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鼠
我是一個貧乏且無趣的男人。
可即使貧乏如我,也會渴望愛情。
我穿著偷來的西裝和落灰的皮鞋走進了火星上那座最高的塔,在最高最空曠的餐廳里花了一年的工資點了一小杯藍山咖啡。
我坐在椅子里,把自己藏在眼鏡后面,把一本名為《電鋸人》的漫畫書放在手邊,帶著些略微的釋然和不自信看著那塊澄澈如洗的天空。
原來天空真的是藍色的嗎?
……
……
1
生命究竟有什么意義?
這個問題我問了自己成千上萬次,得到了成百上千種答案。
至于答案是什么我已經(jīng)忘記了。
反正不是上班。
我打開一罐合成咖啡,把它倒進我的杯子里,放在石灰袋子上熱了熱,再端起來,企圖欺騙自己那是一杯現(xiàn)沖的美式。然而我喝了一口,劣質咖啡因的味道立馬占據(jù)了我的整個口腔。
我無所謂地把杯子放下,看向面前的觸控面板,上面是每個采礦工人的位置。我是一名安全員,而我的工作則是根據(jù)工人身上的儀器反饋的數(shù)據(jù),來判斷工人是否處于危險之中以及是否需要返航。
至于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工作卻要交給有大學學歷的我來做……
你總不能指望出事之后讓機器坐牢吧?
而且這個年代絕大多數(shù)人都有大學學歷。
盡管我在大學里學的是采礦機器人的研發(fā)。
我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按下了旁邊那個紅色的按鈕,告訴所有我監(jiān)視的工人原地待命。并非是出了什么問題,僅僅只是我要上廁所而已。
我有大概五分鐘的時間,可以解決一下個人生理問題。而這樣的機會,我一上午只有兩個了。之所以現(xiàn)在用掉,主要是因為憋得慌。
不是下面,是心里。
我走出監(jiān)控室,看了眼層層疊疊的格子間,來到了廁所的格子間,掏出了自己的個人終端,蹲了下來,打開了那個名為“陪陪”的軟件。那是一款主打靈魂社交的app,注冊的時候會發(fā)一系列的測試表。十六型人格、屋樹人測試、價值觀測試、瑞文測試……
然后會給你推薦與你契合的靈魂伴侶。
我不知道是屬于我的靈魂伴侶太過稀有,又或者以算法為種子的愛情老是長歪,亦或者是安全員類似古代的監(jiān)工,自帶三分兇神惡煞。所有的人都在我聊到我是火星礦工的安全員時,就不知不覺斷了消息,就好像要偷偷起義的陳勝吳廣。
可惜的是,我并不是秦始皇,也不是泗水亭的亭長,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安全員。在別人斷了聯(lián)系后也不能順著網(wǎng)線把人找回來,只能在私底下咒罵人家吃方便面只有調料包。我也起過偽裝別人的念頭,可是這個app是需要用軟件實名認證的。
“樸哥,您還親自上廁所?。俊?/p>
“沒辦法啊,上頭叫我來的,我也不想下到你們這個地方來呀,連天都見不到,你們條件確實是太艱苦了。”
對面似乎有些尷尬,或許是萬萬沒想到對面竟然把自己工作的地方當成了廁所,一時之間盡然沒了言語。樸哥或許是厭倦了這里的環(huán)境,一番潑墨之后,拉上自己的拉鏈離開了。腳步匆匆,誰都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只有我還躲在廁所的小隔間里,掐著表,企圖那五分鐘可以過得慢一些,這樣我就可以在這座廁所里多待一會兒。
或許我這樣的人,就應該在這種陰溝里過著老鼠一樣的人生。
可是我也不想要這樣的人生,于是我打算在廁所里多呆一會兒,以此來反抗那該死的命運。
咔噠咔噠,分針走著毫無意義地碾過我毫無意義的人生。
五分鐘到了,我想起了游戲里需要氪金的老婆以及繼續(xù)耗下去會被扣掉的工資,我放棄了反抗,打開廁所的門走了出去。
就這樣吧。
我的手指放在陪陪軟件的卸載按鍵上正要向上滑,但我的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我看見了一張ID卡。
放在廁所的洗手臺上。
那個人,姓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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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嗨,你好。
這里是樸云,一個投資家。
我曾隨著熱氣球在木星的云海里沉浮,也曾在土星那璀璨如歌的光環(huán)上放牧,甚至有一次撞在了海王星的冰川上。不過現(xiàn)在我在火星的最深處,聽著地心處機器的轟鳴,用手機打下了這封信。
這個世界很美,這個世界很大。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走過了銀河系,然而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了一樣更燦爛的東西。
那便是人心。
我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就像兩個舉著火把的人黑夜里走在忘川河的兩端,周圍都是黑的,只有河水里倒映的火光映出我們的倒影。夜風吹過,我們彼此都知道彼此在那里,彼此相知,彼此相伴,卻不打擾,只是相伴著走過人生的一段路,在下一段時揮揮手說再見。
我,樸云,在這兒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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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看著手機上的那行字。我看了眼放在窗臺上的那一摞《孤獨星系》,那是一本旅游雜志。對我來說,假裝去過很多地方并不是難事。我打開了自己的備忘錄,看了眼里面的表單,那里面寫了一系列的奢侈品的名字,以便到時候我可以在軟件上和人對答如流。
我一邊朝著出租屋走,一邊看著自己手里的手機。那是一條老式的街區(qū),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奇妙的腌臜味,我穿過那片腌臜回到自己的家。打開房門,我倒在了自己的床上,許久沒洗的被套有了一絲絲的霉味,然而正是這一股霉味卻令我有些心安。
我看著手機,等待著回信。
咚咚咚!
就在我等待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中年女人。她的頭上略微有些白發(fā),手里牽著一個小男孩。
“王姨?怎么了?”
“小李呀,我今天又要加班,能幫忙看一下孩子嗎?”
我有些猶豫地看了眼自己手里依舊沒有消息的手機,最后點了點頭。
小孩叫做琪琪,是一個有些皮的孩子。他沒事的時候老是拉著我,要我去陪他看天空上虛擬的太陽。太陽落下來,所有的小孩都會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個人終端,在一款叫做《逢魔之時》的VR游戲里面抓妖怪。而特別惡心的事則是,這款游戲一定要面向夕陽才能夠啟動,主打的就是一個讓孩子多到室外走走。這種奇怪的理由成功地糊過了家長,也讓《逢魔之時》的銷量好了起來。
琪琪:“哥,我們可以出去看太陽嗎?”
我:“看著我?!?/p>
琪琪:“什么?”
琪琪的樣子看上去有些蒙。
我:“你難道就沒有感受到一股屬于夕陽遲暮的朝氣嗎?”
琪琪:“……”
我沒有理他,而是隨手打開了玩了好幾年的老游戲,準備在里面尋找快樂。今天有了新活動,出了新的紙片人老婆,我猶豫了片刻,隨后往里面充了幾百塊錢。
琪琪:“哥,你好有錢!”
我:“不,我只是我的生活并不缺那幾百塊錢。”
琪琪:“那你不就是很有錢嗎?”
我:“算是吧?!?/p>
琪琪:“哥,那你的房子一定很大了?”
我看了眼自己租住的狹窄出租屋,朝琪琪投去了一個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隨后沒有理他,而是丟給他一個游戲機讓他自己玩。
琪琪接過游戲機,沒有玩,而是直直地看著我:“哥,你那么有錢為什么不去環(huán)游世界呢?”
我看了眼放在窗臺上的《孤獨星系》,上面積滿了灰塵。隨后我伸手,拿過了琪琪手里的游戲機:“算了,你別玩了,寫會兒作業(yè)吧?!?/p>
琪琪發(fā)出一聲哀嚎,頗為不解地看著出爾反爾的大壞人。
我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說:“乖,聽話。好好念書,這樣說不定有一天你真的能去環(huán)游星系?!?/p>
“不要,我要玩游戲?!?/p>
我伸手按住了他的頭,猶豫了兩秒,隨后再一次把游戲機遞到了他的手里:“游戲是最廉價的娛樂方式,什么時候玩都可以的。環(huán)游世界的機會錯過了,說不定這輩子都沒有了哦?!?/p>
琪琪眨了眨眼睛,問:“作業(yè)寫的好,真的有一天可以環(huán)游星系嗎?”
“嗯,會的?!?/p>
琪琪低頭寫起了作業(yè),我坐在旁邊,白熾燈管里的光有些昏暗,那些細小的字迷迷糊糊讓人看不真切。我站起來走到窗臺的旁邊,打開了上面的臺燈。
臺燈打開,透明的窗戶變成了一面鏡子。我看著那個鏡子里的人,那個人胡子邋遢,頭發(fā)蓬松,黑眼圈深深的,一副毫無生氣的樣子,略微向下的嘴似乎總是婆婆媽媽的。我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變成一個婆婆媽媽毫無生氣的長輩?一個人住在落滿灰塵的出租屋里,拉起窗簾不顧日夜地想要鉆進電子世界躲避,像一只縮在殼里的蝸牛。偶爾有年輕的小蝸牛路過,我還會告訴他們只要好好學習以后就可以去環(huán)游星系,哪怕自己當年也并不是個壞學生。
對不起媽媽,我還是沒能像樸云那樣的人。
我也好像環(huán)游世界呀。
我回頭看了看在個人終端上寫作業(yè)的琪琪。
好好學習,真的就可以環(huán)游世界嗎?
