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落(一)
我去找鄭曦沅的時候,他正在收拾行李??吹轿襾砹?,他放下手中的衣服,領(lǐng)我到書房,交給我一本冊子和一把鑰匙。 “真的打算好了?”我問他。 “嗯,我的房子和它就交給你了,你把它寫成故事也好,我不介意做故事里被人唾棄的男主角。我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去哪?” “不知道,可能去周游世界吧。曾經(jīng)她一直很想去。所以,我想去她想去的地方,吃她想吃的東西,走她想走的路?!闭f完,他走出了書房。 手中的冊子是本日記簿,封面是很簡單的牛皮紙,上面只有兩個字,流年。 我翻開第一頁,上面是兩個人的照片,下面是鄭曦沅寫的兩個大字,剪·落。 還有一小段話:你剪碎所有的往事,撒在我面前,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剩下我,彎腰拾起散落的回憶。 人們都會同情被遺棄的人,所以像我這樣的惡人,最終竟成了可憐之人。 鄭曦沅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喊:“我走了” 沒等我出來,他就下樓了,站在樓梯口的我看到的只是他留下的一抹孤單落寞的背影。這個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后又后悔不已的男人,現(xiàn)在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離開后,我并未著急離開,我再次打開那個日記簿,想看看他給我講的故事所謂的結(jié)局??晒适履姆珠_始和結(jié)局。 第二頁是日記的開始,日期是二零一七年四月十三日,天氣晴。 “送走了你,意料中的崩潰和撕心裂肺沒有到來,好像眼淚也忘了流。朋友說,難受就哭出來??墒俏也幌肟?,就只是覺得難過,心里好像多了一個偌大的空洞。隨著呼吸,一抽一抽的疼。這種疼隱匿在我的外表下,除了我誰都感受不到。 他們都離開了,剩我一個人呆在書房里。我得寫些什么。 我把你弄丟了,就只能努力去記得你。 ”記錄的是齊歡死后的第一天。 人總是在失去后才懂得曾經(jīng)的珍貴,若是鄭曦沅存心想活在過去,那他這一生都走不出來。 因為老板打電話催我回去上班,所以我匆匆的把它放回書架,鎖上眼前這扇門的時候,像是塵封了鄭曦沅的記憶。雖然我手里拿著鑰匙,但解不了他的結(jié)。 忙碌的一周讓我有些焦頭爛額,直到周六接到他的電話,才讓我想起,他的房子里藏著的他的故事 。他說他現(xiàn)在在麗江,去了古城,去了玉龍雪山······他說如果她也在一定會很開心。 我告訴他,開心的時候就多開心一些,她也會開心的。他嗯了一聲,又說給我寄了明信片,讓我注意查收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我收拾了一下就動身去了那座房子,不知道幾天沒去,躺在書架上的它是不是已經(jīng)開始落灰了。 日記里的第二天,日期是二零一七年四月十四日,天氣依舊是晴。 “早上鬧鐘如時的響了,七點整。我穿好衣服下樓跑了會步,然后回來洗了澡,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早飯,八點一刻出門去公司上班??赡苁强吹搅宋也紳M血絲的眼睛問我怎么不在家休息幾天?我夢到你走了,早晨起床的時候枕頭都。 我回了句“我沒事”,他憐憫的表情才讓我意識到,那不是夢。 你看就像你說的,我總是這么渾渾噩噩。 ” 二零一七年四月十五日,天氣多云 “我回到家發(fā)現(xiàn)自來水管壞了,打開浴室的門水從里面流了出來。懶得叫物業(yè)了。我挽起褲腳,一只手取下壞掉的一節(jié),另一只手堵住水管。 “齊歡,幫我拿根新的水管” “······” 沒有人回應(yīng)我。 上次水管破了,等到物業(yè)來的時候已經(jīng)“水漫金山”了,所以現(xiàn)在家里那根僅剩的水管是你非要我買的。 我只得自己松了手去把它找出來,回來的時候水已經(jīng)流到客廳了。 我趟過水,換好水管,我蹲在地上把水舀起來,倒進桶里,舀一下往前挪一步。沙發(fā)邊也已經(jīng)積了一汪水。 “物業(yè)怎么還不來啊”你向我抱怨,我們擠在沙發(fā)上,等待著物業(yè)的“救援”。 “齊歡”明知道你不在對面卻還是又叫出了你的名字,“再等等”,覺得眼睛有些疼,灼熱的刺痛。 昨天晚上,我十一點關(guān)上電腦,快快睡覺,那是你給我的規(guī)定。 二零一七年四月十六日 天氣晴 “晚上,我煮了米飯,一份米,一份半水。 “等到水快干了,就可以在里面放些臘肉片,蔬菜,再敲上個雞蛋,既營養(yǎng)又方便。不要再只吃白米飯了”那是你來看我,見我只吃著白米飯時告訴我的, “不許不好好吃飯了!或者打電話告訴我,我來給你做?!?你傻不傻,那時候的你天真的可愛。 