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崎駿:對于中國動畫,我失望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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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的文化博大,可大到人們只能看到腳下?!?/p>
30多年前,
有一位獲獎無數(shù),被《時代周刊》評選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日本導演,他滿懷期待的來中國交流訪問,但回去后卻對此行非常失望。
他曾對友人說:
“為何我的作品會在中國上映,為什么要那么多中國人知道我,熟悉我的作品?”
這個人你一定知道,
他就是被譽為“動畫之神”日本導演——宮崎駿。

身為日本人,他卻討厭日本人。
他反對戰(zhàn)爭、是個女權(quán)主義者、反核斗士,并一直對二戰(zhàn)期間日軍對中國的暴行感到羞愧。
在年輕的時候,他甚至認為“身為日本人是莫大的恥辱”。
而宮崎駿的羞恥感,就來自于他的原生家庭。

1939年,日本集結(jié)大量軍隊準備派往中國。
某部隊里,長官發(fā)表完一番所謂的“大東亞共榮”的演講后問:“有誰不去嗎?”
士兵們高喊著為天皇效忠的口號,群情激昂。
一個叫宮崎勝次的士兵站了出來,說:“我家里老婆剛生完孩子,我去不了!”長官大罵“不忠”。
這個懦弱的士兵站在原地哭了兩小時,長官只好同意。

那段時間,經(jīng)常有父親的朋友在家中談起在中國打勝仗的事,
父親就以自己開軍工廠發(fā)的橫財來炫耀:“斯大林也說過,人民是無罪的。我就是人民嘛?!?/p>
看到父輩對殺人或造武器毫無謝罪意識,
宮崎駿越來越懷疑自己投錯胎了:“我怎么會是日本人?真丟人!”

宮崎駿成年,父親開始慫恿他抽煙,還得意地向他傳授“把妹”技巧:
“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會逛窯子了?!?/p>
這時候的宮崎駿看毛澤東,看薩特,也努力啃過《資本論》,
可惜沒看懂,更沒能在書中找到要為之獻身的“人民”。
他只好蒙頭大睡,醒了就看著手塚治蟲或者杉浦茂的漫畫,畫點描寫悲情主人公的狗血劇情漫畫,夢想有朝一日當個漫畫家。
他很快考上了大學,不用再聽父親瞎扯了。

1945年7月12日,太平洋戰(zhàn)爭末期,宇都宮遭遇大空襲,整個城市約65%被毀。
目睹大空襲的宮崎駿,后來將回憶畫成了《天空之城》中的烈火焚城。
廢墟和戰(zhàn)火也成為他作品的重要場景,在《風之谷》、《幽靈公主》、《千與千尋》、《哈爾的移動城堡》中頻頻出現(xiàn)。
此后,他癡迷于社會主義理論,走到街頭參加1960年反日美安保斗爭的游行示威,
還閱讀了很多馬克思、毛澤東等人的****著作,加入日本共產(chǎn)黨,試圖在其中尋找自身存在的意義,但卻一直找不到可以為之獻身的事物。
這種自我認知失調(diào)帶來的內(nèi)心矛盾也投影在宮崎駿的很多作品當中。
在1992年的帶有自傳性質(zhì)的影片《紅豬》里,他塑造了一個空軍飛行員波魯克。

波魯克的人生充滿了矛盾:他熱愛祖國意大利,可意大利卻開始法西斯化。
他喜歡的人是死去好友的妻子,還是敵國人。
他熱愛戰(zhàn)斗飛艇,卻厭惡打仗。
他的矛盾無法調(diào)和,為了逃避,他只能把自己詛咒成了一頭豬。
這個角色內(nèi)心的矛盾掙扎正是大師本人的寫照。

少有人知的是,
宮崎駿走上動畫之路也是受到中國的影響,就連初戀對象也來自是中國。
1958年冬天,高考前夕,宮崎駿去影院看《白蛇傳》。
這是日本第一部長篇彩色動畫片,由東映動畫公司出品,題材正好來自中國。
電影一開篇,許仙左手牽著浣熊,右手牽著熊貓,和忽閃著大眼睛的白娘子在西湖邊邂逅。
看完《白蛇傳》,宮崎駿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想著白娘子那么堅韌,再看看自己沒出息的樣子,
他坐在火爐邊哭了整晚,然后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戀愛了,對象名叫白素貞,一見鐘情。
一切因白娘子而改變。

心中有白娘子,宮崎駿第二外語選修了中文。
他不想當漫畫家了,終止了向爛俗漫畫雜志的投稿——反正絕大多數(shù)投稿也是石沉大海。
他要拍《白蛇傳》那樣的嚴肅動畫片,要進東映動畫公司。
而也正是在東映,他遇到了一生的好友高畑勛。

和宮崎駿一樣,高畑勛也非常喜歡中國動畫。
兩人一拍即合,經(jīng)常一起欣賞蘇聯(lián)和中國優(yōu)秀動畫。
他們對《鐵扇公主》、《小蝌蚪找媽媽》等水墨動畫崇拜得五體投地,
認為只有在紅色中國的體制下,才會有這樣的藝術(shù)水平極高的動畫作品。