我看著玻璃里的自己,突然覺得有些惡心。
叮鈴。
我跳了起來,把一切拋在腦后。
充值的獎勵到了。
我嚼著薯片,繼續(xù)在虛幻的異世界大陸里冒險。
手機的屏幕亮了起來,似乎來了新的消息,我卻把自己假裝別人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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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鼠鼠我啊,其實也不想要這樣的生活。
我住在下水道里,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活。今天我看見貓了,鼠爸爸和我說那就是貓,以后看見了貓就要躲著走。
可是貓先生看上去很和善的樣子。
他一直盯著鼠鼠,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看見鼠鼠就趕鼠鼠走。
鼠鼠還蠻喜歡貓先生的。
可是鼠爸爸很生氣,沒有辦法,我只有答應爸爸以后看見貓要繞著走。鼠鼠我偷偷地溜到書店里,用打印機印了一張自己的照片。我在那張照片的背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放在了小包里。
如果明天凍死在下水道,如果明天沒能找到吃的,鼠鼠也就不再只是一只普通的鼠鼠,而是一只艱難活在世界上,卻依舊積極努力的鼠鼠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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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看著我的手機,撓著自己的腦袋。我只收到了這一封回信,可是這封信卻是那樣奇怪。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或許是誰的惡作劇吧。
我這么想著,把手機丟到了一邊。
咚咚咚。
我把自己的手機鎖在了柜子里,開始準備上班。
我走到開水間,打開了熱水龍頭,帶著蒸汽的開水流進了我的杯子里。我拿著我的保溫杯,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著開水。氤氳的水汽慢慢爬上我的眼鏡,把我的視野變得模糊。
開水一點一點滲透到我的血液里,好像我身體里的一切都變得那么沒有營養(yǎng),虛幻而又不真實,像是一個無色且還未醒的噩夢,把我從里到外填滿,無處可逃。
我站在那里,覺得自己的思維都有些遲滯了。
滴滴滴的聲音從我的手表上傳來,提醒我應該上工了。
我蓋上保溫杯的蓋子,走上了我的工作崗位。
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電子屏幕上的示數(shù)都沒有什么變化,他們只是需要一個人來背鍋。就好像,明明已經(jīng)有了全自動的機器人,上面那些老爺卻依舊會雇傭工人來挖礦,僅僅只是因為他們更便宜。
我坐在我的位置上,浪費著我的人生。
算法是一件很厲害的東西,算法工程師們不斷地調節(jié)著算法來提高效率。我看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那是我上廁所的時間。由于上一次我去廁所很快就回來了,所以現(xiàn)在上廁所的時間變成了四分鐘。
我的思緒漸漸飛逝起來,漸漸飄在了天空里。
忽然有一陣轟隆聲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猛然抬頭,去看見一輛火車從隧道的深處疾馳而來。我坐在我的位置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那輛火車是朝著我疾馳而來。
我站起來,跑到監(jiān)控室的大門旁,企圖拉開那扇大門??墒悄巧却箝T卻像是被焊死了一般怎么都打不開。我忽然意識到我今天上廁所的次數(shù)已經(jīng)用光了,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根據(jù)算法,我不能離開這間房間。
我頹然地坐在桌子上,等待著自己人生的結束。
怪就要怪我投錯了胎,被算法綁在了命運的軌道上。我瞇著眼,看著那疾馳而來的火車,看見了里面舉杯狂飲的人,他們喝著我這輩子都買不起的酒,一口就是我一年的工資。各色的彩紙落下,謳歌著他們的青春,紅色的光芒把車廂照得好像是舞廳。可是沒有人愿意為我拉下拉桿呀,只有那一小撮人坐在火車上,他們永遠忙著紙醉金迷?;疖囘^后只會有碎成一地的我,和那方向永遠不變的血紅色的車廂。
我在倉促而刺耳的警報聲中驚喜,抬頭看見我頭上閃爍的紅色警報和監(jiān)控桌上留了一地的哈喇子。
完了。
我這么想。
……
……
“當初我招你進來,你說要好好工作,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領導把手里的文件砰地一聲摔在桌子上。
這年頭沒誰用紙質文件了,他還拿著紙質文件,主要就是為了這一刻——摔!
我站在那里,低著頭,用一副內疚的樣子接受著領導的訓斥。而領導訓了我半天,看我沒有反應,也不知道是覺得自己的訓誡起了效果還是覺得累了,終于停了下來。
“你回去吧,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看什么看!只是停職讓你反省幾天!我已經(jīng)很寬容了好不好!”
我低著腦袋,縮著頭,像一只烏龜般走出了領導的辦公室?,F(xiàn)在并不是下班時間,回家的地鐵顯得是那么的空曠,我獨自一人難得地坐在了椅子上。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這一刻,因為這一幕經(jīng)常在漫畫里出現(xiàn),少年或少女坐在電車里帶著耳機聽著歌,窗外是日落和不知要開往何處但是永遠動下去的電車。
地鐵開進了隧道,我轉頭看去卻只看見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叔頹然地坐在那里。
這……真的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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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鼠鼠小姐,你好。
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看你的文字我就體會到了一股積極向上的力量,仿佛自己的生活也從此有了力量,我甚至連食欲都變好了,最近晚飯都多吃了些。
前幾天我來到了火星考察,這里的人讓我印象深刻。生活在火星基地的人似乎自帶了一股剽悍氣,吃苦耐勞聰明睿智,特別是一個叫做李蜀的男人。
他令我印象深刻。
而在這里也有唯一一家建在除地球以外的全景餐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高聚酯透明玻璃映射著火星被改造后藍色的天空,那是屬于人類的奇跡與奇景。在這樣的奇景下,來上一旁煎鱈魚,配上一點白松茸簡直是在好不過了。他家的魚子醬也是一絕,尤其是陪著黃梅面包的時候,真的是讓人吃過就再也忘不了。
相信你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住進最高檔的酒店,就可以來到火星上最高的那家餐廳里,在火星被改造后的藍色天空下享用午餐。這是最好的時代,只要你憑借自己的努力就可以擁有這一切。
希望你加油,這樣你就可以和我一樣擁有豐富而充實的生活。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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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把信發(fā)了出去。
這個app需要相互發(fā)送了一定數(shù)量的信件之后,才能有聊天的機會。而且每天發(fā)送的信件還有次數(shù)限制,于是我改了又改,甚至翻閱了好幾本書,才寫出了上面的那封信。
我把信寄了出去。
拿起我的游戲手柄,準備開始又一天的無所事事與渾渾噩噩。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拿起來一看,那是我的母親。
我拿起手機正準備接電話,可卻忽然想起現(xiàn)在是上班時間。
于是我拿起手機隨意回了一條短信:“母上大人,領導很器重我,給了我很重要的工作,需要完成一整座礦山的人員調度?,F(xiàn)在正在努力工作中!”
我發(fā)完了這條短信,像一只咸魚一樣躺在沙發(f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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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樸云先生,鼠鼠收到了你的回信!
鼠鼠真的好開心呀!
看了你的信后,鼠鼠決定出門去找工作了捏。這樣鼠鼠就是一只有工作的城里鼠了。
可是沒有人愿意雇一只鼠鼠的,鼠鼠走遍了整座城市所聽到的只有滾和臟而已。鼠鼠我躲在下水道的角落看著露出來的天,想著那些白色的云真的好像棉花糖捏。鼠鼠沒有吃過棉花糖,可是卻遠遠聞到過棉花糖的味道,真的很香捏。
鼠鼠從小就是全家最聰明的鼠鼠,全家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鼠鼠的身上。鼠鼠帶著全家人從實驗室里的白色箱子逃了出來。鼠鼠也想要更好的生活呀,可是沒有人歡迎老鼠啊,所有的人都在趕鼠鼠走。鼠鼠不僅要被欺負,還要被別的鼠鼠欺負。就連在城外的房子都有那么多別的鼠鼠搶,全家人拼盡全力才終于在的下水道里有了一個家。
所以鼠鼠我要努力工作,這樣以后就可以讓家里人也吃上棉花糖。
鼠鼠我,好想要一份工作呀。
雖然鼠鼠我在網(wǎng)上看上去開朗大方,沒心沒肺,有些時候甚至還會口出狂言,但是鼠鼠在現(xiàn)實里是一只膽小且自卑的鼠鼠啊。自卑內向到甚至不敢和別的鼠鼠們說話,從小到大呀也沒有幾個好朋友捏。
所以真的有人會雇我嗎?
鼠鼠很喜歡蹲在天臺上。因為下雨的時候雨水夾雜著灰塵的味道會變得很好聞。所以每天下雨的時候鼠鼠都會蹲在天臺上看下面的人。那些人夾著公文包的人插著耳機行色匆匆地走在路上,他們看上去好像很忙,好像都在忙碌著為自己生活的樣子。
鼠鼠就會想,這一天有的人朝著自己想要的大學近了一步,有的人朝著自己想要的工作近了一步,有的人又去了新的地方,交了新的朋友。
只有鼠鼠我一成不變地站在同一個地方,渾渾噩噩地又度過了一天。
可是鼠鼠也不想這樣啊。
鼠鼠也想朝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前進呀。
鼠鼠也想要能夠買得起棉花糖,能夠住在溫暖舒適的下水道里。
可是,鼠鼠又能做些什么呢?
鼠鼠只是一只鼠鼠而已啊。
寫到這里的時候,一滴雨水落下,砸到了鼠鼠的手機屏幕上。
很抱歉樸云先生,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只能暫時寫到這里。
鼠鼠我要回下水道了捏。
雖然我的家在下水道,但鼠鼠還是要回家的。
因為那是家。
這封信就寫到這里吧。
雨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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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從自己的床上醒來。屋子里拉著窗簾,我早就厭煩了ai機械式的關心讓她閉了嘴。沒有晨報,也沒有光,我獨自在一片黑暗里做起來,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黑夜亦清晨。
我在黑暗里煩躁地翻看著鼠鼠的信件。
鼠鼠的信讓我更加煩躁了。
因為我不知道怎么回信。
或許真的樸云會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是我并不是真正的樸云。
不知如何回信,很煩。
被停職,讓我很煩。
讓我很煩的并不是被停職這件事。
而是我被停職后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任何別的事情可干。
就好像有個人突然走到我面前打了我一巴掌,這一巴掌是那樣響,仿佛在說我的生活里只有工作。我甚至連平時可以玩到很晚第二天再頂著黑眼圈去上班的游戲都覺得厭煩了,所以把機器關了,準備去外面走走。
我拉開窗簾,看見了模擬窗戶上火紅色的太陽。
是朝陽?
我很久都沒有見過朝陽了。
畢竟我每次都是卡著點半死不活地從床上爬起來,頂著上墳一般的心情去上班。早飯也是隨手在街邊買點面包饅頭什么的,然后在坐電車的時候低頭啃。
從不抬頭。
很久沒見過的模擬朝陽讓我的心情好了些許。
我伸了個懶腰,順帶看了眼手表。
此時是下午六點。
我再看了眼那天上的太陽,四肢百骸里剛剛涌上來的一絲力氣都被抽走。一時間竟然覺得那太陽有些虛幻不真了起來。畢竟火星基地下面的人從來沒有誰見過真的天空。所以誰也不知道太陽是不是真的是紅色,天空是不是真的是藍色。也有可能是設計模擬窗戶上的人撒了一個彌天大謊也說不定。
我看著桌上那一摞《孤獨星系》,想到自己連火星的天空都沒見過。一瞬間,我感覺更糟了。于是我站起來,打開門想要出去走走??墒俏矣植恢雷约涸撊ツ膬?,只好在門外到處溜達。我并不住在這座城市,只是因為較高的薪水留在這里工作。我在這里并沒有什么親人,也沒什么同學,就連那份一天到晚見不到幾個人的破工作也很難讓我有什么朋友。
草泥馬的,這才叫孤獨星系。
頭頂是一片虛擬的電子屏幕,上面的天氣由居民投票決定,我拿出手機直接投了一個該死的雷雨天。但是頭頂?shù)钠聊徊]有回應我的期待,而是繼續(xù)著如同血一樣的夕陽。我在街上瞎溜達,可卻怎么都不知道該做什么。仿佛自己是一只被馴化的駝鹿,已經(jīng)失去了除了工作以外的所有能力。
我在夕陽下走著,卻看見了一家門口半閉起來的店。那家店的門半掩著,像是一個被忘記的空城。走進去,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間酒吧。只是與別的酒吧不同這家酒吧被一個個的小格子分開,像是辦公室的隔間。可是與辦公室不同的是,這里每個隔間背后的人不會說你的壞話,也不用擔心一些奇奇怪怪的辦公室政治。
一人點杯酒,想聊天聊天,不想聊就直接按下隔音喇叭,以閉麥的方式告訴對面你幾把誰。
我在隔間里坐下,點了一杯龍舌蘭日出,機器攪拌酒液的聲音傳來,不一會兒一杯流水線下調出來的飲品被送入到了我的隔間里。我拿著隔間里的遙控器不停地按著,最后在一片朝陽下停了下來。那是地球上真正的朝陽與天空,美得有些不真實,周圍的街景快放著每個人都行色匆匆,坐在這里有種俯瞰人世間的美。
天空真的那么好看嗎?
