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叛逆和成都的孤勇注定沒機(jī)會在廣闊厚重的黑土上如愿，太單薄了。”

玫瑰少年聯(lián)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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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俗的 普通的 稀碎的? 7.6k

//早期于久馴服文筆珍貴存檔

//關(guān)于我聽說的真實(shí)老故事和我心中的賀峻霖

||建議搭配BGM：草東沒有派對《如?！?br>

正文開始

00.

于久見到賀峻霖是1983年。

于之秋看得見的地方里，弄堂人都在說：“這個小姑娘喔，瘋忒勒，伐曉得那恁回事情，伊就往北去了。想不通喔，北方哪里好得過上海了。”

于久沒留下任何先兆，撇下上海，坐在綠皮集裝箱里只身向北。

至此，故事開篇。

于久坐在集裝箱里，正是濃郁蒼翠的夏。窗外長的野蠻強(qiáng)硬的高大樹木都和上海別別扭扭強(qiáng)行修建的小灌木不一樣，很新鮮很有意思。青翠蔥蘢，像個樹做的上海。

上海上海上海，腦子里除了上海從來沒裝過別的，于久煩躁的要死的想。

其實(shí)如果于之秋要是不逼于久嫁那個五十六歲的曹老板做沒面的小二媳婦治他的隱疾，于久也從來沒有動過跑的念頭。

十六歲的女孩，沒什么多的想法，又能有什么天馬行空的想法

唯一的唯一的私心，是想去外面看一看，僅此。

于久坐了兩天一夜的車，才到了她盼了很久的北方。

純粹的空氣，藍(lán)的發(fā)透的天空涂了白色的云朵，好看的像是曹老板開的莫惜當(dāng)鋪里歐洲人畫的油畫一樣。

和上海薄薄的鞋踩上去都發(fā)燙的柏油路相比，這里的土地太溫柔，包住于久只穿了包邊布鞋的腳。黑土厚的感覺踩在上面就有無盡的支撐感。

于久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人生第一次來到北方，車站不遠(yuǎn)處青綠色的熱浪隨風(fēng)涌起，一點(diǎn)點(diǎn)噬了她的新奇，又把惶惑不安慢慢注入。

她一個沖動慌慌張張的跑出車站，只見車站門口的寬闊的馬路和馬路對面的覆了青綠色的黑土，不遠(yuǎn)處的工廠惡劣的排著黑色的氣浪。

于久咬了咬唇，實(shí)在是想不到怎么辦，就在車站門口惶惶地就地坐了下來。

七月，就算是北方也同樣炎熱。

于久想起來，去年她還是是家里的小姐，連扇子都專門有人給扇。后來家里一夜就沒了鈔票，于之秋在郊區(qū)的化工廠被結(jié)了怨的人一把火燒了干凈，值夜班的工人一個沒逃出來。等有人喊走水的時候，跑水的人們說，沒用了，沒救了。

里面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被火燒透了，連灰都沒剩多少。

于之秋一夜破產(chǎn)，所有的家當(dāng)都沒了，早年祖上留的金條都賠光了。

還是不夠，家屬還在鬧，說再不滿足賠償就要于之秋一家償命。

差的那五萬塊錢，于之秋實(shí)在沒辦法。

他找到曹老板，提出借五萬塊錢渡個關(guān)。

曹富榮是上海灘有名的老板，說起年紀(jì)倒比于之秋還長十余歲。底下有三家大商鋪在南京東路，兩家當(dāng)鋪都在老弄堂里面，還有前不久開的新雅飯店，剪彩的時候可熱鬧了，于久趴窗戶看見放了整整三套煙花，鞭炮放的是名鋪?zhàn)幼龅奶一ㄅ?，里頭紙片都染得赤紅，噼里啪啦的炸響鬧得耳朵疼，彌煙散去紙花落在地上紅了一片，桃花瓣似的釘在人眼里。

