí)慣。

我們幾乎不能和鄰居同學(xué)好友在我們家約會，更不能去他們家玩耍，到點回家，回家就要報道，絕對不可不私自去任何地方。如果大人喊孩子，先要答應(yīng)，再快速跑來。不答應(yīng)即使站在跟前，也要挨一巴掌。

他從來不嫌棄我們是女是男，也就習(xí)慣了他拿我門當(dāng)男孩子看待。別家的孩子，不可以和大人同座吃飯。我們家，一張他親手做的大桌子，有次序的坐好一塊進餐。爸爸嚴(yán)格規(guī)定，不得挑食，更不得浪費。我妹妹還不到兩歲，不小心把碗倒在地下。爸爸會叫她，坐在地下一粒一粒撿起吃完。誰要說，不愛吃什么爸爸會做一個你最不喜歡逼你吃下去，吃的你嘔吐不止，只要媽來解圍。

娘經(jīng)常喊他“法西斯”我們看他也不是完全一個魔王。高興的時候他有點得意忘形，也和孩子一樣和我們開玩笑做鬼臉，胡打亂鬧。他最高興帶我們?nèi)ネ饷嬗紊焦渚?，帶我們?nèi)タ磻?，看電影，下館子。媽說：“你爸爸是房無一間地?zé)o一壟，過得可是有錢人的日子，掙仨化五。不知道怎么折騰?！卑职殖缘灭^子，也不是老百姓去的地方，聚豐德，便宜坊，燕喜堂，文陞園見了我們就高喊：“高院長一家來了，樓上請”大家說，高院長出行清一色是女人。不管別人怎么說，爸爸總是一個也不拉，按他的要求打扮我們，如同一群貴族，有點炫耀了。

我們家?guī)缀醭闪藵M街上的另類。從小沒有和爸爸媽媽在一個房間睡覺，更沒有大人不在的時候餓著。孩子們總是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外人因為我們嬌生慣養(yǎng)，其實不是，回到家我們就是爸爸的小當(dāng)差。他叫你干的事情，沒有不可以的。我三歲一個照片，手拿一個大蒲扇，給他搧扇。他會的事情，修自行車，修房，焊鍋焊盆，只要我們力量達到了，自然成了他的助手。掃地，收拾花草，養(yǎng)魚養(yǎng)花。沒有一樣不是爸爸教會的。我們絕對不是鄰居說的小姐。

我們住在樓下，一個大床，一個五斗柜，對面是娘，臨時來喂孩子的小床。我們最高興的是娘來了。我們可以聽她給我們講故事。

爸爸也不老是，一板正經(jīng)。他多才多藝，會唱京劇，會好多樂器，書房墻上，掛滿了樂器。三弦,胡琴，笛子，簫，月琴，鑼鼓鐃鈸。下面有西洋風(fēng)琴，中國揚琴。那可都不是擺設(shè)，爸爸說：“買來就是要取樂自己，錢是自己花的。自己享受。可不是擺設(shè)要當(dāng)擺設(shè)給你人看的?！薄?/span>

說啦彈唱，拿得出手上得了臺。{蘆花蕩}，{二進宮}{俆則跑成}，即使上臺表演，也不比專業(yè)演員差。他經(jīng)常在家來上一出，那時候爸爸就無大無小了。惹得我們喜笑顏開，他盡情發(fā)揮，媽說：“一家子神經(jīng)病鬧起來，沒有了大小?！卑职诌€調(diào)侃我們的毛病，給全家人起綽號。說大姐是不說不笑捻口偷笑。二姐是爆仗一點就著。三姐是蔫土匪，只要不吃虧，什么心眼也想的出來。我是天生惹事精，挨打的材料。大妹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木頭疙瘩，不聲不響也不鬧，你就是不知道怎么處置他好。

爸爸學(xué)我們的怪樣子，惟妙惟肖，逗得我們哈哈大笑。那時候，我們會覺得爸爸好得不得了。我們高興的是爸爸從來不嫌，我們都是些丫頭片子，趕集上店，他和老鼠娶親一樣，拖大帶小出發(fā)了。

過節(jié)過年他更是囂張，領(lǐng)我們一路，連說代唱，到{萬紫巷}大呼小叫和那些老板打招呼。他們會把最新鮮和最稀罕食材，大包小包包好，然后一大串送貨的人跟著我們。那種特有待遇，不僅是爸爸的滿足，也是我們的驕傲。

然后爸爸會和大廚一樣，叫我們?nèi)医o他打下手，把過年的所有食品。板板洋洋按北京習(xí)俗搞到完美。

這樣的日子，我們享受了多年。同時我們也學(xué)習(xí)了多年。直到今天，我們姊妹，都可以拿得出，幾個拿手好菜和上等面食。比如北京炸醬面，春餅，芥末墩，打鹵面，春卷，歘蘿卜。爸爸是個典型的吃貨，他為此幾乎年年要回北京，什么杏仁茶，炒肝，炸糕，六必居的咸菜，稻香村的點心，吃了帶回來。爸爸還不會忘記帶給我們帶上，幾朵絨花和北京的琉璃玩具。我的眼里爸爸不僅嚴(yán)厲，也非常有疼愛我們的家人的心。爸爸也不獨食，大冬天，買了一只頂花帶刺黃瓜，拌上海蜇清香誘人。要是吃就是一個人幾口就吃完，爸爸硬是十幾口家人都嘗了鮮。

爸爸給我們都是溫暖，也給我們嚴(yán)厲和機會。他常說：“靠誰也不如靠自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老頭子有，還得倒遍手?！?/span>

