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BGM:君に最後の口づけを》

躲在被子中，靜靜地等待著天明。

立在房間墻角的巨大長條皮箱上的金屬扣在月光下閃爍著銀白色的光芒，莫名地讓人安心。

這個結(jié)果他早就料到了，也沒有很難過，現(xiàn)在心中充斥的心情只是這么多年來一直被壓抑在心底的漆黑罷了。

塞恩又裹了裹將要滑落的杯子，看著窗外穿梭在云翳中的皎月。

伸出左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惜離得太遠，也太模糊，他沒辦法抓住一絲月光，也沒辦法抓住月亮。

這，也許就是自己的宿命吧？

可笑的是，自己的名字都是一位修女給自己取的，自己只知道自己的故鄉(xiāng)，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樣子的，自己腦海中沒有一點印象。

連自己父母理所應(yīng)當(dāng)賦予的東西都沒有，只能在月光下哀嘆著自己的宿命，腦中回想著根本不屬于父母賦予的名字，這也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了。

勾起嘴角，卻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自嘲還是難過？悲傷還是痛苦？

最后只能嘆一口氣，把嘆息消散在月色下。

塞恩·弗萊爾，你真可笑。

可惜沒有人會因為自己笑得出來。

連一個愿意去嘲笑自己的人也不曾有過……

……

我走在鐵血的街道上，周圍很冷清，一家店鋪也沒有，甚至連其他人都沒有。

忽然，有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孩子，過來，到這里。”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人對自己招了招手，不知道為什么，我仿佛被蠱惑一般，只能一步一步走過去，無法拒絕。

“請問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我這個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什么可以吸引這個中年人的。

“你，要去維希教廷任職海軍指揮官吧？”男人笑了笑，把他的眼鏡摘了下來。

“你……你怎么知道？”我一下子開始警覺起來，退后兩步。

“別害怕?！蹦腥擞檬峙敛亮瞬磷约旱难坨R，然后又戴上了它，“我不是鐵血的人，我也清楚，你也不是鐵血的人。”

我依舊警戒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好了，年輕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男人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眼睛微瞇，看著我。

我咽了一口口水，還是沒有說話，等待著他的后續(xù)。

“我是鳶尾的紅衣主教，不過現(xiàn)在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我需要你去拯救一下鳶尾的孩子們?！蹦腥藦囊路诖刑统鲆粋€金色的印章，在我面前晃了晃，確認(rèn)我能看見。

不知為何，在他掏出印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jīng)相信了他的身份，我沒有打斷他，繼續(xù)聽著。

“不過我需要你去救的是一群很特殊的孩子，”男人看了看周圍，頓了頓，“你聽說過艦?zāi)飭?？?/p>

“艦?zāi)铮俊蔽冶牬罅搜劬Α?/p>

我承認(rèn)我見過，我曾經(jīng)被帶去參加過一次演講，場面很大，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在臺上奮力講著，而男人右邊不遠處有一個女人格外引人注意，她的那一頭淡金色長發(fā)很漂亮，而且她身上的氣質(zhì)與眾不同，硬要說，那是類似于岸防炮的味道，不，是艦炮嗎？也不對……

“對，艦?zāi)?，你?yīng)該知道，在戴高樂將軍撤離鳶尾的時候，很多艦?zāi)锉涣粼诹锁S尾的港口，我想要你去拯救她們?！蹦腥松裆l(fā)凝重。

“我？開什么玩笑，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蔽覔u搖頭。

“不過我也實在想不出來可以有誰可以拜托了，這件事情，只能交給你了?！蹦腥藝@了口氣。

我聽說過鳶尾的現(xiàn)狀，也許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之為維希教廷，維希教廷現(xiàn)在是一盤散沙，貝當(dāng)將軍的大力施壓讓維希教廷軍民怨憤，苦不堪言，可是奈何所有的維希教廷艦?zāi)锉豢哿粼诟劭?，無法追隨戴高樂將軍的腳步維護鳶尾的自由。軍隊內(nèi)部兩極分化，國家系統(tǒng)陷入半癱瘓狀態(tài)，完全變成了傀儡政府。

“那……”我思考了一下開口，“我應(yīng)該怎么做呢？”

男人眼神中閃過一絲欣慰，“我會給你一件威力極強的武器，甚至可以威脅到身著艦裝的艦?zāi)锏陌踩贿^它的副作用也極大，甚至?xí)驗橛|發(fā)而讓你的右臂粉碎性骨折，不過有了它你就可以保護那些鳶尾的艦?zāi)锪?，你愿意嗎？?/p>

“我愿意。”我的回答很堅定。

“好，”男人取出一張圖片交給我，然后勾了一下我的肩膀，讓我跟他走。

“皇家高層肯定會采取行動，你只要瞄準(zhǔn)這個目標(biāo)，然后……”

……

推開被子，凝視天花板，塞恩就這么躺在床上，也沒有動。

“主教大人……”塞恩輕輕念著，視線轉(zhuǎn)向了墻角巨大的皮箱，然后又從抽屜中取出一張照片，看了看。

金色的長發(fā)，嫻淑的面容，斜戴的帽子，以及四門巨大的381艦炮。

“胡德嗎？”塞恩把照片塞進抽屜，伸出右手舉起，攥起了拳。

“我可以辦到嗎？不，我必須辦到！”

“我失去了家，也不能讓她們也失去家，我失去了一切也不能讓她們失去一切?！?/p>

“主教大人，我會辦到的?！?/p>

……

行走在港區(qū)，看著寂靜的碼頭，又看了一眼不時路過的鐵血士兵，塞恩皺了皺眉頭，走向教堂。

教堂可能是那些維希教廷艦?zāi)镒詈蟮膬敉亮税?？因為很少有鐵血人員會前往教堂，她們也可以在那個并不算寬闊的空間感受到一絲不被監(jiān)視的自由。

還沒走到教堂，剛剛抵達教堂外的花園，三個艦?zāi)镉孀邅?，看到塞恩之后原本還算是有些笑容的臉立刻冷漠起來，繞開了塞恩。

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嗎？

不過他來這里將近一個月了，也習(xí)慣了。

記得他剛剛就職的時候，本應(yīng)該站在演講臺上說幾句話，但是下面的艦?zāi)镆呀?jīng)開始不耐煩，甚至有一些已經(jīng)對自己怒目而視了，僅僅不到一百個詞語的演講，卻是在鐵血士兵持槍鎮(zhèn)壓下完成的。

現(xiàn)在算是情況緩和了一些？也不算吧，塞恩相信如果她們的武器和艦裝沒有被收繳的話，肯定會一發(fā)艦炮打過來的。

嘛，姑且祝她們巡航順利吧，四個小時一換班還真的是辛苦她們了。

塞恩搖了搖頭，輕輕打開了花園被關(guān)上的小門，走了進去。

花園本來是沒有人打理的，不過這些艦?zāi)镒孕羞M行了枝葉修剪和鮮花培育，所以整個花園還算是不錯的，最起碼不像這個城市里其他的教堂花園一樣殘破不堪，無人問津。

走了幾十步，穿過樹籬，就可以看見教堂的屋頂，上面巨大的十字架雖然已經(jīng)年代久遠乃至于掉漆了，但是還是讓塞恩感到心中一片寧靜，他輕輕吐了一口氣，向十字架微微躬身敬禮。這是他這個從小從未信奉過神明的人能施以的最高崇敬了。

不過自己是在敬畏神明還是在追隨主教大人，塞恩也說不清。

“怎么又是你？”一個夾雜著明顯厭惡的聲音傳入塞恩耳朵，不過聲音聽起來相當(dāng)稚嫩。

抬起頭，是一個一身白衣的小女孩，這個女孩塞恩見過，而且印象還很深刻，因為當(dāng)時自己演講的時候，近乎所有的艦?zāi)锒紝ψ约夯蚨嗷蛏俦в袛骋晳B(tài)度，只有這個女孩子靠在另一個女孩子的肩膀上，一直在呼呼大睡。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yīng)該是空想級的惡毒吧？

