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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北之地，人跡罕至。此處除卻厚厚的積雪，就是一大片茂密的杉林，無邊無際。雪域的夜色一般來得都比較早，夕陽落幕，寒夜就襲了過來。此刻寒風朔朔，冰雪交加，林中某處的木屋內(nèi)還亮著微微的火光，像一盞冰冷夜空下的燭燈。

　　凌萱聽著屋外的風聲，隨后把汐兒身上的被褥蓋厚實了些。凌萱望著汐兒的嬌小面龐，目光也溫柔了起來。她對自己的變化有些詫異，以往的冷峻與狠厲似乎都被鎖進心盒之中；同時，她亦感到欣慰，過往的經(jīng)歷也不如今時這般美好安穩(wěn)。

　　汐兒在白天戲耍后的疲憊，隨著爐中搖曳的焰火，轉變成陣陣的暖意和舒適。她探出小腦袋，看著床沿的母親。

　　“娘親——”汐兒輕聲道。

　　“嗯？怎么啦？”凌萱回過神來。

　　“爹爹經(jīng)常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可精彩了！不過好像都是他以前的事，爹爹從沒提過娘親你的事……”

　　“你很想聽嗎?”

　　見母親沒有催促自己趕緊睡覺，汐兒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嗯！”

　　凌萱又望著爐火，隨著回憶，那火光漸漸變淡，化成一輪明月懸于十二年前的夜空。

　　十二年前，中原南境一個破敗村落，凌萱正在押送一人前往村西的山林中。不知不覺月影已然轉了位置，二人也走了幾十里路。雖說是被押送，那人卻是不懼，他初見凌萱時，就認出她刀鞘上的北斗七星圖，便知其為七星閣的人。七星閣不同舊時門派，它與政界來往密切， 官場人幾乎都知道。

　　那人清楚凌萱的刀始終沒有落下，所以小心試探：“姑娘，家父任本地知縣，與貴閣交情匪淺。”

　　凌萱不言，將其押至一處崖邊。

　　“姑娘，按我朝律法，不可動用私刑啊?！?/p>

　　凌萱厲聲質(zhì)問：“村東何家的啞女，可還記得？”

　　那人一番思索，“當然，那女子雖說不能言語，卻是良品一件。受到本少爺?shù)呐R幸，此乃她之福氣?！蹦侨苏f著，只見凌萱的臉龐在月光下漸漸明晰，俊俏又英颯，與他往日所見的女子頗有不同，于是心中生出一絲歹念，“不過，那啞女與姑娘比起來，還是遜色不少。姑娘，如此良宵，可否……”

　　“啊！——”那人登時一陣慘呼，捂著雙目，眼前也散出一片血霧。

　　凌萱一刀致盲，速度之快讓對方措手不及，“何姑娘清白一生，竟被你這種奸人欺辱。無奈她有苦不能言，怨恨不已，跳河自盡。何家本就凄苦，何父為尋公道求至七星閣，我才奉命來此奪你狗命！”

　　那人還是不顧慘叫，眼睛已經(jīng)徹底看不見了，身軀佝僂，滿是恐懼與后悔。凌萱說完，便一腳將其踹下山崖。

　　山崖不高，那人摔下后并未立刻死去，只是覺得渾身疼痛不已。要說凌萱將其一刀斃命并不難，只是她此行另有目的，這知縣之子尚有用處。

　　千年前，世人好祭祀之禮，為求仙神保佑，風調(diào)雨順，安居樂業(yè)。但是時間久了，經(jīng)過一代代人，天災依舊發(fā)生，生活依然困苦，世人慢慢地也就不相信世間有仙神之類的存在了。于是乎，人們建立起文明，團結互助，在這片大地上生存下去。在此期間，祭祀之禮一直延續(xù)，不求個大富大貴，也求個一生平安。

　　如此不知過了多少年，也不知是誰真的得到了上天垂憐，榮獲一身法術修為，在世間濟苦救危，聞名了一段時間。以此為始，世間修行之人逐漸多了起來。在常人眼中，這些人騰云駕霧，無所不能，不是神仙也勝似神仙了。后來，或求長生、或尋仙緣，修行的規(guī)模逐步擴大。有的形成了組織門派，分散于中原各地的錦繡山川之中。即使真正可以步入仙家修行的人少之又少，精于此道者更是鳳毛麟角，也難抵后來的修行盛況。當時中原門派數(shù)逾百，修行之風遍布全國。各門派之間也會定期舉辦會武活動，常常座無虛席，熱鬧非凡。

