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三羨三 第三十章 姑蘇見

第三十章? 姑蘇見
這是魏嬰七年來早起得最心甘情愿的一天。
他像是醒盹了,又像是還沒完全散去睡意,初醒的桃花眼亮晶晶的,盤腿坐在草榻上,俊臉上掛著憨憨的乖巧笑靨。少年絲毫沒顧忌得上自己鬢發(fā)凌亂、發(fā)帶松散、外衣褶皺的不體面,只一門心思傻笑著,眼睛滴溜溜轉(zhuǎn)動著視線灼熱,眨也不眨地盯住了榻前矮著身的青年。
唐三斂著眉失笑,手上攥著濡濕了清水的帕子,屈膝半跪著給憨笑的魏嬰擦臉,再起身想給人整理衣襟和發(fā)帶。
卻不想,唐三這才好不容易將少年的玄袍捋平了褶皺,正欲繞過草榻轉(zhuǎn)到魏嬰身后去,卻猛地被人拽緊了袖口。
俊美的青年垂首,對上榻上少年眸光閃爍的眼睛,心底無聲地嘆了口氣。
唐三無奈,抬手圈住了魏嬰拽緊自己的細瘦手腕,再度矮了身,迎著少年隱隱不安的目光平視回去,瑞鳳眸中粼粼的安穩(wěn)和撫慰之色。
“阿嬰,不用怕。我回來了,不會跑的?!贝笫诌o了袖口的手腕輕輕扯下,握在掌心,他另一只手攏過去捧住魏嬰的俊臉,撩了撩額前的流須,嗓音溫柔又耐心,“阿嬰的發(fā)帶亂了,三哥繞到身后給你理一理,好不好?”
魏嬰扁了扁嘴,似還是不太情愿面前人離了他的視線范圍,但聽到唐三這么說,還是聽話地點點頭,背后凌亂的赤紅發(fā)帶一甩一甩的。
唐三見這人十五年紀了還這般孩子心性,禁不住無奈搖頭,心下卻也知曉這是魏嬰一時半會兒無法克制的不安,便也不忍多言,只抬掌摸了摸點頭的小腦袋,束發(fā)帶去了。
說是清晨,其實兩人醒來時也已經(jīng)是快到午飯的時間了。
冥王偏殿山穴里看不見外邊的天光,自是很難意識得到時辰。唐三也是驅(qū)著藍銀草回饋給他的點滴訊息,才覺察到魏嬰都在這里呆了快大半日了。
“阿嬰。”唐三順了順少年柔亮的墨發(fā),靠上草榻坐在魏嬰的身邊,迎向亮閃閃地又望過來的桃花眼,勾唇笑,“你在這里也待了許久了,昨夜還飲了酒,臨近午飯的點你也該回去了?!?/p>
“三哥!”魏無羨立時就急了色,劍眉蹙著在榻上蹭過去,“三哥,我不餓!我想在這里陪你!”
“不如,我馬上就收拾東西,搬來這里與你一起,好不好?”
他又扯住唐三云鍛袖口的一角,抿著唇作勢又要紅眼撒嬌,卻被唐三適時擒住了臉。
俊美絕倫的青年人氣度溫雅,容顏清俊,看似柔和,卻向來是極有主意的人。這一點,魏無羨自己亦然。
唐三俊臉上笑意不減,卻并不輕易心軟,他的小團子撒嬌耍賴起來是個什么威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要是沒點這樣的抵抗力怕是真的得寵慣壞了。不過說到底,魏嬰自小便也是極有分寸、早慧識體的孩子,如今縱是瀟灑不羈,也端的是心性極佳,極少人能及。
眼眉淺笑的人捏住少年的臉頰,似是無奈地輕輕扯了扯,阻了魏嬰繼續(xù)軟乎乎撒嬌的話語。
他雖然懂得這人的不安和顧慮,卻還更記得重要的事情,“阿嬰,你不必如此?!?/p>
“我就在這里,不會跑了去的?!碧迫龢O近溫柔地放緩語調(diào),想要讓這個慌亂的人能多一點實實在在的安心感,本就清越的嗓音現(xiàn)時聽來更是讓人止不住的耳根發(fā)癢,魏嬰抬手無意識地搓搓耳垂,“現(xiàn)今距離我的本體傷愈脫出,還需得兩三月的時間,最后的關(guān)頭更是緊要,我需得更努力,爭取盡早回到你的身邊才是?!?/p>
“阿嬰聽話些,等三哥回家里找你,好不好?”