塞恩看了看惡毒手中的修剪枝葉的剪刀，又看了看惡毒身邊那棵明顯沒有修剪頂部枝葉的樹，伸出了手。

“干什么？”惡毒退后了一步，像是自我防衛(wèi)一般用剪刀護住身體。

“幫你修剪枝葉?！?/p>

“不，誰要你幫忙，我自己可以?！睈憾居滞撕笠徊?，搖了搖頭。

塞恩輕輕笑了笑，收回了手，也沒有多說什么，徑直走向教堂。

他能感覺到惡毒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他會做出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

就這么一步一步走著，剎那間，這個花園仿佛變得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塞恩的腳步聲作響。

輕輕敲了敲教堂的大門，然后推門走了進去。

隨著大門的關(guān)閉，惡毒的視線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視線，并非如同惡毒一般單純夾雜著厭惡，還有別的東西。

比如憎恨，比如怨憤，比如冷漠……

塞恩沒有理會她們的目光，徑直走向教堂盡頭的神像，默默駐足。

這一個月里，他每一天都會在周圍艦?zāi)飬拹号c疏離的目光中來到這里，觀望著教堂。塞恩并不信奉神，他僅僅來到這里找到一點慰藉和依托，這里的環(huán)境可以讓他安靜下來，更好的體會著窗外飄來的細(xì)微硝煙，細(xì)微到只有他可以嗅到。

這樣的話，他就可以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不會在達成自己的目的之前發(fā)生一絲一縷的動搖。

這是，無人可以理解的，僅存于塞恩內(nèi)心的信念。

為了這個國家，為了主教大人的信任。

哪怕被本應(yīng)是自己戰(zhàn)友的艦?zāi)锢淠畬Υ?，哪怕磨滅于歷史的車輪中，自己這種人可以在嚎哭的地獄中找到屬于自己的價值，已經(jīng)足夠了，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要完成自己應(yīng)做到的事情！

大約站了半個小時，塞恩長長呼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走向教堂的大門。

他能感覺到，在教堂中還會對他投去惡意眼神的艦?zāi)镌絹碓缴倭?，雖然經(jīng)常有人會不經(jīng)意掃過自己時皺眉暗嘆晦氣，但是空氣中的敵意能感覺到在減少，哪怕只有一絲也是在減少。

這就足夠了！

回程的路上，塞恩遇見了已經(jīng)進行完交接的巡邏艦?zāi)?，也是三位，其中兩人在看到塞恩的一瞬間立刻移開視線，仿佛塞恩的出現(xiàn)會玷污花園的美麗，而最后那個艦?zāi)锉砬榻┯擦艘幌?，呼了口氣，叫住了本來已?jīng)繞過她們想要離開的塞恩。

“塞恩指揮官，時間不早了，吃過午飯了嗎？我這里新烤了一些曲奇，要不要來一些呢？”

她的手上拎著一個籃子，上面蒙著布，應(yīng)該就是新烤的曲奇了。

這個艦?zāi)锶饕彩怯浀玫?，她對塞恩的態(tài)度算是最好的的一個，雖然也很冷漠，但是場面話基本還是會對塞恩說的。

敦刻爾克級首艦，敦刻爾克，也是鳶尾為數(shù)不多的大型戰(zhàn)艦。

“喂……”敦刻爾克身旁的另一個艦?zāi)锢死乜虪柨说囊滦?，小聲嘀咕了一句，敦刻爾克搖了搖頭，看向塞恩。

“不，我就不用了?！比鲹u了搖頭，繼續(xù)向前走，他不想因為自己而讓這些本來人心惶惶的女孩互相猜忌。

敦刻爾克輕輕點點頭，隨即被其他兩個女孩拉走了。

塞恩目送著三個人漸行漸遠，默默地轉(zhuǎn)身，走回指揮室。

這個結(jié)果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嗯，很不錯了。

就這樣吧……

……

我在昏暗中祈禱，期盼著明日的璀璨。

我在黃昏中吶喊，追逐著不久的黎明。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罪惡的誕生，也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光明的到來。

我們能做的只有身處黑暗，心向光明。

哪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倒下，我們的血也是一片鮮紅。

愿光明與你同在！

……

又一次在睡夢中醒來。

塞恩的夢變得不再血腥。

而是變成了一片草原，一片在蔚藍天空下的草原。

沒有硝煙，沒有哭泣，沒有戰(zhàn)爭。

風(fēng)從極遠的角落吹來，拂過及膝的青草，撫摸盛開的野花，帶著大自然的芬芳駛向遠方。

清澈的溪水在碧綠中劃過一道璀璨，映射著太陽的光芒，金色鱗片的魚躍動前行，尾巴間或甩出一道水花，打在青青的草葉上。

這是塞恩的夢。

在夢里，他不再擁有人類的形體，他仿佛和整片空間連結(jié)在一起，感受著這片空間的一切美好。

但是，那是夢，夢總會醒的。

每一次的醒來，總是伴隨著硝煙的氣味。

很淡，其他人都聞不到，但是塞恩聞得到，甚至感覺很嗆。

是的，很嗆，嗆得他想要劇烈咳嗽，流出眼淚。

他把手伸向床邊的柜子，拿過水杯，猛的灌了一口水，喉嚨中的炙熱感才漸漸消退。

把水杯放在柜子上，塞恩用手捂著喉嚨，輕輕咳了幾聲，然后長呼一口氣，透過窗戶望向遠方。

陰郁的天氣，讓人心里莫名有一些發(fā)堵。

像是祈求救贖一般，塞恩將目光移動到巨大的長條皮箱上，不經(jīng)意間，他看見了皮箱邊的日歷。

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

是的，從他來到這里那天算起，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月。

這里的日子很枯燥，很無味，每天只是在這里不停的轉(zhuǎn)圈，在艦?zāi)锸柽h的目光中確認(rèn)著她們每一個都安然無恙，然后一個人默默回到這個房間。

這樣，就這樣。

每一天，塞恩都會去擦拭長條箱子，而在他擦拭的時候，都會默默祈求，自己永遠不會去使用這里面的東西。

哪怕是這種冷眼相待的生活，哪怕是這種舉目無親的生活，至少，它暫時是和平的，在他能看見的地方，沒有人會流血，沒有人會受傷。

但是如果他使用它，哪怕本質(zhì)上是為了更久的和平以及更遠的安逸，但，這畢竟是武器，在武器咆哮的那一刻，總有人會付出血的代價。

塞恩承認(rèn)，自己這種想法很懦弱，甚至很天真，但是他真的不想再看見有人流血犧牲了，無論是誰，哪怕是他的敵人。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主教大人預(yù)言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

依舊是被冷眼相待的一天。

只不過她們很少散發(fā)出那種排斥的氣息了，那些艦?zāi)飪H僅是對塞恩視而不見，把他當(dāng)做空氣一般。

不過，對于塞恩來說，這樣就足夠了。

有些時候，完成自己的職責(zé)是不需要和別人進行交流的。

至少，他不需要。

在教堂的十字架前佇立，然后望著陽光透過戰(zhàn)爭的硝煙打在教堂的玻璃上，波折出五顏六色的光彩后映射在離塞恩不遠處的地面上。

很美，讓人心生寧靜。

雖然很想像平時一樣繼續(xù)在這里駐足停留，但是，今天不行。

塞恩轉(zhuǎn)過身，輕輕嘆了一口氣，走出了教堂。

坐在椅子上擺弄懷表的讓巴爾聽見塞恩的腳步聲抬頭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頭。

塞恩在推開教堂門的那一刻，回頭望了一眼依舊平靜神圣的神像，微微低下頭，轉(zhuǎn)身離開。

依舊是毫無意義的巡邏。

武裝配備不全，航道距離岸邊過近，就僅僅是走個形式。

但是敦刻爾克卻沒辦法表達自己的任何抱怨。

她知道，沒有主權(quán)的她們連如此自由的生活都算是那位叫做塞恩·弗萊爾的指揮官大發(fā)慈悲了，如果他想報復(fù)她們，大可以從各個方面下手，讓她們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但是他沒有，他看起來什么也沒做，實際上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身旁的勇敢和魯莽在海面上邊航行邊竊竊私語，仿佛在聊什么有趣的話題，敦刻爾克微微一笑，望著遠方。