　　然而，這之后發(fā)生了一件事，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那就是魔族入侵。當時正值中原王朝更替，新朝初立，百廢待興。朝廷突然接到西邊鄰國的預警，一開始自然是不信的?？赡鞘拐哒f高原冰川深處有一扇通往異界的大門，里面跑出許多怪獸，見人就殺，恐怕不久就會侵襲至此，不免人心惶惶。于是，皇帝下令，整編軍隊，兵至西境。

　　士兵們看見的魔族，是一支由千頭紫黑斑紋虎、萬條巨型食人蟒等魔界猛獸組成的軍隊。這些魔界猛獸比常規(guī)獸類的體型大上好幾倍，兇猛程度亦是遠勝后者，更不用說其余根本沒見過的怪異物種。前線戰(zhàn)報送至朝廷，看著厚厚的敗績，皇帝愁容盡顯。這種戰(zhàn)事，兵書并無前車之鑒，史書也無相關記載，所有人都一籌莫展。不過，也是人族命不該絕，以前只求修行、不問世事的仙門百家一呼百應，悉數(shù)上書朝廷，主動請纓出征。可畢竟沒有同魔族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修行者此舉雖說延緩了魔族戰(zhàn)線的推進，但是各門派也損失慘重，無數(shù)德高望重之人隕落他鄉(xiāng)，傷亡弟子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即使付出如此代價，大多門派分崩離析，也有部分魔族侵入中原腹地，給當?shù)厝藥聿粩嗟亩蜻\。

　　此次人魔大戰(zhàn)，魔族顯然是有備而來，且組織嚴密，人族不可謂之勝方。有人推測冰川異門是通往地底熔巖的所在之地，環(huán)境惡劣，魔族不堪重負，又因覬覦人界已久，所以才發(fā)動侵襲。魔族侵襲致使人界規(guī)制呈傾倒之勢，饑寒交迫人遍布、落草為寇者眾多，規(guī)章律法皆成一紙空文。如此，為平世間不平之事，也為探知余下魔族的動向和防止下一次進攻，修行者凌景行受道友所托，尋到剩下的同門，一起建立“七星閣”，而凌萱便是在其建立的第二年出生的。

　　一個月前，七星閣收到消息，說南境有魔族的蹤跡，凌萱等人便聞訊而來。石文、石雁是新入門的弟子，二人是兄妹，在凌萱的帶領下進行此次調(diào)查。

　　凌萱盯著山崖下的那人，直到他們二人趕來。

　　石文：“師姐，此處往北有鳥獸受驚之象，應該是魔族無疑。”

　　“好。”

　　凌萱的判斷沒錯，此處密林他們已經(jīng)搜查數(shù)日無果?，F(xiàn)如今，魔族不同之前的聲勢浩大，進入中原境內(nèi)后行事低調(diào)，隱于山林。他們除去日常捕食，罕有蹤跡，遇見修行者都會避開。魔族生性好殺，所在之地物種數(shù)量會急劇減少，如此以來，人類也成了他們的美餐，而且人血于他們而言可是上等佳肴。此地村落破敗，僅有老弱病殘留置于此，密林里也不見多少活物，若不是何父委托，凌萱他們還找不到這么好的誘餌。

　　他們屏吸靜待，崖底那人也沒了聲響，只得聽見林中樹木的窸窣之音。不一會，幾只灰色的幽狼現(xiàn)身，每雙狼目都散發(fā)著紫黑氣息。幽狼沒有靠近那人，只是在其周圍嗅探，確認無險后才散開。

　　狼群后方出現(xiàn)兩個身影，瘦弱白影是一個背有雙翅的羽類飛人，高大黑影是一只虎首人身的白虎獸人。獸人提起那知縣兒子，飛人以利爪將其撕開，隨著又一陣慘呼，二者將其鮮血一飲而盡，而后將尸體以飼群狼。