于之秋去找曹富榮借錢，他咧著嘴抽著銀煙槍很爽氣的說這小錢能給，甚至不用還。

前提很簡單，把于久嫁給他做小。

于之秋先是愣怔的呆立，后又恍惚想起自己現(xiàn)在走投無路，滿臉堆笑的答應(yīng)，嘴里說著諸如“我家女兒能被曹老板看上實(shí)屬福分”這樣的話。

他此處，目的是借錢。錢借到了，沒問題了。

沒問題了。

于之秋不管街坊傳開的暗聲狠咒，也不顧陳蘭燕的低順的夾哭腔的哀求，拿曹富榮預(yù)支的一筆錢叫了一個婆子來算日子好把于久嫁了償債。

本來日子就在今天的，虧她媽陳蘭燕給她塞了幾張花綠鈔票和一張很便宜的站車票，囑她往北上去。

幸好，逃出來了，于久回憶至此，眩眩然這樣想。

面前的一輛重卡駛過，一車黑的粗糲的煤塊被拉走，余熱尾氣長長一條掃過路面，鋪張灰蒙蒙一片，埋住空氣只留聲怨嘆。

卡車熄火停下，就在不遠(yuǎn)處，一聲響。

工廠上去人，重卡下來煤，煙灰敞漫，紛揚(yáng)四散。

駕駛位下來個白襯衣的，不說話站在一邊抽煙，默默看著他們搬煤，自己衣衫上塵都不沾。白煙散漫，障住了他與別人。

真不一樣啊，于久暗暗艷羨的心想，隔著揚(yáng)起的塵土悄悄打量他。

不知怎么的他也回眸瞧了，他笑著往于久的方向，噴了一口煙，白了一片于久的視線。

散的幾近時，她看見他撥煙走來，笑的溫和良柔：“小姑娘，你在干什么呢？這里都是灰，快些回家吧。”聲音如其人，溫文的和氣透著傳來。

于久愣著回味他聲音浸透的每個字眼，慌了神的才想起回答：“我…我沒家?！?/p>

對上對面疑惑的眼，她想了想，講：“我是坐車逃來的，這里沒家，”又別扭的加了一句，“別的地方也沒家了?！?/p>

他望著她，無言。

被忽略的煙沒再抽，火燒著收縮，灼了他夾著煙的指才驚覺地甩掉煙頭踩滅。

他看著那邊二十多個工人煤運(yùn)的也差不離了，提腳走了兩步又復(fù)想到了什么似的，回頭叫了聲小姑娘，讓她跟上。

她快走兩下碎步子，布鞋軟搭搭的落在地上。

車上，那白襯衣余光瞄著于久無言的側(cè)臉搭話頭，問她叫什么。

于久怯怯的答名字，補(bǔ)了一句從上海坐車來的。

她以為白襯衣會追問她為什么來這里，為什么不在上海過，為什么千里迢迢偏偏來這里。

沒有，都沒有。

他默然的悶了一會沒聲，只添了一句自己的名字。

賀峻霖，她在異鄉(xiāng)里的第一個新識。

01.