我收拾好食材放進鍋里,掏出手機,從通訊錄里翻著你的名字,屏幕上寫著“寶貝”,我從未叫過只敢偷偷備注。 我按了撥號鍵,里面沒有傳來你的聲音,甚至連你彩鈴的聲音“我不接,我不接,我不接你電話;就不接就不接,就不接你電話·····”都沒響,只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核對后再撥······”。 我沒有掛斷, “齊歡,我餓了?!蔽逸p輕的說,而電話里一直重復(fù)這那個女人的聲音“對不起·····” 我知道自己打不通,你的號碼, 是我親自去注銷的。 “齊歡,對不起” ” 連續(xù)看了三篇,讓我的心情異常沉重,我記憶中的鄭曦沅是一個擅長廚藝的人。想必齊歡對他說的話是在剛認識他的時候。 有次去他們家吃飯,是齊歡做的飯,她還向我揭鄭曦沅旳底:“這個壞蛋,騙我說不會做飯”。 鄭曦沅立馬反駁:“我可從來沒說過”。 我笑著看著他們,我以為他們兩個一定會像這樣打打鬧鬧,玩玩笑笑地一直走下去。 鄭曦沅與齊歡戀愛長跑七年,他今年三十二歲,齊歡小他三歲。 兩人原本只是陌生人,卻每天同乘一班公交車,那時鄭曦沅剛上班,齊歡還在上大學(xué)。 鄭曦沅說齊歡告訴他,在他們還沒正式認識之前,她就已經(jīng)暗戀了他好久了。齊歡就這么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可能是怕說的太多,會讓我覺得她不那么重要了吧!所以具體的我也就沒再問了” 。。不知道鄭曦沅這樣想是不是對的。 這些都還只是前話。 故事的開端,要從他倆認識的契機說起。 剛剛參加工作的鄭曦沅實在應(yīng)付不過來繁重的任務(wù),所以前一天晚上他熬到很晚才睡。第二天一早,便起床趕著上班。一上公交車,他幸運地發(fā)現(xiàn),車上還僅剩了一個座位,就好像是專門為他留的一樣。他坐下來,還快就打起了瞌睡。 公交車一搖晃,將他從夢境中拉出來,睜開眼,余光便看到自己身邊似乎站了個女孩。這時剛好報站。 他抬起眼,果然是個女孩,然而正好那女孩回過頭來,對上了他看向她的目光。女孩像是被他的目光燙到了一般,迅速轉(zhuǎn)過臉去,他注意到女孩的耳朵紅了。 “那個”他其實有話要說,看到女孩轉(zhuǎn)過臉去,無奈他只得站起來,拍拍她, “我在下一站下車,你坐我這吧?!? “嗯?奧,好的,謝謝你”那女孩聽到他的話,再次轉(zhuǎn)過頭來,耳朵卻更紅了。 “XX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下車……”鄭曦沅下車后,公交車就開走了。這是他們第一次交談,氣氛有些尷尬。 “ 這個一天三次,另一個一天兩次,飯后服用,多喝水” “ 好,那學(xué)長……” 咚咚咚 “進” “李應(yīng)然” 鄭曦沅看了一眼屋里的人 “你有病人啊,那我待會再進來”又把門帶了上來。 “學(xué)長我先回去來了” “嗯,好的” 那女孩走出門,鄭曦沅向她了點一下頭,打了個招呼。 “那女孩是誰呀?我聽她叫你學(xué)長”鄭曦沅一坐下就開口問道, “她叫齊歡,也在X大上學(xué),是我的師妹” “怎么了,她生病了” “感冒了,她體質(zhì)比較弱” “哎~我說,那女孩是不是喜歡你啊?看她臉紅成那樣。而且,你還這么了解她?!? “別亂說,別忘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你有女朋友也不妨礙她喜歡你,更何況我們家應(yīng)然這么英俊瀟灑?!? “那她也輪不到喜歡我,人家有喜歡的人?!?李應(yīng)然給了鄭曦沅一個白眼。 “好好好,不喜歡就不喜歡唄?!? “對了,你來找我有什么嗎?還非得在我上班時間來找我?!笨此麆偛徘瞄T那力度,李應(yīng)然就知道,鄭曦沅又被火燒眉毛了。 “奧,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說,昨天晚上本人的慶功宴,為什么沒到場?” “就為了這個?” “嗯?。 ?“大哥,我是醫(yī)生,我很忙的?!崩顟?yīng)然被他氣到想笑。 “就算你忙也不應(yīng)該放我鴿子,咱們說好的,兄弟聚一聚?!? “我給你打了不下八百遍電話,你倒是接啊!” “是嗎?我看看”鄭曦沅拿出手機翻著記錄,未接電話‘李老哥18’。短信‘我臨時有事要忙,去不了了。’ “還真是,一高興酒喝多了,嘿嘿”李應(yīng)然無語。 “好吧,其實我是來看病的,我也感冒了,你給我開點藥?!? “得了吧,喝這么多!還給自己找臺階下。要不要我給你打一針啊?” “不用了,不用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改天聊?!编嶊劂湟涣餆焹禾幼吡?。 “齊歡,這名字怎么這么熟悉,而且長得也面熟。”鄭曦沅使勁回憶著這個人,“對了,她不就是那天在公交車上的那個女孩嗎?!彼谙萝嚨臅r候聽到有個人叫了一聲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