　　凌萱趁他們大快朵頤時，將其來路探清，以防后援。見他們似乎也是倉促覓食，隨時準備離開，凌萱決定立刻行動。

　　石雁首先施展術法，林中的樹枝如蛟龍一般延展開來，將狼群束縛住，石文緊接著從地中生出幾根巖刺，那群幽狼頃刻斃命。飛、獸二人見狀欲撤，卻被擋住退路。

　　“哪有赴宴之后還不辭而別的道理！”凌萱殺意盡現(xiàn)，直指二人。

　　飛人忽地騰空，作勢突圍。凌萱此時才看清她的模樣，月芒下膚色白皙、羽翅輕盈，分明就是《山海異聞錄》所記載的天羽一族，雌者為“翎”、雄者謂“翱”，是良禽幻化的至純之靈。面前的翎也是聘婷秀雅，羽翼開展拂起塵沙，在月光中綽約多姿，像是高潔圣靈的化身，與“魔物”一詞根本無法關聯(lián)。不及細想，凌萱命令石文石雁與那白虎獸人周旋，自己用鉤索躍起，迅速搶至翎的上方。

　　一記斬刃眼看將至，翎側身躲避，見凌萱以鉤索在林中行動自如，想著上空已被封住，密林枝繁葉茂，干擾飛行，于是落回地面再做決斷。哪知凌萱速度比她更快，其環(huán)首刀又直擊而來。

　　凌萱深知天羽族類形似常人，動作卻敏捷無比，若是讓其騰空而走，就很難擊殺，于是突至跟前將她咬死，絲毫不給脫身的機會。

　　石文、石雁這邊就比較麻煩，石雁的術法根本困不住力大無窮的白虎，石文的巖刺也不能穿透他的鎧甲。二人只得以劍陣作籠，在白虎足下生出一綠芒法陣，暫且限制其活動范圍。

　　石雁修為尚淺，二人的法陣維持不了多久，綠芒逐漸暗淡，不料白虎似乎也感知到了，石雁見那碩大身軀掙脫后迅速沖向自己。

　　“當心！”石文救人心切，提劍疾步。誰料白虎猛地回頭，聲東擊西。“嘣”的一聲，一記重拳結結實實砸在石文腹部，使其飛出數(shù)丈之遙。

　　“哥！”石雁呼喊著，見石文口吐鮮血，暈厥過去。凌萱也因這邊的戰(zhàn)況分了神，讓翎抓住機會，騰空而起。凌萱暗道不妙，翎之前被逼得連連退卻，這次突圍，分明就是避開鉤索范圍，致使無法截斷其退路，讓她逃脫也罷了，若是任其引來救兵，那形勢可不容樂觀。

　　凌萱從木匣中拿出一張道符，符面是以古纂書寫的“冰”。此時翎快要接近樹頂，凌萱口中頌咒，旋即揮刀，那符紙順著刀鋒化作一輪冰刃，以雷霆之勢將翎的右翅生生切去一半。窈窕身影徑直落下，暗紅血液噴涌而出，翎躺在地上，咬牙切齒，忍耐著創(chuàng)口的劇烈痛感，右翅創(chuàng)口的血液染紅了一片土地。

　　凌萱祭出火符，符紙被刀刃輕輕一劃，片刻變作烈焰縈繞刀身。凌景行教導過凌萱：修行是很看重體質(zhì)的，僅有根骨絕佳者才可修得一身術法。奈何修行者本就不多，凌萱生來就因天賦不夠而被排除在外，無法精于此道，就連基本的騰空術也不能掌握。七星閣向來都是仙門道符的幾大供應商之一，所制作的道符往往是初學者用來熟悉常規(guī)招式的。直至凌萱發(fā)現(xiàn)經(jīng)樓中一本厚重的《符箓》書冊，常常秉燭夜讀，其書記載詳實，各種屬性道符及其用途都闡明細致，她才明白原來道符亦可用作攻擊武器。凌景行建議她修習此書，還讓她去苦練基礎的刀劍之法，以此彌補天賦上的不足。

