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王霜霜 岳云

大年初一，點單大廳里出現(xiàn)了新冠肺炎定點醫(yī)院武漢大學中南醫(yī)院和武昌醫(yī)院的外賣訂單，無人搶單。

外賣小哥谷鑫選擇了送單，因為前一天他在網(wǎng)上看到一些醫(yī)生年夜飯吃泡面的照片，覺得很心酸?，F(xiàn)在很多外賣員都避免去醫(yī)院送餐，所以這件事他也沒告訴和他同住的兩個同行。

這個春節(jié)，普通人都盡量留在家中，避免感染病毒，尤其是在疫情最嚴重的武漢。而外賣小哥、快遞小哥是很多人從外界接收物資傳遞最重要的通道。

在空空蕩蕩的城市街道上，他們是最繁忙的人。在這個特殊時期，他們也見證了世間百態(tài)：
陌生市民為前線醫(yī)生點大餐；一個顧客點了餐，備注雞蛋要生的，因為家里沒有余糧了；留在家中的貓咪產(chǎn)仔了，結(jié)果因為主人不在，新生的小貓寶寶都死了……

為此，我們采訪了這個春節(jié)一直奔波在武漢街頭的幾位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

以下為美團外賣小哥谷鑫（化名）的自述：

送單到呼吸科，心里一咯噔

正月初一，武漢下著不大不小的雨。我接了兩個醫(yī)院的單。現(xiàn)在都不鼓勵去醫(yī)院送餐，我專門跟美團客服打過電話確認。

他們說，醫(yī)院的派單，你可以拒絕，這不計入你個人的考核。包括商家也說，醫(yī)院的單子不要接、不要送，但我還是決定接單。

我們外賣員最主要的工作內(nèi)容就是讓顧客盡快吃上飯嘛，皇上還不差餓兵呢，所以，當我看到很多前線的醫(yī)護吃不上飯時，我就感到很愧疚，雖然我知道這并不是我的錯。

我老家是鄂西北的，今年因為個人原因，我決定留在武漢過年。1月22日開始，我家人就陸續(xù)聯(lián)系我，問我這里到底怎么樣了？現(xiàn)在網(wǎng)上各種真假消息滿天飛，我自己也蠻好奇醫(yī)院到底什么樣了，就想著去看看。

正月初一上午十一點多的時候，我來到武大中南醫(yī)院送單，訂單上的地址寫著“16樓”。我走進四號樓電梯，才發(fā)現(xiàn)16樓是呼吸內(nèi)科，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我上去后，正打算進病房門時，遇到了一個只戴著口罩的護士?！?床就是那頭那個。”她對我說。進門之后，我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獨自住在病房里，他的狀態(tài)看起來還好。

我送的實際上是一個普通病房，呼吸內(nèi)科ICU就在對面，我在那邊瞄了半天，都沒發(fā)現(xiàn)什么動靜。我本來以為中南醫(yī)院會很繁忙，甚至于混亂，沒想到這么冷清。我猜測中南醫(yī)院是不是做了病患的集中轉(zhuǎn)治。

后來，我去武昌醫(yī)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邊還是很繁忙的。我到達武昌醫(yī)院之后，正好有救護車拉來了病人，現(xiàn)場還有人爭執(zhí)，看起來是家屬和醫(yī)護人員。路邊也停滿了車，好幾個拿著診斷書或者化驗單、片子的人站在旁邊，門診進出人員也很多。

這是一個大單，總共點了四五百塊錢的東西，但我打訂單上留的電話，讓對方來取餐時，對方卻說自己沒有點餐。

沒辦法，我只好用APP在線聯(lián)系點餐人。等了好一會兒，對方才回復我，發(fā)給我另一個地址——洪山區(qū)梨園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讓我把餐送到這里。

我到了之后，一位年輕的醫(yī)護人員戴著口罩走了出來，我把電動車踏板上的餐遞給他。他看到我很意外，連忙說“感謝感謝”。接著，我又打開餐箱，把里面的兩大袋也拿給他，他很驚訝，說：“還有嗎？”

我猜是哪個熱心市民幫他們點的餐，應該不是家屬，因為家屬不可能搞錯位置，而且點的東西都很貴。后來，點單的人還給我打賞了。

旁邊便利店的老板娘告訴我，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工作人員之前吃飯都是武昌醫(yī)院后勤統(tǒng)一解決，這些天，武昌醫(yī)院已經(jīng)超負荷運轉(zhuǎn)了，他們只能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酒精、口罩、84無貨”