重卡停在了一片林場的空地，賀峻霖利索的下車又拉開于久那側(cè)的車門讓她下車隨后自己進(jìn)了倉庫。

只一會他就推了一輛永久出來，忽的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推著車折回去。

再出來時，于久發(fā)現(xiàn)賀峻霖的自行車加了個座。

他說要帶上她，所以加了個座。說著就跨上了自行車，又叫于久坐上來。

她側(cè)坐在車上，兩手空抓著車上的桿。

賀峻霖蹬起車，迎面涌來北方夏日的熱風(fēng)，沖動赤忱的要了命的木調(diào)的溫浪沖來用力的裹挾。

此刻，于久才真實(shí)的確切的肯定的進(jìn)入到自由，熱烈自如。

一路迎風(fēng)，招展了夏日熱浪滿面。賀峻霖直接帶于久去了林場里面，他的屋子。

他撓著頭在門口僵了一會，先叫她等幾分鐘讓他收收屋子再進(jìn)。

屋外于久看著木屋四周的空地，后面盡是層巒的深翠，紛疊的樹構(gòu)成層障擺了一叢山。

屋里賀峻霖正拼命地打掃屋子，正看著屋子整整的要喊于久進(jìn)屋，發(fā)現(xiàn)只有一張床。

他知曉男士和女士不能睡同一張床的。

他搬木板進(jìn)來鋪了張簡易的床板，扯了一卷白床單鋪上，床上搬了個枕頭下來再從柜子里搬床薄被，就當(dāng)是張床了。

這時他才叫于久進(jìn)門。

她見到的是他滿頭的汗滴潤的發(fā)絲和白襯衣汗?jié)裢傅谋臣埂?/p>

她道了謝拘謹(jǐn)?shù)恼具吷希娏酥恍χ屗匀恍?/p>

“當(dāng)自己家吧”這是賀峻霖說的。

她不添亂，安安靜靜的以致日子起伏并沒賀峻霖預(yù)想中大，就是添碗飯睡地上。

于久覺得他對她好，很好很好。每周上廠里給人運(yùn)礦都從縣城里逛一圈看看有沒有小姑娘喜歡的時興的東西：賽璐珞的藍(lán)色胸針、彩絨線編的漂亮發(fā)繩、紅波點(diǎn)花布、大白兔奶糖……于久想過一次怎么開口讓他不要破費(fèi)買這些，看見他笑著走進(jìn)來拿出東西，眼睛亮亮的促她看看喜不喜歡，硬生生把話哽著咽了下去。

?

他守林的日子里，她喜歡隔窗子看。

北方干熱的晴日在半空躊躇時，賀峻霖瘦瘦的背影正劃過黑色的壤鉆進(jìn)綠色的密林里。兩只布鞋在山里撕咬，啃著別人走過的或未走過的路。唯有幾只鵲，在兩棵樹上飛來飛去，充當(dāng)夏日的喉舌，啁啾的傳啼聲。

02.

印象深刻的，那天是中秋，賀峻霖早早回到屋子為兩人張羅了一桌菜，魚蝦還有運(yùn)煤時去縣城買的豆沙月餅甚至一瓶酒。

于久之前從不吃甜豆沙月餅的，老大房賣的最好的是咸口的鮮肉月餅。

他倒了酒，沒顧得上喝又給她倒水夾菜，還拿了一個包了油紙的月餅遞去才用筷子拈了點(diǎn)飯進(jìn)嘴。

他喝了幾杯快酒，酒精上頭的也快，尤其沒過多久就模糊了嘴里的字，絮絮叨叨的講些什么不清的話。

于久湊近了聽，聽見賀峻霖刻意的清嗓子讓她聽的更清楚。

他撕著笑問她：“知道為什么收留你嗎于久？”

“不知道?！?/p>

“你和我有點(diǎn)像，”他頓了頓，張嘴灌了口酒，“兩年前的，十八歲的賀峻霖?！?/p>

于久看著對面咽酒的賀峻霖，她早就知道他不是當(dāng)?shù)厝?，他不講當(dāng)?shù)厝说膸е鴥夯粼?，是一種她沒在老弄堂聽到的口音。她沒問過，她一直記得當(dāng)天賀峻霖在車上也未問過她究竟為什么撇下上海來北方。

賀峻霖笑著看她，說自己是四川的，娘胎里死了爸，兩年前媽也死了。偏巧縣上有報名北上的志愿者各個鎮(zhèn)的游說鼓勵參加。麻花辮或者梳油頭，統(tǒng)一白布衫黑褲子，承諾著只要干活包吃住。