她知道，有一批同僚早已遠赴他鄉(xiāng)，宣揚著自由的意志，跟隨著偉大的戴高樂將軍一同為鳶尾的主權(quán)而奮斗著，但是她沒有辦法跟隨將軍的腳步，她只能在這里茍延殘喘，盡量維護著鳶尾的榮耀。

那白旗之下，可笑的榮耀。

敦刻爾克攥起了拳頭，又緩緩的松開，長呼了一口氣。

……

在警報響起的一剎那，原本安靜的教堂徹底沸騰起來，仍然有一些疑惑為什么那個男人今天提起了這么長時間離去的讓巴爾抬起頭，隨即推開門，帶頭向遠處的港口跑去。

……

我能看清遠方的一切。

是的，作為一個人類，卻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一切。

皇家的三艘大型戰(zhàn)艦，一艘航母，十?dāng)?shù)艘護衛(wèi)艦。

而領(lǐng)航的旗艦，正是皇家海軍的榮耀——胡德號。

那個金色頭發(fā)，端莊淑雅的艦?zāi)铩?/p>

和主教大人給我的照片一模一樣。

塞恩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提起精神，然后重新用瞄準(zhǔn)鏡看向遠方。

他就在他所住的房子的屋頂閣樓上，打開窗戶，可以將海邊的所有景色映入眼簾。

陰郁的天空，灰黑的海水，驚慌四散的人民，殘破不堪的建筑，以及，在遠方海面對峙的兩支艦隊。

皇家的，以及鳶尾的。

皇家的艦?zāi)镆呀?jīng)架好了艦炮，對準(zhǔn)了鳶尾的方向，而鳶尾的艦?zāi)飬s在四面八方的調(diào)集著，她們的艦裝缺乏保養(yǎng)，她們的神情悲愴憔悴。

這是一場必輸?shù)膽?zhàn)斗，以皇家的來意，鳶尾會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

塞恩從未相信過皇家，所謂的盟友也是建立在世仇的基礎(chǔ)上的。

他們那種明里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風(fēng)哪怕塞恩在鐵血生活多年也略有耳聞。

與其說皇家這個盟友不值得相信，倒不如說是因為鳶尾過于弱小。

無論何時，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會贏得一切。

塞恩緩緩?fù)铝艘豢跉猓缓笫栈啬抗?，望著自己身前巨大的武器?/p>

這個散發(fā)著灰黑色的武器就是主教交給他的東西。

長度超過1.5米的武器僅僅是拼裝就耗費了塞恩半個小時，彈夾中充盈著的藍色能量讓人難以直視，心生畏懼。

連一直在接觸槍械的塞恩也搞不清楚它的射擊原理，只不過它的口徑才僅僅一毫米，讓塞恩感到難以捉摸。

就這樣可以嗎？

塞恩的心在動搖著。

但是他沒有選擇。

一群忠于鳶尾的騎士將要慘遭毒手，自己只能依靠這個救命稻草。

“愿追隨自由的意志與我同在！”

塞恩閉上左眼，用右眼通過瞄準(zhǔn)鏡望向遠方。

他只能寄希望于這把武器。

希望到時候敦刻爾克會同意自己的對講請求吧……

……

在胡德確定情報中大多數(shù)維希教廷的艦?zāi)镆呀?jīng)抵達后，她輕輕提起裙角鞠了一躬。

“請說明你們的來意?！?/p>

敦刻爾克把手放在了腰間的劍上，看著來者不善的皇家艦隊。

“如果你們……”

“嘟嘟嘟～”

敦刻爾克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對講機傳來的陌生對講請求打斷了。

忽然響起的對講請求讓胡德有一些驚訝的看著敦刻爾克的對講機，敦刻爾克看了一眼讓巴爾和普羅旺斯，讓巴爾沒有表示，而普羅旺斯輕輕點了點頭。

敦刻爾克咬了一下嘴唇，然后確認(rèn)了對講請求。

一瞬間傳來的聲音非常大，敦刻爾克差一點把對講機扔出去。

“皇家艦隊，請你們立刻離開?！?/p>

海面上的所有艦?zāi)锒悸牭那迩宄?/p>

一瞬間，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是誰？

這個人是誰？

“重復(fù)一遍，請你們離開?！?/p>

這個人又講了一遍。

敦刻爾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把對講機拿在了手上，拿遠了一些。

整片大海突然沉寂下來。

胡德疑惑的看了看敦刻爾克手上的對講機，然后望著遠方的鳶尾本土。

鳶尾的艦?zāi)锖突始业呐災(zāi)镆粯樱齻円埠芤苫?，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說話。

“來自皇家的艦?zāi)?，我重?fù)最后一遍，請離開，否則我就要采取措施了?！?/p>

對講機中傳來了神秘人的最后通牒，胡德雙眼微瞇，和身旁的皇家方舟對視了一眼。

“閣下，我們是為了……”

“砰！”

在胡德開口的瞬間，一聲輕微的聲響傳入胡德的耳朵，隨即從發(fā)絲傳來的奇特感覺讓胡德停下了話語。

她頭部斜戴的艦裝就在剛才被打落了，落進了大海。

不光她沒有反應(yīng)過來，在場的所有艦?zāi)锒紱]有反應(yīng)過來。

與胡德對立而站的敦刻爾克和讓巴爾看得最清楚:一道藍色的光線稍縱即逝，就在來不及眨眼的瞬間從她們身邊穿過，打在了胡德的艦裝上，并打掉艦裝后持續(xù)飛行，消失在遠方。

可怕！

一種莫名的恐慌籠罩了整片大海。

居然有一種不知名的神秘武器可以威脅到艦?zāi)锏纳?，而且，那種武器如此的精準(zhǔn)，甚至可以稱得上來無影去無蹤。

皇家方舟的眸子一縮，踏出半個身位，擋在胡德面前，手中的武器已經(jīng)架好，對準(zhǔn)遠方的鳶尾本土。

她剛才看到了，那束稍縱即逝的光芒是從遠方的鳶尾本土射來的。

皇家的護衛(wèi)艦也將皇家方舟和胡德護住，警戒地盯著面前的鳶尾艦?zāi)铩?/p>

“下一發(fā)射擊的地方是胡德號戰(zhàn)列巡洋艦的心智魔方?！?/p>

神秘人的話讓陷入恐慌的皇家艦?zāi)镆魂囼}動，這時，皇家方舟的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她回頭，卻發(fā)現(xiàn)是已經(jīng)整理好了自己發(fā)型的胡德正略帶微笑的看著她，示意她讓開。

皇家方舟和胡德對視了不到一秒，然后點點頭，讓開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行告退了，希望鳶尾可以度過這一次劫難，重獲新生?！焙虏皇эL(fēng)度的輕輕鞠了一躬，然后掃視了一圈皇家艦?zāi)?，“皇家艦隊所屬，返航。?/p>

看著被神秘人逼退已經(jīng)漸漸遠去的皇家艦隊，讓巴爾暗自松了一口氣，隨后將目光轉(zhuǎn)向敦刻爾克手上的對講機。

不過很可惜，對講機的對講頻道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神秘人切斷了，敦刻爾克不停的調(diào)試依舊于事無補，無論如何也無法再次連接上神秘人的對講頻道。

