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還不走?！?/p>

絨絨異常平靜，抱著腿在路邊木椅上，雙頰枕在膝蓋。

“太晚了，學(xué)校里黑人留學(xué)生也多，我送你回去吧？”

“你去關(guān)心你女朋友好了，我不需要，”

“十辰于，你如果不想被我討厭的話，就趕緊消失掉?！?/p>

平靜外表下內(nèi)心翻涌激蕩，聲音顫抖著，說出的字眼都帶了刺。又怕刺痛了對方，只能在口中盡力磨平，鮮血淋漓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為什么抑制不住這惡言惡語，明明那是自己喜歡到骨子里的人，傷害他疼的也是自己。

“快走，離我遠(yuǎn)一點?！?/p>

或許是在試探那個人的底線。他多希望十辰于怎么趕都趕不走，希望他能過來抱抱他，不奢望他說剛才告訴他的事情是假的，但至少讓自己感受到尚存的愛意。

不過那又有什么意義呢？人只能愛一個人，哪怕是被迫的。

過了許久，絨絨抬起埋在膝間的臉，路燈燈光擁抱著他，十辰于已經(jīng)不見了。

絨絨起身，迷茫地四處尋找他的身影，從黑暗穿進(jìn)天橋下的一大片暖黃色，再穿出來。

他果然還是走了……

“十……”

他要徹底失去他了。絨絨后悔了?？捎行┤苏侨绱?，當(dāng)著他人的面將心愛之物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踩上幾腳，待那人走后，才將它們撿起，抱在懷里痛哭。

“阿十，”

失戀與孤獨的雙重打擊，絨絨從未感到如此慌忙無措，弱小的身影在空無一人的校園里游走呼喚。在西嵐家里遭遇那么多可怕的事，只需想起十辰于這個無比強(qiáng)大的依靠，無論如何都能克服一切?？僧?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背后依靠的竟是一片虛無，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對不起…”

我不該沖你那樣說話的。是啊，這樣兇的我，也確實不配留在你身邊。

十米之外，隱蔽的十辰于看著絨絨。他怎么敢將他一個人丟在那里，他那個樣子，無論自己再怎么心疼，都克制住過去將他摟在懷里的沖動。

那是肌膚之親，可自己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不是嗎。

十辰于悄悄跟著他，直到他回了自己的宿舍樓。

“絨哥！你回來了？你竟然還活著！”

第二天晚上，在食堂，偶遇的黑梓激動地掉下熱淚，高大的身軀將絨絨一下子抱住，拍打著他的后背。

“啊…？”

絨絨被抱得快窒息了。

“絨哥，我有話要和你說！”

黑梓環(huán)顧一下四周，拉著絨絨出去。

他將曉仁讓人綁架他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絨絨聽，并且告訴他，十辰于的現(xiàn)任女友正是這個女人。

“絨哥，他倆談戀愛這件事一定有蹊蹺，依我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十同學(xué)應(yīng)該是被坑了?！?/p>

“你一定要把他搶回來??！”

絨絨不能相信自己耳朵。他無數(shù)次猜想過十辰于的女友是哪一位，長得有多美，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是她。

他那一刻無比心疼十辰于。颯颯受過的罪再一次輪到他的頭上，明明那么正直的人，怎么會酒后亂性。

心情憤怒中夾帶點期許，他撥通十辰于電話。

“阿十！”

“阿十我誤會你了，你是被那個女人下了藥對不對？聽我說，你千萬不要屈就于她，這個女人，她是個慣犯！”

“絨絨，”十辰于聲音略沙啞，“不要再想這件事了?！?/p>

“不是！你聽我說，我說的是真的！阿十你放心，我會幫你……”

“好了，夠了?！?/p>

十辰于以為，絨絨是情緒過激，將憤怒都發(fā)在了他現(xiàn)任女友身上，才說出這些荒唐的、陰謀論般的推測。

自己錯了就是錯了，喝多了沒管住自己。再怎么不喜歡那個女人，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還是要承擔(dān)，否則和人渣有什么區(qū)別。難道還要披著人渣的身份再去禍害絨絨的名聲？

“夠了，別說了?！?/p>

“你為什么，寧愿相信那個女的都不信我…”

“沒有，我只是累了，你也是，對吧？”

“我很煩人，對吧？”

“沒有?！?/p>

“那祝你幸福，不祝她。”

十辰于沉默，絨絨掛斷。

“絨哥？”黑梓小心翼翼關(guān)心著他。

“讓我靜會兒?！?/p>

絨絨仰著頭，試圖讓眼淚倒流回去，但還是不爭氣地滑落，不知情的看客還以為,是黑梓將他欺負(fù)哭了。

黑梓目送著他孤獨的背影，默默握緊拳頭。

此后，卷兒關(guān)愛與疑惑的眼神糾纏了絨絨好幾天。

“我怎么感覺你瘦了好多啊？”

“哪有……”

“你那幾天到底去哪里了啊，問你也不肯說?！?/p>

“唉呀你別問了，找你的殼子去吧?！?/p>

考試月，卷兒因為又掛了科，被家人斷了生活費。無奈之下去食堂蹭飯，碰巧蹭了殼的飯，然后……在一起了。

每一天都沉浸在戀愛泡泡里的卷兒，壓根不知道絨絨心里的痛苦。作為一個極會偽裝的人，絨絨正常吃飯、看書、打游戲，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當(dāng)卷兒談?wù)撈鹱约旱哪杏眩€會笑著開玩笑。大家漸漸忘了他失蹤過的事情，卻不可避免得發(fā)現(xiàn)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一個表面樂觀的人內(nèi)心有多么撕裂，在每天的凌晨兩點半，只有潮濕的枕頭陪著他入眠。

他依然是那個學(xué)院里萬眾矚目的人，依然只需要一個wink，就勾走一個有婦之夫的魂，然后狠狠嘲笑他。

他覺得這樣很好玩，雖然悲哀但有短暫的快感，但這快感消耗著他的生命。下墜過程中他抓不住任何東西，索性去享受這個過程。在某些瞬間，他甚至get到了丸的頻率。

如果不能找到一個歸宿，哪怕是一個惡魔的巢穴，自己就會很快精神死亡。

“那個撩過你的十辰于，和你沒一點聯(lián)系了嗎？”

卷兒隨口一問的話，像刀子一樣刺了絨絨。

“??？哈哈，那是誰啊…我早忘記了。”

如果那天卷兒沒有醉酒，絨絨可能會一直這樣麻木下去。

當(dāng)殼告訴卷兒自己需要出國，且在國外有個家人安排的對象時，卷兒喝得爛醉如泥。絨絨費力地將他帶回來，放在大寢沙發(fā)上，靜靜看著他哭腫的眼睛。

戀人？愛情？笑話。世人皆是人渣罷了，那憑什么我要獨善其身。

絨絨走了，他打算去找他的歸宿，哪怕那是暫時的。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