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十七)獨劍擎天(上) 作者:姽姒

十七?? ??獨劍擎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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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展昭在燈光下閃亮的眼睛,顏秀覺得有點膽怯。
在他猶豫的剎那,展昭動了。
光,燦爛的,猶如來自九天之外。
誰能料到巨闕會發(fā)出這樣的光芒,一波波涌動著,像炸開的光瓶,璀璨奪目。
顏秀這時才明白過來眼前的這位不是宮中普通的侍衛(wèi),他曾經(jīng)是江湖上譽滿天下的南俠。
情不自禁的后退,想退離這光芒織就的網(wǎng),死亡的恐懼。
展昭那容他退,巨闕毫無聲息的泛著光華向顏秀卷去。心里無不譏諷的想,你也有害怕的時候?你也怕死嗎?
顏秀大吼一聲,甩開手上的樸刀,一雙手掌陡然間增大,燈火晃晃悠悠的照在那青紫的皮膚上,有說不出的詭異。
“開碑掌!”剛趕到的禁衛(wèi)都尉葛恒驚叫。
展昭微微冷笑,巨闕貼著手肘“嘩”的反轉(zhuǎn),猶有靈性的指向顏秀腋下風(fēng)泉穴,這正是顏秀掌法的弱點所在。
果然,顏秀不等招式用老,猛轉(zhuǎn)身避開,口里憤怒的嘀咕個不停。
展昭好整無暇的說道:“葛都尉,你帶著皇上走。”一劍逼退想趁機偷襲的人,翻身將那人踢在五尺開外。
葛恒點頭,不再多說什么,繞開爭斗的人群,指揮漸漸趕到的侍衛(wèi)們,扶起趙禎,帶著后妃們慢慢向殿門口走去。
眼見侍衛(wèi)們越來越多,殿上的爭斗也從一面倒?jié)u漸勢均力敵以致有了疲勢。
顏秀心知不好,沒有心思纏斗下去,虛晃一招便想溜之大吉。
展昭搶上幾步,袖箭飛出,扎在企圖阻止他的人的咽喉之上,鮮血飛濺出之時,巨闕帶著滿天劍影刺入后心。
高大的身體瞬間僵硬,顏秀努力的轉(zhuǎn)過身,一雙大眼死死的盯著展昭,嘴角冒著血泡,顏秀極力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卻在一掙間斷氣,臉上依然保持著那僵板的表情。展昭扯下那張面皮,果然人皮之下是張高鼻深目的陌生面孔。
此時趙禎才長長舒口氣,見展昭轉(zhuǎn)身走來,“展護衛(wèi),”趙禎剛想說什么,猛然,從遠(yuǎn)處悶悶的傳來一聲轟鳴,緊接著腳下的地面猛跳幾下,顫動不絕。
“火藥??!”展昭一驚之下脫口說出?;貞浧鹪诹我业男∥萁锹溆幸恍┖谏募?xì)末,那時便有些疑心。只因顏秀的尸體奪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此時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很大的疏忽。
展昭這才回想起來,在這里根本沒有看到慕容錦的身影。
懊惱頓時充滿心胸,還未等仔細(xì)考量什么,一雙手拉住自己,“珍藏樓?!奔?xì)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正是一直關(guān)注展昭的李太后李依依。
“珍藏樓?!”重復(fù)著這個意外的所在,看著李依依,靜等她進一步解惑。
“是!”李依依點頭,心中縱有千般不愿讓展昭涉險,可是事情緊急也由不得她不說,“珍藏樓下有個地宮!”
地宮——火藥——軍中——劉震,展昭的心里透亮,腦海里終于把慕容錦他們看似東一瓢西一錘的舉動聯(lián)系起來,慕容錦終極目標(biāo)就是地宮。
看來連刺殺也是他們放的一個煙霧彈。
聲東擊西,順手牽羊,亂中取勝,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慕容錦你三十六計學(xué)得好啊。展昭暗自咬牙。一直被慕容錦牽著鼻子的感覺,讓這位一直不太會動怒的人暗火上升。
展昭一雙眉沉沉的壓在如星的眼睫之上,看牢葛恒道,“皇上和太后就偏勞葛都尉了。我臨來時,包大人言道‘宮中之變只恐有人趁亂做法,若傷及上位,怕是親者痛仇者快?!弊⒛扛鸷忝H坏谋砬?,吸吸氣,又道,“展昭這樣說,看來葛都尉不是很明白。”眼看宮中四處皆燃起火光,隱隱有混亂人聲傳來,展昭抿抿嘴唇,轉(zhuǎn)身看看對自己投來信任依賴目光的眾人,“包大人已去調(diào)動城防兵馬,想必不多時就能進宮援救。”
展昭說了慌,他真的無法在這片滿是希望的目光下說出實情。
包拯為開封府尹,龍圖閣大學(xué)士,文職二品大員,是沒有權(quán)利調(diào)動城防兵馬的。這就是這個王朝不能語于人前的心病。為防止擁兵自重,重蹈當(dāng)年柴家王朝的覆轍,自太祖建國便抑武揚文,兵部自開創(chuàng)以來在宋朝第一次成為有名無實的空殼,在沒有帝王的授權(quán)下根本無法調(diào)動一兵一卒。
但是,開封府號稱天下第一府自然有著它的優(yōu)勢,這就是它可以隨意調(diào)動下轄衙門所有的衙役與獄官,還有就是京都附近的近兩萬廂兵。
只是,集結(jié)這些需要時間。
時間啊,珍貴的寸時寸金,慕容錦所帶的亡命之徒,正在宮中肆虐,每一分時間的流逝就會有一條鮮活生命的失去。
事實就如包拯所說,現(xiàn)在宮中這微薄的力量只能保住“上位”!
