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開不了口(她的日記)
前男友那篇的女生視角,想把故事補完,到這里真的就結(jié)束啦。

困得睜不開眼,要不是為了錢誰來上這個破班啊。
同事跟我說,新招了幾個實習(xí)生,有個長得特帥,我心想多帥也不行,我不想帶實習(xí)生,拜托不要分給我,我們這組真的不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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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她說是跟我一個學(xué)校的,學(xué)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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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缀跏锹勚毒妥叩剿傲耍瑹o極烏龍,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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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呲著牙跟我打招呼,這人怎么一點沒變,時間走到他那就定格了嗎?我大二到大四簡直是換了個人,受夠了考研的摧殘,頭發(fā)大把大把地往下掉,剛長出的毛茬就那么直愣愣地豎在頭頂,拍了張傻乎乎的畢業(yè)照,頭上冒著一圈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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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fù)習(xí)的時候他幾乎每天跟我去圖書館,我說你啥玩意也不學(xué)天天來干嘛?他指了指不知道是第幾本從文學(xué)書庫拿的《故事會》半年刊,我看著他用手指下意識地摩挲發(fā)黃的紙頁和破損的書角,又抬頭看了看他那張認真的臉。我說你要真愛看這些個鄉(xiāng)土文學(xué),不如去看看《白鹿原》《檀香刑》啥的,夠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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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太長,看不進去。
這話我可太熟了。這是他說話的標準句式,尤其是在吃飯的時候。
太多,吃不下了。
吃得還沒宿舍樓下流浪貓小咪吃得多。
他說他這人就是不怎么愛吃飯,吃個七分飽就不想吃了。聽起來還挺健康,不像我,我媽經(jīng)常說我是餓死鬼托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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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倆在一起,完完全全就是因為一瓶橘子汽水。我是下定決心大學(xué)不談戀愛的,拜托,到處玩玩不好嗎,干嘛非要和一個人在一起,跟被拴住似的,只能和一個人在一起。
可是有時候就是想只和他在一起。我滿腦子都是他。就是因為一瓶橘子汽水。
橘子味的他嘗起來挺不錯的,我喜歡,就這么簡單,沒別的了。
我第一次見他就想這樣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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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這些破事了,分手兩年,姐姐我早就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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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快又陷進去了,就在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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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屁孩剛吃兩口飯手臂就橫在胸腹間了,垂著頭跟我說吃不下了。我訕訕地收回一筷子紅燒肉,面不改色地塞進自己嘴里。我問他是不是胃疼,我那兒有藥可以拿給他吃。好家伙,他一聽來勁了還,開始跟我翻舊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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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八百年前的事了,我真無語,咋這么能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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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我喜歡看他胃疼,不過就是愛看他想罵我又沒勁兒罵我樣子,蔫蔫的,講話也軟軟的,很可愛,不像平時那么臭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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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沒怎么見他人影,不知道躲哪摸魚去了,行啊,無師自通,有點能耐。快下班了才見他晃晃悠悠回到工位上,我過去準備遛他兩句解解悶,又尋思正上班呢不太好,下班再過去。
我知道下班他一定會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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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跟前才發(fā)現(xiàn)他趴著睡覺呢,好小子,真當這是自己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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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了拍他,他的脊背抖了一激靈。他懶懶地說胃不舒服想趴會兒再走,現(xiàn)在沒勁兒,起不來。
都沒勁兒跟我貧了,那是真不舒服了,我二話沒說給他拿了藥接了熱水,這孫子不吃,行,不吃不吃唄,又不是我難受,管你那么多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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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看著他的樣子真的有點心疼,他把腦袋埋進臂彎里,另一只手在辦公桌下邊狠狠掐著左腹,我就干站在旁邊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總不能說那我?guī)湍闳嗳喟?,開什么玩笑,大庭廣眾的,好吧雖然大家都下班了,那也不能……他是前男友誒,我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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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自己像動物園的猴,我看他可一點不像猴,哪有這么帥的猴,但是這話不能說,讓他聽見尾巴翹得能掃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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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那你的猴屁股臉為什么不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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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大罵我一句白癡。
好你,我白癡,我走了,自己在辦公室呆著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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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聽扶著桌子就站起來,跟我說他沒事了??茨樕_實比剛才好點了,有點人氣兒了。
他說本來胃就不舒服,吃了蛋糕又喝了葡萄柚,胃里翻江倒海的,不知道跑去吐了幾次了,整個人沒一點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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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戳戳他的腰,想問他為啥不吃藥,還沒開口他就呲牙咧嘴地嗷嗷叫質(zhì)問我是不是要謀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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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訛我,要上我家吃飯。
我倆一起去逛超市,突然感覺時間倒流了,真的不是在上大學(xué)嗎?好像什么都沒變,還是我和他,還是推著壞掉一個轱轆的購物車。
他忽然靠在我身上,要不是身后就是貨架,恐怕我也得跟著摔倒。他說胃里一陣一陣地疼,要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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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會照顧人,只能由他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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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之后他就直接倒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地蜷著。我又給他倒了杯熱水,拿了片暖寶寶貼,他說用不著,躺會兒就好了。我看他那么大個人縮成一團,心里挺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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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會做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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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個人住,很久沒開過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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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xué)的時候去他租的房子里下廚,他看見那盤黑乎乎油膩膩的東西問我這真的是菠蘿咕嚕肉嗎?