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陽：李睿

純陽：祁昂

第三話：分化

????????斜陽透過窗的縫隙間，江娜微弱的光線照射入這寂靜的臥室中，并映在某個把臉埋于案上的小小身影上。從他的背影上能看出一股淡淡的惆悵和頹喪感。不知他是被什么煩惱給籠罩著，只見他一言不發(fā)地就此趴著，不見往日的喜悅之情，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這副疲態(tài)。

????????“昂昂怎么啦？怎么一個人待在這里?。俊?/p>

????????就在這個時候，一支白皙的手向他伸了過來，溫柔地撫摸這孩子銀亮的發(fā)絲，不強求孩子給予立即的反應，直把一切的耐心傾盡，候著孩子的回答。也是在這一刻，感受到爹爹那么溫暖，那么地暖呼的掌心，還有那不自禁就被吸引過去的滿是慈愛的喚聲，都引得趴在案上的孩子別過頭來，無精打采的綠藍雙色交織眸子注視著眼前的夢霖。

????????這一抬頭，一仰首，就是一張愁眉苦臉的神情。

????????“爹爹……”

????????祁昂喚了一聲爹爹后，就搖身一變地像只小雪狐般，索取他人的關懷和寵愛，愣是鉆進夢霖的懷中，趴在他的腿上，柔嫩的十指直緊揪著夢霖的衣擺。夢霖看到祁昂這個模樣，不禁覺得他縮在自己懷中的樣子著實是可愛討喜，但同時也因為孩子這反常的反應和舉動感到疑惑和擔憂。

????????于是，他順勢將這小寶貝給往自己的懷中攬得更近些，然后再繼續(xù)溫柔地對他問道，“爹爹的昂昂這是怎么了？這愁眉苦臉的樣子實在是和我們家的昂昂不襯啊……昂昂能否告訴爹爹，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夢霖的嗓音和語氣總是那么地柔和，似涓流般，涌入他人的心靈中，也讓人下意識地附和他，引出心中的話語，“就、就……沒有人要陪我玩……他們一看到我，就全部都走開了……明明前幾天還很好來著的……”說到這里，祁昂抬起頭來，望著夢霖，眼里閃爍著潤澤的淚光，又言道，“爹爹，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所以他們才不和玩的？可是、可是……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說著說著，男孩不自禁地便發(fā)出了啜泣聲，看起來，他真的感到很難受、很憋屈。

????????“不哭不哭，我的好孩子哦……” 夢霖一邊哄著，一邊把祁昂給擁得更緊了，“沒事的，沒事的，昂昂。想來，是他們對你有誤解，才會這樣的吧。嘛，畢竟都是小孩子，過幾天就會沒事的，他們會主動來跟你好的。所以啊，昂昂不要哭了，爹爹會心疼的?！?/p>

????????“嗯……”

????????“這樣就對了，爹爹的小寶貝要乖哦，不哭了。在父親回來前，你先和爹爹待在一起吧?！?/p>

????????“好，昂昂會聽話的?！?/p>

????????話音一落，那埋首在爹爹懷里的頭，上下地點了點，示意著明白。這個時候的他尚且年幼，還不知如何寬慰心里的難受，除了依賴，便是依賴。他也不過是個孩子，又怎會看透這一切的手筆，會是那個最親切，最疼愛他的二師兄施下的呢？

????????而這位二師兄現(xiàn)下就佇立在外，背靠著墻，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靜靜地聽著里頭的對話和動靜。同個時候，他豐神俊朗的臉上不時地揚起一抹冷笑，一抹滿意現(xiàn)狀的冷笑。此時他那雙深邃幽黑的眼眸中藏不住那股欣喜，心情更是好得難以言喻，狀態(tài)是好極了。

????????這便是他想看到的情勢。

????????他要他種下的種子，往自己定下的方向萌發(fā)，然后再長成屬于自己理想的花卉。

????????他要他，逃不出，離不開，自己的手掌心。

????????——————————

????????藏書閣內，那雪白的男童坐在案前，一雙綠藍清靈的目眸直勾勾地盯住一把書。他看起來很是開心，應是書里描述的內容吸引來了他，讓他全神貫注于此，以致身后的夏之簡來了，也沒有注意到。夏之簡看了祁昂一眼后，又再望向他目不轉睛的書里，窺探到的內容，不禁讓他也為之一笑。

