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三羨三 第二十九章 早安

第二十九章??早安
上一次這么望著這個孩子入睡,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呢?
——微抬著身充當某人的靠背,低眉瞧著拽住自己胸前衣襟、睡得呼呼的少年,唐三垂著眸笑意無奈的同時,禁不住分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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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幽的山穴偏殿內(nèi),不知自哪處起的風,滿殿的藍銀草浪涌成了湖泊般綿延成片的潮汐,一呼一吸之間草浪迭起,與四處飄搖的魂力光點相映成趣,如同銀蝶追逐著浪峰,自有一派生機盎然的絕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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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動了動僵硬的肩,左手扶住堪堪搭著他肩膀的腦袋,將懷里睡得迷迷瞪瞪的魏嬰擁進懷抱的更深處。
環(huán)顧四周,似是仍覺得不妥,屈膝半躺的俊美青年躬了躬身,悄聲站起少許,長臂穿過懷里人玄袍下的小腿,動作輕緩地將人打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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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里人拔高了許多的身形卻并未帶來多大的重量,唐三手上顛著人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低眉去瞧時,卻見那人睡臉恬淡,只毫無所覺地嚅嚅嘴蹭了蹭自己,不由得眉眼舒展,唇角笑意更顯。
俊美的青年人無奈搖頭,抱著人款款轉(zhuǎn)身朝石榻的方向走去。
身形頎長高挑的青年高了十五歲的少年半個頭,橫抱著纖瘦的魏嬰毫不費力,信步緩行之間云緞飄飄,每一步都盡量放緩,沒有驚擾到懷里睡沉的人一絲一毫。
四周的藍銀皇們與他們尊貴的皇心有靈犀,唐三抱著魏嬰一路行來,藍銀皇鋪就遍地的松軟草坪也無聲地舒展身姿,如同簇擁著萬千尊榮迎著兩人而去。
唐三將腳步停在石榻之旁,星碎瑩藍的藤植拱著眾星捧月的兩人也恰好延展至此,糾纏勾連,似神女織就天衣的巧奪天工,轉(zhuǎn)眼,空地處便出現(xiàn)了一張厚實柔軟的草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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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榻冷硬,唐三當然舍不得讓魏嬰睡在那樣的地方。
見草編的軟榻型成,唐三矮身把魏嬰輕輕放下,正欲調(diào)動藍銀皇編出一席薄毯,抽離少年身旁之際,卻反被懷里熟睡之人猝不及防的一個緊拽扯得趔趄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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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趕忙伸臂撐住草塌,微怔的俊臉垂眸,驀地對上面前鼻息可聞的少年——
榻上之人并未醒來,仍是閉著眼、長睫輕顫的好看睡顏。
那是一張?zhí)迫饶吧⒂质煜さ拿婵祝?/p>
鼻若懸膽,眉飛入鬢,天生的笑唇讓人觀之倍感心悅。即便是闔著眼睡意深沉,也可隱隱窺見這人平日里恣意的風采。
真真是當世極少能得見的俊美疏闊,好一派風發(fā)少年。
豐神俊朗的少年人眉目緊閉,睫羽在滿殿的瑩藍中投下淺薄的陰影。
那是這人的臉上,唐三唯一熟悉的部位;
——一雙唐三每每見到,都心神俱振的桃花眼。
那雙總在他的夢魘里熱淚滾燙的眼睛正沉沉緊闔,好似睡不安穩(wěn),眉宇間攪動著淺淡的慌亂。
唐三胸前雪色的衣襟被魏嬰攥得起了皺,似是他想要抽身的念頭被睡沉的這人未卜先知了一般,即便是在睡夢里,魏嬰也執(zhí)拗地想將這許久不見的珍貴之人死死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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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眸微動,唐三瑞鳳眼里粼粼的溫情,是既縱寵又心疼的復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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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如此黏人的性子.....