讓巴爾搖了搖頭，看著一個個如同劫后余生的驅(qū)逐艦們，干澀的擠出一抹笑容，下令返航。

……

很酸，很疼。

塞恩整個人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樣，甚至站都站不穩(wěn)了。

這把武器很強，強的過分。

而且看著彈夾的剩余能量，還可以支持十幾次射擊。

威力也是超乎想象的爆炸，可以一擊破壞胡德號的艦裝。

但是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

射擊一瞬間產(chǎn)生的作用力差一點讓塞恩整個人飛出去，哪怕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分鐘，他的右臂依舊沒什么知覺。

塞恩猜想，如果胡德沒有退出戰(zhàn)場，自己扣下第二次扳機后，自己的胳膊應(yīng)該會被震斷吧？

塞恩苦笑著，用左手揉著右臂，透過窗戶望著遠方的大海。

沒有瞄準(zhǔn)鏡的幫助，他看不清遠方海面上的一切，甚至看不見她們平安歸來的身影。但是在那片蔚藍上沒有點起緋紅的戰(zhàn)火，沒有沖天的硝煙騰空而起就是對他最好的答復(fù)了，僅此而已，他就心滿意足了。

緩慢地將武器收好，塞恩踉踉蹌蹌地背起箱子，一步一步走下閣樓。

他想睡一覺，他也應(yīng)該睡一覺。

至于之后會怎么樣不是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想的，至少要等到他睡醒才去思考今后的去向。

那么，晚安……

也許應(yīng)該說是午安吧！

……

再一次醒來，已經(jīng)是燈火闌珊的夜晚了。

夜晚的鳶尾并不像很多人所想的一樣燈火通明，無比繁華。相反，外面很黑，黑到天上的星光可以透過云層打在殘破的大樓上，一輪殘月就在陰翳的云層中間不斷穿行，時隱時現(xiàn)。

塞恩從床上坐了起來，緩緩地活動著自己的身體。

還是很疼。

右臂依舊酸痛的要命，而且肩部已經(jīng)腫了起來，雖然面積不大，甚至看不出什么異常，但是血液流通時的不暢感卻是真真切切地反映到塞恩的大腦。

塞恩試著握了握右手，然后右臂慢慢地在空中畫了一個圈。

還算可以，不影響行動。

塞恩披上外衣，走到窗戶邊，打開窗戶，對著夜空呼了一口氣。

從這里可以望見極遠處的一座教堂。

那座教堂他去過，不過很可惜，它的運氣并沒有那座港區(qū)的教堂那么好，有一群女孩不辭辛勞的維護著，長時間飽受戰(zhàn)火的它已經(jīng)是殘破不堪了。

摧毀它的并不是鐵血的炮火，而是無能的首腦。

但是，哪怕它再殘破，也依舊會有人定期去教堂做禮拜，甚至?xí)埳窀冈谀抢餅樾氯酥鞒只槎Y。

夜空中也不再滿是硝煙味，而是逐漸會嗅到一絲絲香甜的氣息。

可能是有人在為了一個值得紀(jì)念的日子而烤了蛋糕，可能是一家面包店又在試做新品，甚至可能只是一個媽媽為了滿足貪嘴孩子的一個愿望。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覺到溫暖與和諧。

只不過，這個舞臺，是在戰(zhàn)火紛飛的鳶尾。

“主教大人，我……”

塞恩望著教堂頂端的十字架，抿了抿嘴。

“做到了！”

……

自由鳶尾在皇家三島宣布成立！

回到皇家三島后，這個重磅消息差一點讓胡德這位淑女情緒失控。

她還不知道那個射落她艦裝的神秘人是誰，本以為這一次鎩羽而歸是自己的失職，使得皇家艦隊蒙受了莫大的屈辱，結(jié)果造化弄人，如果弩炮行動真的按計劃執(zhí)行下去……

花園中，胡德端著紅茶的手一直在不規(guī)律的抖著，感覺隨時要把茶杯摔下來，看得旁邊的愛丁堡一陣膽戰(zhàn)心驚。

不過還好，也許是那位戴高樂將軍胸懷寬廣，亦或是因為皇家對這件事閉口不談，弩炮行動也就不了了之了，甚至除了與胡德一同遠赴鳶尾執(zhí)行任務(wù)的艦?zāi)锿?，其他人都?dāng)做無事發(fā)生。

本來第二天有一個盟友會談，胡德直接告病，與黎塞留會面的任務(wù)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光輝頭上……

不過光輝會怎么想，已經(jīng)不是現(xiàn)在的胡德會考慮的了。

……

第二天，太陽依舊升起。

塞恩看著來來往往氛圍略微變化的鳶尾艦?zāi)?，臉上雖然沒有什么表情，但是心中卻松了一口氣。

沒有一個艦?zāi)锸軅?，這算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不過他也沒有收到突發(fā)事件的報告。

哪怕警報聲音已經(jīng)響徹了整個城市上空，她們依舊選擇自己去處理。

塞恩也沒指望她們會信任自己，這件事情冷處理是最好的辦法，除非自己湊上去詢問昨天發(fā)生了什么。

當(dāng)然塞恩是不會自討沒趣的。

推開教堂的大門，首先感受到的不是陽光透過彩色玻璃映在自己的臉上，而是松餅的香氣。

松餅？

塞恩尋著味道的來源，望向了教堂右側(cè)第三排。

那里聚著不少的鳶尾艦?zāi)?，不過大多數(shù)都是驅(qū)逐艦。

而被她們圍在中間的，是一個銀白頭發(fā)的艦?zāi)铩?/p>

敦刻爾克。

她的左手正提著一個小籃子，里面是剛剛出爐還冒著熱氣的松餅。

在看到塞恩之前，她正在一塊一塊的把松餅遞給周圍的驅(qū)逐艦，并且時不時用手帕給她們擦著嘴。

這個剎那，塞恩想要退出去。

可惜，敦刻爾克在大門開啟的那一刻已經(jīng)聽到了動靜，并把頭轉(zhuǎn)了過來，一雙朱紅色的眸子讓塞恩動彈不得。

“塞恩指揮官?！?/p>

本來想硬著頭皮轉(zhuǎn)過身走出去的塞恩被敦刻爾克叫住，只能放棄了離開的打算。

敦刻爾克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她今天也許是沒有巡邏任務(wù)，僅僅穿了一身便裝，不過哪怕是便裝，也沒辦法掩蓋住她那種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就像是圣騎士一樣高貴風(fēng)雅。

在敦刻爾克站起來的瞬間，整個教堂中各種視線交錯了數(shù)十次，最后都落在了塞恩的身上。

“噠……噠……噠……”

敦刻爾克穿過驅(qū)逐艦讓開的一條道路，走到了塞恩身前。

“我新烤了松餅，塞恩指揮官也嘗嘗看吧?！?/p>

說著，敦刻爾克右手從籃子里拿起了一塊松餅，遞給了塞恩。

塞恩看著敦刻爾克的臉，又將目光移到了她手上的松餅上。

塞恩遲疑了一下，緩緩伸出右手，在敦刻爾克右手下展開，示意她把松餅放在他手掌上就行。

敦刻爾克自然會意，將松餅放下。

塞恩的右手抖了一下，然后被他強行穩(wěn)住，他吸了一口氣，然后輕輕點了一下頭，說了一句“謝謝”后轉(zhuǎn)身從未關(guān)的教堂大門走了出去，只留下滿臉復(fù)雜的敦刻爾克站在原地。

斯特拉斯堡看到敦刻爾克有一點不對勁，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么了？”

“嗯？”敦刻爾克轉(zhuǎn)過頭，看著斯特拉斯堡的臉，搖了搖頭，“沒事。”

說完，敦刻爾克又走向了驅(qū)逐艦圍坐的地方，繼續(xù)發(fā)著松餅。

只不過，敦刻爾克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右手指尖。

……

將松餅一口吞下，塞恩邊咀嚼邊快步走著。

他忽然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卻沒辦法對著什么大喊，只能快步走著，回到他的房間。