魏無羨垂著睫羽撇撇嘴,唇邊幾不可察地輕嘖出聲,少年自是明白自己三哥話語里的道理,卻好像依舊不太愿意放棄心底的小算盤,“那我時時過來看你!江澄約我的三月后姑蘇聽學(xué)我也去回信拒了,在這里守著你!”
唐三聽得心上柔軟,卻還是沉聲開口:“阿嬰?!?/p>
聽懂了青年壓低的聲線里淡淡的不認同,魏嬰心上委屈頓生:“為什么?阿嬰現(xiàn)在很厲害了,在這里也可以好好修煉,還能第一時間見到三哥!”
“三哥......”額前流須飄搖的俊朗少年郎抿著嘴低頭,腦后的紅發(fā)帶耀眼,跟著軟聲喚人的小腦袋晃晃悠悠的,讓人聽著心里都禁不住化成了水,“你好不容易醒來,阿嬰不想離開你......”
唐三瑞鳳眸中印著魏嬰晶亮的黑眸,雖然也知道這是魏無羨示軟的小心思,但他也聽懂了少年字字真切的依賴,又如何能真的不動容呢?
他到底也舍不得這個人難過,或許是自己也存著一份不太明了的期待,他同樣也是希望能夠時時見到魏嬰的,便心軟著退了一步,“三哥答應(yīng)阿嬰,一定好好恢復(fù),盡早回到你身邊?!?/p>
“阿嬰可以常來,但也別過于頻繁了,畢竟此處為亂葬崗至深處,怨氣的影響尚且未能完全消除,長久待在這里于你也多有不利之處......還是修煉和夜獵要更上心些?!甭暰€溫軟,唐三對著魏嬰時總是細致體貼,一點點地跟委屈的少年講清楚利弊,沒有絲毫不耐,“況且,近些時日三哥也需更加專注,即便阿嬰你真的來了,也未必每日都能見到我?!?/p>
魏嬰桃花眼里黯淡之色褪去,閃閃的眸光再度盈滿,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唐三卻還沒講完。
“至于云夢邀你姑蘇聽學(xué)的事情,”清俊的青年鳳眸微挑,眼梢是溫雅無雙的風(fēng)華,他抬手勾住魏嬰的一側(cè)流須理到耳后,笑得日月失色,“阿嬰你正值年紀,仙門百家此等學(xué)習(xí)的機會還是不多的。藍家我去過,他家藏書閣還算有趣,姑且去了解一下,無趣了再回來,好不好?”
魏無羨的耳朵從剛才開始就一陣陣的發(fā)癢,從一開始無意識地撓撓,到后邊他也終于注意到了自己耳尖不自然的溫度,心上不由得生了幾分偷偷的貪戀。
唐三與他耐心解釋的每一聲反問末尾,都加上了一句“好不好”。明明只是這人一貫以來的溫柔體貼,打小時候起便是如此了,但這次再度見他以后,卻總是讓魏嬰止不住心底又酸軟又心悸的情緒。
被唐三撩著額須側(cè)到耳后時,少年更是唯恐被這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耳朵紅得不自然的顏色。
魏無羨暗嘆著他原來也有被美色所誤的一天,卻又心甘情愿地受著唐三的無微不至。
雖然還是舍不得,但魏嬰其實明白,從藍銀王長老到唐三,他們一直叮囑著讓自己不要總往這處冥王殿跑的原因,除卻空間通道耗損大,便是憂心于亂葬崗無處不在的陰冷怨氣。
這七年里,說是他常常來陪伴唐三,但事實上每次過來一趟他都得跟藍銀王爺爺磨好久。
也是時間久了之后,魏無羨才明白——
不論藍銀皇和藍銀草們將偏殿中的怨氣清理得再干凈,冥王殿終歸是亂葬崗神怨之地的核心所在,冥王之力自是毫不在意這些怨氣的存在;唐三有藍銀皇武魂傍身,現(xiàn)今身體也仍處在療愈空間之中,更是與冥王弓陽淵關(guān)聯(lián)密切,也是無須害怕的。
但魏嬰,魏無羨畢竟還只是個金丹期的靈力修士,雖然身體里還修著玄天功一并護體,卻也是常人之軀,在這般尸鬼神怨深重之所,待得太久于他而言的負擔(dān)是可想而知的。
或許一時之間魏嬰自己還沒什么感覺,但怨氣之陰詭便是出在它無聲無息,又無處不可滲透。
如此一來,也難怪藍銀王每次都如此謹慎、唐三聽到魏嬰要搬來以后又如此苦口婆心了。
【晚些,與長老叮囑一番,再尋些其他趨避功用的結(jié)界在這里設(shè)下吧。】
操碎了心的唐三在心底無奈失笑,打下主意。
“那我便時時來看三哥,可是說定了的,三哥不許反悔!”