和葛恒短暫的商討后,葛恒帶著眾人走向深宮處一所偏僻的小殿。展昭沉默立在原地,在方才清點人數(shù)時,才發(fā)現(xiàn)林若梅并不在這些人里面。
懸在半空中的一顆心,又往上提了提。那個命運多蹇的少女,是不是也變成那血流成河中的一個?展昭把抿的不能再緊的唇死死咬住。
“你要多加小心!”李依依拉住展昭,叮囑了又叮囑。展昭驚訝發(fā)現(xiàn)她眼中有了閃閃淚光,一瞬間有些感動,反握住老人的手,低低道:“太后,也要保重?!?/p>
殿門緩緩的關(guān)上,李依依一眼不瞬的看著展昭那張溫和清俊的臉慢慢被大門遮蓋,耳聽著展昭清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葛都尉,一切辛苦你。記住,你的職責(zé)就是看護此地,一步不離。任何求援均不可理會!”
“遵令!展大人,”葛恒的聲音有了些遲緩,“你一個人,如若求援也不理會嗎?”
“我也一樣。切記,你們不可擅離不可回援?!?/p>
指尖還留有那個孩子柔和的溫暖。李依依的目光似透過那兩扇寬厚高大朱紅的門扉,看到那離去的背影,單薄卻有屹立擎天的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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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圓月在這個晚上分外皎潔。
被雨水清洗過的天空深藍(lán)的如同天鵝絨一樣,銀盤似的月亮霧蒙蒙的發(fā)出一團銀亮的光芒。
第一輪的爆炸過后,地宮的天棚被炸透,從縫隙里透出幾縷月光。慕容錦看著手下又一次填充火藥第二次炸地宮的門,無不感嘆的想,這地方還真他媽的結(jié)實。
很快,又一次的爆炸聲,煙塵過后,那扇沉重的石門已經(jīng)不見蹤跡,一堆亂石堵在門口。
從又變大的縫隙里看看天色,慕容錦說,“布魯圖,要快?!?/p>
將近一年的布置,如今是這樣近的接觸自己所要目標(biāo),慕容錦很激動。雖然不知道假顏秀是否殺掉了趙禎,可是李元昊要得東西就要唾手可得。任務(wù)完成,回家在即,在外漂泊很久的眾人因此放松了應(yīng)有的警覺。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在不遠(yuǎn)墜落的石塊瓦礫后,露出一張灰蒙蒙的臉。
美麗的雙眼努力睜大,林若梅屏息的伏在地上,探出頭來小心張望。
她認(rèn)出了這群人,就是在密林中糟蹋過自己,也是殺害親人滅自己滿門的仇人。她躲過殺戮一直悄悄的綴在他們的后面,為了不讓他們察覺,在半路林若梅脫下絲履鞋,不顧疼痛赤腳在草地上跟隨。有一陣,她丟失了他們的蹤跡,就在她彷然無計時,第一波的爆炸指給她方向。而第二次的爆炸則掩蓋了她潛入的聲息。雖然,她被炸的兩耳嗡嗡,頭昏目眩,可是這個堅強的女孩子還是不顧危險的探出頭,她要看看,這群滅絕人性殺人如麻的壞蛋究竟要干什么?
幾個人立于門口,剩下的全都進去了,黑黝黝的洞口像個怪物張大了嘴巴,幾縷微風(fēng)穿過,似向外吞吐著藍(lán)幽幽的煙氣。
黑暗中若有如無的恍惚有亮光閃過,一切靜寂中只聽到心臟的跳動。
寂寂間,響起腳步,不緊不徐,沉著踏實,似踩在眾人的耳尖上漫步而過。
“誰?”守在門口的慕容錦低聲喝道。
“慕容旗主遠(yuǎn)道而來,展某特來盡地主之誼!”稀薄銀亮的月光下,展昭一身紅衣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展昭?。?!”慕容錦心臟一陣亂跳,原想宮中一片混亂,禁衛(wèi)應(yīng)該是迎接不暇,難以自顧。沒有想到這個對頭卻是一身清靜優(yōu)雅鎮(zhèn)定自若的出現(xiàn)。
展昭眼眸掃了一眼潰塌的石門,又淡淡的回到慕容錦身上,“看來慕容旗主對這里似有不滿。不過,旗主可曾滿足在下一個小小的好奇心,”被展昭強大的氣勢壓住,慕容錦不由的回答,“什么?”怪聲怪調(diào),仿佛又回到土崖下的那一幕。展昭輕笑,眼睫間卻肅利如刀,“敢問慕容旗主不惜草菅人命,不惜以身犯險,不惜冒天下大不韙不顧兩國安危社稷謀刺我主,要得可是這地宮里的東西嗎?”