說起來我們家，有點復(fù)雜。因為有個媽，還有個娘。另外還有一個和她們一樣大的哥哥,姐姐。

過去，這好像不是怪事。在一夫多妻，合法的娶上幾個老婆，不受社會譴責(zé)。第二中國人講究是傳宗接代。只要需要，也可以娶上幾個老婆。所以有人認(rèn)為有錢的，才可以娶妻納妾。其實不然，儒家學(xué)說就把女人當(dāng)做工具，民間習(xí)俗，根深蒂固，不管窮富，娶妻和換衣服一樣，順理成章。

我們家的媽，并不是我們的親媽。她也不是爸爸明媒正娶的太太。到高家她比我娘早到了十年，那年她才十四歲。娘說她是泰安人，父親在她幾歲就去世了。剩下一個瘦弱的娘和兩個未成年的弟弟。她叫張復(fù)芳。因為和一個軍閥張復(fù)芳重名，爸爸給她改成玉芳。她來濟南，趕巧了民國以后，前任巡撫袁世凱和時任周馥繼任楊士鑲，搞的熱乎朝天，濟南成了開發(fā)重地。城里鄉(xiāng)村都奔向濟南，改變自己的命運。她正至年輕，也是聽人說外面有不一樣的天地。她就找了本村走南闖北的本家姑姑。能說會道的姑姑沒費多大力氣，就說通了她。

本想也進工廠，或者干自己喜歡的事情，姑姑說工廠的人太多太亂。就把她送到一戶人家，學(xué)點東西好掙大錢，然后姑姑匆忙走了。見了這家的老板說干兩天，適合干什么再說。玉芳，認(rèn)為干什么也不會丟人，保證叫老板滿意。就留下踏踏實實住下。

呆了兩天發(fā)現(xiàn)，這里男人少，花枝招展的女人多。出出進進的叫老板媽媽。吃飽了喝足了都去后院，外出都是車馬齊備很是闊氣。里里外外只有一個男人，外人叫他師傅，姑娘們嬉笑著的叫他{王八。}

玉芳沒見過她們穿的衣服，綾羅綢緞，錦衣披肩。十分妖艷的臉和佩戴的七零八卦的首飾?？淬读搜鄄恍⌒目粗鹊搅艘粋€姑娘的鞋。 “哪來的鄉(xiāng)下瓜子，走路不看姑奶奶。你知道這鞋是誰買的吧。多少錢啊，別人想穿都買不起，我這鞋是陳老板送的。孩子！別愣著，趴下給我細細看看，臟了嗎！”她好像朝玉芳又不是的大喊著。玉芳也不是吃素的接著說：“姐姐我不小心踩了你的腳，也不至于趴下?！薄笆裁矗∧膩淼囊胺N，敢和我說話。媽媽!可氣死本姑娘了！我現(xiàn)在沒空，回來才和你這個不懂事的小妮子算賬！”她說完撒著嬌，一扭三道彎的走了。

玉芳，以為沒事了，照樣干她的活。誰知道先來的是老王八，一巴掌打到她身上，“以后長點眼色，惹誰也別惹她，她是頭牌，等你變成她，少說得五年。”沒一會媽媽老板來了，狠治治的按了玉芳的腦門“一看你就不是省油的燈，瞎眼嗎！踩誰不能踩她，老娘都讓著她?？匆娏藛?/span>！這么門掙大錢是漂亮女人，你學(xué)著點，你才來，我說說罷了，她回來的時候老娘守著她才收拾你?！闭f完忙她的去了。

玉芳，可就犯了心思。她思來想去想不明白，就去問燒水的大娘。她說：“孩子，你才來兩天，你姑姑給你說了么，這是什么地方？這里可不是好人家來的地方，不是買來的就是賣來的。混好了，是個姑娘，混不好就是個婊子。你早晚走這條路，你姑姑，早就拿錢走了，以后的日子就是你自己的命了?！庇穹迹攵欢穆犞?。“那干什么呢！”“啥！干什么！什么也不干，陪男人睡覺，哄男人玩!”玉芳，聽完了和瘋了一樣氣得說不出話來。她雖然不懂太多，和男人睡覺可不是好事?！安恍?！我是來干活的。姑姑，怎么會賣了我！”就跑了出去，老媽子知道自己惹了禍，到先跑告訴老板娘： “這孩子，可不是善茬，在屋里鬧翻啦！”玉芳正好跑來，怒不可止，連哭帶鬧非叫老板娘。說明白她是不是被賣了?！昂⒆?，她賣我買，我們是交易，說這個你也不懂。我拿了錢，今后你就是我的，得聽話，不然沒有好果子吃。那個孩子不是我調(diào)訓(xùn)出來的，你他媽的還能長出個花來。”說著就拿起板子遞給王八。誰料想玉芳站到那里說：“我一個大活人，憑什么能賣了，你找你來我給她說理！”“說理！有錢就有理，丫頭片子，還反了你！那個不是先硬后軟，給我打，再餓她三天?！彼f完就要走。玉芳一看，是要動手打她。就蒙一個向前沖，一頭創(chuàng)在大桌子角上。頓時嘩啦一片，人倒桌前，血流滿地，鬧得大家都驚慌失措，再去看她，她已經(jīng)昏死過去。

還是王八有經(jīng)驗，涼水，冰袋止住血。她也慢慢醒來。老板娘說：“快去！找她姑姑，趕緊把這個潑貨弄走，老娘這么多年沒見過這麼烈性玩意。”