虛擬屏幕上的天空藍得就像是海王星一樣。
我看著天空有些出神。
我喝了一口酒,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這酒不錯呀。”
就在這個時候,我身邊的喇叭卻響了。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聽過,可我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真有人能喝下這種工業(yè)酒精嗎?”
我喝了一口手里的龍舌蘭日出,感覺還不錯。
“45毫升的酒精,九分滿的橙汁,15毫升的石榴汁,加滿颶風杯的冰塊。
一切都剛剛好。
這難道沒有一種精確的美?”
“有沒有種可能,一般人喝酒不是喝酒,而是因為有倒酒的漂亮小姐?”
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我向來都是一個人喝酒,從來沒有見倒酒的姑娘。別說小姐了,我連大姐都沒見過。我本想簡簡單單點個六,卻不想就這么露了怯。于是嘴貧道:“你摸摸機器的屁股,說不定他會機魂大悅?”
“你他媽……”
對面?zhèn)鱽砹艘魂嚐┰甑穆曇簦约耙魂嚻蛊古遗业穆曇?。我有些疑惑他撞到了什么,但是暫時沒有深究這個問題。
我察覺到了他很煩躁。
從剛才開始,他似乎有意在激怒我,好像這樣就可以和我吵一架。
“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嗎?你心情似乎很不好的樣子。”
“草泥馬的,要你管!老子就想找人吵一架不行嗎!”
即使是有些微醺的我脾氣比平時好,但此刻心里也難免有些怒火,于是我就想氣他一下:“誒嘿,就不和你吵?!?/p>
“你他媽的!”
“誒嘿?!?/p>
“%*&……%& ¥……&*%&!”
“誒嘿……”
“……%#@¥……&%#@!……&!”
“誒嘿?”
“^#@*&$^*&@&a!”
“誒嘿!”
終于對面沉默了。他似乎是從來沒有想到還有這種展開,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有了聲音。我就一邊喝著我的龍舌蘭日出一邊等,時間酒到我都以為他已經(jīng)拉黑了我叫我滾蛋了的時候,對面卻是傳來了一陣哭聲。
“嗚嗚嗚嗚嗚!為什么!為什么!”
“怎么了?你怎么了?”我一時間有些嚇到了,因為這哭聲搞得好像我才是那個壞人……
“我只是想痛痛快快吵一架而已!為什么就連這種愿望都不能實現(xiàn)!我在這里住了好幾天了!好幾天了!就只是為了吵一架!”
“……”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在一個隨時都可能被別人拉黑的地方找人吵架是否搞錯了什么?!?/p>
“……”
對面也沉默了。
隨后……
“好他媽的有道理!”
“算了,算了,我?guī)闳€好地方?!?/p>
“不要!我不想出門!”
這句和撒嬌一樣的不要瞬間讓我想起了老家見到熊孩子。一瞬間,他在我心里的形象變成了穿著西服但流著鼻涕泡的小孩。
“不用出門,你打開手機就行?!?/p>
在半信半疑之間,我引導著他下載了某款即時對戰(zhàn)手機游戲。我引導著他在租號平臺租了兩個號,隨后進入了我建立的房間。房簡里一共五個人,我一人飾兩角,友好地和他們打著招呼。
“就這?”對面?zhèn)鱽碇澳侨说穆曇簟?/p>
進入選角色的環(huán)節(jié)了。
我先選了一個刺客,又選了一個坦克。
隨后說道:“選刺客?!?/p>
對面也在我的引導下選了一個刺客。
他帶著不解,一直在加載界面朝著我發(fā)問號。我暫時沒理他,只是引導著他把所有的符文和天賦都換成了增加移動速度相關的。
”你要干嘛?這是要在游戲里飆車?”
我一心三用,一邊操作坦克正常發(fā)育,一邊操作刺客玩點騷的,一邊哄著對面那個小孩。
“出一雙鞋,加移動速度?!?/p>
“出了?!?/p>
“往前走,記得繞開小兵?!?/p>
“為什么呀?”
“因為這樣可以避免吃到經(jīng)驗升級,升級了復活的時間會變長。”
他沒有在發(fā)問號,顯然是意識到了什么。
“還記得我最開始叫你選的天賦嗎?就是叫急速沖刺那個?!?/p>
“嗯,我找到了。”
“就是現(xiàn)在,點。然后跟我走。”
我?guī)е?,直接朝著對面的塔沖了過去。
在對面一連串的問號里,我拉著他一次又一次地送著人頭。漸漸地房間里有人開始罵起我們兩個來。
然后我們就挑罵得最狠的那條路送。
“臥槽!你真是天才!”
他興奮了。
我都能想象到他蠢蠢欲動的樣子,但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不慌,還沒到時候?!?/p>
他按耐住了性子,等待著。
就在這個時候,和我一隊的人發(fā)起了投降。
“點擊拒絕?!?/p>
兩票同意,兩票拒絕,只剩下最后一票決定這局游戲的走向。我操縱著一直在他們視野盲區(qū)掛機的坦克走了出來,點擊了拒絕。
隨后我在隊友頻道里打到:“誒嘿。”
頻道炸鍋了,兩個人瘋了一樣地罵。
“上吧,少年快去創(chuàng)造奇跡!”
那人開始在頻道相互口吐芬芳,而我則端著我的酒,望著藍色的天空深藏功與名。
“牛啊哥!你這么想到的?”
那邊傳來欣喜的聲音,一居然在一瞬間就有了納頭便拜的架勢。
“低調低調,人丑就要多讀書?!?/p>
等等……
誒……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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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你好,鼠鼠。
請原諒我這封信的姍姍來遲。我最近實在是忙得不可開交,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正在星河號的頂部手里拿著一杯龍舌蘭日出,看著真正的燦爛到要把我眼睛刺瞎的日出。這個時候我一般會運動一下,做下晨間瑜伽,再洗個冷水澡喚醒我沉睡的身體。
我看了眼窗外的星空,綠島酒店的嫩綠色實木窗配上暖黃色的燈,配上火星獨特的透徹星空確實是一番不容錯過的美景。即使是熬夜會縮短我第二天的睡眠時間,我也不愿意錯過這樣的美景。
我在這樣的美景下寫信,希望能把這份心情同樣帶給你。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
原來我曾覺得我的生活毫無意義。
直到我有一次奔跑在火星那一望無際的荒蕪平原上,熾烈的太陽下,被改造后的牲口奔跑著,灰塵揚起,一種純粹的生命澎湃感洶涌而來。
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一件事,我的人生就應該帶著這樣的澎湃感活下去。
或許你現(xiàn)在覺得你的生活很糟糕,你對你現(xiàn)在的生活很不滿意。但是請相信,你的理想也會有到來的一天。只是這一天的到來,需要努力,智慧以及等待。
世界的運行自有他的規(guī)律。
就像地球上的四季輪轉,行星的公轉進動,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你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尋找到一條路,一條前往你理想生活的一條路。你要做的就是靠著世界運行的規(guī)律把這條路找出來。
去讀書吧,在手里理解這個世界運行的規(guī)律,找到屬于你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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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樸云先生,很感謝你的回信。
下雨了。
天上下著雨,鼠鼠我在街腳的水管上走著,想要去天臺聞夾雜著灰塵的雨水。我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鼠鼠在那里只是在發(fā)呆而已。發(fā)呆雖然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可是在發(fā)呆之后,鼠鼠的生命卻依舊沒有變換,只是日歷上的時間往前走了幾個小時而已。
雖然鼠鼠發(fā)呆的原因是因為除了發(fā)呆鼠鼠無事可做,可是經(jīng)過樸云先生的提點,鼠鼠意識到我可以讀書呀!
可是,在這個到底該去那里找書呢?
鼠鼠我走在街上,想著這個問題。
人生是書,我是鼠。
鼠鼠想問問走在街上的路人,可是他們看起來都好高,高到好像一抬腳就能踩死我。鼠鼠不明白我和他們說話,他們?yōu)槭裁磿汩_,為什么會生氣。
果然這個地方是不歡迎鼠的嗎……
我不知道到底該去那里找書,甚至不知道書的味道,不知道它摸起來是什么感覺,是像占了灰塵的水泥地一樣溫暖嗎?還是說像濕漉漉的下水道路面那樣粘稠?我不清楚,我所知道的是,書應該是網(wǎng)上看上去那么厚厚的東西,厚到好像一下就可以把鼠砸死。
即使在漫畫和電影里,厚厚的書總是用來砸鼠的,但是鼠鼠也想要更好的生活。所以鼠鼠也要做一只讀書鼠啦!
鼠鼠回到自己下水道的家,在手機上搜索了書這個字,最后找到了一家書店。鼠鼠悄悄趴在窗外看著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家賣咖啡的店,具里面的店員說,這里的每杯咖啡都是一本書的名字。
我看見了一位美麗的女士走進了咖啡店,她在靠近我的那扇綠色窗戶旁坐下。綠色的窗戶散發(fā)著好聞的油墨香,我趴在窗戶上,看著一排排掛在頭頂?shù)呐柙裕G色的枝葉從頭頂垂下,翠得就像要滴下來。
鼠鼠也好像去店里喝咖啡呀。
可是鼠鼠的家里人卻和鼠鼠說咖啡店很貴很危險。
是不可以去的。
可是看總是可以的吧?
悄悄地看總是可以的吧?
樸云先生,您一定去過比這還要高級的地方吧?
鼠鼠我沒有看過太空里的日出,也沒有住過綠島那樣高檔的酒店。鼠鼠我也想象不出來綠島酒店到底該是什么樣。
可是就在這一刻,綠島酒店突然有了模樣,就和這家名為書的咖啡店一模一樣。
那位女士在綠島書店里坐下,她點了一杯《阿爾吉儂的花束》,翻開了手里的東西。鼠鼠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那個東西翻起來的時候會沙沙的響。隔著很遠,鼠鼠我就可以聞到那淡淡的油墨香。
這種香味,很安心。
過了很久,她才把那個東西合起來。那個東西在她的手里,只有兩三個巴掌大,薄薄的,看上去很精致,就像是一只精巧地CD盒子。那個女人站了起來,把書裝進包里,要朝外面走去。
鼠鼠的視力并不是很好,所以只有在她走進了才能看見她手里那東西上面的字。
那是書名號!
或許這種東西就叫做書吧!
鼠鼠跟著這位女士,一路走。
鼠鼠覺得這位美麗的女士就是翻版的你,她的身材是那么得好,凹凸有致,身材勻稱。
樸云先生,您也一定有著八塊腹肌吧?
總之,鼠鼠會一直跟著這位女士。
直到她走進書店。
然后鼠鼠就會像樸云先生您一樣,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今天也是積極向上的鼠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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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坐在酒吧的隔間里,窗外是燦爛的星河和燦爛到幾乎要把人眼睛搞瞎的太陽。我喝了一口手里的龍舌蘭日出,與隔壁的兄弟繼續(xù)在房間里口吐芬芳。
我享受著毫無素質的快樂。
簡單的嘴臭,極致的享受。
停職還剩下最后三天,我?guī)缀趺刻於荚谶@里和隔壁的兄弟口吐芬芳。人生苦短,如果放棄底褲一樣的底線能帶來快樂,我直接選擇裸奔二百里。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如果我的生活是一坨屎的話,那么為什么不讓我的素質更低一點呢?