　　凌萱因此推測：白虎視她毫無修為，所以率先重傷修為最高的石文，讓翎順利脫身。但是與修行術法不同，道符術法維持不了多久，所以要快。

　　這時石雁獨力難支，在白虎的攻勢下勉強抵擋，身上也有多處傷口。凌萱急忙沖來相助，烈焰刀刃與白虎鎧甲激烈交鋒，火花四濺讓人眼花繚亂。石雁同時奔向石文那邊，不一會，戰(zhàn)斗暫停，凌萱與白虎對峙。

　　“師妹，你們先撤！”凌萱見石文傷勢危重，于是祭出傳送符。

　　“師姐……”

　　形勢危急，石家兄妹瞬間消失，離開險境。傳送符受制于傳送距離和人員數(shù)量，制作成本極高，不到萬不得已，凌萱絕不會輕易使用，而且她此行只帶了一張初階傳送，最多只能傳送兩人。

　　接下來，就是放手一搏，速戰(zhàn)速決了。

　　這時，林中不遠處有大群飛鳥受到驚擾，四散而飛。夜空隱約出現(xiàn)了火光，樹木燃燒的噼啪聲響不絕于耳。凌萱感覺渾身燥熱難耐，掌中出汗，又見一人從林中緩步走來，此人所到之處，周圍樹木盡數(shù)燃起，在其后方有許多焦黑的腳印。

　　凌萱看見翎離他不遠，可他面目冷峻，毫不關心，任由那潔白身影燃燒殆盡，這天羽族怕是不久前就已死去。

　　凌萱見那人身形與常人無異，手持一柄長桿大刀。只是其身軀與大刀一樣，好像是剛從冶煉爐中拿出的炙熱鐵塊，全身半透暗紅，骨骼脈絡也隱約可見，實為一個猙獰可怖的浴火者。

　　山林中，火勢已漸漸猛烈起來，凌萱所處的位置是林中的一小片空地，火蛇還威脅不到自己，只是這濃烈的煙塵讓她呼吸都極其謹慎，生怕自己一時嗆暈，命絕于此。

　　浴火者將長刀矗立，靜待一旁。凌萱一時不清楚浴火者的意圖，便使精力集中到白虎這里。白虎高大的身影，在身后火墻的襯托下，顯得更為兇猛。

　　白虎率先進攻，手足剛勁有力，“拳”、“肘”、“砸”、“撕”、“撲”、“咬”銜接緊密，讓凌萱感到比天羽族難對付不少。

　　凌萱相繼使用多張道符，“風”、“雷”、“巖”、“木”、“音”等，攻防相間，變化無窮。可那白虎鎧甲防御性能不低，幾張道符只是讓其出現(xiàn)幾道傷口，比起擊殺還遠遠不夠。

　　凌萱以金符短時內(nèi)提升刀刃的剛度，使其更為鋒利，再以影符閃現(xiàn)白虎后方，奮力一擊。霎時，白虎鎧甲出現(xiàn)一道劈痕，其中暗紅血液緩緩流出。

　　凌萱正要將其斬殺，眼前赫然紅光一閃，竟是那浴火者長刀襲來，滾滾熱浪直逼雙目。幸得影符還沒失效，凌萱得以避開此刃。浴火者讓白虎去往一邊療傷休息，顯然他很有信心獨自拿下戰(zhàn)果。

　　后退數(shù)步，驚魂未定，凌萱知曉匣中道符所剩不多，必須冷靜下來，細致規(guī)劃下一步戰(zhàn)斗。見浴火者持刀逼近，凌萱準備防御。

　　“嗖——”火墻后射來幾道利器，截斷了浴火者的攻擊。

　　一個人影從火墻中現(xiàn)身，靜立于樹枝，與浴火者對視。凌萱認得他，一年前在一次刺殺行動中與其交過手，此人護衛(wèi)貪官左右，善用一對修羅鐵扇，武藝超群，致使行動差點失敗。后經(jīng)師兄告知，那人代稱“東召”，來歷不明，是個守衛(wèi)權貴的神秘俠客，只求錢財，不問是非。凌萱這才意識到，剛剛浴火者是感受到了附近的殺氣，所以屹立一旁，等待時機。

　　東召迅速靠近凌萱，并遞給她一個木匣，而后展開修羅扇，幾輪扇鏢向著浴火者襲去。浴火者揮舞長刀，將幾輪攻擊擋了下來，未曾想東召不懼他的熾熱身軀，一對鐵扇、一柄長刀，在火光中激烈交鋒。