就這樣她逃出來窯門。娘說：“你媽可不是沒有心計的人。他逮住姑媽，拼命的連撕帶挖咬，弄了她臉皮像貓抓了一樣。好多日子出不了門。她還不依不饒的，逼著她給自己找了個工作，“就憑你干的喪良心的事，叫我有家回不去，丟人現(xiàn)眼，你要不給我找個好事做，留在濟南。我叫你活不了！”她姑姑這才給他找了一家做裁縫的學(xué)徒，才算了事。你爸爸認(rèn)識了她。是因為他的老板是你爸爸的病號，自然耳聞了她這段令人驚嘆的故事。

再說爸爸來到濟南的事，據(jù)他說是親戚忽悠來的。本來在北京過的是好日子。家傳是專治瘡癤臃腫，中醫(yī)這基本就是中醫(yī)外科。爺爺?shù)陌l(fā)展了治療是“對口瘡，”他研究的膏藥，很有特效，及消除疼痛，再不復(fù)發(fā)，慢慢干的他小有名氣。本族伺候皇上的親戚，想包養(yǎng)爺爺為自家醫(yī)生。他耿直本分，不想光給他自家效勞，還是婉然據(jù)拒了。人家也不想，撒開他的手手藝，就叫他去看墳地，也好隨叫隨到為他家服務(wù)。

北京官人家的墳地，可不能小視。家家戶戶的墳地，多則上百畝，少則也是幾畝?，F(xiàn)在的中關(guān)村，老人家說：“那都是太監(jiān)們的墳地，”他們有錢有勢畫個圈圈，畫上幾個小錢，就是他們的墳地。爺爺?shù)挠H戚也是，有房有地可惜就是顧不過來。離城里不遠，爺爺也就安心住下，不小心就是一輩子。爸爸自然是這里長大的孩子。

爸爸認(rèn)為祖?zhèn)鞯尼t(yī)道和拿手招數(shù)，在那個時候已經(jīng)頗受質(zhì)疑。為什么，就是因為自打民國，中國門戶開放，外來的西醫(yī)漸漸打開了人們的視野。嘗試著改換使用西醫(yī)，來治療自己的病，結(jié)果，省事，省錢，省受罪。別說老百姓，就是中國的醫(yī)生，也不得不佩服西醫(yī)的神奇。爸爸是正值年輕躊躇滿志，當(dāng)然也開始懷疑中國中醫(yī)是不是不能和西醫(yī)相比。加上社會上一次一次有人高呼中醫(yī)不科學(xué)，必須廢黜驅(qū)踢。甚至在國會上都達成文件，要逐漸消滅中醫(yī)。岌岌可危的專業(yè)，也叫爸爸踹踹不安。他早就聽說日本人在濟南搞的醫(yī)院非常尖端。干脆也為自己去看看好創(chuàng)條新路。恰巧一個親戚在濟南有點資本爸爸也就跟著來了。

濟南醫(yī)院坐落在濟南開發(fā)區(qū)經(jīng)五路上。當(dāng)初不是日本人的醫(yī)院，而是德國人的安撫醫(yī)院，大量的還是德國戰(zhàn)士和居民。二戰(zhàn)結(jié)束，日本人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以戰(zhàn)勝國的名譽，搶占了濟南醫(yī)院。一度是這個鐵路部門管理，不知道日本人用什么辦法，全落到自己手里。從此，先是僑民和日本兵，后來為了掙錢和教學(xué)，醫(yī)院逐漸擴大建設(shè)，再后來就成了醫(yī)治，教學(xué)，和研究的高端圣地。別說在中國，即使在世界上，這里也是學(xué)醫(yī)和就醫(yī)的必選之地。

外觀頗有中西風(fēng)格，美觀堅實。內(nèi)部，治療病區(qū)分明，設(shè)備完善，儀器精良。醫(yī)務(wù)人才聚集，學(xué)習(xí)科目繁多，業(yè)務(wù)精細。凡是學(xué)醫(yī)的都想來這里，出去的人也好像在今年也要度上一次金。

爸爸看到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學(xué)習(xí)地方，他毫不猶豫的在濟南醫(yī)院附近租下一間小房。也就是爸爸在濟南的經(jīng)四路緯七路?安營扎寨。決心不學(xué)出個四五六，就不收兵。

鄰居米大娘說：“那時候別看你爸爸人模狗樣，腰里可是沒有幾個錢。還是我賣給他幾個光華肥皂箱，他才開了張?！奔依锶艘舱f：“你爸爸租的是路北的一件門頭，也就是八個平方”大家說：“來的高大夫就是一張好嘴。幾天就忽悠的房東和街坊成了他的朋友。”即便有人嘲笑他“高先生，前面可是南方來的郎中，北方來的神醫(yī)都灰溜溜走了，你！不能是蒙古大夫吧！鼓搗半天拔腚！”爸爸喜笑顏開：“咱也不是沒有坐馬文的家伙，咱是張果老騎驢看賬本，走著瞧！”不知道爸爸用什么辦法，先動員了房東做他開張的病號，叫街坊鄰居來觀看他如何就診。

米大娘說：“來這里謀生的都不是善茬，看只來都是做生意，可是什么心眼都有。你爸爸模樣挺好，也免不了大家都在猜測。我們房東是個老病秧子，因為有了肺病，三五年家破人亡，老婆跑了。好好的一處大院，為治病都賣了，留下這點，還不知道能叫他支持多少日子。你爸爸拿他當(dāng)?shù)谝粋€病號，人人都說這家伙，真是個大吹，看他怎么收場?！?/span>

除了鄰居這樣說爸爸也說“我撿了個最難治的病號，不是冒險嗎，其實我想，他在我跟前，他年輕還有活力，他的好壞大家看得見。關(guān)鍵我仔細檢查和觀察他，不是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給他治療的過程，也把一些預(yù)防肺病的知識告訴大家，豈不是一舉兩得?！?/span>