他的三哥退了一步,打小就聰慧機靈的魏公子自是不會放過這般天賜良機,抓住了機會便立時應(yīng)承了下來,小腦瓜點的都要掉了似的,“姑蘇的事情待三月后再說!說不定三哥已經(jīng)好了,還能陪我一起去姑蘇呢!”
魏無羨嘴里念叨著,想得眉眼彎彎,俊臉上充斥著期待,盤著腿的人將腳垂下了草榻,晃著腳歪頭嬉笑。
唐三被魏嬰啄米似的點頭逗笑,微瞇著鳳眸刮了刮少年挺翹的鼻梁,搖搖頭由著少年去了。
人一旦有了盼頭,日子便會過的飛快。
魏無羨以往總覺得修煉無歲月,只有在認真修行時他才能抵抗得住內(nèi)心里日益增劇的擔(dān)憂和牽掛,才能數(shù)著時間過得快一些,不那么緩慢難熬。
所以,江澄和江厭離雖總說魏無羨在不修煉時貪玩好動,四處都尋得到樂子,好似沒有什么事情能煩擾到他。但他們卻不知,之于魏無羨而言,玩鬧確實是他天性的體現(xiàn),但也是他謹記了他家三哥的叮嚀,不會一昧地高強度修煉,張弛有度之后的結(jié)果。
那些捉魚摸雞的頑劣之事背后,是他的時間過的最慢的時刻,也是他的思念最容易破籠而出的時刻。
七年里,這些細碎小事背后的深思,除了魏嬰自己,也就只有藍銀王那般閱歷之人可窺得一二了。
這便也是,藍銀王總縱寵著這個孩子,總也耐不住放魏嬰去冥王殿看看的原因之一。
然,現(xiàn)時一切都不同了!
七載光陰雖難熬,卻也的的確確是少年郎填充滿了汗水和努力的日日夜夜。
因為不想要再無能為力,魏嬰緊緊抓住機會,在云夢也好,回了夷陵夜獵也罷,他在修煉一事上都嚴格要求著自己,看似灑脫恣意的不羈做派,卻處處都是這人苦修后的胸有成竹。
大抵是蒼天不負,七年思念和牽掛的盡頭,那人一襲云緞雪色,清眸拓墨,從回憶里款款而來,鮮活地、真實地回到了他身邊。
足足三月,夷陵駐查驛的云夢弟子們都驚異于一件事。
平日里,他們有整個江氏實力最高強的弟子之一——魏無羨魏師兄的坐鎮(zhèn),不論夷陵四周因為怨氣濃重催生出了何等兇惡的怨靈,他們這一眾弟子們都心有支撐。
魏師兄修為高強,為人灑脫,更兼得豐神俊朗,還十分風(fēng)趣,在弟子們之間自是非常受歡迎,不知有多少男弟子敬仰他,多少女弟子戀慕他。
師兄只要在夷陵,雖然與他們并不住在一處,卻也總會來弟子們訓(xùn)練的校場晃一晃,指點一二;或者總能在夷陵茶樓的哪處窗臺,尋到他正飲酒聽書的身影。
云夢江氏,魏嬰魏無羨,雖身份復(fù)雜、少年成名,卻并不神秘難測,總歸是還能見得到人的。
但自從魏師兄三月前回了趟云夢歸來后,他便好似有了變化。
總不自覺地眉眼彎彎,燦若驕陽的笑靨仔細看其實還透著兩分傻氣;
總是很著急處理事情,從帶隊夜獵到處理些駐查驛的事項,師兄都巴不得自己能一手承接了來,電光火石地結(jié)束戰(zhàn)斗,毫不拖泥帶水,唯恐浪費了一絲一毫的時間。
再有,就是總尋不到人......不論是去師兄的小院里找,還是去他平日愛去的各處茶樓酒館里尋,這三月里都很難找得到魏無羨的蹤影。
好在,夷陵駐查驛也不是只靠著魏無羨支撐起來的地方,再加上,夷陵其實也極少會出現(xiàn)太過重大的事件,也不需要魏無羨時時都守在駐查驛里。嚴格上說,此處除了毗鄰亂葬崗這樣的特殊原因,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都算得上是安居樂業(yè)之所在。
這般的變化,也只是苦了某些仰慕魏公子的癡男怨女們罷了。
那么,魏公子此時在做何呢?