就像是雷電劈開陰郁的烏云，一個聲音瞬間為塞恩打破了迷茫。

“孩子，過來?！?/p>

一道呼喚聲瞬間讓塞恩渾身一個激靈，他下意識咽下嘴里的松餅，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在這里?！?/p>

那個聲音又說了一句話，這一次塞恩聽清了聲音來源，他急忙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主教大人！是主教大人！

塞恩的心情猶如在洪水中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過很可惜，聲音來源處并沒有那個相貌平平卻一團和氣的中年人，有的只是一面殘破的鏡子，鏡子后是一個對講機。

塞恩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對講機中繼續(xù)傳來了聲音:

“孩子，你做的很好。”

主教大人的聲音很微弱，就像是不讓其他人注意一樣，僅僅能讓塞恩一個人聽見。

“好了，現(xiàn)在，把對講機拿上，”主教大人剛說完，塞恩就已經(jīng)把對講機拿了起來，“然后從鏡子后面把那個小紙包拿走。”

塞恩小心地挪開了鏡子，果然，有一個油紙包躺在一片塵埃里，塞恩也不嫌臟，直接伸出手拿了起來，塞進口袋，然后把鏡子放了回去。

“好了，現(xiàn)在回到你的住處吧，接下來交給你去做的事，還有很多需要囑咐的?！?/p>

“敦刻爾克姐姐再見！”

凱旋揮了揮手，與惡毒在一個路口和敦刻爾克告別。

今天是她最討厭的夜間巡邏，不過還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惡毒踮著腳確定敦刻爾克消失在轉(zhuǎn)彎處后，整個人就像是一塊黃油遇到了燒紅的鐵板，軟趴趴地趴在凱旋身上。

“凱旋，好累啊……”惡毒的臉壓在凱旋的肩膀上，肉乎乎的小臉已經(jīng)變了形。

“不過沒辦法啊，”凱旋嘆了一口氣，“誒，惡毒，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房間了，別在這里睡?。　眲P旋看到惡毒已經(jīng)合上了眼睛，趕緊拍了拍惡毒的臉。

“可是我就是好困啊！”惡毒把整個人的重量壓在了凱旋身上，還在用臉不斷的蹭。

“喂，惡毒，惡毒！”凱旋一副受不了的樣子，推又推不開，只能半背著她走向房間。

不過就在她們還有一個拐彎就能看見房門的時候，凱旋卻停下了腳步。

“嗯？怎么了？”惡毒感覺到凱旋停下了腳步，揉了揉眼睛，看向前方。

下個瞬間，她差一點又羞又憤的把腰間的騎士劍拔出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就站在前方，低著頭，靠著墻。

這個人她和凱旋都認(rèn)識。

就是她們名義上的指揮官——塞恩·弗萊爾。

“回來了？”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惡毒還是慢了一步，沒有搶在塞恩之前問出來。

“我有些事，要委托空想級的你們。”塞恩站直，看著她們。

他在夜空下的眸子居然有一點光芒散發(fā)出來，讓惡毒下意識移開了視線。

“我們?yōu)槭裁匆犇愕?？”凱旋把惡毒護在身后，咽了一口口水，仔細(xì)掃視著塞恩。

“因為這個，可以嗎？”塞恩說著，把右手伸進了懷里。

凱旋已經(jīng)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雖然確定了塞恩身上沒有什么武器，但是她仍在死死的盯著塞恩的右手，生怕他取出什么可以危害到她們這兩個沒有身穿艦裝的艦?zāi)铩?/p>

但是，塞恩取出的東西卻讓她感覺到不可思議，甚至大吃一驚，為什么這個東西會在這個人手上？

“圣騎士徽章？”

惡毒先一步大喊出聲，凱旋想捂住她的嘴都沒來得及。

銀白色的基底，上面是華貴的紋路，匯聚到最中心，是一個奇特卻無比神圣的符號。

那就是圣騎士徽章，曾經(jīng)在鳶尾代表著無上的榮耀，只有紅衣主教才會持有，并有權(quán)利賜給英勇善戰(zhàn)的圣騎士。

甚至，黎塞留手里也沒有圣騎士徽章，現(xiàn)在的鳶尾甚至想不出來有誰會持有圣騎士徽章。

但是，這個男人手里拿著的，無疑是圣騎士徽章，貨真價實的圣騎士徽章！

璀璨，榮耀，讓人想要低下頭去膜拜，抬起頭去憧憬。

無法拒絕！

無論這個男人提出什么要求都無法拒絕！

凱旋的手已經(jīng)攥起了拳頭，牙齒也緊緊地咬著。

為什么一個鐵血派來的指揮官會有如此榮耀的圣騎士徽章，難道……

“為什么？為什么你手里會有圣騎士徽章？”惡毒已經(jīng)在凱旋思考的時候喊了出來，甚至已經(jīng)抽出了腰間的騎士劍指著她對面持著徽章的男人。

“惡毒！”凱旋一急，已經(jīng)反應(yīng)了過來。

鳶尾騎士是沒有資格將劍尖指向主教任命的圣騎士的。

“騎士，放下你的劍?！比鲗⒒照率栈貞阎?，然后看著惡毒。

惡毒的雙手在發(fā)抖，但是她別無選擇，她知道那個徽章是真的，甚至輪不到她來懷疑真假，她胸膛中的心智魔方正在發(fā)顫發(fā)熱，告訴惡毒號，這是真的圣騎士徽章。

凱旋呼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男人，輕聲說:

“你希望我們?nèi)プ鍪裁?？?/p>

塞恩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只不過，他的目光一直是那么柔和，仿佛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看著面前有一些無措的兩個女孩，塞恩微微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了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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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彎的角落，塞恩看到了一個俏麗的身影。

她的眸子仿佛在黑夜中散發(fā)著瑩瑩的光芒，替代了整片天空的繁星。

她的右手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可是，她僅僅只是把手放在那里，沒有動彈。

她眼神復(fù)雜地看著塞恩，塞恩也在看著她。

敦刻爾克。

他也不是沒有感覺到她一直在看，甚至可以說感覺的很清晰。不知為何，在他拿到圣騎士徽章之后，隱約間，他可以感受到所有的鳶尾艦?zāi)铮踔?，能感受到來自遠方海岸的呼喚。

從他和凱旋惡毒開始對話時，他就感覺到了，有一個艦?zāi)镆恢闭驹谵D(zhuǎn)彎的角落，她沒有出來，也沒有采取什么別的行動，僅僅是站在那里。

甚至，他知道，那個艦?zāi)锸嵌乜虪柨恕?/p>

她，一直在聽，一直在聽。

塞恩看著面前的女孩，喉結(jié)動了動，然后視若無物，徑直從敦刻爾克身邊走過。

敦刻爾克也沒有攔住他，只是稍微低了低頭，側(cè)身給他讓開了一條道路。

只不過，在他馬上要錯過敦刻爾克的肩膀消失在夜色中時，敦刻爾克低聲說了一句:

“需要我做什么嗎？”

“不需要?！?/p>

就這樣，塞恩留下了一句答復(fù)，然后邁開步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

曾經(jīng)，無比期盼著在夜幕中看到黎明的到來。

曾經(jīng)，無比渴求著在荒蕪中尋到生命的色彩。

可惜，總有噩夢以各種形式抵達人間，將世間萬物染上一絲炭色。

會有人去拯救嗎？

會嗎？

會嗎……

……

塞恩又一次輕輕的推開了教堂的門走進了教堂，當(dāng)他見到凱旋時，她依舊和惡毒在一起。

但是，塞恩感覺到了，這兩個人的目光已經(jīng)變得截然不同了。

凱旋的目光變得很清澈，也很堅定，一掃曾經(jīng)的迷茫。

而惡毒自從塞恩來了之后一直滿是抗拒的目光也變成“勉強可以接受”這樣子。

看來，她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塞恩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的敦刻爾克，她也在看向這邊，不，準(zhǔn)確來說，她在看著凱旋的同時也在觀察著自己。