　　凌萱打開木匣，當中放置著幾張道符，與她以往所用的不同，這些道符繪筆華麗，色彩各異，邊緣還有暗紋以示點綴，符紙用料同樣毫不吝嗇。凌萱有些震驚，這些都是《符箓》中記載的高階神符。

　　凌萱年幼時，凌景行就告知她：在戰(zhàn)斗時，密集的連招配合術法，在幻化無窮的招式中，給敵人致命一擊。這與《符箓》的核心不謀而合：以招為盾，以符為矛，二者配合相間，連擊術式無窮，方可克敵制勝。

　　“神符——金光咒！”凌萱手中的環(huán)首刀金光大盛，與之前的金符不同，神符的效力時間較長，可大幅提高使用者的攻擊力。

　　浴火者實力不低，東召也不得不開始施法，幾層藍色光芒籠罩著修羅扇，其中扇鏢的穿透力也增強不少，在浴火者暗紅的身軀上留下幾道傷口。

　　“神符——天雷引！”凌萱手中刀刃金光爍爍，電弧環(huán)繞。浴火者也被其吸引，做出攻防之勢。電光火石，凌萱以迅雷之勢疾沖向前，東召以“移形換影”后退避開，浴火者知曉躲閃不及，準備以攻為守。

　　剎那間，一道光影指向浴火者，在其身前劃出一個尖銳轉角，拖著長長的尾跡，徑直沖向尚在休憩的白虎。后者還來不及錯愕，很快刀影瞬至，虎首已然落地。

　　這一舉動讓浴火者都贊嘆不已，不過他的麻煩也不遠了。又是一個尖銳轉角，凌萱光影轉向，疾步而來，伴著金光天雷的攻勢，直指浴火者的項上人頭。

　　浴火者長刀一揮，快速生出一個紅色屏障，屏障頓時化作萬千暗紅色芒刺，向著周圍急速散開。空地周圍，火墻迅速擴張，樹木盡數(shù)倒塌。東召快步撤離，兩把修羅扇合在一起，旋轉成盾，他準備攔住凌萱，卻還來不及開口，凌萱身影毅然向前。

　　就像舉重者不能一下松懈，否則很容易傷到筋骨。凌萱深知連用幾張神符，精力損耗巨大，此時自己已是離弦之箭，能否一擊命中就看現(xiàn)在。她努力克制芒刺帶來的劇痛，忍受浴火者發(fā)出的狂暴熱浪。

　　“神符——墨鋒劍！”凌萱周圍景色瞬間變成黑白，那萬千芒刺也變得暗淡，速度也慢了下來。東召見她身影一閃，變成一道墨影，在芒刺間隙游離。

　　“神符——封魔訣！”墨影以靈巧的曲線閃現(xiàn)至浴火者身后，凌萱刀法凌厲，從其左肩直刺而入。

　　凌萱不顧浴火者滾燙的身軀，雙手緊握刀柄，直到白光從刀口中迸發(fā)，讓人不可直視。等東召睜開眼睛，周圍的火墻已經(jīng)熄滅，零散的火星在林中飛舞，浴火者的身軀也已湮滅，夜色又再次暗了下來。

　　半月之后，七星閣的云臺，這里峰山高聳，云海圍繞，似乎與塵世并無聯(lián)系。東召帶著重傷的凌萱回來，她身上的燒痕讓眾人無不心驚，不過還是保住了性命。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白虎那狠辣一拳正中命脈，石文沒有被救回來，這讓凌萱后來懊悔不已。

　　凌景行道謝：“多謝陳統(tǒng)領，救了小女一命。”

　　“這個稱號，就連我自己都不怎么用了?！睎|召暗想，隨后拱手還禮，“凌閣主客氣，我受閣主所托，跟隨前往相助，這都是份內(nèi)的事。不過令千金倒是英勇，一身符術讓在下刮目相看，所以我也沒幫上什么忙?！?/p>

　　“小女受天賦所制，無法精進修為，空有一身武藝，若不是她對符術頗有興致，老夫斷然不會讓其涉險。不過此行收獲頗豐，也是老夫未曾料到的?！?/p>

　　“此話怎講？”

