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趕緊爬起來，把一地的紙團(tuán)扔進(jìn)垃圾桶，然后溜到衛(wèi)生間好好洗了把臉。

他對著鏡子照了好久，看不出是哭過的樣子了，才出來和爸媽一起吃了飯。

哭什么呢？多大的人了還哭。

哥哥又不是真的不理你了，等會表現(xiàn)好一點(diǎn)，記得不要惹他不高興。

颯颯一邊想著，一邊收拾了幾本書抱在懷里。

“爸，媽，我去找我哥問幾個題！”

颯颯出了門，站在對面的門前，敲了敲。

他聽見有腳步聲走近，并且很確定那就是哥哥。突然就緊張起來。

他們倆已經(jīng)好幾天沒說話了啊，見了面該說些什么呢？會不會尷尬？颯颯要不要問問他和絨絨的事？

颯颯很想和他說說話，可是現(xiàn)在又有些退縮。

喂，你好慫啊……

心口撲通撲通跳著，門開了。

對上十那雙一向很平靜的眼睛。

“哥?！憋S颯立刻低下頭。他是穿著拖鞋來的，直接在墊子上跺跺腳就進(jìn)來了。

“嗯?！?/p>

颯颯給客廳里的曉梅和老十打了招呼，然后他們進(jìn)了房間，在書桌前坐下了。

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兩個人，怎么能沒有話說。像昨天才剛見過一樣，他們默契地一如往常。

其實(shí)聽說颯颯要來，十也慌了。

以前他們經(jīng)常在房間里玩，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

今天體育課弄了一身的汗，原本已經(jīng)洗了澡換了睡衣，又翻出來日常的衣服穿上。

十還把桌上堆成山的書都暫時搬到地上，好給颯颯留出空間。

床也太亂了，匆忙吃完飯捯飭半天，沒多久就聽見敲門聲了。

搞這么干凈做什么呢？颯颯的房間更亂呢，颯颯也不在意這些。

不過颯颯說要來一起學(xué)習(xí)，真就是一起學(xué)習(xí)了，沒有像以前一樣瞎鬧騰。十教他做題，他聽得也認(rèn)真許多，讓他干嘛就干嘛，乖得不得了，更沒有喊累。

中間十出去給颯颯倒了一杯水，颯颯接過來，居然還說了聲“謝謝”。

十有些莫名其妙，這還是他認(rèn)識的颯颯嗎？

等颯颯作業(yè)寫得差不多了，十忍不住問道：“你今天怎么了？不高興？”

“我……沒有啊?！?/p>

颯颯又端起那杯水喝了一口，把杯子拿在手里握著，手指摳著杯壁。

根本就沒敢抬頭。

他在搞什么？最近沒理他，發(fā)生什么事了？

十沉默著盯著颯颯看。

颯颯一雙眸子水亮亮的。

面前的人感覺到了目光的壓迫，知道說謊應(yīng)該是被看穿了。

總要說點(diǎn)什么吧，颯颯假裝鎮(zhèn)定地放下水杯。

“咳咳。哥，問你個事。”

“你問?！?/p>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嗯？？”

更莫名其妙了。

我喜歡的人就在我面前，并且還傻乎乎地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

“你聽誰說的？怎么可能？”

“你還狡辯！我有證據(jù)?！?/p>

“到底怎么了？”十憋著笑，拿起水喝了一口。

“我今天去你學(xué)校門口了，你是不是和絨絨一起回家的？并且你們還一起買了玫瑰，沒想到你個書呆子還挺浪漫?！?/p>

“哦……”十恍然大悟。

“你放學(xué)不回家，來我學(xué)校門口干嘛？”

“你還沒回答我呢，是不是談戀愛了？”

颯颯說著說著就拿手掩著嘴，很認(rèn)真地把聲音放小。

“別擔(dān)心，我不告訴你爸媽。”?

十看到他這樣當(dāng)真，扶著額頭笑。

“喂！回答我……”颯颯叉著腰審問他。

“嗯，是的。然后呢？”

“然后你沒告訴我，太不坦誠了。然后你還不理我了……”

颯颯把頭扭過去，手臂疊起來放在桌子上，那個背影氣鼓鼓的。

“不理你是讓你去交別的朋友。”

“我不會交朋友?！?/p>

“那你這幾天都是一個人嗎？”

“不然呢？反正你忙著談戀愛，也沒工夫理我。我也不該總是粘著你，不然會惹人煩。我的病讓你煩了……”

那聲音逐漸顫抖起來，越來越小，到最后幾乎是氣聲了。燈光下的背影也顯得單薄了。

十有些后悔，他是不是傷害到颯颯了？

難怪颯颯今天這么乖巧，他是以為自己討厭他了。就這個笨笨的腦子，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報復(fù)成功的。

“颯颯，你怎么會這么想？”