????????“我還以為昂昂你在這兒做什么呢，原來是在看《翔地記》啊。”

????????“三師兄！”，熟悉的喚聲傳到了耳邊，祁昂不禁循聲望去，還連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他的眼里映著光，是那種清澈無比，渾然天成的光，讓人一見，便能洞察到這孩子的天性。隨即，男童用著軟綿綿的聲音繼續(xù)說道，“三師兄怎么會在這里？師父說，你過幾天就要去萬花谷了啊，應當早日準備的。為何現(xiàn)下會出現(xiàn)在此呢？”

????????聞言，夏之簡隨之坐在了祁昂的身側，順手接過那本《翔地記》，一邊隨手翻了翻幾頁，一邊輕聲回道，“就像昂昂說的那樣，師兄我多幾天就要萬花谷的。準備是準備好了，但現(xiàn)下空閑，便想來藏書閣這兒打發(fā)打發(fā)時間。誰知，竟會在此遇到我們的小師弟呢~”

????????說完，夏之簡摸了摸祁昂銀發(fā)的發(fā)頂后，又指著手上的那本書籍，“我見昂昂你看這本《翔地記》看得那么入神，便想一問，這本書很有趣嗎？以致我走近你，你都沒有察覺到。好在來的是我，如若是壞人，那可就不好了?！?/p>

????????聽到這話，祁昂下意識地別過了頭，用手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一臉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就、就……就這本書很好看啊。書里記載了好多師弟我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的天文地理，實是有趣，引人入勝。里頭包攬了山海河川，異域之國，還有許多……都值得一探。”

????????“哦~原來是這樣啊。”

?????????夏之簡順勢把這一本書籍放下，并一手撐在案上，托著下顎，一手的食指輕點著案面上，饒有興致的樣子，“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與其羨慕書里描述的情節(jié)，倒不如親自去一探究竟。昂昂就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走出這純陽，親眼去一見外面的世界嗎？”

????????此話一出，男童的雙眼瞬時呆滯了，微長著嘴，發(fā)出“嗯”的一聲。

????????“一般的純陽弟子在分化后，便可向師長請求下山入世，我便是如此。昂昂想知道嗎？”

????????“師弟，愿聞其詳?！?/p>

????????眼見祁昂已然心動，夏之簡隨之笑得眉眼彎彎的，在潛移默化下，漸漸地給祁昂灌輸某個概念來，“很好。如若分化成天乾或澤兌，那是再好不過的，因為他們不似地坤有著雨露期，自然在行走江湖之時，顯得自由方便多了。所以多數(shù)的天乾或澤兌弟子要下山入世的話，一般師長都會應允的。但是啊，如果分化成地坤……那可就沒有這么簡單了。知道為什么嗎？”

????????男童搖了搖頭，以示不明。

????????（二師兄啊二師兄，你親身授教于昂昂，怎么就這一點“忽略”了呢？還是，是“故意為之”？呵，還真是耐人尋味啊~）

????????此時，夏之簡點動的指尖停了下來，把頭一斜，雙眸直成了一線，低語道，“眾所周知，地坤有雨露期，這雨露期一來，波濤洶涌，無法克制。若是在來潮之時沒有抑制劑在旁，又沒有專屬的天乾舒緩、控制，那將會是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所以說，一般分化成地坤的弟子是不能下山的，這是不變的道理，就連師長也無權應允，除非有掌門的恩準。”

????????“那不就是等于……”

????????“對，等于一輩子都要待在純陽，不能出外。即便要出去，那也是難上加難。不止是要先得到掌門的允準，還要算準雨露期的來潮，還要有師長或他人的陪伴。總之，就是有許多繁瑣的事要事先準備就對了?！?/p>