我暗暗發(fā)誓今天回家的路上要撿起鄰居放在走廊里的垃圾,順著窗口給他扔回去。
人生苦短。
做人要有點攻擊性。
就在這時,在我口吐芬芳的戰(zhàn)場上,突然來了一條新的消息:“你他媽是個什么沒人愛的地底老鼠人?在這里找存在感?”
我立刻拿起手機,一頓操作猛如虎,直接當帶路黨把對面的打野帶到了這家伙蹲的草叢。
“出生啊!”
對面高呼了這么一句后,就徹底掛機了,再也沒有動靜。
不知道為什么我有些累了。酒吧的音響放著來自舊時代的樂曲,那富有磁性的男聲唱著親愛的陌生人呀我是個騙子我是個騙子。我沒有去過綠島酒店,也沒有上過飛船,更沒有在太空的日出里喝過一杯名為龍舌蘭日出的酒。我只是靠在隔間酒吧并不柔軟的墊子上,喝著廉價工業(yè)酒精勾兌的龍舌蘭日出,看著虛擬屏幕上并不真實的太陽。
地底老鼠人?
有些時候我在想,從小就生活在火星基地的我,從來就沒有見過真正天空的我,和老鼠有什么區(qū)別嗎?
可是我又有什么辦法呢?
所以我決定讓自己的底線更低一點。
打開手機,舉報了剛才那個人掛機。
這樣他就會被扣掉游戲的信用分。
我又喝了一口龍舌蘭日出,難得地體會到了一絲暢快的感覺。
有仇必報。
大丈夫應當如是也。
我一邊喝酒一邊感慨著,全然忘記了是我自己不做人。
游戲徹底結束了,沒有人和我們一起口吐芬芳。只留下我和隔壁的兄弟彼此沉默著,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哥們,你不上班嗎?”今天是周一,我掃了一眼手機的時間企圖沒話找話。
對面沉默了許久,一時間沒有說話。
我似乎戳到了他的痛處。
就在我有些不好意思準備再開一局找?guī)讉€怨種大家一起口吐芬芳重歸舊好的時候,他突然開口了,而且開口的內容還讓我有些意外。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他說。
“這要取決于到底是什么忙?如果是罵人我直接化身為君的惡犬?!蔽覑焊懔艘幌乱徊抗爬系拿麨椤赌愕拿帧返碾娪?,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出來。
反正我覺得我自己很幽默。
“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說,不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p>
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我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感覺就好像去參加一場社交舞會結果所有的人都穿了正裝而只有我一個人穿著套頭衫。
還他媽是三天沒洗那種。
他開口接著說道:“我的ID卡丟了?!?/p>
我心頭一震。
”那……你為什么不報警?”我的語氣弱了些。
“我的工作呢……誒……稍微有一些敏感。我現(xiàn)在也處在一個比較敏感的時期,如果我的ID卡丟了這件事被我的老板知道了,我的飯碗估計就沒了?!?/p>
“這么……嚴重的嗎?”
“嗯,是的。所以我想拜托你去雇幾個私家偵探,幫我找到我的ID卡。”
“我……我很愿意幫你這個忙,可是雇私家偵探的話,這個費用實在是不小?!蔽覙O力想要推脫。
“我會出這筆錢。只要我這個月花的錢數(shù)量在二十萬以內,我的賬戶都不會要求身份驗證?!?/p>
我沉默了,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你不愿意幫我這個忙嗎?這事兒如果成了,我后面還會給你十萬?!?/p>
繼續(xù)沉默下去也只會顯得可疑。
我安慰自己放寬心,因為丟了ID卡的也不一定是那個人。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找私家偵探?”
“有沒有一種可能,和私家偵探簽合同都是需要身份證明的?人家?guī)鸵粋€罪犯,那可是直接送去吃牢飯,換你你干嗎?”
“你……就不怕我拿錢跑路?”
”怕的,可是我來這里出差,人生地不熟。而現(xiàn)在這年頭,出來混,有幾個朋友是真心的呀。與其把命交到,他們手上,我還不如交到你手上。至少我們一起罵過人?!?/p>
“事情有點大……請讓我考慮一下?!?/p>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那我們先加一個聯(lián)系方式吧。”
我暗自祈禱著,不要是那個人,不要是那個人,不要是那個人。
窗外斜風細雨微冷,細細的雨絲如潑墨畫一般潑下來,烏云從天空壓下來,好像要把整座城市都壓垮。太陽不見了,只剩下陰云里的城市。
我看著微聊上名片的那兩個字,怔怔出神。
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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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鼠鼠我呀……
也是一只讀書鼠了呢!
樸云先生!鼠鼠真的是太高興了!
就連那陽光下臟稀稀的灰塵在這一刻都顯得是那么的好聞。
還記得那個美麗的女郎嗎?
鼠鼠我一直跟著她,來到了她的家。鼠鼠以為她一定會住在一個很大很漂亮的房子里,在房子里會有蕾絲的花邊,溫暖的壁爐和散發(fā)著暖光的綠色臺燈。
可是鼠鼠這一次卻只猜對了一半。
這一次鼠鼠來到的地方確實是一件很大很漂亮的房子,圍繞著房子散發(fā)著一股讓鼠鼠很不舒服的氣味。其他的鼠鼠都繞著這里走,他們說這里不是鼠該來的地方,因為這里有一只很大的虎皮橘貓。
那件房子真的很大,也真的很漂亮,遠遠看去,里面真的有漂亮的蕾絲花邊和溫暖的壁爐。
鼠鼠也想住那樣的房子。
下水道里實在是太冷了。
有些時候鼠鼠睡覺醒來,都會發(fā)現(xiàn)半個身子都泡在水里。
而且最近老是下雨,而且新聞里也說以后這座城市下雨會變得越來越頻繁。
鼠鼠很害怕,害怕哪一天起來,自己的家就被淹掉了。
所以鼠鼠也在城里要一個溫暖的不會被水淹的家。
所以沒有蕾絲花邊也可以。
只要溫暖就好。
可是鼠鼠是鼠鼠啊。
這座城市是不歡迎鼠的。
所以鼠鼠只能在暗處遠遠的看著,看著那只肥肥滾滾的貓在房間里漫悠悠地從桌子上摔下來,看見那位女士走進她的房間。鼠鼠很好奇她的房間是什么樣的,可是鼠鼠的眼睛不好,離得遠了又看不太清,只好悄悄湊了上去。
鼠鼠被貓發(fā)現(xiàn)了。
貓反而被嚇了一大跳,轉身就往外跑。
然后鼠鼠就走進了那位女士的房間。
那真的是鼠鼠見過最舒服的房間了。
到處都是吃剩的包裝盒,許久沒有洗的衣服和沒有扔掉的舊東西與啤酒瓶混在一起散發(fā)著好聞的氣味。光是聞著這個味道鼠鼠就覺得心安,甚至覺得自己都能睡一個好覺。
鼠鼠真的是太喜歡這里,花了兩天的時候每天都窩在這里不愿意出去。
那位女士很美麗,也過著這種糜爛而又舒適的生活。
她簡直是一位完美的人。
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坐在沙發(fā)上,一邊用磨腳的石頭磨擦著腳上的死皮,一邊看著電視。這個時候她的注意力總是很專注,鼠鼠也可以稍微離她近一點,蹲在她的旁邊悄悄地看著。她看得電視很有趣,好像講的是年輕男女之間的感情。
鼠鼠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愛情,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和鼠鼠我對先生您的感情有點像。
會在下雨時不經(jīng)意的時候想起天臺上沾了雨水的灰塵味,以為那就是您;會在路過街口時的櫥窗里不經(jīng)意間看到一個拿著酒杯的聲音,以為那就是您;會在日出的時候想起太空里的太陽自那杯橙色的龍舌蘭日出里升起,而您正在綠色的實木窗邊輕輕晃著酒杯。
她有些時候會好幾天不出門,只是抱著自己那個沾滿氣味的抱枕,呆呆地看著電視里的劇,一遍又一遍,一集又一集,好像這樣那些事就會發(fā)生在她的身上。
鼠鼠有些時候也好奇,她到底以什么為生。
知道看見她在手機上經(jīng)營著自己的個人賬號。
在賬號里,她坐在那家名為書的咖啡店里,翻看著名為書的東西,夕陽柔和的光照在快要滴下來的綠色上,而她一邊喝著《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一邊翻看著一本墨綠色封面的書。
鼠鼠一直等待著。
可是鼠鼠我呀……
并不討厭這樣的等待。
這骯臟而又糜爛的環(huán)境好像就是為了鼠鼠而生一樣,讓鼠鼠呆在里面就連呼吸都變得更加自然。這就好像一灘溫熱的水,平靜溫和,躺在里面就連自己的背心都會覺得暖暖的,抓緊東西的四肢都會不由自主地松開,好像自己……
就要溺死在這舒適安逸的環(huán)境里。
就在鼠鼠以為這樣舒適而又糜爛的生活會繼續(xù)下去的時候,那位女士卻變得焦躁起來。好像是她的粉絲對她讀書的品味提出了致意,覺得她看的是微不足道的童話書。鼠鼠不是很懂,好像就連讀書這樣的事情也有了高低貴賤之分。
反正,這位女士要出去找書了!
鼠鼠真的很開心!
鼠鼠跟著她,這么多天第一次走出了房間。
她來到了一個地方,鼠鼠十分肯定那個地方就是書店。
雖然沒有人來,但是無數(shù)的CD盒子一樣的東西都被放在架子上,每一本被拿下來的CD盒子封面上都寫著書名號,悄悄翻開那些書,就會看見藏在里面的文字。
好多書。
這里好多書。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書都和那位女士手里的一樣。
這里大部分的書都被裝在金屬盒子里,打開來是可以折疊的電子屏幕,翻動的時候,隨著翻書的動畫還會有翻動的沙沙聲和音樂聲響起。
雖然這里的氣味讓鼠鼠感到不適,但是確確實實地是一家書店。
雖然這里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沒有人來……
鼠鼠確實有些想不通了。
竟然先生說,讀書就可以看清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然后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讀書這種好事,不應該都是大家搶著去的嗎?
可是就連店主都無精打采的樣子呀?
不過無所謂,鼠鼠在這里撿到了好幾塊錢。
這樣鼠鼠就可以買棉花糖了吧!
可是鼠鼠還沒有走進賣棉花糖的店就被外面的保安攔住了,他狠狠地朝著鼠鼠踢了一腳,如果不是鼠鼠躲得快,鼠鼠肯定已經(jīng)骨折了吧。
鼠鼠真的很討厭保安。
鼠鼠想了想,最后把那枚硬幣悄悄放在了一個小孩的手旁邊。
那個小孩很開心地走了進去,買了一個棉花糖。鼠鼠很感謝他,所以就站在他的面前朝他鞠躬敬禮。可是沒想到他好像被嚇到了,把棉花糖丟在地上轉身就逃跑了。
不過沒有關系的,鼠鼠喜歡灰塵的味道。
所以鼠鼠打算把棉花糖帶回家,拿給自己的鼠爸鼠媽一起吃!可是為什么下水道的水位漲了呢?為什么棉花糖碰到水是會呢?
鼠鼠只能留下自己的那一部分在路邊,鉆下去把那些棉花糖帶給鼠爸和鼠媽。
鼠爸和鼠媽看到鼠鼠很吃驚。
這么多天沒有回家,他們甚至都以為鼠鼠死在外面了。
他們以為鼠鼠死掉了。
所以就給鼠鼠生了一堆的弟弟妹妹。
鼠鼠帶給鼠爸和鼠媽的棉花糖,他們只嘗了一點點,就全都分給鼠鼠的弟弟妹妹了。
不知道為什么,鼠鼠我就是有一點點的難過。
卻又說不出來為什么。
不過沒關系的呀!