颯颯沒有回應(yīng)，他整個人趴到桌子上，背影顫抖著，呼吸聲逐漸清晰。知道他是哭了，只是努力憋著，沒有哭出聲。

十拿手放在他肩膀上，他倔強(qiáng)地往旁邊躲。

別碰我，省得你男朋友不高興。

“我沒有嫌你煩，也沒有談戀愛?！?/p>

“絨絨和他男朋友吵架了，讓我?guī)退朕k法?！?/p>

“我說去買一枝紅玫瑰吧，要那種半開的，能保存時間長一些?！?/p>

“……真的？”

“真的。對不起，是我的錯。你的病和我有關(guān)系，我疏遠(yuǎn)你，這樣就……”

“可你說過我沒病……你說過的?！憋S颯還是趴在桌上沒起來，嗚嗚咽咽地一邊哭一邊說。

十有些不知所措。

你把颯颯弄成這個樣子也夠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颯颯有多離不開你。

他想開口安慰颯颯，又一時語塞。想去抱抱他，又怕太過親昵。

他實(shí)在不是那種很懂“浪漫”的人。

手足無措之間，只好等颯颯哭了一會兒自己坐起來。已經(jīng)爬了滿臉的淚痕。

十把紙巾遞過去，看他哭得紅腫的眼睛心疼。

剛剛在家里也沒少哭吧。

颯颯漸漸平靜下來，垂著眼睛。一滴淚珠還在他眼尾的睫毛上，將落未落。

“就算我是有病吧，可我也不想治?！?/p>

“如果病好了的代價是你不理我，那我寧愿病一輩子?！?/p>

“哥，我就是想粘著你……”

“你以后要是真談戀愛了也別不理我，別嫌我煩，我會乖乖聽你的話，不給你惹麻煩，行嗎？”

“行。”

颯颯抬起一雙淚眼，擠出一個笑。

一個心思拐九九八十一個彎，這么小一件事被他放大成一輩子。颯颯長大了，可是在十面前，依然還有那個小颯的影子，幼稚得很。

十無論如何也不會不理颯颯的，不然不等颯颯傷心，他自己就先難受了。

“什么時候能學(xué)會交朋友啊？”十又開始像老父親一樣啰嗦他。

“朋友有什么好的？我不稀罕?！?/p>

小狼第一次獨(dú)自出門覓食，失敗，還哭了鼻子。到頭來還是得小老虎領(lǐng)回家，好吃好喝的供著。

小老虎說，小狼要乖，才能天天都有好吃的。

小狼點(diǎn)點(diǎn)頭。

其實(shí)即使不乖，小狼也會有好吃的。

颯颯很快又變回以前的颯颯了。在哥哥面前總是很活潑，愛鬧騰，愛欺負(fù)他，也一點(diǎn)防備心都沒有。

十甚至收到過幫他拿洗發(fā)水的任務(wù)，颯颯說爸媽不在家，洗澡的時候家里沒有了。

開了門看見從頭濕到腳只裹著一條浴巾的雪白的颯颯，不自覺紅了耳根。

還真不把他當(dāng)外人。

“別凍著?！?/p>

十匆忙撂下一句話折回家，回到家繼續(xù)糾結(jié)。

他一個從小規(guī)規(guī)矩矩長到大，小學(xué)時連紅領(lǐng)巾都沒忘過的好學(xué)生，現(xiàn)在想談戀愛了。

他想追颯颯，這太可怕了。

小時候喊颯颯小媳婦被追著打，沒想到……

首先一個問題就是，如果颯颯因?yàn)樗⒄`了學(xué)習(xí)，那罪過就大了。

馬上期末考試，十問颯颯有沒有什么目標(biāo)，颯颯說希望可以考進(jìn)班級前三十，還要十多幫他輔導(dǎo)輔導(dǎo)。

十當(dāng)然答應(yīng)下來。

他在心里打了個賭，要是颯颯真的考進(jìn)了前三十名，他再去追人家。

就颯颯那個常年墊底的成績，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所以，他大概率賭不贏。

想到這，倒是松了一口氣。

空白的戀愛履歷讓他實(shí)在不懂怎么追一個人，這方面的經(jīng)驗(yàn)甚至還比不上颯颯。

況且颯颯那么好，怎么就能看上他呢？雖然粘著自己吧，但也只是粘著自己罷了，根本沒有別的心思。

說白了就是一種畏難情緒。這太難了，比數(shù)學(xué)卷子上20題的最后一小題還要難。

如果戳破了這一層而颯颯拒絕了，以后他們倆抬頭不見低頭見，又該怎么相處呢？

結(jié)果學(xué)期末那天在校門口等颯颯，看見他揚(yáng)著一張紙興奮地跑過來。

颯颯剛好考了班級第三十名，真是多一點(diǎn)都不肯浪費(fèi)。

瑪?shù)?。十第一次希望颯颯不要考得這么好。

那怎么辦？

那就……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