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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帝，因名字太過"響亮"，常被人稱"王大哥"，他是一名資深的皮影演員，最擅長的戲是《霸王別姬》，演了幾百上千場，他和他的皮影們也有了感情，劇本早爛熟在心里了，每次一開演，他的皮影們仿佛有了生命，自己動了起來，演繹"霸王別姬”的故事。 王帝經(jīng)常嘆道："霸王別姬終是一出悲劇?。?，在小小戲臺次次上重演這一故事，就像在告訴那些皮影——這是既定的命運(yùn)。 項羽驚醒過來，朝面前之人揮劍："看劍！"，看清對面是愛人虞姬后忙收手，"噢，妃子何事驚慌？” “妾妃在外閑步，聽見敵人寨內(nèi)盡是楚國歌聲，不知是什么緣故哇？” “隨我出去瞧瞧！” 項羽披上戰(zhàn)甲，隨虞姬走出帳房。這里的戰(zhàn)甲都是金黃色的，紋路線條清晰分明，像是畫出來的。 項羽站定，聽見四面楚歌：“倘若戰(zhàn)死沙場上，父母妻兒依靠誰……” “想是劉邦占了楚地，大勢已去矣！被韓信這跨夫用十面埋伏之計，困在這糧草盡無的地方，又沒有救兵?？v能殺出重圍，也無顏見江東父老！” 項羽長嘆：“想定今日是你我分別之日了！”“十?dāng)?shù)載恩情愛相親相依，今日里一旦就要分離！” 虞姬:“再備得有酒，與大王多飲幾杯！” 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波、贏秦?zé)o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于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旺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此刻，漢軍已從四面殺來，沉重雜亂的馬蹄聲如滾雷般逼近。 項羽將酒杯扔在地上，拿起了武器。 “妃子，速速隨我殺出重圍！” “我豈敢牽累大王？大王！愿以大王腰間寶劍，自刎君前，以報深恩！” 虞姬拔出項羽腰間的寶劍，將劍刃抵在喉前，這刃，在這黃蒙蒙的天下，在這營火旁，在虞姬的喉前，格外锃亮。 “妃子！不可自尋短見?。　?“漢兵已略地，” 急促的馬蹄聲仍在快速逼近，驚起一只大雁。 “四面楚歌聲，” 楚營的幾匹馬竭力地嘶叫著。 “君王意氣盡，” 三名楚兵換上布衣，逃出了軍營。 “賤妾何聊生！” 劍光掠過，寶劍落地。虞姬無聲，血滴作響。項王無言，黑云壓山。 此刻，霸王別姬。 帷幕拉下，零落的掌聲響起，王大哥將皮影裝進(jìn)了箱子里，他看著寥寥無幾的觀眾，心中沒什么波瀾?！斑@年頭，做這行的越來越少了，看的人也越來越少了，難啊。”他這樣想到，然后收拾好東西，去往下一個未知的城鎮(zhèn)或村落，看看有沒有樂意看一出皮影戲的。 項羽從馬上跌落，再爬起來時，四周一片漆黑寂靜，看不見楚軍的旗幟，聽不見刀槍的碰撞，“莫非，我已被劉邦剜去了雙眼，捅穿了雙耳？可我沒有任何感覺啊?！彼又诤诎抵忻髦靶?，看見了一處光亮，跑了過去。 然后，他聽見，韓信在九里山設(shè)下十面理伏，獻(xiàn)詐降項羽之計，李左車受命。 然后，他看見，韓信四處張貼討伐項羽的檄文，李左車騙過了項羽，并引誘項羽下令進(jìn)攻，虞子期、虞姬勸阻不成，項羽執(zhí)意進(jìn)攻，李左車入回到漢營，漢楚交戰(zhàn)，因楚之援兵未到，楚軍被困于垓下。 但是，他只是空氣中的一粒微塵，心中滿是憤怒與悔恨，此刻也無力回天。 然后，四面楚歌，霸王別姬。 這一次，王大哥在演出結(jié)束后收到了某公司的邀請。 “久仰王大哥的大名，我們公司要辦年會了，為了弘揚(yáng)中華傳統(tǒng)文化，讓員工們受一下熏陶，想讓你到時候來演幾出皮影戲，不知您意下如何？” “當(dāng)然，當(dāng)然沒問題了．” “好了好了，謝謝王師傅賞臉，但是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都知道您最拿手的戲是《霸王別姬》，我之前也看過，但我覺得它的結(jié)局太悲傷了，不太適合年會上演。