“不來還怎么樣啊?！彼嘈χf，不等于久勸他慢點(diǎn)喝又咽一口酒。

“等我來到這啊，起初沒什么，安排了活就干唄。后來工作進(jìn)展順利，省里安排志愿者回去，我才意識到我根本沒地方回，就請干部幫我說說，破格把我留下了在這看林，混點(diǎn)生活。”

賀峻霖長嘆口氣，正要再灌酒，于久遞了個月餅她嘴邊：“吃吧，甜的?！?/p>

賀峻霖咬著月餅，看著于久，不自覺的問出她是為什么撇下大城市來北方的。

她笑笑，兀自的伸手夠了個空盤，說她收洗一下。

賀峻霖沒再問，盤想著到了一定時候她會卸擔(dān)子的，嚼月餅里餡沒絞爛的紅豆。

兩人再無言的，直到夜里賀峻霖關(guān)上燈，聽于久叫了聲自己的名，見她還坐在床沿，也坐過去問她在想什么怎么不睡覺。

她出神的往外看，圓月正籠著皎潔的光，鋪在林場的樹梢梢上，說：“我在想我的事?！?/p>

她眼睛望著朦朧的月光似要透過空明看未謀面的更遠(yuǎn)方，他看她聽她。

她慢慢的講她過去的背景，講她家一夜沒落，講她爸為了五萬塊要把她賣給老板。

賀峻霖聽著，到于之秋賣女兒才怒罵一聲這叫什么事。

于久不做聲，默然的還是看月。

他望她，月光照的清楚，一寸瑩亮劃過她的面龐，滾進(jìn)帶領(lǐng)的衣衫里化掉。

他問她怎么哭了，她恍惚的抹一把臉頰說沒哭，是汗?jié)瘛?/p>

“早些睡吧?！彼f罷放了簾子。

實(shí)際上，那一夜他們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月光茫茫的亮，透過賀峻霖自制的有點(diǎn)粗糙的木簾子寬寬的間隙瀉下來，照在他們——兩個不歸屬北方的異鄉(xiāng)人的眼中。

賀峻霖迎著月光閉上眼皮思忖著回想一個小姑娘背的故事，于久睜著眼睛背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為舊的她自己抹眼淚。

難故事。

02.

再刻到骨子里的，是于久來這里見大雪。

那是十一月的初，那天賀峻霖出去看林，剛剛打開門望了眼就跑回屋里，興奮的對著正在沖著壁爐取暖的于久大喊：“于久，來看，下雪了！”

于久聞聲隨賀峻霖跑向門口，然后看見了從未見過的，此生最大的雪。

漫天皚皚白雪紛飛，鋪天蓋地的落，把天地包裹的緊。白色最亮淺，瞞人眼睛，只留了一片林野的淡色?？湛帐Ｓ嗳秋L(fēng)，斜斜的把雪都打落在地，散凈了塵，一片山林空落落。

賀峻霖摘下手上的皮手套給于久遞了去，她只接了一只，給賀峻霖把左手的又戴回去了。

賀峻霖就倚著門望著，于久用沒戴手套的手去接雪花。

白花花的雪花飄下輕巧的落在她掌上，她興奮的喊他來看：“賀峻霖你來看，好漂亮啊?！?/p>

冰晶涼，沒等他來看就化了，汪了晶瑩的一滴水。

她有些失望，又從地上抓了一把雪，用戴了手套的手輕撥，捧到賀峻霖跟前湊著看亮晶晶的薄薄的六角冰晶花堆了一片緊實(shí)的雪團(tuán)。

雪在上海的柏油路上積不起來，路上滑滑一層似干未干的水，到了晚上有時還要結(jié)一層薄冰。松松的白凈的雪是新鮮的，小姑娘玩不膩。

雪不淺，積到小腿肚，踩上去有短暫的凹陷失重體驗(yàn)。于久踩著，無意識的走了很遠(yuǎn)，留賀峻霖愣愣的看兩列腳印。密密的，踩在他的心上，一如被她尖尖的虎牙一口咬住。不疼，麻酥酥的。