1月21日，我才開始戴口罩的。

那天發(fā)生了一件特別反常的事情，離我們經(jīng)常送餐不遠的地方有家便利店，平常他們家的訂單很少，但是那一天，訂單特別多。我也接了幾個，一看全是買口罩的。我心想什么情況，搞這么嚴重？

那天稍晚點，我接到一個幫買的跑腿訂單，顧客人在國外，讓我?guī)退I一盒N95口罩，送給他的朋友。一開始我還不知道N95是什么意思，當時都已經(jīng)脫銷了。最后我問他有個便利店賣醫(yī)用口罩，你要不要？他說，好吧。

我來回折騰六七公里，買了四盒醫(yī)用口罩。一盒60塊錢，里面有30個。我不太確定他送給誰，感覺是送給女生的。我放了一盒在收貨人指定的地方，剩下的三盒就自己留下了。

第二天，我又在藥店買了酒精噴壺。出門時和去像醫(yī)院這類的特殊地方，會把餐箱和自己都噴一噴，就像噴香水一樣。

1月23日，我看到一張照片，三個穿著防護服的人走進了我們附近的小區(qū)。小區(qū)門口的緊急通知上寫，有一戶的夫妻二人都感染了新型冠狀病毒，物業(yè)公司已經(jīng)對整個單元樓進行了深度消毒。

武漢現(xiàn)在很多藥店門口，都立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酒精、口罩、84無貨”。 大年初四，我跑了十幾家藥店都沒買到酒精和84。偶然看到一家藥店正在賣限量口罩，還是以良心價，我趕緊排隊買了兩包，打算第二天再來試試運氣。

前幾天，一個在家?guī)Ш⒆拥膵寢屪屛規(guī)唾I溫度計和消毒水，我怎么都沒找到，只能給她買了一大袋蔬菜。后來，我在一家藥店發(fā)現(xiàn)了體溫計。本想全買光，但轉(zhuǎn)念一想，只買了四個。?

1月20日之后，武漢人的防范意識就直線上升了?，F(xiàn)在一些小區(qū)進門都要測體溫，出門還會給你發(fā)一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健康科普小知識》的冊子。

大年三十晚上，我下樓買粥，沒戴口罩。便利店的老板強制性送我一個棉口罩讓我戴上，其實這種口罩基本沒什么用，除了戴上暖和點。年前還有人不戴，年后的武漢，只要是個活物，都戴口罩了。大家交談都盡量簡短。

平臺現(xiàn)在也主張盡量無接觸送餐，雙方約定一個地方，把餐放在那里，顧客直接去拿就行了。在疫情的應對上，現(xiàn)在的確是比之前進步了不少。

現(xiàn)在每天出門之前，我都會帶著口罩、濕紙巾、酒精噴壺，回到家就立刻用熱水和硫磺皂使勁搓手洗干凈。

大年初一，我接到一個訂單，顧客讓我?guī)兔I點青菜。我有些為難地說，怕不好買?？蛻糈s緊說可以再給我個紅包，其實她誤會了。我為難的是時間不早了，附近有青菜賣的超市恐怕早都買不到了。

果不其然，我到沃爾瑪時，里面凡是帶葉子的菜都賣光啦，就剩下土豆、尖椒、洋蔥。幸好我知道一個專門賣蔬菜的小店，就趕緊跑過去，亂七八糟地買了一些。但老板說，從明天起就不開業(yè)了，因為進不到貨！

目前，除了防護產(chǎn)品，蔬菜也是大家稀缺的。超市的菜都很貴，但還是供不應求。

這段時間，經(jīng)常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單。一個顧客在一家餐館里點了餐，備注：“雞蛋要生的！家里沒存糧了！幫個忙！雞蛋不要打碎，直接原樣送來！”還有一個妹子讓代買了十幾盒方便面，我還怪擔心她的。

大年初二快收工時，我接了個單——幫一個不在武漢的姑娘去照顧她家的貓，她已經(jīng)離開武漢四天了。

結(jié)果剛進屋，就看見地上躺著幾個小東西。我的眼鏡霧蒙蒙，看不清，還以為是死老鼠，沒想到竟然是死掉的貓仔。

原來這幾天，有只貓生小貓啦。我告訴貓的主人，她哭得泣不成聲。

我把她家里的三只貓觀察了一下，沒發(fā)現(xiàn)外表有啥異樣，就把死去的小貓連同鏟掉的貓砂一起拿下去，丟在了垃圾桶里。我也不知道怎么樣處理更穩(wěn)妥，但實在沒辦法，只能這樣了。

我沒敢告訴女孩我是這樣處理的，怕她難過。

? 我需要心理治愈 ?