這般喜歡賴著他的小團子——在這一夜的久別重逢之前,都是如何過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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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唐三自己而言,七年轉(zhuǎn)瞬即逝。
混沌的草繭內(nèi)能量錯雜,仿佛自成一界。因著當初他重傷的傷勢、他身中的不知名劇毒,還有他與冥王弓陽淵、與修羅神印記之間的撕扯......與外界隔絕的每一時每一刻,他都沒有浪費和懈怠。
只有唐三自己才知道,萬千瑩草交疊封鎖的深處,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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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二十年的歲月里,時間和空間都被模糊去了邊界的七年;
他好似經(jīng)歷了許多,卻又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多少歲月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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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感官上,還是容貌外表上,暫不可窺的神明之力將唐三困在了他二十歲的那一年,直至這些時日他可以脫出草繭,歲月洪流才終于又將他納入到眾生的齬齟前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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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就是這樣的原因吧?
——便是因為這個,在唐三的記憶里,他的阿嬰小小的、軟乎乎的睡顏,似乎都還只是不久前、日日都可以得見的美好畫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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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滯的二十歲漫長又混沌,只閉眼又睜眼,便換了天地一般。
在唐三變換的天地里,那道跌跌撞撞努力朝他靠近的小身影,像極了飲下春風、瘋狂抽條生長的向陽花。
只在眸光流轉(zhuǎn)間,便已生得枝繁葉茂,燦若驕陽。
跨過悠長時光和錯亂空間的洪流,當初總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如今再見卻已長成了如此俊美挺拔的少年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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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似乎也有完全沒有改變的東西。
比如,某人與當年一模一樣、愛撒嬌賣乖的小脾氣,睡覺時怎么都扯不開的牛皮糖小習慣;
還有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望著他時,暖融甜蜜的信賴和慕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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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唐三視若珍寶的人——
不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其實也無關變,與不變;
就算這人已經(jīng)拔高到了與他眉眼齊平的年紀,再也不是能被他完完全全團進懷里的小人;
即便云夢江氏魏無羨魏公子名揚天下,夜獵仗義無數(shù),卻也還是會在他面前憋著淚、眼尾紅紅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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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的阿嬰永遠赤誠善良,明媚耀眼。
——即便是自此以后的將來無人敢斷言,唐三卻也敢如此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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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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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斂睫擰眉,有陰影攀上了那張俊美絕倫的臉,讓他的眸色和神情都隱進了黑暗里。
青年長臂撐在榻上之人的臉側,只這么湊近望著人,眸色閃動之下,一時竟沒了動作。
鼻息相對中,唐三心上不可自抑地涌起了某種酸澀又柔軟的深重情緒,沉甸甸地罩住了整顆心臟,像是快要壓著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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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唐三光想想便胸口悶疼的事情——
正因他的阿嬰努力著走向強大,正因他的阿嬰在強大中也始終赤子真誠,他才無法想象。
在他停滯不前的這七年時間里,一直在向前努力前行的魏嬰,會經(jīng)歷多少等待和掙扎的夜晚?
在他無知無覺的一睜一閉之間,又凝聚著這孩子多少無人知曉的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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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也是他說的,最見不得這人流眼淚了。
卻不想,他唐三,自己卻成了罪魁禍首。
呵......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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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薄的自嘲掛上唇角,唐三長睫微顫,似受驚的蝶撲扇的半邊翅膀,風華月貌的清俊之上平添晦暗。
他輕抬起身,大掌握住胸前死拽衣襟的手,耐心解開指節(jié)。
他還未完全傷愈,今夜能夠凝成實體,也是借助了偏殿里藍銀皇旺盛的生命力,還有藍銀領域的力量的,如今......唐三側眸瞥了一眼自己的腳,只見到虛虛蒙蒙的瑩藍光影正從他的腳面上開始慢慢消融,一點一點地吹散在風中,像極了轉(zhuǎn)瞬即逝的萬千螢火光亮。
【應是......也快到時間了....】
唐三俊臉黯了黯,無聲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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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螢火易逝,卻有人想叫它長夜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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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下不舍,唐三柔了眸光,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魏嬰的指節(jié)被他一根根打開,睡熟的人一開始還迷迷瞪瞪地配合著,毫無所覺的樣子;偏偏到了最后關頭,卻砸著嘴蹙眉,冷不登地一個側身,將某人還沒來得及撤開的長臂整只抱進懷里,箍緊了團住抱枕般的睡姿。
【阿嬰......大概天生是我的克星吧....】
抽身未成反被抱得更緊,青年面上愈發(fā)無奈。似是只要對著魏嬰,唐三便總耐不住想要縱容。
未有絲毫不悅,某人唇角弧度愈深,手上力度放緩,輕柔地圈緊懷中人細瘦的手腕。
唐三頎長的身子半覆在魏嬰的身側,欲離的動作頓了良久,最終還是禁不住失了笑。
就著長臂被這人死死抱住的姿態(tài),他頓身后還是順勢靠上了草榻,半倚著側身,撐頭躺在了魏嬰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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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勢睡上草榻的青年面上毫無緊迫之色,似是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實體正在點點消散的事情;
反倒是適才還微黯的那張俊顏,眼下早已褪去不舍,瑞鳳眸中噙滿了盈盈的暖融笑意。
一時之間,就連唐三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他這到底是真的脫不了身?