????????此話一出，祁昂不自覺地感到心中一顫。他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處，面露難色，擔憂道，“三師兄，我以后會分化成地坤嗎……我、我不想變成地坤啊……變成地坤的話，我就不可以下山入世了，我也想像師兄你們一樣，能四處游歷，見證比書里描述，還要漂亮的錦繡山河……”

????????“昂昂……”

????????原是想作弄作弄這孩子的，可這愁云慘霧的姿態(tài)，果真是有點太過了。若是傳到師父那里去，可就遭殃了。

????????為此，夏之簡把手一收，向著祁昂一個湊近，趕緊安撫道，“別怕別怕，你現(xiàn)在還小，一切都會有轉機的。況且，距離你成年至少還有十數(shù)載來著，所以在那之前昂昂不要庸人自擾哦。要知道，你怕什么，就會來什么的，所以自身需穩(wěn)定，才不會受他人影響?！?/p>

????????“真的？”

????????祁昂還是愁眉莫展的，可是比之前好多了。

????????“對啊。雖然沒有根據(jù)，但我覺得昂昂以后應該不會分化成地坤才對。因為師父、大師兄、二師兄和我都是天乾，我們的信香即便不會泄露，但那氣息會影響身旁的人也隨之順應，與我們同化。昂昂和我們待的時間最長，自然不會分化成地坤了。所以你不要害怕哦?！?/p>

????????聽完夏之簡這么一說，祁昂不禁松了一口氣，剛剛擔憂的臉上終是恢復了生氣，一絲淡淡的笑容隨之揚起，又恢復成那個平日愛笑的他?；剡^神來的他向夏之簡點了點頭，莞爾道，“師弟知道了，師弟不怕了，謝三師兄的告知和解釋。昂昂以后一定要和你們一樣，分化成……”

????????“昂昂。”

????????突如其來的渾厚嗓音一起，祁昂立即停下了話語，本該展露笑意的雙眼頓時一變，是敬畏和驚詫代之。他立馬垂下了首，不敢回頭去望身后的人，仔細一看，會發(fā)覺他的呼吸變得微微急促起來。

????????而這一幕，皆被夏之簡看在了眼里。

????????“二師兄來啦?！?

????????來者正是李睿。

????????此刻，李睿的臉上不再是常見的豐神俊朗，沉穩(wěn)風度，倒是不曾見過的一臉陰郁，有點臨近慍怒的氣息了……

????????此時的藏書閣除了他們三人外，并無他人在場，所以顯得特別的安靜。同樣的，他們三人的氛圍也一如冰點般，降到了最低處。這僵冷，這僵持，以及他們所表現(xiàn)出來的舉動和姿態(tài)，都使得眼前這一幕變得詭異……

????????李睿沒有第一時間去回應夏之簡的到招呼，反倒是徑直地走到祁昂的身側，不由分說地便握住那纖細的手腕，一把給他拉了起來。

????????“?。《熜痔邸?/p>

????????祁昂發(fā)出吃痛的一身，他還想在說什么時，那猛然地一面向著李睿，他瞬間便說不出話了。李睿知道祁昂手疼，但是他卻不撒手，還特意地把男童的手給捉得更緊了。他面不改色，對著祁昂就是低語怒斥，“為什么今天自行從學堂回來了？不是說好等我去接你回來的嗎？昂昂這次怎么越來越不聽話了，自顧自地行動做事，實在是太不乖了！”

????????面對二師兄的怒斥，祁昂不敢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頭，把委屈和畏懼吞入腹中，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口。他就這么任由李睿把自己的手捉得緊，捉得疼的，一點反抗都不敢有。

????????夏之簡一見，自是察覺到某些事情早已脫離了軌道，直往他們無法預料到地步前去。再者，這二人所處的心境和表態(tài)，是在清楚不過了。

????????“二師兄冷靜些，別嚇著昂昂了?！?夏之簡隨之立起，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不急不慌地說道，“昂昂是人，又不是琉璃瓶中插著的花，他也有想去的地方的。你也總不能時時看住他吧？”

????????聞言，李睿停頓了一會兒，心中若有所思，試圖把現(xiàn)下的情緒給壓下。當那雙幽黑深邃的目眸對上孩童清澈卻滿是恐懼的眼眸時，他意識到是自己過了。他怎么就把自己情緒給露出來了？

