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少年行 第十三章
大靖帝都,又名懷京,懷京原名懷寧城,原來只是大靖南方一座繁華的城市,但在八十年前,北方游牧王族入侵大靖,吞併了大靖北方將近兩成領(lǐng)土,其中也包含了原來的帝都盛京。
而隨著皇帝的南遷避難,大靖將帝都設(shè)在了懷寧城,也因此得名懷京,哪怕老王爺與先帝于十幾年前收復(fù)了北方的國土,也未將帝都遷回盛京。
懷京有條街,名為景瀾街,景瀾街乃是懷京城中最主要的干道,能夠抵達南北方向的八個城洞,也是各國使臣來訪的必經(jīng)之道。
景瀾街自懷京城門起,至皇宮宮門而終,京里最大的賭坊、最大的教坊司、乃至于丞相的官邸,都在這景瀾街上。
馬蹄聲噠噠,懷京城守衛(wèi)舉著肅靜與迴避的木牌,在喧鬧的景瀾街上吆喝著,將人們趕至景瀾街兩旁,他們好似幾年來從沒這麼緊張,哪怕幾週前那金鵬教國的使臣來,他們依舊穩(wěn)如泰山。
一列馬車飛速通過了城門,繁華熱鬧的景瀾街早已被守衛(wèi)們清空,好奇的居民們紛紛自家里樓上的窗子里探出頭來,想知道是哪位德高望之人值得大靖如此大費周章。
藍墨睡眼朦朧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差點沒磕在這懷京城的街道上,一旁的護衛(wèi)趕忙扶住了他,乖乖,玄武侯公子,要是傷了哪了,咱們這整個護衛(wèi)隊都得完蛋。
幾日前太后娘娘在朝廷上大怒的事情他們可不敢忘,必須得將這小公子牢牢護住了。
一名太監(jiān)快步走到藍墨面前,竭力的低著身子,帶著諂媚的微笑說道:「藍公子,懷京到了,咱們此時要先核對身分以及通關(guān)文碟?!?/p>
「多謝大人提醒?!顾{墨應(yīng)道,自兜里摸索了一陣,掏出了那皺巴巴的通關(guān)文碟,幾張銀票隨著飄落在地,他眼疾手快的撿了起來,眼神中全是防備。
通關(guān)文碟確實破損嚴重,經(jīng)歷送子廟地宮亦一事,能勉強保持完整,已足以證明文碟的材質(zhì)確實堅固,好在上頭玄武侯的壓印依舊清晰,讓太監(jiān)得以確認。
幾名護衛(wèi)走上前來,拿過藍墨的行李,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那數(shù)額巨大的銀票瞬間引起了護衛(wèi)們的注意,大靖最低階的護衛(wèi)月俸約有十兩銀子左右,而藍墨這隨便一張便是五百兩一千兩,更別說足足有十來張左右,自是讓那些護衛(wèi)們眼紅。
果然人生再努力,也比不上家世好。
「這是?」護衛(wèi)提起一柄木劍,兵器之物,總是會引起懷疑,哪怕只是柄木劍。
那木劍幾乎與藍墨同高,不像是他能夠使得來的。
「額…這是我平時練劍所用,希望大人不要沒收?!顾{墨低下頭,語氣誠懇,懷京是允許攜帶兵器入城的,但必須經(jīng)過申請,護衛(wèi)們看向了那管事的太監(jiān),只見他揮揮手,不過是柄木劍,算不了什麼事。
這小傢伙身份敏感,又出了太多破事,搞得朝堂上人心惶惶,還是讓他趕緊通過這入城手續(xù),只要入了宮,便算是丟了這燙手山芋。
永寧宮后有座大院,大院中鳥語花香,各式奇珍花草,珍禽異獸有序的養(yǎng)殖,幾名身著白袍的婢女們正端著竹籃,將其中的草料餵給那些異獸們,彷彿這些異獸的身份要比婢女們高上不少。
大院中央立著一座金碧輝煌的高臺,凋樑畫棟,屋頂上凋著一尾鳳凰,若仔細考究其材質(zhì),那竟是純金打造,并以各色寶石點綴其眼珠及羽翼,好不奢華。
「稟太后,藍家公子已平安入京,如今已至殿中等候?!垢吲_上,大太監(jiān)快步來到太后跟前,恭敬的道。
太后長孫琴負手而立,頭上那金燦燦的匾額上刻著梧桐閣三字,太后身上依舊是那襲白鳳素帔,看上去有些孤寂。
「知道了。」太后語氣冷淡,「傳我令,送他去玄武宮,那本是先帝留給他父親的,今日便賜給他吧!」
玄武宮自然屬于玄武侯,哪怕玄武侯早已駐守荊涼城多年,玄武宮依舊屬于他,即便太后與玄武侯素來不對付,卻也不會傻到將此宮賜予其他人,太后此時羽翼未豐,自不可能做這種落人口舌之事。
只是將來若太后勢必要動玄武侯,收回這玄武宮便是打響戰(zhàn)爭的信號。
「額…」
「怎麼?大總管有任何疑慮嗎?」太后挑了挑眉,以往這大太監(jiān)對自己一向唯命是從,今日居然敢質(zhì)疑,倒是想聽聽他的理由。
「回太后的話,」大太監(jiān)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南方海國的王子目前正居住在玄武宮旁的貔貅宮,兩人勢必會碰面,微臣怕這兩人相處起來,會對朝局有不小的影響?!?/p>
「大總管多慮了,此事哀家自有安排?!固笪⑿Γ@大總管并非質(zhì)疑她,而是認真的在思考此事,倒是讓她頗為滿意,一條能自我思考的狗,總比只會聽話的狗來的有用。
? ? ? ? 「也罷,昭兒畢竟小孩子心性,想出去玩也能理解?!固笈e頭望向天際,似是沒注意到阿財?shù)哪?,只是淡淡地說道:「不過莫要任陛下荒唐太久,這大靖的江山可要倚著他來維持呢!」
玄武宮很大,有多大?大約有藍家大院的一半大。
藍墨下了馬車,瞠目結(jié)舌的望著眼前這大院子,沒錯,只有這般大院才配得上本公子尊貴的身份!