還是從善如流的順勢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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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
折騰著別人、自己卻睡得安穩(wěn)的少年小聲囈語,感覺到身旁熱源的到來,本能地湊近。摻著紅發(fā)帶的墨發(fā)披在身下,輕蹭間混進了唐三垂首的微卷長發(fā)里,糾纏不清。
魏嬰偏側的小腦袋動作熟練地枕上唐三的臂彎,懷里還緊抱著一側手臂,暖熱的鼻息從臂彎繞上脖頸,最終酥酥癢癢地攀上耳尖,唐三蹙了蹙眉,覺得自己耳廓熱熱的有些奇怪。
與七年前兩人同床共枕時毫無二致的睡姿,近得連彼此呼吸的頻率都清晰可聞。
如此親密的距離里,唐三什么都看得分明,也聽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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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魏嬰一路不息地趕回云夢,漂亮的桃花眼下淡淡的烏黑,到這人終于安穩(wěn)睡著,囈語里軟乎乎的依戀;
從少年十二歲時自請返了夷陵守在他的身邊,那些草繭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細碎念叨,到魏嬰七年來毫不松懈的修煉和努力,那樣一顆灼灼的赤子丹心;
從這些,到那些;
從當年,到現(xiàn)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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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很多很多......
即便是被困在草繭之中,即便只是在間斷的混沌里若有若無地耳聞著,唐三也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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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唐三勾唇,突然確定了。
其實根本不需要找什么蹩腳的借口;
實體消散了再凝聚便是了,就算這么做會稍微耽誤他脫出草繭的時間,會損耗些心力,會加劇他最后階段淬煉怨煞之氣的后遺癥、帶來些許痛苦,但這也沒什么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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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久別重逢,從現(xiàn)幻影、凝實體......一切的一切,其實就是他唐三的私心罷了。
七年的漫長療愈中,唐三間斷醒來的無數(shù)次里,每一次都是以一聲聲歡欣的“三哥!三哥!”起頭的;
空濛的深度沉眠中,他總是被這道清朗帶笑的少年嗓音擾醒。
嗓音的主人真的很是擾人;
那人好多的話,總絮絮叨叨地一起了頭便說起來好久,仿佛講起來都不用喘口氣。
嗓音的主人也真的很有趣;
從捉魚摸雞、采蓮挖藕,到劍法術式、射藝騎技;不論是興趣的還是正經(jīng)的,是嬉鬧的還是修煉的;
仿佛沒有什么是他不敢嘗試的,是他玩不透的。
那嗓音如此的熟悉,并非唐三記憶里的任何人,卻帶給他無人能及的親近感。
聽過兩次后,他心底朦朦朧朧的猜測便落了地,這才驚覺外界的時間大抵是已經(jīng)過去了數(shù)年。
原來——在他無數(shù)次反反復復的醒來和沉睡之中,他的小家伙竟已長成嗓音清朗的明媚少年了嗎?