雪軟綿綿，塌陷的腳印也陷了心。他聽見那行腳印后面，于久喚他名字，走去瞧發(fā)生了什么。

走近看見于久撿了根枯樹枝捏著在雪地上寫了他們倆名字，幾個字挨得很近，就像能擁住一樣。

賀峻霖看著于久還是用沒戴手套的手寫字，開口問她涼不涼。

后知后覺的涼傳達(dá)神經(jīng)的梢尖，她把指尖蜷起來卷到手心里，

“回屋吧，上暖爐邊上去?！彼I(lǐng)著于久往屋走，囑她好好在屋里烤火，自己復(fù)又走了，上林子里去看林子，輪見于久望著他廝磨的排腳印出望啊望出神。

賀峻霖回來的時候篤定于久沒有乖乖烤火，屋外多了兩個圓咚咚的雪人。

眼睛是他舊大衣上掉下來的鈕扣子，嘴巴好像是用什么劃的一條揚(yáng)的弧線，胳膊是兩根枯樹枝。

賀峻霖明白，他不能奈她何。她也明白，故嬌縱的不像話。

他無奈笑笑，推門走進(jìn)。小姑娘說到底，都是被他慣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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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永遠(yuǎn)是這樣，第一場雪很美，第二場就很冷。

上次看完雪回來后于久著了涼，晚上發(fā)了燒，燒熱的不愿蓋被子。被子角都落到賀峻霖睡的地鋪上碰著他，他便起身為于久掖被角。

賀峻霖掖被角的時候直勾勾的瞧她，燒的潮紅的面龐在夜里濡著薄汗?jié)櫫?，兩頰飛酡紅艷的濕熱發(fā)絲和成一縷一縷。

他望著她，慢慢的落身坐床邊想，如果以后是她也真不錯。

他不會對她壞的，他舍不得。日子也無非如現(xiàn)在過，一天三頓給她吃，幾件花衣裳嘛，一把零用錢給她使。

于久又悶的撇開被子，他又起身把被角掖好，一夜數(shù)趟不厭煩。

往復(fù)三天才全愈，于久沒心思再往外奔了，坐窗臺邊，外頭下雪里頭烤火也是能看見的。賀峻霖出門后她就往遠(yuǎn)瞧啊瞧的盼他回，備一點(diǎn)飯菜等他回來吃。

如此依然是日子，過的平實(shí)但舒適。賀峻霖依然偶爾為她買他見的好東西，絲巾發(fā)卡小別針?？h城里的女孩打扮漂亮的，他就去問，問從哪里買的再跑到百貨商店買上一模一樣的東西回來。

他也說不上為什么非要買，也想過她會不會不喜歡，只是望著她看見禮物時笑容漾漾的樣，他就值當(dā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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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久最喜歡的，是一日他看林子去帶回來的一顆松果。

果實(shí)被深褐色的皮錯落有致的列在木質(zhì)的桿柄上，奇異的堅(jiān)果香氣被炙烤散發(fā)縈繞鼻尖散都散不掉。她捧著松果坐在爐邊烤火，眸里透著亮光的不住問他話。

“這個松果是從哪里撿的？”

“一棵松樹底下，估計(jì)是熟透了掉下來的?！?/p>

“你撿了這個，不打緊吧？”

“打什么緊，松果么，秋冬季節(jié)里尋常得很?！?/p>

“我之前看那書上說，松鼠是吃這個的，你撿了這個，它們還有的吃嗎？”

“松鼠又不單單只靠吃松果活啰，它們吃的早備好了，冬天基本上不出來的?！?/p>

“你是從哪知道的？”于久仍不饒的發(fā)問他。

“別問那么多啦，我問你，你喜不喜歡?！辟R峻霖截住她話，拋了問題直勾勾的盯她眼睛問。

于久受不住那樣直白的目光，漲紅臉低下頭額前碎發(fā)擋住眸，吞吐的冒出字眼：“喜歡的?！?/p>

“傻姑娘，喜歡就好了么。”賀峻霖笑著揉亂她發(fā)絲，軟軟的蓬松的順?biāo)终茡芘?/p>

04.