門口依舊是兩尊石獅,嘴里含著石珠,活靈活現(xiàn),藍墨有些不懂,這大靖的設(shè)計師怎麼就喜歡把石獅擺門口呢?
? ? ? ? 咱們這是玄武宮,就不能將石獅改成石玄武嗎?
院中有個小亭,擺上一張石桌,亭旁是一座小小的荷花池,里頭養(yǎng)著幾條黃澄澄的鯉魚,雖然沒有藍家大院小橋流水那般鮮活,卻也算得上雅致。
宮殿主調(diào)為墨色,玄武宮三個大字嵌在匾額上,鋒芒四射,據(jù)說是老王爺親手所書,將久經(jīng)沙場的銳氣在這三個字上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宮里自牆面到床榻,皆是暗色調(diào),踏進主殿,一座山水屏風將書房與臥室隔開,十多名淡白宮裙的少女們于屏風前微躬著身,雙手置于腰間,那素色的衣裙在這墨色的宮殿里顯得格格不入。
「奴婢給藍公子請安?!篂槭椎纳倥Ь吹牡溃骸概臼切鋵m的總管,負責服侍公子起居,公子喚我阿碧即可。」
「阿碧姑娘好?!顾{墨撓了撓頭,嘿嘿笑道。
救命!這麼多美女侍候,也不考慮本公子頂不頂?shù)米幔?/p>
阿碧看著藍墨眼底閃過的一絲迷離,心里多了一絲厭惡,敢情又是個色小鬼,但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她輕嘆口氣,然后得讓姊妹們小心點了。
「公子自西疆而來,舟車勞頓,奴婢也備好了午膳,公子請隨奴婢至殿中?!?/p>
餓了好久的藍墨自然是飢不可耐,期待的搓搓手。
宮中的伙食自然是極好的,藍墨望著眼前這一大桌子菜,眼睛都亮了,油雞肥美香甜,豬肉油膩多汁,羹湯也都調(diào)理的十分滑順潤口,卻是少了荊涼城里那獨特的羶腥味。
宮里的食材自不可能有那腥味,每樣食材都得層層把關(guān),唯有最新鮮最肥美的,才有資格來到桌上,荊涼城遠在西疆,藍家大院每日戎馬奔騰,時不時得巡城,吃的都是最簡便的,哪日有幸在山里獵到頭鹿,便是荊涼城中一年最豐盛的時刻,哪有時間去篩選食材。
「那個誰?」藍墨朝著幾名侍女指了指,嘴里含糊不清:「一起過來吃啊,不要客氣!」
侍女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向阿碧投出求助的目光。
阿碧瞪了她們一眼,轉(zhuǎn)頭向藍墨解釋道:「公子,我們身為奴婢,與公子您身份有別,自不能與公子您同桌共食?!?/p>
「這是誰立下的規(guī)矩?」
「回公子的話,奴婢們進宮時,大人便是這樣教導(dǎo)奴婢們的?!拱⒈涛⑽⑶飞?,恭敬地回道。
「原來如此,那也用不著這麼多姊姊侍候我。」藍墨一笑,揮了揮手,「幾位姊姊先去吃飯吧,留兩位姊姊幫我收拾就行?!?/p>
藍墨心想這宮中的規(guī)矩可真多,雖然說自己本來就不在乎這些可有可無的規(guī)矩,但也不好去打破,只待解決完眼前這桌菜,便欲在這懷京里好好地逛上一逛。
幾位侍女退下后,留下的是阿碧,她可不敢讓幾位姊妹們和這小色鬼獨處,哪怕這傢伙只有八歲,但這宮中什麼事都不好說,若這小鬼要用強,自己學過幾年武,倒還應(yīng)付得來。
不過,這小鬼貌似對規(guī)矩沒那麼講究,阿碧松了口氣,她曾親眼見過其他宮里的仕女,只不過小小逾越,便被貶至教令院,更有幾個在宮中直接被苔刑伺候。
藍墨哪知阿碧心里所想,若是知道,他八成得為阿碧打上被害妄想的標籤了。
用過膳后,藍墨踏著雀躍的步伐,就要去逛一逛那懷京城,卻被阿碧叫住。
「公子,請問您欲至何處,奴婢馬上令人備車?!拱⒈桃贿呏笓]著下人收拾,一邊有禮的問道,身為玄武宮的總管,若這藍公子再像之前那般搞失蹤,這全玄武宮的下人們,怕是得全進教令院報到。
「別別別,本公子就想去城里走走,咱這小院太無聊了。」藍墨咂咂嘴,將幾張銀票揣進兜里,還不忘確認兜里那幾株靈草,這可是好多錢呢!身為勤儉持家的小公子,這可不能丟了。
「敢問公子,公子識這懷京的路嗎?」 藍墨的腳步一頓,阿碧問的好有道理,自己首次到這,自然是不識這懷京的路,可自己若說不識,豈不是很掉面子,怕是還得被阿碧看笑話。
「阿碧姊姊不用擔心,本公子自然是識得路的?!顾{墨瀟灑一笑,撿起了個小布包,大步就往門外走去,在夕陽的照射之下,他遠去的身影顯得格外悲壯…與滑稽。
阿碧看著藍墨遠去的步伐,默默扶額,看這傢伙的神情,九成九是不識得路的,也不知道在裝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