爸爸開張現(xiàn)在說是十分寒酸，一間小屋，四個肥皂箱，一屋子來蘇水味。再就是他的聽診器和診療枕了。可是里里外外擠滿了人。自己認(rèn)為只有死路，沒有活路的張房東，坐到哪里說“豁上了，不就是個死嗎，萬一遇上一個愣頭青，真把我這個死馬治活了，我不是撿了個命嗎！”連病號都這么想，你們說爸爸的開張有多么慘！

日子過動很快，一晃眼半年。張房東，南墻根曬太陽，家里干干凈凈，吃和再也不糊弄，衣服被子只要有太陽就是他先搶著曬。再也不隨地吐痰了，自己還挖個私人廁所。生活用他的話說“我現(xiàn)在講究起來，好像貴族大人?！本駹顟B(tài)比以前大有改觀。別人都說高大吹，用什么辦法治療這個棺材瓤子。張房東說：“他就是中西結(jié)合，加上給我改變了生活?！敝委煼谓Y(jié)核傳開了，就來了一大批病號。因為那時肺病，沒有特效藥，中國人的生活方式很容易傳染上肺病。正是肺病大肆傳染老百姓也束手無策。特別是傳染，就是沒有一點防范的意識。不光得病的，任其日益嚴(yán)重，一期，二期，三期。直到肺葉全被細菌吞噬，大口吐血而死去，因為不知道能傳染這一說。家人也就被吐出的痰液，所感染，一個兩個，乃至于全家，都成了癆病鬼。給老張治療的過程，院里的人明白了開始注意大家互相理解了。保長說：“老張的大院都成了模范院?？磥砀叽蠓蛴袃上伦樱刹皇歉叽蟠?。”

爸爸沒有因為這而偷懶。他的活動是，早上聽診，下午，一定走街串巷。走街串巷觀察了解情況，如果發(fā)現(xiàn)有人生病，他會主動來找他。濟南人有點迷信，覺得大夫找病號，憑什么？米大娘說：“就是他會揣摩人的心理?！彼f的不錯，爸爸有個想法。中國是一個缺醫(yī)少藥的國家。老百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主動去求醫(yī)。生老病死聽天由命。那些年，肺結(jié)核，猩紅熱，瘟疫層出不窮。就肺結(jié)核傳染的非常厲害，可是人們一點知識沒有，所以有傳染就是一家。爸爸很快摸清了居住人群，了解到這里發(fā)生病，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已。得肺病的人都躲著人，自然也不去張揚，在家等死。霍亂，猩紅熱和性病也都是人見人怕的病。死要面子活受罪，進他們家，耐心說服誰會拒絕。爸爸了這樣敲開了多少被他拒絕的門。

書到用時方恨少。爸爸雖然不斷地學(xué)習(xí)西醫(yī)，曾在小河沿醫(yī)科學(xué)校進修了幾年?？墒钦嬲R床經(jīng)驗還少。治好病人的病才是有用，這點本事少得可憐。于是他又報名去濟南醫(yī)院培訓(xùn)。一個人分到幾處，別人都說他折騰。大家都說，他一直折騰了四五年，周邊的世界他了如指掌。西到八里橋東道緯一路，南北各處只要他有機會有時間，都有他的足跡和業(yè)務(wù)。一個中醫(yī)外科大夫，他保留祖?zhèn)魇炙?，他硬是通過學(xué)習(xí)掌握了，多科西醫(yī)醫(yī)術(shù)。開了一個老百姓喜歡的，百科接應(yīng)。其實世界上的老百姓都喜歡，這樣的多科醫(yī)院。我走了十幾個國家，多科醫(yī)院普遍全球。然而中國幾乎消滅了這樣的醫(yī)院。

我們家在經(jīng)四路原本一些 “紅燈區(qū)”附近。紅燈區(qū)也就是妓院或書寓聚集地帶{高級一點的賣藝不賣身的書院}。民國時期是允許娼妓行業(yè)。政府，實行了管理并叫他們納稅。當(dāng)然也有定期檢查和察訪是政府的職責(zé)。像我爸爸這樣的醫(yī)院，做相應(yīng)檢查和監(jiān)督治療是政府給了允許的。爸爸為了擴展自己的業(yè)務(wù)，很有遠見的和德國藥商就合作了。當(dāng)時德國發(fā)明了606，英國發(fā)明了414。這兩種藥都是針對清血和增強免疫力的藥物，對疑難雜癥和性病，有很好的幫助。一傳十十傳百，中國人就傳神呼了。一時間一針高達一袋子面粉錢。沾花惹柳的有錢人，為了消除劣跡，不惜重金打上一針。其家屬也為性病傳染，得主也希望打上幾針。爸爸的銷量不錯，加上其他的治療。爸爸的名聲見大，收入很好。

過去的小屋，已經(jīng)不能容納他和他的病號。這時濟南的開發(fā)到了高潮。以及發(fā)展到，南北經(jīng)一路到經(jīng)五路南，也就是現(xiàn)在的濟南醫(yī)院南頭。東西從緯一路到十二馬路。經(jīng)緯分明的規(guī)范柏油馬路。臨街都是中西結(jié)合點二層小樓，門面都很洋氣。爸爸刻不容緩的定下自己所想要的門頭。從路北搬到路南，正好是這條路的正中間。門牌恰是414.。這條大街，周圍環(huán)境也好。東面是日本橋民區(qū)，南面是濟南醫(yī)院，西邊是濟南大生里，四慶里，都是高端妓院。其余就是零星的商店，安靜而頗有層次的民居。 保長說是好管的地方。