鼠鼠還給自己留了一小部分的棉花糖在路邊!
可以把他們拿給鼠爸和鼠媽吃!
鼠鼠鉆到地上,去找那塊沾上了灰塵的棉花糖。
卻發(fā)現(xiàn)保安拿著一根水管把那塊棉花糖沖走了!
好不容易買到的棉花糖都在水里化成了水!
鼠鼠我只好趁著水還沒有流走之前趴在地上舔。
可是甜甜的部分都被沖走了,被沖到了下水道里。
鼠鼠我很不開心。
最討壓保安了!
不過轉念一想,或許這是因為鼠鼠的棉花糖是用撿來的錢買的。下次鼠鼠靠自己賺了錢,保安就不會攔著我了!
好了,不能在寫下去了。
又下雨了,下水道又要漲水了。
鼠鼠我要回去睡覺了。
這樣等到那些化掉棉花糖的水流到鼠鼠家里的時候,鼠鼠也在睡覺。
這樣鼠鼠的夢,就會是甜的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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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看著那封信,不由地覺得這封信是那么的怪異卻又是那么的動人,就好像是某個思春期少女躲在被窩里創(chuàng)造的自傳體小說。
還挺有意思的。
不過這件事卻并不是我現(xiàn)在所最關心的事。
我看著自己手里的ID卡。
其實現(xiàn)在很多地方刷這張卡也是可以進行支付的,只是需要人臉驗證。
而在我生活的太陽系,盜用別人的身份是重罪。
我又看著手機上轉過來的錢,那是樸云轉給雇傭偵探的錢。
其實根本不需要什么偵探。
我想我到時候,只要自己把這張ID卡交給他。然后說是在廁所或者公司的某個夾角里看到了又或者私家偵探從路人的身上偷了回來,反正我本來也沒什么節(jié)操,十萬對樸云來說也沒有那么多。
總之,我沒有什么心理負擔,理由也隨便我編。
我又看著自己賬戶上的錢。
二十萬。
接近我兩年的工資。
雖然我每年的工資能有十二萬。
可是在狹小擁擠的火星地下基地,人實在是太多了,我每年要花五六萬的錢租一間小小的房間,然后再吃三四萬的錢吃外賣。
然后用五千塊錢,在游戲平臺或者氪金平臺買我一整年的快樂。
這么一算突然好想或在游戲里。
在那里快樂是那么容易獲得,卻也那么的令人振奮。
如果有新的產(chǎn)品可以把自己的意識上傳打游戲,然后出租自己的身體去打工,我絕對第一個付款。
所以,雖然十萬看上去只是我不到一年的工資,但是卻是我要存接近十年的數(shù)目,以及可以買我四十年的快樂。
總之,就是很大一筆錢。
對我來說,無異于一筆飛來的橫財。
我躺在床上,想著這筆錢到底應該怎么花。
卻不知怎么地想起了那封信里的鼠鼠。
那是一只蠻有意思的鼠鼠。
有錢了買到棉花糖會在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的鼠爸鼠媽。
突然,就在窗外朝陽的光打在我眼上的一瞬間,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jīng)許久沒有回家了。
是時候回家看看了吧。
我停職了,這個時候回家總是覺得有些心虛,怕家里人問起來,所以我在街上溜達著想要給家人帶一點禮物。
這個時候樸云會怎么做呢?
我拿出手機想要問他,可是想了半天卻編不出來一個理由。
我在街上走著,路過了一家郁郁蔥蔥的外墻。那座外墻像是茂密的熱帶雨林那樣旺盛,植物粗野地生長在火星的地下,肆意地伸展著自己的枝椏,好像這個世界本就應該滿是綠色。
綠島酒店。
這是這家酒店的名字。
也是樸云住的地方。
我在《孤獨星系》上不止一次讀到這個名字,這是一家從火星殖民地一開始就存在的酒店。它的前身甚至是火星的一號生態(tài)艙,里面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動植物,甚至就連世界毀滅了,都可以從里面的生態(tài)庫里恢復生態(tài)。
在里面,他們會種一種叫做桂花的植物。據(jù)說這種植物會散發(fā)出一陣清香,混合著椰子做成桂花糕,入口沙沙的,卻又帶著桂花的清香。
雖然這是古時候人們常見的食物。
可是在火星基地,基本沒有人會花心思折騰難養(yǎng)活的桂花樹。
我從生下來,甚至都還沒吃過桂花糕。
我掂量著自己手機里的現(xiàn)金,走進了綠島酒店花了兩千塊錢,買了兩盒桂花糕,坐上了回家的快速列車??焖倭熊嚧┬性诨鹦堑牡叵?,把和我一樣的人送到藏在空腔里的各個火星城市里。
我的家就住在一個很小的城市里。
那里甚至都不能叫做城市,只能被稱為鎮(zhèn)子。不過也好,在那里會有一到了秋天就是一片金黃色的麥田,幾乎所有的人都會投票選擇藍悠悠的晴天,因為那和金黃黃或者綠油油的麥田真的是絕配。小時候的我就喜歡舉著風箏跑在旁邊的田埂上,為了促進植物生長的微風會吹走我身上的汗水,把我身上的一部分燥熱帶到那虛假的藍天上。
偶爾我做夢也會夢到這里,因為這里就像是我童年這部電影的底色,被深深刻在了我的記億里。有些時候我會在半睡半醒間想,如果我有錢了就要在這田埂和道路上鋪上路面,這樣我再奔跑的時候就不會再把自己弄得滿身灰塵。
我沿著兒時奔跑的路走回了自己的家。
此時家里只有母親在,父親正開著無人機在地里打藥或是驅蟲。只有我的媽媽還在家里,編著一個籃子。
她并不是很清楚誰跨進了我們家的門檻,她曾經(jīng)有近視,老了之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看手里的竹籃都看不清了,只能把眼睛摘掉才能勉勉強強看清那些竹條的走勢。她只是覺得有個人影踏進了我們的家門。
應該吧。
可是就在下一秒,她突然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看著我。
“小鼠?你怎么回來了?”
小鼠是我的小名。
“媽,我……”
她十分急切地沖到我的身前,拉著我的手:“小鼠,你不會被開除了吧?”
一時間本來哽在喉頭的話卻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故作輕松地笑了笑。
“沒,媽。公司派我出差,我恰好路過這里?!?/p>
“哦哦,那你回來就回來唄,怎么還帶禮物了?怎么做了虧心事不敢見人???”
“沒,媽,這不孝敬您一下嗎?”
“喲,長大了?讓媽看看帶的什么?”
“沒什么,也就是公司里發(fā)的一些點心?!?/p>
“我看看,綠島酒店?這么高檔嗎?”
“也沒那么高檔……也就是一些貼牌的點心,不過確實還挺好吃的。這不領導重視我嗎?每天都給我派很多活,甚至把出差這么重要的工作都交給我?!?/p>
“唉,咱們家出息了。三代了,好不容易出了一個人才。我就說我家小鼠了不得,大小就聰明,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從小到大獎狀沒少拿。隔壁家那小孩他媽還老說他們家兒子多聰明結果呢?考完試,連個大學都沒考上。不如我兒子,直接就是一個重點大學!”
我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只覺得自己的喉嚨發(fā)苦,嗓子發(fā)干。
我想喝口水,卻發(fā)現(xiàn)原本屬于我的杯子不見了。媽媽從旁邊的櫥柜里拿出了珍藏的杯子,又給我泡了一杯增液茶。
“你從小就有咽炎,我就給你買增液茶免得你上火。可是你就不當回事兒,老是忘。寄給你的增液茶喝了嗎?”
“喝了喝了。”
“還剩多少?”
“還剩……”
就是這么一下的遲疑讓我媽看了出來,她把那杯茶放在了我的面前,看著我:“說不聽說不聽,這么大個人了,工作做得再好能怎么樣?身體搞差了怎么都是虧。”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只能苦澀地笑了一下。
我媽把增液茶塞進了我的包里,我?guī)淼陌苄?,只是一個小小的單肩包,剛剛好可以背在我的肩膀上,只是……
不怎么像是出差用的包。
“你這包這么小,能裝個什么呀?連杯水也不帶?!?/p>
“媽,我就出差一天。水在路上買就行了。”
“行了行了,晚上想吃什么?”
我說我想吃魚香肉絲,媽媽就跑出去買了魚香肉絲回來。我很久沒有吃過她做的魚香肉絲了,就著米飯吃了許多。
窗外的虛擬屏幕陽光正好,這里永遠都有著微風,吹著麥田沙沙地響。我沒有說話,只是習慣地聽我的母親問東問西。她的聲音夾雜在麥田的沙沙聲里,像是來自童年記憶里的遙遠牧歌。
真是奇怪了,原來我可是經(jīng)常覺得煩的啊。
飯吃完了。
我來到廚房,打開燈洗碗。
一切都像從前一樣,一塵不變,好像時間在這個家沒有一點點的改變,就連那兩盒兩千塊的桂花糕也沒有改變這個家一絲一毫。
畢竟,我還是得洗碗。
我洗完了碗,包被媽媽重新塞到了手上,只是這一次,那個包里裝滿了增液茶。
我本來還想休息會兒,卻被趕走了。
“去忙吧,別把正事兒耽擱了。竟然人家領導器重你,就要好好表現(xiàn)?!?/p>
“媽,也沒那么急。”
“馬虎不得呀,你可是咱家三代出了個人才。
加油吧,兒子!
那句話怎么說?
你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媽媽一邊說著陳年老梗,一邊做出一副親近年輕小輩的樣子。
我在母親半推半就里走出了門。
“對了,小鼠。”母親叫住了我:“如果哪天媽媽不在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p>
“媽,你說什么呢?您可得壽比南山?!?/p>
我走過麥田,走過地上灰撲撲的土路,坐上了回程的車。
車開得很快,把一切都丟在了后面,只剩下虛擬屏幕上虛假的草原和穿行在空洞里的列車。虛擬屏幕突然黑掉了,映出了我的倒影。
我站在那里面容呆滯。
我看著自己的倒影,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坐在電腦屏幕前,工作是給ai背鍋的廢物。
列車穿過火星地下的空洞,呼嘯聲刺透我的耳膜,我一瞬間陷入了迷茫,好像火車不是從地底經(jīng)過,而是從我的身上呼嘯而過。
虛擬屏幕時明時暗,上面的畫面變換著,唯一不變的,只有那張在黑暗中才會出現(xiàn)的我的臉。
叮一聲,手機響起。
我拿起來一看,看見了自己被降職順帶繼續(xù)停職半個月的消息。
原因是我睡著的時候,被監(jiān)察局抓了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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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鼠鼠,我很開心你找到了書店。
你會在《宏觀經(jīng)濟學》與《微觀經(jīng)濟學》里了解這個社會真正運轉的法則,你會在《銀河系漫游指南》里看到人類想象的奇妙,你會在《埃薇爾伯克席勒》里領悟到人際關系的奧妙,你會在《自控力》里看到人類心靈的運作,你會在《量子力學》里看到光的軌道。
總之,前進吧!鼠鼠!去用知識武裝你的頭腦!