1971年4月,宮崎駿跟高畑勛等人集體辭職,跳槽到A-Pro公司。
1972年,中日恢復邦交,中國向日本贈送國寶大熊貓,
旋即引起席卷全日本的“熊貓熱”。
宮崎駿將熊貓題材劇本提上議程,這就是由高畑勛導演的兩部小品《熊貓父子》、《熊貓父子之下雨馬戲團》。
1988年,他把熊貓父子的形象稍加改造,拍了《龍貓》。

1973年兩人再次跳槽,一起合作了多部熱門影片,宮崎駿的卓越才能也漸漸顯露。
但好景不長,他的作品意外地遭遇了票房滑鐵盧。
當時的日本,科幻題材影視作品正大行其道,他的作品被認為是“有股子泥巴味兒”,無人問津。
再這樣下去別說做動畫,連生計都會成問題。
而在人生最低谷拉了宮崎駿一把的貴人,是一個對中國充滿熱愛的人。

1982年,宮崎駿為維持生計,在德間書店的雜志上連載《風之谷》,頗受好評。
在主編鈴木敏夫的介紹下,他結(jié)識了德間書店集團創(chuàng)始人德間康快。
這個名字很多人會覺得陌生,
但你一定聽說過張藝謀的電影《菊豆》和上世紀大火的日本電影《追捕》。
由于他對中日友好做出的巨大貢獻,他還曾受到過周總理的親切接見。
德間康快慧眼識英才,
不但欣然同意出資將《風之谷》改編成動畫電影,還決定為出資為他和高畑勛成立動畫工作室。

時間來到1984年,這是對宮崎駿而言是個不尋常的年份:
他終于有機會去朝思暮想的中國了!
原來,拍完《風之谷》后,作為獎勵,公司送宮崎駿、高畑勛及德間書店的編輯龜田修到中國游玩觀光,并得到去上海美術(shù)電影制片廠交流的機會。
可萬萬沒想到?jīng)]想到,
正是這次旅行,改變了宮崎駿對中國動畫的看法,
成了一次徹頭徹尾的失望之旅。

原來在90年代之前,
上海美術(shù)電影制片廠的運營模式是國家負責統(tǒng)購統(tǒng)銷,不計算成本,不面向市場。
比如在60年代初的三年自然災害剛結(jié)束的時候,
萬氏兄弟在國家那樣艱苦困難的時期都能產(chǎn)出制作成本高達一百萬人民幣的的《大鬧天宮》,靠得都是國家的扶持和優(yōu)惠政策,集全國藝術(shù)家優(yōu)秀之力量只為了一部并不能讓人吃上飯的動畫片。

但由于后來的改革,
上海美術(shù)電影制片廠開始從「向藝術(shù)看齊」到「向錢看」,
從集體主義到個人主義,從以藝術(shù)為導向到以營利為導向,從以前的固定薪酬到以件數(shù)計算工資,從滿足人民的需求到滿足營利的需求,從前的「工匠精神」已經(jīng)淪為市場經(jīng)濟時代的「逐利者」,藝術(shù)的苛求和耐心早就被拋擲腦后。
當宮崎駿一行人懷著滿腔熱情,希望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和制作技術(shù)方面進行深入交流時,上美的領(lǐng)導對這些似乎并不關(guān)心,倒是對日本的計件薪酬制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
原畫一張多少錢啦,動畫一秒鐘多少錢啦都問了個一清二楚。
而這正是宮崎駿深惡痛絕的。
比起利益,宮崎駿更在乎的是藝術(shù)和文化。

宮崎駿認為計件工資只會生產(chǎn)工業(yè)產(chǎn)品及聽話的、流水線式動畫,不會創(chuàng)造出真正的藝術(shù)作品。
事實上,時至今日,吉卜力依然是采用固定薪酬制度。
所以,當時中國勇于創(chuàng)新精益求精的學院派動畫正是宮崎駿一心向往的。
當他面對張嘴閉嘴都是錢的上美,他感到一頭冷水從頭澆下:
“對中國的失望無以復加?!?/p>
回國后,宮崎駿對中國之旅只字不提,
從此他關(guān)上了心中的大門,將幻想中的中國和真實的中國徹底隔絕。
他開始忘我地投身于動畫創(chuàng)作之中,
而后一發(fā)不可收拾,真正成為走上神壇的動畫之神——

2013年9月6日,宮崎駿召開記者會召開宣布引退。
面對外界的挽留,他說自己的每部動畫作品都要花5年才能完成,而自己覺得年事已高,未來可能沒有多少個“5年”可以完成作品了。
2015年2月23日,宮崎駿獲第87屆奧斯卡金像獎終身成就獎,
這榮譽,實至名歸。
他是當之無愧的一代宗師。

人們都說這世界上有兩種人:
一種是喜歡宮崎駿的,一種是不知道宮崎駿的,
作為一個普通人,宮崎駿并不算完美,但這并不妨礙我們敬佩他在追求藝術(shù)的道路上那種不染淤泥、保持藝術(shù)家的本心的品行。
他經(jīng)歷過中國動畫的輝煌,也見證過它走下神壇,所以對此滿懷失望。
有人說:
“華夏的文化博大,大到人們只能看到腳下”;
“中國的動畫夢,不在未來,必須回到過去才能看見”。

我們無可反駁,但相比近幾年中國的動漫作品,
我們卻又有理由相信:
中國國漫的魂在經(jīng)歷了一次蛻變之后,正在悄然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