大年初三，武漢的雨停了。晚上七點多，我出去跑單，遇到了一件特別倒霉的事。我把車停在路邊，去酒店二樓送餐時，餐箱里的零食被人偷走了一小袋，氣得我原地打轉(zhuǎn)，還騎車轉(zhuǎn)了一圈，也沒看見人，就放棄了。

更慘的是，我的電瓶車半道還沒電了。想著要推三公里回家，我真是很絕望。

后來，我把電池卸了下來，騎著共享單車，去換了個電量足的。等我換好電池，在路邊抽煙時，我聽到背后樓上的小姐姐喊：“武漢加油！”

聲音在空曠的大街上特別清晰，我的眼睛濕潤了，罵了一句：“麻蛋，感覺煙熏了眼睛！”

我希望那一小袋零食真是被需要的人拿走，如果他能吃飽，我也開心。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告訴顧客，讓他核對下丟失的零食，讓他在平臺上索賠。他一聽到我需要賠錢，就算了，還問我好多做騎手的事情。

他原本在別的城市工作，因為封城，估計很久都沒辦法離開武漢，所以就想找個臨時工作。

收工回來，我媽和我視頻聊天時，勸我不要出去接單了，在家里呆著吧。我聽了之后，就岔開話題。沒辦法，不能停工休息，咱要掙錢。

總體來說，疫情對我的工作影響不大，甚至某種意義上說，比之前更好做了。顧客都沒那么計較了，我們平常送餐時，都會遇到一些難伺候的顧客。

有時候因為太忙、太著急，或者送餐的位置不準確，沒有注意送餐禮貌，或者語氣之類的，就會被投訴。

現(xiàn)在就好很多了，大家特別客氣，見面就是“感謝感謝”“辛苦了”，說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媽媽做的飯，給爸爸送去，我爸爸是前線醫(yī)生，謝謝小哥了”，這是我大年初二接的一個單?？催^之后，我很感動。我本來想，見到醫(yī)生后，跟他說一句“謝謝你們的努力”，可惜最后也沒見到他，是他同事代收的。?

這應該是我有史以來見過武漢最安靜的時期了。就我現(xiàn)在站的這條街，全長大概三百米，除了我，路上就沒有幾個行人，最多有兩三家便利店還在營業(yè)，其他的商鋪都關(guān)了。

我住在洪山區(qū)徐東一路附近，這一帶平時是非常熱鬧的。有很多商鋪、培訓機構(gòu)，對面就是沃爾瑪商場和一些寫字樓。每天上下班的時候，都特別堵。

但自從封城之后，路上就沒什么車了。送單只需要花費以前一半的時間，這還是我悠著跑的情況下，要不然更快。

我個人的送單量比節(jié)前少了蠻多，大年初一全天才送了15單。要在平時，我一天差不多要跑四、五十單。我想與現(xiàn)在整個點單總量少了有關(guān)，開工的商家很少。

武漢人很重視早餐，現(xiàn)在連過早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們家方圓三公里，只有一家熱干面店還開著。騎手也特別少，大年三十那天，基本沒人送餐。我跟一些商家聊，那天，他們做好了餐，根本就送不出去。
過了大年三十，就好很多，有騎手開始出來跑單。但跟以前比，還是差很遠。
我到一個商家，最多能遇到一個騎手，以前都是熙熙攘攘，有幾百個訂單在等著。商圈和外賣街周邊是能?？匆娡赓u員扎堆的地方，平常開工之前，大家都會在這附近聊天，聊聊送餐過程中遇到的奇葩顧客什么的。

按說春節(jié)期間，跑單還是很劃算的。平臺會給補貼和獎勵，送到一定單數(shù)，每一單的價格會比以前高不少，完成一定任務還有額外獎勵。

但大家的積極性都不是很高，和我一起住的兩個同行，最近幾天沒太出來跑。武漢這邊的人嘴巴都挺硬的，你讓他說出害怕兩個字，簡直是不可能的。但實際上，大家心里都打鼓。

封城之后，我也有點小擔心。不是擔心自己，是擔心很多事情，但也只是擔心了一小會兒。我們外賣員經(jīng)常會開自己玩笑，你都跑外賣了，還在乎這個？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這里面的一些自嘲和苦澀，你沒太有資格關(guān)心太多、太大的東西。

一開始，我也想過停了，就不接單了，但是不接不行。因為我們這個任務是連續(xù)的，你有一期的送單量不及格，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額外獎勵就沒了。