然后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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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樸云先生,很高興收到你的回信。
鼠鼠我呀,今天溜進了書店捏。
鼠鼠悄悄地躲在書店的后面,卻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是一個只有老板會趴著睡覺的地方?;緵]有什么別的人來捏。
而且老板趴著睡覺的時候,總是喜歡用一本書墊在自己的腦袋底下,好像這樣就會睡得更舒服一樣。鼠鼠我也很好奇,那到底是什么書,于是就偷偷湊過去看了看。
然后,鼠鼠就發(fā)現(xiàn),那本書的名字叫做《如何靠著情懷發(fā)財》。
鼠鼠不是很理解什么叫做情懷,只是看著老板身上那件好像穿了很多年的襯衫,覺得他看上去好像并沒有發(fā)財?shù)臉幼?。不過老板也有不睡覺的時候,他不睡覺的時候就會翻一些奇奇怪怪的書,那些書里的字總是很短,每一行就只有幾個字,而且還老是話都沒有說完就換行。
而且那些書的作者還老是兩個字,什么海子,木心還有顧城。
那些字明明我每個都認識,可是串起來卻顯得晦澀難懂。
不過鼠鼠會努力的!
因為救贖之道,就在其中。
鼠鼠是一只積極向上的鼠鼠!
鼠鼠要靠自己的努力給家里人買棉花糖。
因為鼠鼠是全家最聰明的鼠。
又下雨了,最近這座城市老是下雨。鼠鼠只能換個地方,繼續(xù)寫這一封信。鼠鼠悄悄爬到書架的最頂端,把手機放在下面,旁邊剛好是一本漫畫書,叫做《電鋸人》。鼠鼠最近在看這本漫畫書,里面有一個叫做蕾塞的女孩撿了一個鄉(xiāng)下的老鼠和城里的老鼠的故事。說得是鄉(xiāng)下的老鼠生活安逸,卻吃著粗鄙的食物,城里的老鼠雖然吃著很好的東西,但是卻隨時都有被城里的貓捕殺的風險。她問男主角,你到底是想成為城里的老鼠還是鄉(xiāng)下的老鼠呢?
鼠鼠我覺得這還用想嗎?肯定是選城里的老鼠啊。
鼠鼠也不明白為什么蕾塞會問這個問題。
鼠鼠只是單純覺得做成CD盒子樣的書真的好重,要翻開這樣的書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鼠鼠我真的要拼勁全力才可以打開這種電子書。
鼠鼠現(xiàn)在知道了這種東西叫做電子書哦,那個CD盒子一樣的東西叫做電子閱讀器,鼠鼠我是不是很厲害捏!
雖然鼠鼠我每次打開電子閱讀器都要費勁全力,可是鼠鼠我還是會盡全力去打開它。因為樸云先生您和我說的,只要看書就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鼠鼠什么樣的苦都可以吃!
最近鼠鼠也掌握了電燈開關的方法,等到店主離開之后,鼠鼠就可以在這里肆無忌憚地看書了。而且鼠鼠也在學怎么寫字。鼠鼠一開始見到的就是鍵盤,所以鼠鼠暫時還只會打字不會寫字捏。但是看書里寫的,所有人都會寫字,所以鼠鼠也在學怎么寫字。
在店里剛好有一塊觸模板,用電容筆在上面寫下來的字,會出現(xiàn)在最外面的那面留言墻上。鼠鼠每天晚上都會看著那只電容筆寫字,然后第二天早上再擦掉。
就這樣,每天鼠鼠都會在晚上花一半的時間寫字,一半的時間看書。鼠鼠覺得自己真的是好自律呀??墒鞘笫蟮淖月梢踩莵砹艘稽c麻煩。最開始沒有人注意到這家沒什么人來的在深夜點亮了燈火??墒请S著之間慢慢過去,最先是一些小孩子發(fā)現(xiàn)了在這里獨自用功的鼠鼠。
他們敲了敲門。
鼠鼠覺得小孩子天黑了就應該回家,所以沒有理他們。
可是慢慢的就有了傳言。
有人說書里的鬼會在午夜復活。
所以漸漸地店里也有了人氣,就連鼠鼠白天看書的時候都要小心翼翼地了。因為這些人都不是來看書的,他們只會把書從架子上取下來,然后亂翻一通最后在放回去。鼠鼠真的不太喜歡這些人。
可是經(jīng)濟學里又說貿(mào)易使大家更好,鼠鼠怎么可以攔著讓大家都變好的事情呢?
所以鼠鼠只好偷偷摸摸地在角落里忍著。
不過到最近,好像就連老板都覺察到有些不對了。本來他看見自己的店里來了人還有些開心,直到他發(fā)現(xiàn)那些人都不買自己的書,還有那張漲了不少的電費賬單之后,還是變了臉色。
鼠鼠也不像讓老板不開心呀。
可是鼠鼠也想看書呀。
老板的店本來就歡迎免費看書的呀。
可是為什么上次老板看見了一不小心沒能藏起來的鼠鼠,還是沖上來一腳把鼠鼠踢了出去?
鼠鼠不明白呀。
為什么鼠鼠喜歡看書卻會遭到驅趕呢?
鼠鼠知道了,一定是鼠鼠的身上沾上了下水道的氣息。老板聞到那個味道覺得不舒服了,所以只要鼠鼠成為城里鼠,有一個溫暖舒適的地方就可以不用再被驅趕了!
只是最近的生活有一些單調和無聊。
樸云先生!可以告訴鼠鼠您接下來要去哪兒嗎?鼠鼠真的很想更了解您的生活。
鼠鼠一邊看書一邊等捏!
鼠鼠今天也要努力看書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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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之前給你的二十萬?怎么樣了?”
“暫時沒什么進展?!?/p>
“盡快,這筆錢可是比不小的數(shù)目?!?/p>
“嗯?!?/p>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樸云的話,只能暫時選擇了逃避。我走在街上,天上是虛擬屏幕里巨大的太陽??墒俏也⒉恢赖降自撊ツ抢铮谑俏抑缓迷诮稚蟻y逛。那家隔間酒館我是沒有再去,因為和樸云聊天的時候我總是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我摸著那張ID卡
太陽掛在天邊,停在路邊的黑色車窗映照出我的臉。我看著那張在夕陽光線下有些變形的臉,一時間竟然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我走在街上,手里拿著自己剛從便利店里買的微波爐盒飯,往自己的家里走著。
想要了解我的生活嗎?
我打開了出租屋的房門,門外的黑暗和我一起朝著空無一物的房間里涌來??蛷d和廚房都是公用的,所以這里什么東西也沒有,一開門,只有淤血一樣的黑。我往前走,打開自己房間的房門。
夕陽的余暉順著窗簾照了進來,照出了空氣里的灰塵。我一抬腳,繞過堆在地上的臟衣服和漫畫書,差一點就被腳下忘記丟掉的微波爐飯盒盒子絆倒。我打開微波爐,要把盒飯放進去,卻聞到了一股早已經(jīng)熟悉的意味。微波爐開始旋轉,我到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在那里,聽著微波爐叮叮地轉,看著眼前熟悉的電腦,每天一下班回家我就會打開他,他是我生活中為數(shù)不多的快樂。
這就是我的生活。
鼠鼠或許會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要就這樣直接告訴她嗎?
她在我的心里就像是一個愛幻想愛寫自己小說的思春期少女,我實在有些不忍打破她對我的幻想。
而且……
我也似乎漸漸愛上了這種被人惦記的感覺,甚至就連在便利店排隊的時候,我都會拿出自己的手機來看一看鼠鼠到底有沒有給我回信。
時間到了,我不太喜歡看到窗外的暮色。設定定時拉上的窗簾緩緩拉動著,把夕陽的余暉變成一條線,緩緩打在那一摞《孤獨星系》上。這是我從小時候就開始定的雜志,這家雜志經(jīng)過了好幾百年,到現(xiàn)在卻變得如此小眾,而我則是它為數(shù)不多的讀者之一。
而我編造的經(jīng)歷和美景都來自于這套雜志。
是上一次我編得不夠真實嗎?
我該說我真實的生活嗎?
可我是一個貧瘠且無趣的男人啊。
我想了很久,就連微波爐里的盒飯熱好了我也沒有注意到,直到微波爐滴滴滴地響了很久我才注意到已經(jīng)熱好的盒飯。
我把盒飯從微波爐里拿了出來。米飯送進嘴里,配菜是什么我已經(jīng)不再關心,因為按照慣例,配菜這種東西會在我吃完飯之后的二十分鐘里被忘記。
因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我對吃飯很久都沒有提起過興趣了。
除了便利店里的豬腳飯,其他的食物對我來說都過于昂貴,而不是可以經(jīng)常吃的東西。我一邊吃著飯,一邊往自己的兜里去摸手機,一不小心卻摸到了一張ID卡。
二十萬。
一個數(shù)字突然冒進了我的腦海,我一時間也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從何而來,只能在自己的腦海里從尾到頭去尋找他的來源。
終于我想了許久,找到了他的來源。
我打開了我的手機,看著自己的余額,那是一個足夠我存二十年的數(shù)字。窗外的一縷清風吹過,吹起了窗簾的一角,也吹起了我手里的書頁。我抬起頭,卻看見那本雜志隨風翻著,沙沙聲在空寂灰色的房簡里響起,最后在一頁滿是綠色的地方停下。
那是綠島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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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鼠鼠,你好。
我最近才重新回到了火星,重新住進了綠島酒店。這家酒店曾經(jīng)是火星的一號生態(tài)艙,他是那么的巨大容納了地球上所有的動植物,哪怕某天出現(xiàn)了巨大的災難,人類也可以從這里重建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
我躺在酒店的浴缸里寫下了這句話。
酒店的熱水都來自與火星火山深處的溫泉,天然的溫泉富含礦物質,泡過人體過后可以讓人的皮膚更光滑頭發(fā)更黑亮。氤氳的蒸汽升起,朝著天空飄去,讓我仿佛看到了日出一般欣喜。
這里的植物是那么的茂密,時不時會有雨水從天空落下。充足的雨水落下的時候,讓人覺得仿佛就置身與熱帶雨林一般。夜里有夜鶯輕啼,像是在歌頌即將到來的破曉。我于夜風中傾倒,闖入夏天去捉一只藏在老榆樹上的知了。我在日出里挺身而出,走入日照下燦爛無比的金山。秋葉落入我掌,腳掌踩在紅楓葉上就像踩住了紅色的地毯。四季在這里是那么的分明,往前走幾步就走進了不同的緯度,有著不同的氣候,生長著完全不同的植物。
這些都是我的愛。
我愛這廣袤無垠的世界,也愛這綠島一樣的酒店。
他像是這個世界的微縮版,在這綠島里面走著就好像是環(huán)游了全世界。
我是如同一顆灰塵漂浮與天地,環(huán)游世界,抱春風與懷。
這家酒店是如此的神奇,他如同一只長頸瓶一般插入地上,只有一個長頸高高隆起露到地表最上層。全火星只有在那里才可以看到火星被改造過后最真實的大氣。那天空藍得像是水洗過后的新衣,大氣用自己的存在詮釋了地下基地的虛擬屏幕并不是虛幻不真的謊言。我是如此的愛這個世界,希望你也能看這個微縮版的世界。只要你一走進來,就絕對挪不開眼。
如果有可能,我萬分希望能與你在火星的最頂峰相見。
在這里,我希望能為你點上一杯藍山咖啡,在加上一些小小的糕點。
我們于此對坐,火箭從我的背后升起,闖入一望無際的星辰與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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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樸云先生,今天鼠鼠我也收到了你的回信!