她的眼神很復(fù)雜，而且看她最近的狀態(tài)都不怎么好，肯定是一個人想了很多東西。

不過，這些和他沒關(guān)系，他能做的已經(jīng)去做了。

今天下午，計劃就應(yīng)該開始進行了。

這個姑且算是陽光明媚的上午，就讓她們好好享受一下吧，這里的氛圍如果被自己這個外人玷污了，反倒是不好呢。

塞恩僅僅對著教堂中的神像鞠了一躬，然后轉(zhuǎn)身離去，把空間留給了她們。

而敦刻爾克在發(fā)現(xiàn)塞恩走進教堂后就把視線投在他的身上，從他推開門進來，站定，望了一眼凱旋和惡毒，順著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對著神像鞠躬離去。

敦刻爾克在聽到大門關(guān)上時的沉悶聲響時，咽了一口口水，提了一口氣，卻又把空氣緩緩的吐了出來。

她望著不遠處的凱旋和惡毒，又看向了神像，稍微驅(qū)除了一些心中的雜念，然后雙手合十。

主啊，請您保佑我們！

以及那些，為了和平拼上一切的人！

我們太久沒有見到光明，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一縷曙光那么耀眼，那么滾燙，以至于不敢相信。

我懇求您能庇護心向光明的人們，拯救這個大廈將傾的國家！

向報亭老板道了聲謝，接過了一支雪茄，雖然說自己并不會抽，但是吸煙最起碼比喝酒強一點，最起碼不會讓人丟失清醒的頭腦。

塞恩有些生疏的點上火，放到嘴邊慢慢吸著。

他真的不會吸煙，只是需要找點事干。

有些嗆的煙霧在還沒有流進肺部時就已經(jīng)被他用鼻子噴了出去，僅僅在喉嚨處留下有一些干澀的味道。

這個味道讓舌頭很難過，甚至想要咳嗽。

但是這份恰到好處的痛覺讓塞恩保持了絕對的清醒理智，讓他的大腦可以邊控制行走邊思考，處理最近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

凱旋抓住了那個時機，她離開了鳶尾本土，前往了皇家三島。

而達爾朗也開始跳過自己，調(diào)動維希教廷的艦隊。

在凱旋離開之后，鐵血仿佛是害怕維希教廷的艦船再次逃離?，F(xiàn)在，鳶尾的領(lǐng)海上到處都是鐵血的艦隊，而港區(qū)內(nèi)，也開始有巡邏兵在四處巡邏。

甚至于……

塞恩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這是半個小時前他根據(jù)主教大人的指示在一個廢棄的花園內(nèi)找到的。

“情報已確切送達，鐵血可能會在兩個月內(nèi)潰敗?！?/p>

很簡單的兩句話，卻讓塞恩十分頭疼，頭疼的想要去撞墻。

一方面，凱旋確確實實完成了任務(wù)，碧藍航線也開始組織對赤色中軸的反攻。

另一方面……

塞恩攥緊了紙條，劃著了一根火柴，把它慢慢的點燃，看著它的余燼隨風(fēng)飄散，直到快燒到手才松開手指，讓紙條的殘軀飄落。

燒的很快，在還未落地之前，就已經(jīng)化為黑灰，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他看著余燼被風(fēng)吹散，黑色的點點飛向不可知的遠方。

日常的前往教堂佇立，塞恩身上的煙味讓坐在教堂后排的讓巴爾聞到了，她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塞恩后瞟了一下被驅(qū)逐們圍著的敦刻爾克。

塞恩明白自己身上有煙草味，也就盡量的繞開所有的艦?zāi)?，不知第多少次站在神像前?/p>

每當(dāng)這時，他的心中總是無比寧靜，他能在這個剎那忘卻肩上的負(fù)擔(dān)，只是靜靜地享受著遠離戰(zhàn)爭的一縷安逸。

看著凝視著神像的男人，敦刻爾克在他的背影中仿佛望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身影那么熟悉，那么親切，卻記不起來他到底是誰。

“敦刻爾克姐姐？”一個驅(qū)逐輕輕搖了一下敦刻爾克，敦刻爾克回過神來，將這份恍惚埋在心底，然后拿起身旁的籃子，里面是一些甜點，各式各樣，雖然說現(xiàn)在的情況下原材料有一些吃緊，但是敦刻爾克還是堅持做出一些甜點，希望這份香甜可以安撫一下這些孩子們。

“惡毒，來?！倍乜虪柨苏泻袅艘幌驴s在一個角落靜靜地吃著馬卡龍的惡毒，惡毒抬起頭看到敦刻爾克在招手，站起來，把剩下的馬卡龍塞進了嘴里之后走了過去。

“喏，把這個給塞恩指揮官?！倍乜虪柨藦幕@子里拿了一個檸檬撻，把檸檬撻放在了惡毒的手上。

惡毒遲疑了一下，點點頭，走向了塞恩，并且輕輕的扯了一下塞恩的衣角。

感覺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塞恩回頭，發(fā)現(xiàn)惡毒真站在他身后，小臉上有幾許不情愿的色彩。

“敦刻爾克姐姐讓我給你的。”惡毒的嘴里還有沒咽下去的馬卡龍，說起話來有一點吐字不清，當(dāng)她看到塞恩在聽到敦刻爾克之后愣了一下望向敦刻爾克后，她近乎是把檸檬撻塞到了塞恩手里，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塞恩看著手里的檸檬撻，聽到敦刻爾克對惡毒說著“不用這么急，別噎到。”垂下了眼簾，然后右手捧著檸檬撻默默離開。

該……怎么去守護她們？

怎樣才能盡可能保全她們？

如何才能把她們毫發(fā)無損地送出鐵血的封鎖錢，和遠方的自由鳶尾會和？

不只有鐵血的艦隊，還有水面下的鐵血潛艇，而且岸邊的岸防炮也在對準(zhǔn)著海面……

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我祈求啊，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主！

我愿獻上我的所有，為了守護和平的戰(zhàn)士！

直到我一無所有，再難付出！

……

落子，掙扎，觸底。

已經(jīng)不記得腳下格子的顏色。

黑色？還是白色？

我該直走，還是橫行？

轟鳴炮火的騎士正在尋找相同的顏色。

晦暗難辨的戰(zhàn)車正在對準(zhǔn)曾經(jīng)的同伴。

誒？

何時起，我們不再是同伴了？

我們的國王在哪里？

在身后的黑色圣堂中？

還是面前的白色帳篷？

金色的閃電猶如神明降下的恩賜，為黑白的世界染上了從未見過的璀璨。

戰(zhàn)車！

戰(zhàn)車??！

戰(zhàn)車?。?！

前進的騎士正在躲避著戰(zhàn)車！

主教？主教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啊，主教已經(jīng)潰敗了嗎？

無數(shù)的士兵在炮火喧囂的塵埃中苦苦掙扎。

看不到皇后。

誰才是真正的國王？

皇后？皇后！

請告訴我，國王現(xiàn)在身處何方？

對了，戰(zhàn)車，戰(zhàn)車！

還有戰(zhàn)車！

顏色不明的戰(zhàn)車！

那些被潑上黑色漆料的騎士，正在灰色的棋盤上苦苦掙扎。

戰(zhàn)車……

戰(zhàn)車也是黑色的嗎？

或者說，戰(zhàn)車是無色的。

但是，那些士兵和主教被潑上了黑色，不止外表染上了黑色，內(nèi)在也染上了黑色。

所以，黑色，他們是黑色！

黑色，黑色……黑色！

黑色就應(yīng)該去除！

哪怕他們曾經(jīng)是白色。

顏色……顏色……顏色……

到底，是白色太多被我誤認(rèn)成黑色，還是黑色隨處可見，讓我忘記了白色。

舉起右手持起的長矛，我對著那無色的戰(zhàn)車，對著染成黑色的士兵和主教。

我……見過白色。

我見過白色！

我見過白色！

我見過白色！

白色，那嵌在黃金中的白色，那隱藏在眼鏡下的白色，那高興時刻表達心緒的白色，那寒冬黑夜依舊熠熠生輝的白色，那被修女藏在櫥柜深處的白色，那被幾十位女孩悉心打掃的白色，那在廢墟中依舊傳來甘甜的白色！