人是通過細節(jié)感受一個城市的。在武漢，你很難找到一個跟路面齊平的井蓋。所以在武漢，外賣經(jīng)常會翻、會損壞，沒辦法，路面太不平整了。

包括我周邊的好幾條馬路都是又臟又亂，路燈也暗，井蓋凸出來或者凹下去。行道樹長得也不給你留視線余地，經(jīng)常還會出一些小事故。在武漢打的也一直是個很痛苦的事情，總體來說，這城市的管理做得不是很科學。

但武漢人還是挺包容的。比如我有一次進小區(qū)，因為趕時間，車一停，馬上下車，很慌亂地去把餐箱打開、拿餐。有個阿姨看我著急，立刻就把單元門擋著說，小伙子不要著急，我?guī)湍銚踔?，你慢點。

夏天時，去老小區(qū)送餐，跑到六樓，流了一臉汗。阿姨看到說，你們好辛苦，趕緊給我倒杯水。

還有時候，送餐送晚了，非常不好意思，顧客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隨手送我一把東西，我一看是一把棗子。

這種小事情還蠻多的，你能感覺到這座城市的善意，而且他們不是流于表面的。武漢雖然不是我的家，但其實我和它已經(jīng)分不開了。

為什么愿意跟你聊這些呢？這也是我治愈自我的過程。

我都沒覺得這個疾病有什么，但這個事件發(fā)生的過程，對我是有打擊的。已經(jīng)都2020年了，一個公共事件還能夠發(fā)展成這樣，很讓人意外。包括現(xiàn)在這些恐慌情緒，我覺得更多的還是跟這件事情的發(fā)展過程有關(guān)系。

我也需要傾訴、治愈，需要重新恢復對這個世界的信心。

以下是順豐快遞小哥陳鵬（化名）的自述：

這個春節(jié)，我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我來武漢斷斷續(xù)續(xù)也有五年了，家就在荊州，離得也不遠，今年過年不回去之前就和家里人說好了的。我們正常放假是農(nóng)歷臘月29那天上午，外省的會提前幾天，但這次因為封城，好幾個同事都沒走成。

剛封城那天有個同事是自己開車，前一天他還在說隨便派件到什么時候想回就能回，第二天派完件已經(jīng)中午了，他一看上午10點已經(jīng)封城就傻眼了。

后來看著確診的人數(shù)翻倍上升意識到事態(tài)嚴重了，還是稍微有一點恐慌的。

不過這兩天心態(tài)已經(jīng)平穩(wěn)了，一會兒見救護車拉走一個，一天能遇到三四次，也習慣了。我這兩天已經(jīng)控制自己不刷微博，免得影響心情，也怕自己工作時產(chǎn)生消極的態(tài)度。

剛封城那天，大家還處在慌忙之中，忙著想從武漢出去。你想武漢一個省會城市，在年三十這一天，你都看不到一絲絲節(jié)日的氣氛，也看不到人氣，就算是進小區(qū)也就寥寥幾個人，就好像空城的樣子，那感覺是完全不一樣，心里空落落的。

以前我是從來不闖紅燈的，件再多再忙也不闖，但這幾天的武漢紅燈和綠燈已經(jīng)沒什么區(qū)別了。

要說有印象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前兩天的晚上大家打開窗戶一起喊“武漢加油！”我們這邊是比較偏僻的，但是依然能聽到，我同事也打開窗戶吼了幾聲，我是比較冷靜的一個人，我沒喊。

我這個人比較愛吃，以前經(jīng)常下館子和朋友喝兩杯，最近也不去外面消費了。我們站點的老大每天中午給大家做飯，晚上幾個老爺們兒一起吃火鍋。

大家都盡量不和外人接觸了，也是互相負責，大家每天在一塊兒，要是一個人感染了，大家都危險嘛。

我以前經(jīng)常去附近的一個小咖啡館喝咖啡，現(xiàn)在也不去了。我們老大也都囑咐過，人多的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每天晚上睡之前，把自己的衣服都用酒精噴霧噴一遍消消毒。出去也盡量避免出汗、吹風，很怕自己感冒，我以前從來不戴耳罩，覺得那是老頭子戴的東西，現(xiàn)在也戴上了，圍巾也圍上了，在外面騎車騎久了就找個地方等暖和一下再接著送。

我們這個點負責的片區(qū)里有兩個小區(qū)疫情比較嚴重，剛開始物資沒到位的時候，我們自費買了一些口罩都優(yōu)先給那兩個同事。

現(xiàn)在武漢大部分小區(qū)封了以后要打電話到大門口自取，但是我沒有這樣弄，我看著保安沒在門口站著的時候，就偷偷跟著開門的業(yè)主進去，把件放在快遞柜里。