靜默,片刻,慕容錦才道:“是。不知展南俠要意欲何為?”
“如此,”展昭朗朗說道,“林家一門血案,花匠家的七具尸首,前后二十條人命,今晚中殿之上宮人死傷無數(shù),便要落在你們身上了?!?/p>
慕容錦聽了,不由大笑出聲,“是我們所為,你能奈我何?”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寸寸的從劍鞘里抽出巨闕,“國之律法,不可不遵!”雙臂下沉,劍尖下指,挺立如山,“請慕容旗主和下屬跟隨展某去開封府走一趟!”
“你,”慕容錦冷笑,“一個人?”有心告訴展昭立于此地的乃是雷旗全部精銳一十五位好手,可是看到那雙年輕鎮(zhèn)定的眸子,突感一切話語在這個時候全是廢話。
“你真的很強!”慕容錦慢慢說,一聲呼嘯,又從門里跳出幾位,各拿家伙擺出陣勢與展昭遙遙相對。“我慕容錦很榮幸有你這樣的對手!”
“對手?”展昭不屑道:“你不配!”
“我不會和畜牲當(dāng)對手的?!?/p>
陡然間,在這晦暗的地宮里,閃出清亮亮的光芒,耀花了以適應(yīng)這陰暗的光線眾人的眼睛。猶如萬點繁星的劍芒后是紅衣如火的人影,劍嘯在劍芒閃耀后才尖銳的刺激人們耳膜,隨后是連連碰擊的聲響。
展昭一上來就全力以赴,沒有試探,沒有留手。
他知道在這里,肯定是雷旗的全部精銳。
不敢說速戰(zhàn)速決,但是,他絕不會讓慕容錦陰謀得逞。
“嗆蹡踉踉,”一把鬼頭大刀帶著血珠被展昭挑飛,不曾想那人兇悍的不后退,縱身上前,竟拼著受展昭一劍想要抱住那個翩若虹影的身形。展昭腳步半退,閃開那個如鐵箍般的臂膀,在下一刻,巨闕鬼魅的貼上他的脖頸處?!斑辍!币宦曧懀p微的,像是頑童熟睡后唇齒內(nèi)發(fā)出的爆破音,然后是鮮血四濺,旁邊是四起的驚詫之聲。
隨著那具身體沉悶倒落塵埃,又有一人紅著眼睛撲了上來,一道劍影從身后斜斜上撩封住周身后退之路。滿是尖刺的流星錘帶著風(fēng)聲急速掠來,身前是慕容錦圓刀祭起的雪亮刀光。鮮血刺激下,這群人猶如聞到血腥氣的狼群一樣瘋狂。
好個展昭,手腕一抖,巨闕大開大闔,先是擊飛頭上的流星錘,然后從容的揮掌逼退身前猶如瘋子的狂人,巨闕閃亮像絲帶般繞身翻飛,與身前身后的圓刀寶劍不停撞擊,眾人只聽清脆聲聲不絕,眨眼間三人過了二十余招。
但見,半空中,銀光矯健如龍,紅衣飄飄,人翩然似仙。輾轉(zhuǎn)生死間,卻若閑庭漫步,端的是雍容沉靜。
慕容錦越戰(zhàn)越驚,沒有想到七八個人的圍攻下,展昭竟然還能守的如意攻的犀利,目光漸漸狂熱,猛地一下跳出圈外,尖聲大叫:“嗎誒才拉古,德虎一哈?!痹捯魟偮?,只聽一聲慘呼,是寶劍的那人噔噔噔后退幾步,委頓下來,后背的鮮血狂涌而出,瞬間濕透外袍,看來是不能活了。
眼球猛然一縮,慕容錦知道這人的功夫,沒有想到自己退出不過一瞬,又交待了一名好手。
圍在展昭身邊的另幾人,卻高聲呼喚起來,聲音里隱隱有了喜意,慕容錦定目一瞧,只見展昭肩頭也透出了鮮血,看來也受傷不輕。
聽到慕容錦的聲音,展昭抬頭,目光和慕容錦正好撞在一起,兩人的眼底都似有火光閃動,而外在的眾人隊形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