??爸爸喬遷之喜，大家為了給他一個信任，不約而同的說房子大了大夫出名了，那就是名副其實高院長了。從此爸爸自然而然就心安理得的當(dāng)上高院長，一當(dāng)就是30年。

自從有了大房，爸爸首先接來了，奶奶和妻子孩子。我們不知道的奶奶他們的情況，聽別人說“你奶奶是個老旗婆，禮法和規(guī)矩很大。爸爸的妻子是大美人賢惠安詳。兩個孩子很小。不幸的是奶奶年事已高，沒幾年就沒有了。妻子后來也得了不治之癥殺撒手人寰，爸爸的事業(yè)，蒸蒸日上，家缺七零八落，剩下了他和兩個兒子。”用爸爸的話說，日子還的過，從此他前妻的照片，掛在了墻上，后來爸爸娶妻生子，都沒有取下來，直到我們搬新家，掛了四十年。

爸爸的痛苦叫他堅守近十年，沒有娶妻。他一門心思教育孩子，干好事業(yè)。

一次他又出診去大生里，一戶妓院。進門看見一個瘦弱的女孩拿住扇子在扇爐火。身軀幾乎做到地下，褲子上的巴巴都流出來了。寬大不合身的衣服，散發(fā)著臭味。爸爸用手提起她，她站不穩(wěn)了。管事的男人說“這不昨天來了個麻煩。人販子留下一個半死不活孩子說是給老板娘的禮物。孩子是好孩子就是一身的病。別看這樣，一大早就來扇爐子，您看多可憐！”爸爸仔細看來一次，孩子骨瘦如柴，大大的肚子。面黃而且?guī)в幸环N青紫。爸爸說：“她得了猩紅熱，極度的營養(yǎng)不良，不治療幾天也撐不過。怎么這樣的孩子也被人販賣，把人販子告上局子一定治他罪。”“哎吆！我的高院長，我是有苦說不出，也不知道得罪了誰，我敢告嗎，這明白著，是人家丟給我的麻煩，只要好了，準(zhǔn)有人來要錢，孩子死了，也一定有人告我。您說我老婆子，得罪了誰給我送來災(zāi)禍?！闭f話間老鴇來了。爸爸說：“埋怨不是辦法，趕快治療?。　薄澳f的輕巧，誰有把握治好，錢花了人沒了，或者病好了人家來找了，誰干這傻事?！薄案咴洪L，就是您也不會干這個傻事吧！”管家插了話。停留片刻，大家都在想孩子怎么辦。老鴇還踢了孩子一腳。氣急敗壞說，一看就是個，訛錢的，也不知道哪來的害人精?！焙⒆訜o力支撐趴到地下，又用力站起來。爸爸實在忍不下來，就說“怎么也是條小命，不能這樣對待她呀！”“不是我說，高院長攤上這事睡不撓心，你能白白的給孩子治病嗎。我也沒辦法，順其自然吧，死就死，活就活。我不能做賠本的賣買?！贝蠹揖蜕⒘恕?/span>

爸爸離開那里，病也不能看了，事也不能辦了。腦子里完全是那卷曲身影，不哭不鬧可憐的孩子。他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和老鴇商量。他想給孩子一個機會。可是老鴇說：“我可以叫你把孩子帶走，從此有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好了不要人，死了不追究，錢我是半分也沒有。以后有什么麻煩我絕對再找你。咱是您知我知老天爺知道。您別看我是女人，說到做到，咱倆也算是都是好心，救她一命，有沒有造化，就看這個孩子了。”爸爸沒有含糊抱起孩子回了家。老鴇站到在門口雙手合十“啊彌陀佛！”

回到家爸爸細心的給孩子，洗澡換衣服，差點叫孩子虛脫。然后就把孩子當(dāng)成瓷器，一點一點的治療。孩子特別聽話

，忍受著。我的哥哥被爸爸送去寄宿學(xué)校，回來也是親切的對待撿來的妹妹，恰巧他們在家種了一顆梧桐樹，都說梧桐引來金鳳凰，“妹妹就叫鳳吧”，孩子少有好轉(zhuǎn)，也咧開了苦澀的嘴笑了。

從此，高風(fēng)華就成了我們家的成員，哪家老鴇不知道，走了什么運，老有人搗亂，干脆回老家了。爸爸的心落下一半，至于街坊鄰居，知道爸爸是好人，誰也不把姐姐的事情說穿。

爸爸不失時機擴展自己的業(yè)務(wù)，一個人也忙不過來，兩個孩子，不是太操心，只是大孩子有點寡言少語悶悶不樂。大家都操心叫爸爸的再婚，爸爸也感到是可以找個人幫他了。于是朋友馬相臣先生，開貨棧的老板，給他找了一個同行家里的姑娘。此人叫李建秋，人長得十分漂亮，是個獨生女。家里還是叫她上了不少學(xué)，爸爸想的不是家庭多好，因為上學(xué)可能教化，也就可以幫他的忙。過了門教她學(xué)習(xí)就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過了門爸爸才知道，她生性矯情，不愛別人只愛自己，吃喝玩樂樣樣都會。就是不學(xué)無術(shù)。這也罷了。沒有多少日子，原形畢露。經(jīng)常站在街上，招惹是非。不久就和爸爸的病號，打情罵俏。后來和棉花行老板，來往密切，找來好多緋聞。