自認出了魏嬰聲音的那時起,唐三便有了惦念。
一片混沌只知修行的時間里,連人的思緒都會被攪成團,但他卻還是從不會忘卻那份期待。
唐三總時時地盼著,那些能夠短暫清醒的時刻。
甚至沒有理由的,他就是有自信——
不論他何時醒來,他長大了還尚未謀面的小團子,一定會在外邊絮叨著擾他清夢。
擾人清夢也是好的。
那可是他的阿嬰為他精心挑揀的小禮物。
只是聽著外邊的少年嗓音那般含笑地暢談著,哪怕一件這人生活里的小事也可以,就算知曉少年報喜不報憂的小心思,但就是這一點點來自魏嬰的鼓勵,也能為唐三帶來好長好長的溫暖,是能暖上好久好久、能助他挨過淬煉怨煞之痛的珍貴禮物,是他的心之依仗。
苦修和努力不會辜負堅持不懈的有心人。
在藍銀領域更進了一階的基礎上,借助藍銀王的部分能力,唐三終于得以幻形化身;
也因此,傷愈之際,眼見得魏嬰自云夢多日趕路不歇、連夜來到冥王殿偏殿時,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唐三這才恍然——就算他的身體對歲月的流逝無知無覺,但他的心,似乎也比他凝滯的生命敏銳得多。
七年的思念和牽掛在他不可見之處層次堆疊,慢性毒藥一般刺激著心跳,與他靜止的二十歲相反,那些情緒一路奔涌著向前,一步都沒有停歇。
所以,現(xiàn)時的狀況他也沒必要嘴硬什么其他理由,就是他舍不得這個孩子,順從內(nèi)心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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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冥王殿偏殿
及腰的藍銀皇綿延成片,窸窣草浪的翻涌之中,混進了一聲清脆的響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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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光點聚合,星海沉浮,藍銀領域里俯首稱臣的無數(shù)藍銀草和藍銀皇們都在虔心祈愿——
愿自己這微不足道的一點生機,能夠為他們尊貴的皇再延續(xù)多一段時間的實體;
愿今夜,螢火之光不熄,長夜永明;
愿他們的殿下和小殿下,都能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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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幾日路的魏嬰是真的累了,全天下最令他安心的存在回到了他身邊,睡意的來襲便變得無比輕松;
這人今夜自是會有一場久違的好眠。
但之于唐三而言,今夜,恐怕便是個難眠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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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魏嬰深夜臨時起意的到來,對于唐三來說也是很意外的。
距離他能夠完全脫出療愈的草繭,尚且還需兩三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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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又或者說就是他記憶里的不久前,自己與冥王殿守殿者,冥王弓陽淵一起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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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是為了修復當時自己重傷的身體,借冥王之力控制殺戮之都的煞氣,解開最后一戰(zhàn)里黑袍老人留在體內(nèi)的未知劇毒;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能與冥王殿的神器關聯(lián),為了這一方世界冥王神祗的考核和魏嬰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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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借出昊天錘殺神印記上的修羅印記之力;
而作為交換,重傷之中的怨氣入體,他體內(nèi)血煞之氣的重新掌握,還有在此方世界作為魂師再度晉升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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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無比理智地知曉,他這七年的暫時離去,無疑是值得的;
但這也并不妨礙他無比感性地沉痛感念,他這七年的暫時離去,之于魏嬰而言也是難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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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從唐三凝出了實體能被觸碰到開始,魏嬰就沒有再放開過人。
豐神俊朗的少年郎眼尾紅痕灼人,卻齜著牙惡狠狠地跨腿盤住唐三的腰身,雙手像是綁緊了唐三的脖頸一般,不敢松開哪怕一瞬。一整夜的敘話里,魏嬰無視了青年人戲謔的視線,頂著紅到耳根的俊臉也死不放手。
年少成名的魏公子冷靜不再,被人說了長不大、耍賴皮黏人也滿不在乎,十五歲束了發(fā)的年紀褪成了七八歲的心智。
期盼太久后突然來臨的喜悅沖昏了魏嬰的頭腦,能夠再得見唐三,他滿心滿眼的歡欣,卻也滿心滿眼的不安,只得靠得緊了去黏著人絮叨,不讓自己的話匣子停下來,也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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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迷迷瞪瞪,雙頰微紅,耳根掩在墨發(fā)下更是早就熱了個徹底,那模樣像是真的被兩瓶醉不了人的荷風酒燒昏了頭。平日里頭腦清晰的措辭,今夜再聽卻儼然成了東一句西一句的口不擇言。
一時談著他幼年在蓮花塢上躥下跳的趣事,一時耐不住得意地炫耀自己修煉以來的豐功偉績,一時又埋怨起江澄非得約他三月后去無趣的姑蘇聽學;
從大事到小事,從好玩的事到無趣的事,細細碎碎地拼湊,魏嬰桃花眼晶亮得幾乎晃了人眼,卻無比笨拙地捧著一顆心獻給唐三。
想盡可能地多談、多分享;
想盡可能地看面前失而復得的青年抬眼含笑,聽他清越的嗓音聲聲耐心應答;
想盡可能地把這人沉眠歲月里缺失的美好都掏出來,與他面對著面,可以摸得著、觸得到地交換歡欣;
想盡可能地......確認這個人,他真的.....如此鮮活地,回到了自己身邊。
關心則亂,大抵如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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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永遠都記得關于唐三的大事小事,從每一個字句的叮嚀和囑諾,到每一個溫雅清和、笑靨明亮的輕暖眼眉;
可他不知道的是,唐三也永遠記得,那些“唐三”對“魏無羨”承諾的字字句句,事無巨細;
從答應他買回來一本話本,到七年前那句“想要一直一直和阿嬰在一起”。
時間停滯不前的療愈空間中,唐三偶會思索
——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呢?