如果我打電話叫他們來拿，人聚在一起不又交叉感染了嗎？我放快遞柜里面，你不碰到我，我不碰到你，大家都安全。

這次新冠病毒，我最大的感觸還是我老娘。

我是單親家庭，家里只有老娘和哥哥。生活上我個人是比較隨意的，我老娘也很少噓寒問暖，一家三口人一般都是自己活自己的，不會像一般家庭那樣很溫暖的。

這次我老娘雖然還是關(guān)心的話不會說很多，但是每次視頻的時候很真切地感覺她很擔心我。

今年不回去我之前也和她商量過，現(xiàn)在她就很自責同意我留在武漢。這兩天我們每天視頻一會兒，我都盡量不聊疫情的事情，聊到也找個別的事岔過去，視頻的時候也幾乎不戴口罩，還是想讓她放心一點。

荊州疫情也比較嚴重，我也挺擔心的，不過聽說村里大家都隔離開了，我還比較放心。

我其實一點不后悔留在武漢，至少每天有工作，有同事也能說說話，不像往年過年吃了喝、喝了睡。而且今年我們那兒武漢回去的也都在家隔離哪兒都去不了，就像我哥哥。

今年值班肯定是要延長的，我也都做好準備了，還是會過去的。

以下是京東快遞小哥張昊的自述：

被人需要的感覺真好

我家在孝感，離武漢很近，我?guī)缀趺磕甏汗?jié)都留在武漢值班，等到春節(jié)過后再錯峰回家。我們站點今年留了6個人。

這次肺炎的事我之前也聽說過，但沒想到會發(fā)展到這么嚴重，之前也沒想到要戴口罩。

一直到1月22日左右，大家都知道情況沒那么簡單了，公司發(fā)了通知要求我們必須戴口罩，嚴格防護，配送上也盡量減少和客戶直接接觸。

我們的口罩還是充足的，每天公司都會送半箱防護用品到站點，口罩、護目鏡、消毒酒精都有的。前兩天有個比較熟的客戶還讓我派送的時候幫他買幾個口罩，街上已經(jīng)都賣完了，我就拿了兩個先給他了，應應急吧。

大年三十和初一那兩天是最忙的，剛好趕上之前幾天宣布會人傳人嘛，買口罩的剛好都在那兩天到貨。大年二十九，我們收到通知，武漢全城有10萬單口罩，要全力以赴優(yōu)先派送這些。

第二天我們6點半就到站點了，比平時提前了半個小時。那天來了三車快件，平常一般也就一車，一直送到晚上8點左右才送完。

前幾年過年期間的快遞都是酒水比較多，今年就很少了，十個里面七八個都是口罩和消毒用品。那兩天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送過去顧客都非常高興，被別人需要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也有一些方便面這類的速食品和生鮮。前兩天有人買了十箱泡面，好像是在武漢工作的，封城以后沒回家過年。

最近催件的也明顯多了，是往常的七八倍，我派送的片區(qū)老年人比較多，很多是子女買的，打電話都很著急，都想趕緊派送。反倒收件的爺爺奶奶們會跟我說，“不著急，注意安全”，聽著非常讓人感動的。

那天有個快遞送到以后，客戶讓我站遠一點,然后拿個酒精噴霧噴了再拿進去。

這當然也可以理解，特殊時期嘛。而且我們是為人家服務的，不過我覺得過年嘛，要是有句問候的話，大家心里面都會好過一點。不過這種也是少數(shù)，大部分人還是非常友善的。

家里人其實也擔心我，不過他們還是能理解我，你做這個工作起碼要對得起你拿的薪水，對吧？

主要是媽媽比較擔心，不過她聽我爸爸的，爸爸是老黨員，以前也是退伍軍人，其實客觀地講，武漢一千多萬人，政府不會不管的，對吧？如果做好防護的話，也還好吧？

家里小姑娘知道的時候，也跟我說：“爸爸，你一定要戴好口罩，保護好自己喔?！?br/>

大年三十那天太忙了，就沒顧上小姑娘，送完就看到她發(fā)了無數(shù)的表情包，就是那個“小拳拳捶你胸口”，回去的路上跟小姑娘視頻，撇個嘴生氣了，我們家那兒吃年夜飯還是比較早的。
她一生氣就會說，不要爸爸了只要媽媽，哄好了又說，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了。

這次武漢封城，值班的時間可能就會延長，見不到家里人就每天晚上視頻一兩個小時，給小姑娘講講故事。

這兩天件已經(jīng)少一些了，不過每天早會，大家出門的時候會一起喊喊口號，“武漢加油！京東加油！”我還站C位呢。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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