爸爸并不知道，街坊誰也不會說給他。有一次鳳姐手腕起了一個大泡，很虧爛了。爸爸問怎么回事？“這孩子自己燙的”爸爸是大夫怎么也想不通明明是烙傷，怎么是燙傷。爸爸背后逼著姐姐問，才知道，建秋和男人約會，叫鳳姐在門口望風(fēng)，誰知道差點叫爸爸闖上。她事后狠狠那火鉤子烙她。爸爸一聽火冒三丈，可是建秋回娘家了。這時候米大娘來了，才一五一十告訴他“你老婆不是好貨，為閨女時就是風(fēng)流種。一個黃花大閨女，老是嫁不出去就是太風(fēng)流了。嫁你家里，也不消停，先是以前的情人，后來就是來你這里棉花行的老板，打的熱火朝天。我們看到眼里，可不好意思說出去。知道了吧，她可不是好貨?！苯ㄇ?，回來了。爸爸問她，她道說：“聽街坊鄰居的沒法過日子，誰抓住我了。其實我早就過夠了，不讓打牌，喝酒，也沒有說話的，學(xué)什么學(xué)。我就是享受慣了，從小不愛干什么，有什么不合適的你看著辦吧。他們說的那些抓住過嗎，我明白，現(xiàn)在民國了婦女萬歲，蔣夫人說了隨隨便便轟我走。沒門，財產(chǎn)的分給我們一些，你不賠本了。你看著和有錢的一樣，我沒見過和你一樣的摳門！”一股子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派頭，卷起包袱回了娘家。

她一向嬌生慣養(yǎng)，回到家就不回來，與所欲為。大家都說高院長，遇上茬抱著刺猬無計可施。馬大爺悔恨的不得了“誰成想是個這個，都是慣的?！蹦沁吚先诉€不錯。也說勸她回去。建秋卻說：“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們不知道他有多扣，想叫我和他過有限制的日子，過不了。等他花夠了錢，我在給他離婚。我也不是善茬?！边@樣又一拖就是半年。那邊傳來的都是她如何放任自流，根本不顧及爸爸的臉面。

和她離婚不像以前，男方說了算。民國的法律抓奸一定抓雙，沒有證據(jù)，那是辦不到的。爸爸忙的一個人當(dāng)兩個人，哪有閑空去管她?？墒谴_實如她所說，不光管不了，月月還來要生活費。氣焰十分可氣。都說爸爸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有好心人來說她又和男人約會了，爸爸無暇去管又拖了半年。

爸爸忙他的。他的一個病號死了。就是那玉芳的老板，本來就是一個人的賣買，當(dāng)然玉芳被辭了。爸爸去了她哭咧咧說，要回家了，但轉(zhuǎn)眼像爸爸說： “高院長，我真不想回去。您能不能收留我，我什么活都能干。”爸爸因為常來常往了解姑娘的品行，看著十四五歲的姑娘，才出來虎口不到幾年，又遇到困難。心思了一會，覺得她幫家里干點活，在家的鳳也省的孤單。就答應(yīng)她當(dāng)保姆吧。她高興的第二天進去了我們家。那年她十五歲，因為誰也不知道鳳多大，好像比她小十來歲，兩人非常合得來。

爸爸想起來玉芳的事情，突然想請她幫忙。叫她去觀察，建秋的事情。她說：“還有這樣的人，我不懂別的，您叫我去干的事情，我愿意去干?！币惶?/span>，爸爸有了消息，說建秋經(jīng)常和情人私會。爸爸先請了局子的警察，在一個風(fēng)高夜黑晚上，玉芳被叫到一家門口等著。有人來快去報告。她給我說：“那天凍得我篩起糠來，牙抖得話也說不清。這時候我看見一個男人悄悄地進來，根本沒有看見我，就把大門關(guān)了。我就去告訴他們。不一會，警察來了四五個，一陣慌亂那個男人和女人都逮到了局子，我就回來了。后來才知道那是抓的李建秋?！边@事就算了啦。

可是又來了麻煩，學(xué)校里來人叫爸爸去一趟。三個月不見的孩子，面黃肌瘦，爸爸一看就知道孩子吸毒了。只好接了回來，爸爸后悔顧此失彼，沒有好好顧及孩子，害得孩子走入歧途。孩子完全是，接受不了失去媽媽的痛苦，又不善表白，患了抑郁癥狀。并沒有引起爸爸的關(guān)注，回家后好了幾天，他還是要求回校。誰知道，沒有一個月，他成了癮君子，變得不可救藥，爸爸又是氣又是惱，學(xué)校也說送他去戒煙所，學(xué)校里一起就有十個。大家才知道，他們成了一個吸煙的團體。爸爸只能時常去看他。玉芳媽幾十年給我說：“真不知道大煙那么厲害，煙癮上來六親不認(rèn)，打滾碰頭胡言亂語，可怕極了。誰也幫不上忙，那些年輕的不過才十五六歲，越年輕越厲害，沒幾天一個活生生的孩子就完了。你爸爸錘胸跺腳，死死地抱著孩子。那痛苦的樣子，我一輩子忘不了?；貋韼滋觳徽f不吃 ，把我們愁的不得了。幾天后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就連朋友抽煙他都惱火，從此門口寫著“謝絕吸煙?！卑职诌€把那個哥哥接了回來，看著他到了中學(xué)畢業(yè)。好在哥哥的脾氣有點隨爸爸，不像他哥哥那樣郁悶。在學(xué)校也是活耀人物，他還勸爸爸，不是哥哥一個人的事情，整個社會都在吸毒。中國人有七千萬煙民?？磥砀绺缃邮盏叫滤枷氲慕逃职诌€是欣慰了不少。哥哥提出畢業(yè)以后，去考醫(yī)學(xué)院。爸爸高興地不得了。爸爸要求他要求沈陽，盛京醫(yī)學(xué)院，那里就是最好的地方，哥哥考入他們想去的學(xué)校。大姐說：“爸爸每學(xué)期都給哥哥湊十塊大洋。保證他生活和學(xué)費?！?/span>