鼠鼠真的很開心捏!
而且鼠鼠今天第一次用自己賺到的錢買到了棉花糖。
鼠鼠真的很開心!
事情是這樣的。
老板發(fā)覺了最近電費飛漲的事情,他很緊張,晚上時不時回來書店巡查。他的緊張也弄得鼠鼠很緊張,最近晚上看書都不怎么敢開燈了。鼠鼠我只敢偷偷摸摸地打開一盞撿到的小燈來,在黑暗里繼續(xù)悄悄默默地看書。有些時候小燈沒電了,鼠鼠就會放棄那些紙質書,打開會自己發(fā)光的電子閱讀器。
雖然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的,但最終還是出了意外。
不知道哪一天開始,鼠鼠的手機好像就壞掉了。
有些軟件會說可以讓我砍一刀,砍了之后就可以領取現(xiàn)金。
鼠鼠想,那不就可以買棉花糖了嗎!
于是鼠鼠就點了進去。
自從那次以后,手機就開始時不時地出現(xiàn)毛病了。
有些時候,它會突然放出一些奇怪的聲音。一些主播用極其奇怪而且激烈的語氣喊,他們喊得聲嘶力竭,好像只要夠大聲就會有人買他們的東西。
他們再說怎么給家人們送福利,還有說什么這是一塊壓縮毛巾。鼠鼠我不是很理解什么是壓縮毛巾,只是有一次看書看的正入神的時候被嚇了一跳,不小心把手機從柜子上碰了下去。
幸運的是手機的屏幕并沒有話,也還能用。
不幸的是鼠鼠的手機從那次事故以后就開始變得奇怪起來,任何的聲音從里面放出來,都變成了一種令人不安的詭異的高亢的嚎叫聲。那嚎叫尖銳刺耳,聽上去就像是一種奇怪的鬼叫一般。
每次這種聲音出現(xiàn),鼠鼠我都會被嚇一大跳。
再加上一些小孩時不時在門外敲門,弄得我實在是很難受。
這切雖然讓鼠鼠很難受,但都還在能夠忍受的范圍。
畢竟是鼠鼠為了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必須要經(jīng)歷的事情。
可是這些事情夾雜在一起卻讓事情變得有些奇妙了。就像唯物辯證法說的,這個世界是普遍聯(lián)系的,又如同《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里面說的這個世界是由同一只手寫下的。這一切夾雜在一起發(fā)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一個留言出現(xiàn)在了晚上。
這個留言說這間書屋鬧鬼。
可是鼠鼠自己就在這間屋子里待著,鬧不鬧鬼鼠鼠會不知道嗎?直到有一天鼠鼠的手機又突然抽風發(fā)出了奇怪的聲音,于此同時門外也傳來了一陣尖叫,鼠鼠才意識到大家說的鬼是竟然是鼠鼠自己。
鼠鼠變成鬼了喲,樸云先生。
現(xiàn)在的鼠鼠成了鼠鼠鬼了。
晚上鼠鼠就要去先生的夢里找你哦。
在夢里鼠鼠要偷偷喝掉您的龍舌蘭日出,是不是很好玩呢?
不好意思,先生,稍微有點跑題了。
話繼續(xù)說回來,鼠鼠在書店里待著,鬧鬼的傳言也繼續(xù)在本地社區(qū)里發(fā)酵。鼠鼠我真的很不喜歡那些跑到這里來試膽的人,因為他們會突然敲響門又突然離開。不過這件事也有好處鼠鼠我真的過上了比之前棒很多的生活。
因為聽說這里鬧鬼,老板也不敢繼續(xù)呆在這里了。
可是現(xiàn)在這家店大家都知道鬧鬼了,他也賣不掉,一時之間只好花錢安了門禁和無人收獲系統(tǒng)。然后鼠鼠就可以絕大多數(shù)時候一個人待在書店里了!
只不過后面不知道為什么,在評論區(qū)里面出現(xiàn)了一個聲音,說只要來試膽的人買一本書就可以保佑自己平安無事。只是都沒有什么人理他的樣子,哪怕他在哪里不停地說,說得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也沒有人理他。
鼠鼠看著這個人的頭像,就是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和書店的老板有那么一點像。
如果真的是老板先生的話,那么老板先生也一定看過店里那本名叫《騙經(jīng)》的書。那本書看上去很久了,放在一個厚厚的玻璃柜里,好像很貴重的樣子,在旁邊還放了一個穿紅色道袍帶銅錢面具的小人。
在那本書上寫著這么一句話。
“真正的強者從不抱怨大環(huán)境,哪怕是被抓進了監(jiān)獄也要繼續(xù)向獄友行騙。”
本來這件事情應該逐漸被人遺忘然后平息,但是卻發(fā)生了另外一件事,也同樣是這個意外讓鼠鼠我賺到錢了呢!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晚上。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座城市總是在下雨,或許是網(wǎng)上說的什么厄爾尼諾現(xiàn)象。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在說地球將變得越來越不適合居住。
如果有一天地球真的變得不適合居住的話,鼠鼠能來火星找你嗎?鼠鼠也想和先生一起在綠島酒店的最頂層和藍山咖啡。
而且現(xiàn)在鼠鼠也有錢了!
只要鼠鼠存夠了錢,就可以把自己裝在快遞里寄過去。
不過鼠鼠還是放不下自己的鼠爸鼠媽和弟弟妹妹們,鼠鼠是全家最聰明的鼠,怎么可以拋下自己的家人不顧呢?
所以樸云先生,雖然鼠鼠很想你,但是鼠鼠暫時還不能來找你。
這座城市像是浸在了熱帶雨林里,仿佛無時無刻都在下著雨。雨水從天上落下來,卻沒有天上的味道,就連雨水混著地上灰塵的味道鼠鼠最近也聞厭了。下水道里的水位也越漲越高,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把鼠鼠的家淹掉。
鼠鼠賺到了錢,第一件事就是在城里給自己的家人買一個溫暖的家。
這樣大家就不用睡在沒有棉花糖味道的水里了。
不好意思!先生!鼠鼠我又跑題了!鼠鼠我實在是太興奮了!因為鼠鼠我買到房子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裝進快遞盒子里去見您!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我們見面的場景,我們可以在綠島咖啡店的頂層見面,各自拿一本書在手上。鼠鼠我已經(jīng)決定要拿《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了。
先生,您會帶什么書呢?
我想了許久也想不到答案。
只好回過頭來,繼續(xù)述說那個雨夜里的故事。
那是一個下著雨的夜晚。
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大到就連來試膽的人都沒有了。只有鼠鼠一個人呆在書店里翻著書。
風在外面呼嘯著,小燈在房間里輕微的搖晃著。鼠鼠我坐在房簡里,看著書。只是天上的烏云有點濃,遮住了鼠鼠想要的月??墒侨f事都是不能強求的,現(xiàn)在的鼠鼠已經(jīng)理解了下雨天必然是不會有月亮的。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進來了。
他沒有敲門。
他敲門的話鼠鼠肯定是不會開的,他是翻窗戶進來的。他的身上甚至都還沾著外面的雨水,在翻過窗戶的時候滑了一下,差一點就摔到了地上。
他進來的動靜把鼠鼠嚇了一大跳。
鼠鼠我連忙把小燈關掉,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就躲在柜子的最頂部悄悄地看著他。沒想到他進來之后就一直趴在那里移動不動。鼠鼠我也不清楚他要干什么。
那天時間過去了很久,大概有一個小時吧。
他就坐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個小時。最后站起來,到處翻東西,然后問為什么不殺了他讓他來做替死鬼。
鼠鼠我明白了,這個人是來找死的。
鼠鼠恰好之前看了一本就《自殺干預手冊》的書,王陽明又說要知行合一。所以鼠鼠就拿起那只電容筆,和他聊天。他最開始看到鼠鼠的字出現(xiàn)在了黑板上,害怕得往后退了一步,這一瞬間鼠鼠就知道了,他其實是想活的。
《自殺干預手冊》上說很多時候,人們自己在心里面已經(jīng)有了問題的答案。他們需要的只是另外一個人的傾聽,所以在治療的時候,要做的就是盡量去引導患者多說。
所以鼠鼠我就按照書上寫的做,靠墻上的字去引導這位尋死的人。不過為了治療效果,鼠鼠給自己編了一個新的身份。現(xiàn)在的鼠鼠對外宣稱是住在被書砸死的文學少女!
現(xiàn)在的鼠鼠在那些人的人設圖里,可是一個帶著眼睛扎著麻花辮的女孩!
怎么樣?是不是很可愛?
那天晚上,那位尋死的人和鼠鼠聊了很久。我們一直聊到大雨漸歇,一直聊到東方即白,一直聊到長月落下。這位先生遭遇了自己愛人的背叛,他的愛人離開了他愛上了另外一個有錢的黃毛。他們十年的愛情終是沒能抵過柴米油鹽醬醋茶,就此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無疾而終。
鼠鼠我向他推薦了《親蜜關系》《以及如何讓女人愛上你》,甚至還有一些健身和理財?shù)臅J笫笞铋_始的初衷是覺得這些書可以幫助他更快的走出來,沒想到的是他直接每樣都在無人售貨的機器上下單了十本,然后直接燒給了鼠鼠。
鼠鼠驚呆了。
要知道書可是很貴的!
于是鼠鼠就直接在屏幕上寫,你那么多錢買書燒還不如直接給我。
然后他又燒了一百塊錢。
嚇得鼠鼠都不敢說話了。
他沒有得到鼠鼠的回應,似乎是以為鼠鼠滿意了就低頭離開了。
那位先生在網(wǎng)上發(fā)了他的經(jīng)歷,越來越多人前來拜訪鼠鼠。他們有的帶著心事,有的或許只是單純的好奇。他們有的時候會花錢買書,有的時候會直接給鼠鼠一點錢。
不過在鼠鼠的引導下,他們都會把錢放在一個小小的盒子里,而不是燒掉了。
鼠鼠靠自己賺到了錢捏!
老板最開始還很害怕,請了一些人來驅逐我,可是在后面他發(fā)現(xiàn)書店的銷售額飛漲后,就也沒有在管這件事了。
總之,鼠鼠我靠著自己的努力賺到了錢捏!
鼠鼠我實在是太開心了!
因為看樣子鼠鼠我很快就能存夠錢了。
雖然不知道在城里買一個家需要多少錢,但是鼠鼠的錢很快就夠把自己郵寄到火星了。
雖然要存錢,但是鼠鼠我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開心,一個鼠拿著零錢要去買一點棉花糖。鼠鼠覺得這一次保安總不會攔我了吧。
這一次保安真的沒有攔鼠鼠了!
他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機一邊罵著對面是臭棋簍子。
嘻嘻。
雖然最后棉花糖的柜員看不見在底下的鼠鼠,但是鼠鼠也靠著小朋友的幫助買到了棉花糖。
樸云先生,棉花糖真的好甜哦!
這一次鼠鼠待在外面,先嘗了棉花糖一小口。棉花糖香香軟軟的,像是天上的白云一樣,吃到嘴里久了,嘴邊還會有甜甜的白色顆粒。
鼠鼠把剩下的棉花糖都帶回了下水道。
下水道的水位又漲了,沒有辦法鼠鼠只能帶一小塊回家。
鼠鼠一個人又給自己買了一點棉花糖,跑到了最喜歡的天臺頂上,一邊看著天上的白云一邊吃著手里的棉花糖。
鼠鼠的心情真的很好!