永遠為他執(zhí)著,永遠為他退讓,永遠為他堅毅不屈,也永遠為他披荊斬棘,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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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魏無羨
這個孩子,又或者說,這個已然長成了翩翩少年的人
混沌的歲月后,似乎......也不再只是他無比珍視的人那么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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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里,偏殿山穴內(nèi)瑩藍閃動,分不清外邊都是到了什么時辰。
唐三半闔著眼低眉,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臂彎里少年的睡顏,眸光中思慮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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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魏嬰現(xiàn)時之于他唐三的意義,還有冥王傳承......
沉思著什么的俊美青年抿唇微頓,臂膀間不自覺擁得更緊,俊美絕倫的面容在一陣晦暗不定后,又奇異地平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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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在魏嬰即將聽學之際,也該提上日程了。
唐三深吸了口氣,沉沉闔眼,掩住了視線里某些即將失控的情緒,同樣陷入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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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是被一陣臉頰上的細碎癢意鬧起來的。
他已久未如此好眠,一夜無夢,心底沉甸甸的枷鎖像是一下子被卸了個干凈。沉重的眼皮還攜著困意,少年不情不愿地抬手揉眼,挑起一邊的劍眉扁唇抿嘴,迷迷瞪瞪地想要抬眼打量,看看是什么東西在無禮地擾他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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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睜眼,便是一張記憶里深刻入骨的俊美容顏,面若冠玉,瑞鳳飛揚。
青年闔著眼安穩(wěn)睡著,自己正被結結實實地擁緊在這人的臂彎里,他還手腳并用地攀住了人,黏得緊緊的。
魏嬰怔了怔,有些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便驀地瞠大了惺忪的眼,堪堪醒來的迷糊霎時被清了個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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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少年醒盹醒了個徹底,他記起了——
就在昨晚,他的魂牽夢縈里最大的一個美夢,變成了現(xiàn)實。
他的三哥,真的回到了他的身邊!
不是幻影,也并非思念過久的錯覺;
而是真切的、有溫度有氣息的,正展著長臂抱著自己睡得香甜的,他的三哥。
思及此,魏嬰被青年環(huán)在懷里的身體僵硬了幾分,耳尖微紅。
他沒精力分心去留意自己的異常,只覺著似是又續(xù)上了昨夜鋪天蓋地的心悸,滿心的歡喜和雀躍浩浩蕩蕩地迫上心尖,初醒的桃花眼綴滿了瑩亮灼人的晨光。
唐三微卷的長發(fā)蹭到了他的頰邊,少年小心翼翼抬手撩開一側,有些擔心會不會吵醒了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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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下一秒,糾結著的人再抬眸,便正好對上了一雙落著星碎笑意的瑞鳳眼
“早安,阿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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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的耳朵像是慢了半拍,先被那人極好看的眼睛勾了去;而后,這人清晨微啞著的磁性嗓音才傳進了心底。
有些一直沒能想明白的事情,魏嬰在胸腔里震耳欲聾的“噗通——”聲中,逐漸開始意識到了答案。
“早安,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