家里剩下兩三口，爸爸和鳳姐及玉芳。他們過得很好，爸爸實在忙不過來請來護士，也不叫玉芳到前面來。爸爸說：“連學(xué)校門都沒有進過，沒有資格學(xué)東西。”玉芳的性格可不是簡單的除了做飯，打掃衛(wèi)生，她是學(xué)什么像什么。幾天就會給爸爸剃頭，夸胡子，給孩子做衣服，繡花，像模像樣。她時常學(xué)爸爸接待日本人，說上一兩句日語。開始爸爸也一驚，聽下去，不是不標(biāo)準(zhǔn)還有點女人的親切。日子長了有些日本人還問她為什么不在！附近的日本人和她有了交流。爸爸開始教她換藥，打針，她學(xué)的比別人快多了。而且干凈利索。家里家外，她成了爸爸的得力助手。很多僑民都喜歡她，她的日本朋友比爸爸的都多。

她最擅長的是做衣服。爸爸的衣服都是在濟南鴻順裁縫店，專門定做。她不失時機的抓住爸爸的心理，做一些時裝，比如美國人時興的獵裝，和風(fēng)靡一時的馬褲。爸爸也是非常喜歡。她的手藝絕對是一絲不茍，十分認(rèn)真。這是爸爸喜歡她的地方。只有一點好學(xué)。爸爸討厭她心氣太高，老是自負，不太謙虛。她不像學(xué)的她就不學(xué)。她不會寫字，可認(rèn)字不少，她卻拒絕孩子教她?？偸且粋€人不分字里行間，不會用標(biāo)點，照書本寫起來，好像一把螞蟻撒在紙上。誰也別想知道她寫的什么。爸爸還是看她的優(yōu)點因勢利導(dǎo)，她成了很好的護士。爸爸這時不僅開醫(yī)院，也被聘到，助產(chǎn)學(xué)校任教，教護理和拉丁文。爸爸的日語很棒，能說會寫，還寫過不少論文。家里收入很好，他們相安無事。姐姐說：“慢慢的和爸爸有了關(guān)系，她特別喜歡人家叫她高太太，街坊鄰居也都慢慢叫她高太太了?！?/span>

就這樣張玉芳成了，我們家不明不白的家人。這個不明不白是爸爸對她的不公，她一輩子都承受著。

爸爸的主導(dǎo)方向，就是努力辦好她創(chuàng)建的事業(yè)。很需要有個幫手，玉

芳很聰明能干，爸爸嫌棄的是她的出身和一天也沒有進過學(xué)校門。爸爸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孩子的身上。哥哥高震華在外讀書傳來了好消息。大學(xué)畢業(yè)獲得了從業(yè)的資格，而且結(jié)識了有個女朋友準(zhǔn)備帶回來，給大家看看。結(jié)果回來才知道生米煮成熟飯，他們的日本老師已經(jīng)做媒叫他們結(jié)了婚。

爸爸也是開明人士，不會再去討人嫌，只有慶賀給兒媳彩禮。其實爸爸的

心里，拔涼拔涼的。因為他滿心里想把鳳嫁給哥哥?？纯囱矍暗膬合眿D，倒是大模大樣，畢竟不了解心里還是有幾分不快。大家勸他兒子高興就行。哥哥也告訴爸爸說，鳳還小，別想那些了。爸爸本想叫他們回來，一看那個情況，他們有了自己的診所，沒有一點想回來的意思。爸爸感到失落。哥哥說：“我在哪里都是您的兒子，干的您的事業(yè)，不也是很好嘛!”

爸爸認(rèn)識一位叫勞福泉的畫家，在濟南小有名氣的。爸爸愛去大明湖歷下亭。百忙中找自己的愛好。一時間，迷上畫蘭花“一筆直，二筆，三筆打彎畫蘭花?！焙椭?/span>魔一樣，把家里的宣紙全都糟蹋完了。勞先生夸獎了一番“名不見經(jīng)傳，沒看出來你四五十歲啦，還學(xué)的有模有樣。學(xué)幾十年的也不過如此?！眲谙壬犝f他是醫(yī)生，很是高興。“收你這個徒弟看病不花錢了。”“那是當(dāng)然，我沒有別的本事，您隨叫隨到?！币粊矶ニ麄兿嗵幒芎?/span>。在那里爸爸看見一個老者，寫了一首絕妙的蠅頭小楷，很是贊嘆。勞先生告訴他，“劉老爺可是大公報的記著。怎奈，現(xiàn)在年輕的學(xué)識寬闊，什么外語，西洋學(xué)問都會。他們這些老八股就被擠兌下來了。閑居在家坐吃山空，至今只能茍延殘喘，茍且偷生啦?！?/span>

勞先生突然想起來什么朝他說：“哎！高院長我給你做個媒吧！他家有個姑娘人品極好，學(xué)識也很高，今年大概是20多歲。就因為家里要求太高，鬧得高不成低不就把娘耽誤了。爸爸一聽有點不爽，以為勞先生隨便說說。接著勞先生又說：“我怎么糊涂，這么多日子就沒有想到你。其實你們很般配，現(xiàn)在的劉老爺不比以前了，家里的煩心事太多。自己的身體不好，處處是困難。就現(xiàn)在的狀況，能吃飽了就不錯了。全靠變賣家產(chǎn)，賣一件少一件。雖然有兒子做事，也得了肺病，無有指望。過慣了好日子，沒錢花，那才叫艱難。”他繼續(xù)說。爸爸說：“勞先生，我先領(lǐng)情，不過，這種家庭大姑娘能答應(yīng)嗎?！薄澳呛谜f，你上門看病，看看虛實。我認(rèn)為，這門親事沒有不成，我又有喜酒喝了?！?/span>