我點點頭硬塞他嘴里一塊肉,他皺著眉跟我說好好吃,夸我確實是有點煉金術(shù)士的天賦,然后扯過我的圍裙進廚房開始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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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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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從沙發(fā)上爬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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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飯菜遲遲不下筷子,我說你不會下毒了吧做的飯自己都不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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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邊手機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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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學(xué)妹,家里出了變故,多老套的情節(jié)啊,讓我給碰上了。我家里變故的時候你在哪呢,跟她聊天呢唄,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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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攻上心頭,我突然覺得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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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不知道安慰我?。烤蜁参克前?,想著也是,楚楚可憐才招人疼。我雖然大部分時間都表現(xiàn)得很開朗,可是確實是自卑又敏感的人,很難跟別人講一些心里話,尤其是有關(guān)家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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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著他的肩膀,隔著棉質(zhì)衣料感受他的體溫,暖暖的,好想抱抱他,可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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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我去小時候常去的甜品店,笨蛋,快十二點了,怎么可能還開著門,可我還是跟他去了。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我舍不得離開他,說露骨點,他身上的香水味勾著我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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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便利店買了橘子汽水,喝了兩口,又往里邊兌了迷你瓶的白朗姆,我知道如果是可樂的話會更好喝,可是我只想喝橘子汽水,我鬼迷心竅了,我想再嘗嘗橘子味的他,帶著酒味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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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刺激胃,我怎么就沒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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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掌陷在胸腹間,笑著問我怎么突然想喝這個。我一時語塞,他只當是我想看他胃疼,于是坐在馬路牙子上,雙臂壓著胃腹,把腦袋埋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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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說我們可不可以在一起??墒撬诎l(fā)抖,現(xiàn)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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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也不抬地問我是不是很討厭他,聲音悶悶的,聽起來有點可憐。我沒話講,我怎么說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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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他旁邊,盯著他的側(cè)臉出神,借著路燈,我看到他眼里蒙了水汽,眼角泛著紅,我是不是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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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我就那么喜歡看他胃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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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道歉了。我確實喜歡他不太舒服的樣子,坦白說,很性感,尤其是他逞強的時候,明明疼得手離不開胃部,還要陪我做這做那,我真的double心動。誰能抗拒即使生病也愿意陪你的人,反正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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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夜晚,我們誰都沒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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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是在賭氣的,我氣他對醉酒學(xué)妹的關(guān)心,我氣他一眼就看透我,我氣自己嘴笨,想說的全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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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車走了,隔著車窗看他一個人默默忍痛,看他抬頭看我,看他濕漉漉的眼睛。我覺得自己太擰巴了,好想哭,可我偏偏是最沒資格哭的人,我都做了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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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還是照常和我打招呼,我藏好了心虛和內(nèi)疚,換上了白天常戴的面具。
我跟他說,天天胃疼,我早就看膩了,少來我面前病病歪歪惡心人。
破嘴,我恨自己。
可他表現(xiàn)得滿不在意,甚至反問我還討厭什么?一并改了就好。
真想告訴他,不要喜歡我,我不配被你喜歡,我是骯臟齷齪見不得人的老鼠,我們走不到一條道上。他的性格也好、家庭也好、學(xué)業(yè)也好,總之,什么都比我好,我實在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為什么不罵我?罵我兩句,我心里興許還能舒服點,為什么對我這么溫柔,我真受不住,我沒有任何理由責(zé)怪他,我找不到任何借口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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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自以為終于擺脫了原生家庭,才發(fā)現(xiàn)那是我在劫難逃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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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了拍我的后背,他的手好涼,他一定很難受,我卻沒資格再問他是不是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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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跟我講他媽媽的事,告訴我時間是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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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要真是良藥,為什么我頭頂?shù)臑踉浦挥性谀愠霈F(xiàn)的時候才會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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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我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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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沒辦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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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咽下那些話,回應(yīng)他:原來你會說人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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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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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能不能抱一下,可能是為了我們的共同遭遇吧,可他不明白,我對那個人的離開并沒有那么難過,人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我的眼淚是流給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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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討厭隱晦的愛,我喜歡熱烈、直白、溫暖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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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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