　　“老夫與門下弟子天樞、天權等人，加上你提供的信息，將你們的戰(zhàn)斗過程復盤了一遍?！绷杈靶袑⒁恢睍慕唤o東召，“這證實了老夫之前的推測方向是正確的，那浴火者正是前朝名將，紀炎?！?/p>

　　“這紀炎驍勇非常，戰(zhàn)功赫赫。無奈其出征時，家人亡于前朝人禍，他一時悲慟不已，銷聲匿跡。未曾想墮入魔道，竟被你們遇見。若論年齡，他甚至還年長于我。這也不難解釋之前松散的魔族為何突然聚集起來。魔族來源復雜，甚至連天羽族都可以加入它們?？峙录o炎背后有著更為機敏之人，統(tǒng)一了魔族，所以才能侵擾人界，如此說來，魔族隱匿山林，可能也是有意為之。下一步工作會更加困難，老夫急需人才，不知陳統(tǒng)領可否有意入我七星閣？”

　　東召謝絕了凌景行的盛邀，決意離開。凌景行目送東召下山，期間，傷勢未愈的凌萱也出現(xiàn)在正門，與其言語幾句，想必也是道謝的話。而后，東召的身影就隱于云霧之中了。

　　“哇，難怪爹爹說娘親是很厲害的！后來呢，后來呢？”汐兒聽得入迷，完全沒有睡意。

　　“該睡覺了。”凌萱盯著汐兒，她的目光讓汐兒不敢得寸進尺。

　　“以后有的是機會給你講?！绷栎姘参颗畠?，并且催促其趕緊睡覺。

　　她沒告訴女兒的，就是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情，繁雜到讓她感覺恍如隔世：后來新帝登基，下令重整軍隊，勵精圖治，計劃在十年內(nèi)徹底解決魔族之亂。凌景行與朝廷聯(lián)系密切，將多年的推斷和調(diào)查告知皇帝，而后整合分崩離析的修仙門派，與朝廷軍隊進行合作。軍隊規(guī)范了修行者的戰(zhàn)斗模式，使其在戰(zhàn)爭中發(fā)揮出巨大優(yōu)勢。凌景行號召各家門派拿出各類器械典籍，教授軍隊制作對抗魔族的強大武器。這期間，凌景行再次給東召發(fā)出邀約，稱此戰(zhàn)關系人族存亡，而后凌萱和東召就穿越中土各處，幽靈沼澤、迷霧暗谷、懸天長河、漠北古城等地，和其他門派弟子一樣，歷經(jīng)千險萬難，探查魔族動向，為人族尋得生機。再后來就是第二次人魔大戰(zhàn)，其規(guī)?？氨壬瞎欧馍褚灰郏h(huán)首刀和修羅扇也在最后的決戰(zhàn)中大顯神威。最終，凌景行等一眾長老拼死奮戰(zhàn)，與魔界之主同歸于盡，各門派弟子和普通士兵得以大敗魔族，在新帝登基的第七年，人族終于迎來了勝利。

　　凌萱明白，七星閣門下弟子也都明白，凌景行自創(chuàng)立七星閣以來，為的就不是博取功名，而是平定亂世，還世間一個太平。凌萱最后遵從父親遺囑，戰(zhàn)事平息后不受厚賞，不求官爵，而是遠離中原，尋得清凈之地隱居下來。她知曉功績過于耀眼并不是幸事，因為凌景行曾教導她：“木秀于林，風必摧之?！?/p>

　　“咚咚咚！”屋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凌萱前去開門，東召帶著一些貨物走了進來。

　　“別看了，汐兒已經(jīng)睡了。嗯？這次怎么帶了這么多東西？”

　　“此去路遠，見到了許多昔日舊友，好多都是他們贈予的?！?/p>

　　“多年不見，他們還是這么客氣。”

　　“可不是?！?/p>

　　“熱水已經(jīng)備好了，漱洗后就盡快休息吧。”

　　“好?！?/p>

　　“……”

　　汐兒聽著父母微弱的閑言碎語，回味娘親給她講的故事，安然地進入夢鄉(xiāng)。

　?。?023年7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