見到劉老爺的印象是清瘦干練，一股紳士派，客氣而不虛假。有禮有節(jié)的招待了他們。家里有個白白胖胖的太太，少有一點惡像，但舉止大方。還有個瘦弱的兒子，在警察局工作，穿的是警察服裝。身邊站著比他高大的漢子，同樣的著裝，露出牽制他人的樣子。胖太太說：“我的干兒，是警察署長。叫胡保全?！痹僖姷木褪枪媚锪恕Ｐ邼娜?，紫色的夾袍大褂，顯得她有拘謹(jǐn)?？瓷先ゾ褪巧铋|大姑娘的不舒展的狀態(tài)。她只是點了一下子頭就退出了，爸爸根本沒有仔細看清模樣。

回來爸爸給勞先生說“姑娘還好?！薄澳悄憔涂茨懔艘徊降男袆恿?。我會把事情告訴老爺和他太太。特別太太說了算，她恨不得趕快把姑娘嫁出去。”

爸爸告訴人家他40多歲。姥爺嫌大，太太說；“你不是也比我大幾十歲嗎！你不想想以后的事情，起碼看病不要錢了。你養(yǎng)她不僅是為了換錢花?！?/span>果然老爺就默默的答應(yīng)了。

這個媽是，姥爺在國民革命軍的娘子軍北伐時期，在娘子軍里找來的四川人。她自己說“不知道中了什么魔，逃婚參軍！”落了個有家不能回，有孩子不能見，流落他鄉(xiāng)嫁人。來到劉家，原以為劉老爺是個大記者，剛死了太太給我騰出位子。家里日子過的還好。誰知道眼下是窮極潦倒?！?/span>她潑辣，開放，多少有點文化。天生的四川人的能干，倒也是理家的好手。就是和這家的人格格不入。開始孩子們看不慣，老爺?shù)拇髢鹤?/span>決然離家出走。大閨女性情柔弱為爸爸，不敢和后媽頂闖也頗受虐待。親家干脆接走，十二歲就成了童養(yǎng)媳。剩下的一個小兒子和二姑娘。

太太為了討老爺?shù)臍g心，就把小兒子把攬起來。二姑娘怕自己的弟弟受屈，就安分守己待在家里。老爺雖然疼愛自己的閨女但后媽說了算，老二也是嘗盡了欺負和凌辱。老爺心里有數(shù)，但也不能怎么去制止。又因為他認(rèn)為自己的女兒畢竟是大家閨秀，不能找個不合適的隨便嫁了。左挑右選，鬧了個高不成低不就。她的名字叫寶鏡，她是老爺最喜歡的孩子，書讀了不少。加上老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影響到她。那絕對是知書達理的才女。

自從后媽來了，在女子中學(xué)再也不能去了。過去老爺閑情逸致上來，經(jīng)常開家庭堂會，她還學(xué)會了不少戲文。腦子靈光的書讀到了倒背如流。學(xué)問扎實，確實不是一般水平，說這話我們深有體會。爸爸卻說“你們外公培養(yǎng)了個花樣大壽桃，中看不中吃。”我們從小到大，所有知識有一半都是娘給的，娘家是個知識萬寶囊。

他們四個兄弟姐妹，大姐劉寶珍 ，老二叫劉寶鏡，大兒子叫劉寶濤，小兒子叫劉寶全。各有所長，娘雖然不是美女，卻是出類拔萃一個。爸爸說：“你娘要不是我再次打造，就是個廢物！”娘卻說：“是啊，打得我皮開肉綻，嚇得我魂不守舍，搞得我丟盡面子，你這個打造人的辦法就是法西斯鍛造！”爸爸聽了哈哈大笑。

爸爸已經(jīng)不能再等，老爺也是著急。慢慢的他們可以見面私談。爸爸第一次看姑娘的繡房，潸然淚下。冰涼的床上，幾乎是光板，薄薄的鋪蓋坐下就咯屁股。除了幾本書沒有什么，刷牙，洗刷用具很寒酸。爸爸說“牙刷連毛都沒有幾根，這那是是劉公館大小姐?！本褪沁@一著，感動姑娘，她感到這人非常善良。

老爺提出的條件是“我們家是大家閨秀。彩禮你看著辦，我們要的名分。一定要風(fēng)光，登報聲明，舉行新式婚禮。要做名副其實公認(rèn)的高太太?！卑职秩饝?yīng)了。

爸爸對不起玉芳的就是，根本不顧及她的感受。事先只字未提。到了去登記才是告訴她“我要娶妻了?！庇穹紕倧娕?，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只是悲傷之后默默承受。

為什么！就是那時候人們，受的教育和社會影響。就是女人沒有說話的權(quán)力，也不會阻止丈夫娶妻納妾。何況她自己明白，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出身是最底層，哪有資格干涉，男人的事情。

大姐說：“爸爸有點得意忘形，打扮的自己干干凈凈，胡子也是自己刮的。對苦惱的玉芳，不理不睬。還問我他像快五十的人嗎?！贝蠼氵€說“戶口上爸爸那年已經(jīng)是48歲。爸爸叫我告訴媽，不要哭哭咧咧的。這是喜事，明天去照相。北京的親戚都來了，全家都要高高興興，別搗亂大家的心情。”爸爸的話就是圣旨，他們就去舉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