“三哥!三哥!”魏無羨白皙的俊臉蹭上了點赤紅的朱砂,手上提著一張黃澄澄顏色的符紙,從石桌前猛地竄起,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轉(zhuǎn)身沖向背后瑩藍草繭的方向,“你看你看!這是我才研究出來的辟邪符!雖然只有一點點作用,但真的成功了耶!”
他似是在此處待的自在了,除下了鞋靴只著著白色的鞋襪,正紅明艷的底衫做墊,外罩玄黑色的白竹墨袍,發(fā)帶搖曳,笑靨明媚,肉眼可見的小得意更是毫不掩飾地掛上眼梢,襯得那雙晶亮的桃花眸愈發(fā)灼人。
魏嬰竄去的方向,星碎瑩藍的藤植重重交疊的巨大草繭依舊平靜絕美,卻不再毫無回應(yīng)。在少年清朗帶笑的驚呼聲后,草繭微光閃爍,四處的光點應(yīng)聲而來,一角純白的衣袂率先落地,而后是長身玉立的青年人風(fēng)華月貌的溫柔笑靨。
“阿嬰,你慢點?!碧迫佳劾镄σ鉂M盈,抬手穩(wěn)穩(wěn)接住了某人飛撲而來的身子,扶著人站好。
看著這人昨日來過后今日又來,說是時時,少年便真的巴不得在帶隊夜獵以外,天天都來一趟這里——
若不是已經(jīng)讓藍銀王長老設(shè)下了能稍微趨避怨氣的結(jié)界,還給這人添置了些辟邪的物件,他怕也是不會如此縱容這人的。
唐三反思了自己,他蘇醒一開始感慨的所謂“某人成長了”這件事,大抵上也是錯覺;
經(jīng)這三月,青年充分了解到,他的小團子大抵上也談不上長大了,或許還更加頑劣了。
但自己這般無底線的縱寵是否也過了頭呢?
唐三每回都想好好反省一番,卻似乎總被某人給耽擱了,望著魏無羨甜到骨子里的燦爛笑容,唐三搖搖頭還是決定下次再考慮繼續(xù)反省這個問題。
“是是是,我的阿嬰自是最棒了?!?/p>
摸摸眼前人的腦袋,俊美的青年敷衍又不敷衍地應(yīng)答著,低著眉眼的人目光一掃,被魏嬰臉上花臉貓似的朱砂痕跡逗得發(fā)笑。他唇角弧度深深,牽起少年的手走回石桌的方向。
魏嬰嘿嘿一笑,微揚著下巴愈發(fā)的得意了,被人牽住,也不發(fā)一問,只順從著跟過去。
唐三擰過一條干凈的手帕,又負責(zé)起了為自家大大咧咧的孩子打掃狼狽戰(zhàn)場的工作。
細致地拭去頰邊赤紅的朱砂,輕柔有度的動作讓魏嬰舒服得瞇眼直笑,青年又好笑又好氣地擰了擰少年的鼻子,將染了朱砂色的帕子扔回到清水盆里。
不僅如此,太過了解自己家孩子的青年人還注意到了某人的鞋子,雖然地上鋪著松軟的藍銀草坪,但難免還是會怕受涼和磕碰,唐三只得矮了身半跪下來,取了一旁被這人踢飛的長靴,給人端正地套上穿好。
魏無羨臉皮從來都厚得無人能及,這還不是別人說的,是他自己自得地總結(jié)過的。
但臉皮厚的魏公子卻總是在面對唐三這般體貼的溫柔時暗自臉紅,胸腔里震耳欲聾的鼓噪聲總怕被離得近的那人給聽了去。
不過,也就是一瞬。下一秒,唐三開口的話,便讓臉紅紅的魏嬰霎時就不高興了。
“阿嬰,過幾日就是江氏那邊來人,要與你同去姑蘇聽學(xué)的日子了吧?”唐三似乎是也顧慮著什么,頓了頓才開口繼續(xù),“我的恢復(fù)情況還不錯,不久后身體也差不多能脫離療愈的那處所在了。”
“只不過......”青年人清越的嗓音染上了歉意,他半跪在地上抬眸仰視少年,瑞鳳眸里思緒翻涌,“只不過,我還得先去處理些事情,暫不能與阿嬰你一同出發(fā)去姑蘇了?!?/p>
魏嬰的臉上立時就染了急色,低眉盯住唐三擰著眉的俊容,“為什么?我可以等三哥的,待你處理好了咱們一起出發(fā)也可以的!”