主啊，主?。?/p>

那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的主??！

感謝您在一片漆黑中依舊給予鳶尾零落且萌生的白色！

感謝您依舊沒有放棄向往自由與和平的我們！

感謝您派遣“皇后”來到人間，讓我這個被潑上黑色的士兵也能為了鳶尾而不懈奮戰(zhàn)！

左手緊緊抓住胸口那本應(yīng)熠熠生輝的位置。

啊，那些仍舊心懷光明的騎士已經(jīng)攜著主的眷顧與“皇后”的垂憐前往尋找光輝自由的意志本應(yīng)所在之處。

鳶尾的騎士??！

自由的騎士??！

我，塞恩·弗萊爾，被染上黑色的士兵。

我將為了我們共同信仰的自由與色彩，為你們開辟通往白色的道路。

那不是帳篷，那是國王的行宮！

代表著自由意志的所在，哪怕流落他鄉(xiāng)，哪怕遠離故土，也是真正的正統(tǒng)，希望的傳承！

所以，所以?。?/p>

不要回頭！也不用知曉這一切！

這一切都是主的垂愛，這一切都是那位大人，那位“皇后（紅衣主教）”，那位仁慈博愛的主的代行者、你們的父親為你們所做的！

愿，自由的光輝永不覆滅！

愿，勝利的意志與你同在！

本不可能的歷史，本不存在的我！

依靠這把長矛——這把“皇后”賜予的長矛！

士兵的我，已經(jīng)觸底！

不必回頭，不必懷疑！

圣騎士徽章的光輝會接引你們與自由同在！

漆黑的海面，漆黑的戰(zhàn)車，漆黑的騎士，都由我為你們抗下！

注意你們的腳下，注意將圣騎士徽章佩戴在胸前！

迎接你們的，就是勝利與自由。

被“皇后（主教大人）”信任的“戰(zhàn)車（我）”，將會付出一切，為了最終的勝利！

“沖?。≡缸杂傻墓廨x與我們同在！”

“我們真的可以這么一直向前走嗎？”

漆黑的夜幕中，被兩艘巡洋艦拖拽著艦裝的讓巴爾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鳶尾本土，眉頭緊緊的皺著。

“嗯。”

在整個艦隊靠前端的敦刻爾克沒有回頭，只是嗯了一聲。

“你是旗艦，如果你這么確信的話，那就無所謂了?！?/p>

讓巴爾思索半天，雖然她猜不透敦刻爾克在想什么，但是她還是決定相信敦刻爾克。

幾十個女孩在黑夜中摸索前進著，沒有人敢開燈，也沒有大聲說話，大多數(shù)驅(qū)逐都是依偎在大型戰(zhàn)艦身邊，緊張的盯著周圍的海面，仔細(xì)的聆聽著水聽中一絲一毫不和諧的聲音。

“轟?。。?！”

劇烈的爆炸越過數(shù)里遠的海面，火焰的色彩攜著熱浪被大海冷卻，最后變成了一陣強風(fēng)打在女孩子們的衣角上，獵獵作響。

與此同時，驅(qū)逐艦的水聽雷達上也出現(xiàn)了數(shù)個紅點，鐵血的狼群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圍了過來。

“敦刻爾克姐姐！”

“全體教廷騎士降低航速，注意水下！”

敦刻爾克盯著漆黑的海面，拔出了腰間的劍，而驅(qū)逐艦也開始緩速圍繞整支艦隊巡航，聆聽著水下的聲音。

她也清楚，若以當(dāng)初維希教廷艦隊的實力，對付數(shù)艘鐵血的潛艇綽綽有余，但是現(xiàn)在的維希教廷艦隊實力大減，而且維護極差，甚至這一次離開的太過匆忙，甚至連足夠的反潛武器都沒有籌措齊全，如果真的遇上大批的“狼群”，哪怕只是一些量產(chǎn)級潛艇，也會讓她們損失慘重，甚至全員在海底沉眠。

四周的驅(qū)逐艦們臉色發(fā)白，握著手中的騎士劍，緊張的盯著海面與水聽的屏幕，不敢錯過一絲一毫的異動。

不知為何，在這個瞬間，整片剛才還喧鬧無比的海域仿佛失去了一切聲音，甚至這些女孩子的呼吸聲也不存在了。

漆黑的夜，漆黑的海，漆黑的水聽表盤，漆黑的內(nèi)心。

就像是月亮凝結(jié)了淚，劃過了星空，沾染了夜的黑暗，透過大氣，穿過云層，滴在了大海上，一息近乎不可聞的異動顫著蝴蝶的翅膀，在月夜之蝶的鱗羽上掀起了墨汁般的波瀾。

“轟?。。。。。。。。。。。。。　?/p>

沖天紅光燃盡了一方故土，飛射的金屬甚至波及了數(shù)公里的方圓，無數(shù)的灰燼與光華在漆黑的夜里盡情咆哮！

“滴滴滴！”

“滴滴滴！”

“滴滴滴！”

……

……

在瞬間，無數(shù)的紅色標(biāo)記在水聽表盤上顯現(xiàn)，密集，且逐漸迫近。

群狼！鐵血的群狼！

海面上所有的維希教廷騎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有些艦?zāi)锷踔烈呀?jīng)咬緊嘴角，握著騎士劍的手不斷顫抖，準(zhǔn)備背水一戰(zhàn)了。

她們已經(jīng)看到了，后方的鳶尾本土不知為何已經(jīng)化作一片火海，而在她們的前方卻是鐵血的狼群，退無可退，只能前進！

她們僥幸逃出了已經(jīng)化為煉獄的鳶尾，如今只能前進，只有前進才是唯一的生路。

“全體鳶尾騎士聽令，全力反潛，緩速前進?！?/p>

敦刻爾克感覺到手心緩緩泌出的汗液，已經(jīng)被劍柄上包裹的布料吸收掉了，在響徹著水聽警報的夜色下，金屬的涼意不知為何已經(jīng)逐漸升溫，甚至有一些久違的灼熱。她感覺到，她胸口的襯衣口袋愈發(fā)滾燙，仿佛里面裝著的東西正在沸騰，正在焦躁，正在喧嚷著取回曾經(jīng)的榮譽。

但是，現(xiàn)在的她們，正處于一個死局，必死之局。就像是被圈入網(wǎng)兜的飛蛾，瘋狂撲騰也只是殘破翅膀，徒增丑惡，無法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

沒有反潛機，深水炸彈也并不充足，甚至水聽也是僅僅只能用的程度，一切就像是一個最沒品最惡劣的玩笑一般，讓人不知擺出什么表情去應(yīng)對才好，縱使敦刻爾克咬破了嘴唇，也想不出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或許她現(xiàn)在作為旗艦應(yīng)該想的并不是如何讓眾艦船如何安然無恙的脫身，而是如何正確且巧妙地舍棄掉一部分同伴來使更多的人來逃生。

怎么辦？

敦刻爾克的口中逸散著鮮血的味道，可是淡淡的鐵銹味卻更使她心煩意亂，根本沉不住氣，她不甘心，或者說，她不承認(rèn)，在寒夜中報團取暖的伙伴居然會在迎來黎明前的一剎那分開，并自此永別。