只是尋常一日，賀峻霖出去跑車送煤。

木屋門忽叩叩作響，于久正納悶著沒到賀峻霖回來的點(diǎn)，小心翼翼的撥開一道門縫隙。

?

來人她沒想到，是陳蘭燕。

于久硬著骨頭撐著把手想關(guān)上門，陳蘭燕抵著門縫不讓她再關(guān)上。

外頭畢竟冷滑，陳蘭燕漸漸撐不住僵疼的臂，松了力，門砰的作響，關(guān)上。

陳蘭燕卸了力坐在門口拍門，扯著嗓子喊她名字：“小久你開門好不好，媽真的沒有辦法了。曹老板點(diǎn)名道姓的要你嫁過去，說你再不去就不補(bǔ)上剩下的鈔票了。你曉得的小久，我們家什么能賣的能抵的都沒了，就剩你了。你爸已經(jīng)被那些要錢的家屬逼上門好幾趟了，說一個月內(nèi)再不還錢就要打斷你爸爸的腿。我知道你在這里比在曹老板那里好，沒有事情我們是不來找你的小久，你開門好不好……”

?

于久關(guān)上門后只覺疲累，癱倒在地上倚著門，閉上眼睛不做聲的咬著下唇流眼淚。陳蘭燕哭喊著把門敲得好響甚至連著她的后脊都在顫。于久頑固的，想要與陳蘭燕僵持著，但陳蘭燕絮叨的哭聲鉆進(jìn)耳朵還是像被人揪著撓心抓肝的疼。

她掛著未干的淚連擦都沒力，擰門把手：“媽，進(jìn)來說吧。”

于久把癱坐在雪地里的陳蘭燕扶進(jìn)屋，才看見陳蘭燕在漫皚大雪里只一件薄衣和無袖的夾襖。北方外頭的風(fēng)雪和刀子一樣刺進(jìn)骨頭罅隙里的冷，不穿厚的是要凍傷的。

于久一關(guān)上門，隔斷了與同外面的風(fēng)雪后轉(zhuǎn)頭就見陳蘭燕跪在地上，低頭抽噎著出聲，背脊涌動著像伏起的山林。

她說：“小久，媽媽求求你了，回去吧?！?/p>

她說：“你是我們家唯一的辦法了?！?/p>

于久心痛她媽媽，心痛自己家里的處境，起了動搖但還是鐵著心自私的問陳蘭燕如果她不回會怎么樣。

“你不回，怕是你爸爸得要?dú)垙U，曹老板還要自己來找你的?！?/p>

陳蘭燕還是跪著，埋著頭抽泣。

于久糾結(jié)的要了命，絞著手指頭想了很久才做出這樣一個如此重大的決定。

“媽，起來吧。我跟你回上海去。”

于久淌著淚，不知用了幾千力氣才講出這句話。

——她終究回到那里，那個她倉皇的掙著命要逃出來的上海。

陳蘭燕被于久攙起，促她說早些走吧。

她看著于久收完了自己的幾件衣服，指尖碰到賀峻霖送的東西，心臟猛地抽痛一下，才慢慢反應(yīng)過來自己心里悄悄的在這幾個月里頭有了不一樣的苗頭。

她狠狠心，將賀峻霖送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放到柜子里，碼的整整齊齊。

她今生，偏就遇見了他，浸在這樣的環(huán)境時不覺什么好與壞，偏在如此抽了身的時候，覺著自己不舍了。

她隨陳蘭燕出了門，最后一次的攏上了門。

05.