當(dāng)然不是不讓您演啊，我就想說，您看看能不能稍微改一下？” “胡鬧呢這是！我演了這么多年皮影了，從來就沒想過把哪個戲的故事改掉！我們只是演戲的，戲又不是我們寫的，怎能說該就該呢？堅決不行！您另請高就吧！” “別別，錢絕對管夠……” 王帝掛斷了電話，帶上了一個大包裹，去了一家醫(yī)院。 王帝的愛人，虞姐，年輕時因戲與王帝結(jié)嫁，那時王帝還是個學(xué)徒，經(jīng)常到戲院聽?wèi)?，他最愛聽的就是《霸王別姬》，虞姐就是虞姬的演員。 幾年后，王帝學(xué)成別師，與虞姐結(jié)婚，被鄉(xiāng)親們喚作"霸王"與"虞姬"。此后的幾十年，兩人成了皮影戲班的主唱。王帝唱項羽，虞姐唱虞姬。 五年前，虞姐突發(fā)腦炎，成了植物人，老院長仰慕夫妻倆許久，破例給他們安排了一張免費(fèi)的病床，王帝每天坐在虞姐身旁，給她講故事、唱她最愛聽的戲，持續(xù)了三年。然后，老院長去世了，新院長不顧員工的反對，執(zhí)意要收王帝床位費(fèi)，王帝拿出積蓄，東拼西湊，東借西貸才湊夠了一年的床位費(fèi)。 然后，王帝又坐在虞姐身旁，給她講故事、唱她最愛聽的戲。 某一天之后，王帝連著一個月沒來醫(yī)院，老院長去他家里看望他，并沒有人應(yīng)門，他知道王帝不會無故離開，又怕王帝的出了什么事情，于是心神不寧地在他家門口坐到了半夜。 “你終于回來了，嚇?biāo)牢伊?。?“你怎么在這？” “聽人說你一個月沒去看虞老師了，出什么事了？” “先進(jìn)屋吧，外面冷?！?兩人打開一瓶白酒，就著家里一袋子受潮了的花生米，聊了許久。 原來，王帝擔(dān)心第二年付不起床位費(fèi)，就重拾他的老本行，想靠本事攢點錢。 “唉，現(xiàn)在沒幾個人樂意看皮影了，我前天去的那個鎮(zhèn)子，只有對夫婦和幾個小朋友來看，不過那對夫婦人挺好，走的時候他們硬是給我300塊?！?“他們知道你的情況嗎？” “不知道?！?“那他們?nèi)舜_實不錯?！?老院長飲盡了這杯酒。 “小王你要記住。戲，是老祖?zhèn)鹘o我們的，這霸王啊，他終究是要別姬的，這是改不了的，命是改不了的。別太忙著掙財錢了，別忘了老祖定的本，別誤了小虞剩下的日子。” 三個月后，老院長去世了，王帝當(dāng)時在外地演出，沒能趕上他的葬禮。 王帝坐在虞姐身旁，握著她的手，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這已經(jīng)是我們在這的第五個年頭了，我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這戲啊，我也不知道還能演多久，上半年是挺過去了，下半年又怎么辦呢?沒人愿意給我們免費(fèi)的床位，沒人愿意借錢給我，我只有這只皮箱子，我愿演，誰愿意看吶？太老啦，太悲傷啦，太深奧啦?，F(xiàn)在年輕人愛看什么?看些新穎的、時尚的、理想的、現(xiàn)實的、美好的，你說要是用皮影演出《小時代》，誰不來湊個熱鬧，流量要有就有，錢說來就來，再付年3年、10年的床位費(fèi)都沒問題!但是這合規(guī)矩嗎?這不合??！我們演戲，演的是千年的戲，演的是老祖宗智慧精神，這次有個大老板找我讓我給公司演一出能給很多錢但要把劇本該掉。這不是讓我把這戲糟蹋在手里嗎?他們看得樂，我心里委屈??！我是身不敢去演??！但是，要我拒絕了，以后怎么治下去啊！老院長說讓我少忙著掙錢多陪陪你，我不掙錢你怎么活?。∥椰F(xiàn)在不把我這條老命賠進(jìn)這只箱子里，我以后拿什么陪你啊!” 他伏在床沿，淚浸濕了床單，窗外月色正濃，蟋蟀鳴、池水靜。第二天一早，?王帝給虞姐換上了新的衣服和床單被褥?；氐郊遥唵蔚叵戳藗€澡，給那個老板打了電話。 通話過后，他坐在案前，長嘆:“也不知道我這副老骨頭經(jīng)不經(jīng)得起這么熬啊!” 他把黃幕布立了起來，?皮影映在幕布上，若隱若現(xiàn)的影像自然地舞動起來。 漢營中，?劉邦傳喚李左車。 “李左車，現(xiàn)命你詐降項羽?！?“臣聽令!" “你要引項羽發(fā)兵進(jìn)攻，事成后立刻回營報告，?韓信屆時設(shè)下十面理伏，將楚兵殺個精光!” ”大王，我有一計，若我被項羽斬死，可以此計知我生死，免被項羽反詐，保大王周全?！?