“阿嬰?!碧迫龜苛舜浇遣粩嗟男σ?,肅色攀上,“當(dāng)年的事情,可還記得?”
魏無羨怔住,欲言的嘴張了張后收住了話頭。少年桃花眼霎時幽深,同樣是換上了正色。
“三哥,你......”
唐三這三月來深刻認識到的一件事,他的阿嬰還是孩子心性,但卻真的并不是個孩子了。
七年前保護著這個孩子的許多隱瞞,到了現(xiàn)今都是不再必要的了。
于是,蹙著劍眉的青年并沒有瞞著魏嬰的打算,而是直接開口:“當(dāng)年的事,你藍銀王爺爺其實一直沒有停止過調(diào)查。當(dāng)初襲擊你的黑袍老者的身份,他的目的,他用在我身上的劇毒的來歷,還有這些年來的活動......這些東西,都是我們不能忽視的。”
唐三半跪著,伸手握住魏嬰的一掌合在手心,暖融融的溫度在彼此的指節(jié)間交換,給兩人都帶來別樣的安心感,“阿嬰你也大致了解我的來歷了吧?我其實并非此世之人,而是從異世的斗羅而來?!?/p>
魏嬰咬住了下唇,被唐三握住的手指緊了緊,并不接話。
唐三也沒止住話頭,仍徑自繼續(xù)說著:“當(dāng)初那老人似是看出了我在你身上用的并非靈力,有意探究于我,才對我下毒,他的目的恐怕也不止是想要活捉我那么簡單?!?/p>
“因此——”俊美的青年人垂了眼聲音放緩,像是也有些底氣不足,“在傷愈之后,我打算先去會會兩位故人,而后再馬上去姑蘇尋你?!?/p>
偏殿內(nèi)血池微微沸著,自唐三意識可以幻化后,那池艷紅便不再平靜如死水了。
然而眼下,十?dāng)?shù)個呼吸過去了,空氣中都沒有人回應(yīng),仍舊只有池水“咕嚕咕?!泵芭莸穆曧?。
唐三低著眉眼盯著手上攥住的指節(jié),拇指無意識地撫了撫人的手背,有些下意識地心虛。
正待青年有些按耐不住之時,頭頂上傳來了一聲清朗的淺笑。
“呵——!”魏嬰沒能崩住安靜的氣氛,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極少見到自家三哥如此沒有底氣的樣子,仿佛沒能與他一同出發(fā)去姑蘇,便是違背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誓言,會令他多么失望一般。
魏無羨明白,這是唐三此人純善良正的本性體現(xiàn),對自己應(yīng)承下的事情、對自己在乎的人都赤誠丹心。但就是這點小小的執(zhí)拗之處,卻也讓他覺得有些過分可愛了。
唐三怔愣,頓了頓才輕抬眼去瞧魏嬰的反應(yīng)。
魏無羨見此,只得含笑著微微躬身,空出來的手掌學(xué)著這人哄自己的時候那樣,覆上唐三的半邊側(cè)顏,捧住了這張難得露出怔忪之色的俊臉。
“三哥,既如此——”
“我們就約好了,姑蘇見!”
唐三被少年突然湊近的好看笑臉閃了閃,耳邊聞得魏嬰這樣的話,瑞鳳眼里怔忪之后柔色難掩。
他的小家伙,當(dāng)真是成長成了令他也無比驚艷的少年郎了啊......
既保留著難得的赤誠純善,與幼童時都無異;又張弛有度,是非進退分明!
“嗯,姑蘇見?!?/p>
光點瑩亮的萬千魂力星海之中,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