????????在深吸了一口氣后，李睿陰郁的容顏終是有了一些寬松，但他并沒有想要就此放過眼前的昂昂。隨著他的腳步一動，身一轉，祁昂也被他給一并拉近，并背對著夏之簡來。

????????“師弟說的是，確實是我太過了。但是事關昂昂，我絕不容許有一絲的松懈在。還有，也請師弟你以后注、意、措、辭，別給人灌輸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p>

????????說完，李睿便是頭也不回地拎著祁昂走了，獨留夏之簡這里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夏之簡倒是顯得不屑一顧，他自知僅是這點，還未真正的觸及李睿的界限，于是便給了二師兄提個醒來，“師兄啊師兄，即便我封起了嘴，不說話，可你能阻擋住純陽上下的嘴嗎？”

????????聞言，李睿并沒有止下腳步，繼續(xù)一邊走著，一邊置下簡單的四字：

????????“自是可以。”

????????——————————

????????“昂昂，是不是師兄做了什么讓你不快的事情嗎？”

????????在回去的路上，風雪輕飄，不似昨夜那般的喧囂，漫天的雪白之境中，是少年正對著那個男童發(fā)出了質問。他一邊說著，一邊繼續(xù)握緊祁昂的手腕，從剛才到現(xiàn)在，是一刻都沒有松懈半分。而他面前的男童則是一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小心翼翼道：

????????“沒有……二師兄很好的。”

????????對啊，不管是誰，整個純陽上下，都以二師兄為楷模，眾人都說他是最好的。包括父親和爹爹。

????????“那為什么今天的昂昂要這么不聽話？怎么一聲不響地就跑去藏書閣了？”

????????又是一頓問話，看似正經(jīng)，但卻能從幽黑的眼眸中感到一陣追蹤般的逼問既視感。

????????此時，祁昂把頭壓得更低了，所發(fā)出來的聲音漸漸有了泣音在，“不是的……他們都說我不好……我是二師兄的累贅，二師兄為了照顧我，總是那么累……是昂昂不好……所以、所以嗚嗚嗚……”

????????“所以怎么了？” 李睿候著耐心地等著祁昂把話給說完。

????????“他們都討厭我……拿雪球丟我……不然就是把我的課業(yè)藏起來……還不讓我和你們說……嗚嗚嗚…師兄…我不想去學堂了……”

????????此話一出，李睿錯愕了。

????????他捧在手心的寶貝，竟受此對待，頓時有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感覺。雖說罪魁禍首是自己，可是能看到這孩子示弱，偏向自己求助的模樣，也不為失是個好事。因此，他便想往常一樣，把祁昂給一把抱起，讓那小臉蛋托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句接著一句地哄著，“原來是這樣啊，對不起，是二師兄錯怪昂昂了。我們的昂昂受委屈了，怎么能不說呢？瞧你這樣，二師兄的心好疼啊……他們是今天第一次這樣對你嗎？”

????????“嗚嗚嗚，不是……有一段時間了。爹爹說只要過段時間他們就會和我好的……可是……二師兄……”

????????“哦哦，不哭了不哭了，師兄帶你回去哦?！?/p>

????????“二師兄嗚嗚嗚……”

????????“昂昂別怕，以后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一定要和師兄說哦。師兄會幫你的，不要什么都自己擔著。事情還未發(fā)展到最壞的結果前，一切都是還有轉機的。不能讓他人對你的欺凌成為一種習慣，知道嗎？”

????????“嗯嗯……嗚嗚嗚……”

????????李睿心疼不假，但是有股興奮也不是假的。他一邊繼續(xù)哄著趴在自己身上哭泣的昂昂，一邊帶著他回去，看似溫柔和煦的模樣下，實則暗藏著下一個計劃。如今看來，目的已成，是時候可以實行了。不過……

????????（昂昂以后一定要和你們一樣，分化成……）

????????雖說時候還早……

????????不對，應當早些準備的，以免失去了最好的良機。

????????是時候該去拜訪拜訪師爹了~ 搞不好還真的有這種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