“說來聽聽?！?“事成之后，我會將一只信鴿放出，若信鴿腿上無條，則知我生。若腿上有條或信鴿未回，則知我兇?！?“妙計！就這么辦！” 項明睜開眼，他再次感到了四肢和血肉，他無法理解剛剛看到的，自己上一秒還在馬上，下物就到了那怪異的境界，“莫非，那時我已死了？我的那幅景象是在黃泉之下嗎?” 項羽還未清醒過來，就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項伯:“報大王，李左車背漢來降，請大王做主!” 項羽頓感此景似曾相識,?回想起他在幻境中見到的東西，怒火中燒.“傳他進(jìn)來!” 李左車低著頭彎著腰小跑進(jìn)來，雖顯得謙卑，但在項羽眼中卻是一幅賊眉鼠眼的模樣。 “李左車，你意敢詐降本王，本王要取你的狗命!” 李左李驚愣地望著他，沒等開口，?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脖子已然出現(xiàn)了一道鮮紅的創(chuàng)口，鮮血噴涌而出。項伯呆住了。 “燒了他?！?項羽擦去了刀上的血，打開李左車的行囊發(fā)現(xiàn)里面有只信鴿，鴿腿上綁一字條。項羽打開，上面寫著“平安”。 “這信鴿若將它放走，想是會飛回漢營，倘若可以跟隨信鴿的蹤跡，便能殺劉邦個措手不及，出奇制勝?！?項伯走上前:“大王，臣有一技，將這字條卷成筒狀后，可以在其內(nèi)部堆上朱砂粉，這鴿便會邊飛邊撒粉，這四周都是荒原，朱砂粉清晰可見，只需讓馬兒跟著朱砂粉走便能向漢營行進(jìn)?！?“好！妙計！雖不能保證朱砂粉能完全展示出道來，但也足矣！” “全軍聽令！速速與我殺向漢營！” 一旁的兩位妃子悄悄地交談。 “大王今日怎如此英明果斷？” “不要多言！英雄自有用武之地?！?項羽放飛了信鴿。 虞姬騎上了馬，欲與項羽同行。 “愛妃，此行我等寡不敵眾，恐兇多吉少，念你與我情深，我不能讓你死于劉邦劍下，我派三名精兵同你回楚城?！?“盼大王凱旋歸來?！? 約莫半日后，項羽聽到了一聲異響，他抬頭望天，隱約可見一條黑線，像是一道裂縫，并在一點點變大。 “季父，你看這天，是否有什么異樣？” “萬里無云，何來異樣？” 項羽不語，那只信鴿已不見了蹤影，地上的朱砂粉從一開始的一小灘變成只有幾粒。 午夜時分，信鴿已回到漢營，劉邦看見它腿上綁了字條，嘆道:“這項羽果然不是什么善茬，李左車想是兇多吉少了?！?“全軍列陣！隨我殺向楚營！取項羽的狗命！” 項伯舉著火把，艱難地在地上尋找朱砂，隊伍的行軍速度霎時慢了不少，項羽索性讓隊伍就地休整，等天明再進(jìn)攻。 過了一會，遠(yuǎn)方的偵察兵急匆匆趕回來:“報，劉邦殺過來了?！?項羽立馬熄滅篝火，“怎么可能？你沒看錯吧！” “小的親眼看見了漢旗！” “可惡，這廝又詐我！全軍！準(zhǔn)備迎敵！” 兩軍一會面立馬交戰(zhàn)，弓箭射穿了黑夜，刀劍吵醒了大地。 突然間，地動山搖，天崩地裂，大地出現(xiàn)了幾道道巨大的裂縫，天空開始塌陷，云化成雨激烈地落下，巖石翻滾，萬壑響雷。項羽從馬上跌落，被慌忙疾馳的馬群踩死。 虞姬本在河邊休息，失足掉進(jìn)了河中，被翻滾的河水沖走。 天地一片混沌，日月晦暗。 此刻，霸王別姬。 一個月后，公司年會將至，老板登門拜訪王帝，卻不見有人應(yīng)門，他有些不安，叫人撬開了鎖，走進(jìn)屋，一股惡臭的腐爛味襲來，他看見，王帝伏在案前一動不動，案上凌亂地擺著皮影。 此刻，霸王終是別了姬。 兩個月后，公司破產(chǎn)倒閉，老板正值退休的年紀(jì)，他靠著存款繼續(xù)生活，研究起了皮影，也真正了解了王帝這個人，他得知了虞姐所在的醫(yī)院，匿名為虞姐支付了一年的床位費(fèi)。 半年后，虞姐離世，她和他的熟人們將虞姐和王帝葬在了一起。 虞姐和霸王的故事由這位老板用皮影演了下去，這一出戲的最后，虞姐康復(fù)，和霸王生生世世不再分離。

作者留言:本作品因個人時間安排不當(dāng)，完成得比較匆忙，一定程度上脫離了預(yù)想的劇情(本來想寫成無限流，表現(xiàn)項羽無論如何也不能改變命運(yùn))，歡迎各位批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