盡管作為一個合格的戰(zhàn)士，她確定，舍棄掉一部分航行不便的同伴保證大部分有生力量可以最少損失的通過包圍圈確實是一個最明智最正確的做法，但是心中的聲音以及某些存留在心中最稚嫩的幻想讓她不想去面對這個最優(yōu)解，她不想要這個答案，這個沒辦法大團圓的答案，她不想要，哪怕僅僅是自己的任性，僅僅是片刻的幻想，并不會引導(dǎo)自己的決策走向歧路。

但是睜開眼睛，周圍并不是充斥榮光與輝煌的大圣堂，而是宛如墨汁一般的大海，終究會要面對現(xiàn)實，終究還是要做出抉擇。

當(dāng)敦刻爾克壓抑住所有的情感望向自己熟知的伙伴時，讓巴爾也把目光投向了敦刻爾克，一如平日里的默契，哪怕在這種時刻，她依舊在第一時間感知到了敦刻爾克的意向——由她帶著一些伙伴“送死”。

無需多言，讓巴爾只是點了點頭，點了幾艘舵機組和螺旋槳已經(jīng)運行不便的伙伴，默默退到了艦隊的后方。

所有人都明白她們的任務(wù)，所謂的斷后，實際的送死。

倒在黎明前的黑暗，未能抵達最后的光輝。

……

如果說，每個男孩子都有一個憧憬的夢想，一個從小到大一遍又一遍回憶品味的故事與幻想，那么塞恩的幻想就是那傳說中持著銀槍的勇士渾身浴血的倒在敵人的血泊里，用最后的力氣發(fā)出大笑，向世界宣告著自己的勝利。

這個故事，塞恩曾經(jīng)求過修女為他講過很多很多次，每一次聽他都會覺得熱血沸騰，他也明白這一切的滿足感來源于某種童心的稚嫩，但是他就是難以割舍這份浪漫，以至于，現(xiàn)在的他，依舊沉浸于這份浪漫中無法自拔，哪怕他的身軀依舊破破爛爛，甚至連大笑的力氣也不剩下了。

“一，二，三，四……”

本想抬起手指一個一個去數(shù)，但是塞恩最終只做到了用視線對那些殘破的鋼鐵混凝土身軀行使注目禮。

“嘿嘿，狗屁大西洋壁壘?！?/p>

也不知是劇烈的疼痛導(dǎo)致激素分泌阻斷神經(jīng)末梢還是因為過量失血而出現(xiàn)了回光返照，塞恩突然覺得身體沒那么無力了，他伸出左手?jǐn)堖^“皇后”賜予的銀色的長槍，吃力的將它攬到懷里，僅存的瑩藍色的微光已經(jīng)極度微弱，可能只剩下一到兩發(fā)的可供支持射擊的能量了。他就癱坐在整個城市最高的塔樓上，這里的月光仿佛格外寬容，從云翳灰燼中灑下一絲憐憫，打在塞恩的臉上，居然讓他有一點睜不開眼睛。

他在這里能聆聽到整個城市的呼吸與心跳，士兵的奔行，平民的哭喊，火焰的獰笑，建筑的呻吟，海浪的翻騰，西風(fēng)的呼嘯，以及夾雜在這一切中的仿佛若有若無的頌唱聲。

也許是火舌升高，也許是硝煙彌漫，或者月光也夾雜了日光的溫暖打在了塞恩的身上，在這宛如煉獄的黑夜，塞恩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絲絲溫暖，逐漸升高，逐漸擴散，仿佛透過自己流逝的血徑將這份憐憫連接到了自己的五臟六腑。

不知何時，奔行聲，哭喊聲，獰笑聲，呻吟聲，翻騰聲，呼嘯聲都變得微小寂靜，幾近不可聞，反而是夾雜在天地間一切中的頌唱聲變得愈發(fā)清晰明朗，越發(fā)振聾發(fā)聵。

伴隨著包裹五臟六腑的溫暖，塞恩徹底閉上了眼睛，整個世界在這一瞬間只剩下了依靠著的石磚，懷里的“銀槍”，已經(jīng)耳中回蕩不絕的頌唱聲。頌唱聲不斷響徹，不斷重復(fù)，不斷回蕩，回蕩在塞恩的耳中，回蕩在塔樓頂端小小的空間里，回蕩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這旋律，塞恩熟悉又陌生，明明陪伴著他度過了整個童年，但是自從告離故土，滿浸硝煙，便再也沒能聽到這個旋律。

艱難的張開嘴，明明離別十?dāng)?shù)載的習(xí)慣卻再一次從骨髓的某一處滲出，沁潤著四肢百骸。

“上主，求你垂憐

?基督，求你垂憐

?上主，求你垂憐”

恍惚間，就像是回到了某個陽光撒下的早晨，依靠在教堂石階上的身體陷入沉睡，無意識間卻聽到教堂里傳來頌唱的聲音，之后便是熟悉而懷念的鋼琴聲，不知多久之后，頭頂被人輕輕撫摸從沉睡中喚醒。抬頭便是慈祥的老修女彎腰站在身前，看著自己，沒有責(zé)怪，只是微笑。

“‘塞恩，你要記住哦，哪怕阿爾薩斯漂泊在外，也仍沐浴著鳶尾的榮光?！?/p>

……

“修女……現(xiàn)在的我，做到了嗎？”

“主教大人……現(xiàn)在的我，完成了嗎？”

“愿……自由的光輝，與我們同在。”

實際上，敦刻爾克率領(lǐng)的護教騎士團尚未行進二十海里，便已經(jīng)遇到了碧藍航線所屬的的艦隊，而為首的旗艦，正是一眾騎士久違的黎塞留。一枚不容置疑的圣騎士勛章讓這群為了擺脫狼群追堵的女孩在瞬間得到了信任，而黎塞留在得知還有一部分鳶尾騎士正在為了大部隊斷后之后，也指揮著艦隊火速趕往支援。

當(dāng)各位騎士們再次踏上鳶尾的土地，硝煙雖然依舊彌漫，但是已經(jīng)再無戰(zhàn)火蔓延，一切都是破敗不堪的樣子，港口、街道、建筑以及花園無不訴說著尚未散盡的戰(zhàn)亂。女孩們前往了精心呵護的教堂，不過很可惜，數(shù)枚炮彈落在了教堂前的花園里，精心修剪的花園被炸得亂七八糟，好在教堂毫發(fā)無損，還能容納傷員當(dāng)做臨時修養(yǎng)的地方。而當(dāng)黎塞留前往教堂看望被鐵血狼群搞成重傷的讓巴爾及一眾騎士時，戰(zhàn)事已經(jīng)徹底宣告結(jié)束了，北方聯(lián)合的反撲和碧藍航線的總反攻瓦解了赤色中軸最后的瘋狂，讓整片歐羅巴得到了久違的安寧。

但是，無論是心系圣騎士勛章的出處的黎塞留，還是單純放心不下的敦刻爾克，都沒有找到前維希教廷指揮官塞恩·弗萊爾的一點消息，仿佛這個人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虛幻，一個被人觀測到片刻的都市傳說一樣，轉(zhuǎn)瞬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拖著他那謎一般的一切石沉大海，能作為他存在過的證明的，除了那間察覺不到生活氣息卻意外整潔的起居室外，只剩下了一眾女孩們的口口相傳，以及一枚閃閃發(fā)光的圣騎士勛章。

……

隔日清晨，敦刻爾克日常的烤了一些甜品，拎著籃子走過花園，前往教堂。

昨夜下了一晚的雨，澆落了陰霾與余燼，整個天空變得透亮。

不經(jīng)意間掃過花園里的幾處彈坑，她忽然發(fā)現(xiàn)：

晨曦終于穿過了云翳，但云下的世界不再如之前那般——明明是最期待太陽升起的花朵，可是殘破的花園里沒有一株向日葵在那一夜里存留下來，承接到了黎明的曙光。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