隨著陳蘭燕走才發(fā)現(xiàn)她來的時候是找了車夫乘了來的，她問哪里來的錢乘車。陳蘭燕支吾的說大雪封了整山，沒路了才只能花點(diǎn)錢乘的車。

于久沒在多疑，路上顛的看著邊上的景由林成樓，到了縣城。

陳蘭燕去窗口買了兩張最近一班的火車票，離開車只剩下一刻鐘時間。

陳蘭燕領(lǐng)著于久一路跑，趕上車后于久冒汗滴喘著大氣問陳蘭燕：“為什么趕這么急的回去？”

陳蘭燕不知為什么有點(diǎn)心虛的捋了一下頭發(fā)，抬手間單衣里頭一點(diǎn)翠閃過，于久眼尖的看著了，陳蘭燕后解釋的什么都沒聽進(jìn)。

于久明著問，要看她右手腕上是什么東西。

陳蘭燕支吾的講沒什么，想越過這樣的話題。

于久直接抓出了陳蘭燕的手腕，卷一下袖子。

她看見了一個絞絲鑲翡翠珠的銀手鐲，安分的帶在陳蘭燕的手腕上。

于久知道她媽是曹老板花了錢來要她的，崩潰的哭鬧著要下車，來不及，火車早已疾馳著向南去。

火車三天三夜的開，于久起初瘋了似的哭啞了喉嚨也要下車。

而后逐漸逐漸的意識到?jīng)]有任何辦法再回到那小木屋里，跌坐在位置上，腦子里亂的轉(zhuǎn)的全是和賀峻霖在一起時的零碎片段——中秋節(jié)的甜月餅、初雪時的紛紛揚(yáng)揚(yáng)、他帶回的松果、他為她花的那些閑錢和買的閑物。

她感覺眼前那些畫面一幅幅爭著涌出來，連同眼淚一起不受控制的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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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都恍惚間，她還是被車載著到了上海。

熟悉的樓房林立，她只想逃，遠(yuǎn)遠(yuǎn)地，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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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久終究丟了北，被南棄。

06.

“然后呢？”

?

?

彼時是1993年，賀峻霖已經(jīng)靠著一點(diǎn)自己的積蓄做小生意發(fā)了點(diǎn)財，他來上海，尋那十年前不告而別的，把他贈她的物什都碼得整整齊齊在抽屜也沒帶走，招呼也沒打連話都沒留的小姑娘。

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二十六歲了吧，他暗暗忖度，該長開了更好看了。

他想，自己現(xiàn)在不算一無所有了，哪怕去老板那讓她改嫁他也不嫌她的。

四處央人東問西探，在一個老弄堂里找見一個婆婆知道于久，他立馬動身去拜訪。

“然后啊，于之秋女兒被伊爹娘硬塞到那個曹富榮家里去了呀。”

“小姑娘不愿意的，新婚夜里就……”那阿婆停了話頭。

“就怎樣了”賀峻霖暗屏息，盯著那阿婆的嘴。

那阿婆抬著眼睛認(rèn)真瞧了賀峻霖一眼，道：

“伊吊死了，用老長一根紅綢子?！?/p>

“聽說那曹老板晚上高興，喝的多了些，去洞房的時候沒見著人，只看見一根拖到地上的紅綢，循著往上一看，嚇?biāo)廊肆?。小姑娘直挺挺的就吊死在那里，喊人把伊放下來，發(fā)現(xiàn)早沒救了，身體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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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神，怔怔的待了一會，慢慢的反應(yīng)這樣的事實(shí)。忽的崩潰，癱在地上掩著臉，眼淚從他沒并緊的指尖滲出順著手背淌下來。

路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他只覺得自己哭了一場十年的思量。

這個故事原本有另一個結(jié)局，由于審核原因未能成功故修改再三換了一個結(jié)尾。

有時間與機(jī)會的話我會給予他們另一個不一樣的結(jié)局，算是番外預(yù)告吧。

如期待請耐心等待，感謝你觀看到此。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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