??!
請等一下樸云先生,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請讓鼠鼠到窗邊去看一看。
沒事了,樸云先生。
雖然下了鼠鼠一條,只是樓上的雨棚被風刮了下來。
最近氣候真的太不對勁了。
看手機里的新聞說,似乎是會有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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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我花了七百,給自己加了一道菜。
我坐在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中間,模擬太陽的陽光正好從我的頭頂投下,在地上畫出光怪陸離的影。耳邊有鳥叫響起,一只飛鳥自天邊掠過,飛向四季的另外一頭。我的前面是春,左邊是夏,右邊是冬,而背后是秋。
這是四季餐廳。
是綠島酒店下面最豪華的餐廳。
一年四季的景觀同時出現(xiàn),前后左右把你環(huán)繞,前有翠提春曉,后又哀猿長嘯,左有綠茵如野,右有寒春臘梅。我坐在玻璃房里,吃著面前的菜,一邊在溫暖舒適的氣候里享受著。
二十萬。
加上自己的存款大概有二十一二萬的樣子。
我仔細算了算,發(fā)現(xiàn)自己繼續(xù)存錢也攢不夠首付,就算加上這二十萬也不行。索性就去了綠島酒店,看一看樸云真實的生活。隨后又在各處景點走了走,把錢花了個七七八八。
確實是太開眼界。
如果不是鈔能力我很難想象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地方。
我擦了擦嘴,這端云端的旅程就這樣結束了。
這段旅程于我來說就仿佛大學教育,把一只青蛙從井底撈了出來,讓他看到這個世界的花花世界之后再扔回去。
雖然有點操蛋,但是總比什么都沒見過好。
只是可惜的是,綠島酒店最上面的那個餐廳必須要有會員才行。
我沒有去最上面的那個餐廳,而是拿揮霍之后的最后幾萬塊錢在四季餐廳一個人吃了一頓。隨后我拿起餐廳那比我家被子還要柔軟順滑的紙巾擦了擦嘴,站起身,朝外走去了。
我要去另外一個地方。
我來到了隔間酒吧。
夢要結束了,是時候把ID卡還回去了。
我敲了敲門。
在鼠鼠的想象里,樸云是一位帥氣儒雅,有著八塊腹肌的大帥哥。
門從李密庵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胖子,他看上去甚至還沒有我高,挺著一個脾酒肚,臟兮兮的T恤上甚至沾著油。
“你他媽是誰?”
他一開口就是一股酒氣噴到我的臉上,差點嗆了我一個跟頭。
“是我?!蔽艺f。
聽見我的聲音,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是你呀!”他的聲音帶著驚喜,隨后他搓著手,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待著什么。
“不請我進去坐坐?”我這么說。
他摸著自己的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讓開了路。
走進去,小隔間里滿是吃過的外賣盒子,就連一只臟襪子都放在地上,散發(fā)著一股令人無法復吸的味道。他滿臉堆笑,點頭如搗蒜,用手把地上的垃圾扒拉開,為我騰出了一個可以勉強坐下的地方。
我在那個地方坐下。
我問他:“你這幾天一直住在這里?”
“是的,哥?!?/p>
“你為什么不回酒店去?”
“他媽的!那雞巴綠島酒店回房要刷ID卡!就算老子是他們的金牌vip會員都是這個待遇!活脫脫一群忘了爺?shù)某錾?!明明顧客才是上帝!?/p>
“你住綠島,怎么連件西服都沒有?”
“西服放酒店了,在這兒弄臟了不好搞的?!?/p>
我們聚在一起,其樂融融地罵著綠島酒店那幫畜生。說實話,看到這個居住環(huán)境,我的心頭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愧疚感。畢竟我讓一個本就可以在綠島酒店一邊泡澡一邊喝龍舌蘭日出的人在這狹小的腌臜之所住了好幾天。
“哥,哥,你坐。想喝點什么?”
”龍舌蘭日出吧?!?/p>
“好嘞?!?/p>
他應了一聲,在屏幕上操作了起來。
我們又聊了幾句,隨后我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張ID卡遞給了他。整個過程,他的眼睛就好想黏在了我的手上,怎么都不肯離開。
他如同一只看到食物的豺狼一般直接撲到了我的身上,把那張ID卡護在了自己的懷里。他畏畏縮縮地看著我,似乎仿佛害怕我把那張卡搶回去。
真正的樸云……
是這樣一個人嗎?
我不是很理解這件事。
因為一個高級投資家,就算他不帥氣優(yōu)雅,那也應該……
精明狡詐才是。
“你還在這里做什么?”
“我在等我的龍舌蘭日出。”
“待會兒會送到隔壁房間?!?/p>
“好吧?!蔽艺f。
“那你還在這里等什么?”
我一時間有些答不上來,因為那個答案或許并不那么體面。但最后我還是放棄了我的體面:“我在等你兌現(xiàn)你的諾言?!?/p>
“十萬嗎?”
“是的。”
“你一出門我就打給你。”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惡心,但我還是強制鎮(zhèn)定到。
“現(xiàn)在的手機也可以刷ID卡再配上人臉識別付款?!?/p>
“出去。”
他看著我。
“滾啊!你再呆在這里我叫人了!什么東西!真以為跑個腿就能有十萬!二十萬能找到辦成事兒的私家偵探也確實是你的本事!但是別以為跑個腿就能拿到十萬!錢哪兒那么好賺?你他媽當我是誰?財神爺呀?他媽的地底的老鼠想錢想瘋了吧?”
“我想你再把事情搞復雜,我們都不想這樣樸云先生。”
“不好意思,讓我冷靜一下?!?/p>
他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個哮喘藥一樣的東西,放進了自己嘴里,按下猛地吸了幾口,隨后抬起頭,再一次看向我,這一次他的語氣平靜了許多。
“不好意思,我有點焦慮癥。剛才的話說的或許確實有點重,我很感謝你幫我找回了我的ID卡。”
“所以呢?”
“但是十萬也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我需要時間來籌集,還望您等一陣子?!?/p>
“多久?”
“明天或者后天吧?”
我挑了挑眉。
這一次他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他明明還沒有我高,但在這個時候卻自有了一股氣場,好像真的是一個久經(jīng)商場的老油條。他用一把叫做拖延的刀,抵在了我的喉嚨。四下一下安靜了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當你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這招很管用,往往能迫使別人屈服,尤其是在你們有沖突的時候。因為未知是最可怕的東西,當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你不說話時,他在你的世界里就徹底成了信息黑洞,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這時你才會感到莫大的恐懼。
但是這一招對我并不是很管用。
因為當初我經(jīng)常用這一招來對付班上那些令人討厭的家伙。
我們彼此面無表情相互對視。
我們對視了許久,虛擬屏幕上的畫面變?yōu)榱硕绽锏某鞘校涠C殺的冷風吹過把整座城市都凍在冰里。整個房間是如此的安靜,只有些微肅殺的風聲,和安靜到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見的余韻。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問題突然闖進了我的腦海。
可是,鼠鼠能做什么呢?
我能打他一頓嗎?
我能把逼他把錢轉給我嗎?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走在陰暗小巷里的老鼠,正站在一只貓的面前舉著一只襪子想要讓自己看上去大一些。
可是無論我再怎么去撐大那一只襪子。
鼠鼠也依舊只是鼠鼠啊。
我一下子泄了氣。
我只能低低地說一句:“行吧?!?/p>
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我在夕陽下走著,并沒有頹廢。
因為我還留了一手。
我拿著手里那張真的ID卡,站在沒有光的地方。
叮鈴。
我的手機響了。
我露出了笑容。
鼠鼠又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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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2679年4月21日下午兩點,綠島酒店。
《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SF41479283749812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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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尤其是最后一串數(shù)字。
我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打開了自己的手機,查找快遞。
這真的是一個快遞,從遙遠的地球寄往火星,收件人是樸云。
我有些愣住了。
因為我沒想到,她真的會寄東西給我。
我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跨過了一堆放在地上的垃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了游戲過起了平平淡淡的又一天。
可是她的收件人寫的是樸云啊,又不是我李蜀。那這件禮物怎么可能寄到我的手里呢?我甚至連我住的地方都沒敢留下,因為這里是真正的城中村啊。
我們其實都是鼠鼠。
她是鄉(xiāng)下的鼠鼠,我是城里的鼠鼠。我和她的區(qū)別只是看到了一個不屬于我的世界而已。我們的命運或許就應如此,如同兩根平行線相交后而又永遠地分開。
我打開電子游戲,再一次投身虛擬的世界與愛。
可是既然只是禮物的話,為什么會寫日期和時間?甚至還有書名,難道是因為之前說的承諾嗎?
我甩甩頭想要把這些不屬于我的東西全都甩出我的腦海。
可是那些念頭卻好像在我的腦袋里生了根怎么都甩不掉。
別想了,那頂層的餐廳需要會員才能上去。
我又沒有會員。
手機響了起來,我接起來,對面?zhèn)鱽順阍茪鈽O敗壞的聲音。
夕陽自遙遠的天邊落下,把余暉投了進來,投在了那張ID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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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我是一個貧瘠且無趣的男人。
我走進樸云在綠島酒店的房間,拿出了放在自己背包里的那罐龍舌蘭日出。我拉開易拉罐,把酒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勾兌出日出的顏色。我輕點遙控,讓窗外的日出變成了太空里的太陽。
我倒在放滿熱水的浴缸里,享受這頂級酒店的按摩。
我于氤氳的水汽里站起,走到滿是水汽的鏡子面前,用手指在自己的肚腩上畫出八塊腹肌。我擦干了自己的身體,穿上那套并屬于我的西服,準備去赴那一場并不屬于我的約。
卡按在了讀卡器上。
通往電梯的大門在我的面前緩緩打開,白色的光芒從里面溢了出來,像是要給我一個盛大的擁抱。我抬起腳,走進了電梯。
電梯向上升的很慢,慢到就像是我過去毫無意義的人生。
無數(shù)的虛影在我的眼睛里閃過。
那是我看著倒影里的自己,身上的西服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的合身,不過還好,至少這一次看上去不像是給ai背鍋的人了。
電梯繼續(xù)上升,我的整個世界都變得明亮了起來。
忽然,一片澄澈的藍色如同海嘯般出現(xiàn)在了我的面前,那片藍是如此的真實,也是如此的巨大好像有一個巨大的一直蔓延到天邊的半圓形藍色罩子從頭頂蓋了下來,把我整個人都蓋在了里面。
叮。
電梯停了。
我走出來。
“您好,請問您需要會員贈禮里的蛋糕還是提拉米蘇?”
很巧妙的提問,充滿禮貌的拒絕。
我沒有說話,而是把樸云的ID卡按在了門口的讀卡器上。服務員微微鞠躬,微笑著對我說:“請進,樸云先生?!?/p>
我是一個貧乏且無趣的男人。
可即使貧乏如我,也會渴望愛情。
我穿著偷來的西裝和落灰的皮鞋走進了火星上那座最高的塔。
我坐在椅子里,把自己藏在眼鏡后面,把一本名為《電鋸人》的漫畫書放在手邊,帶著些略微的釋然和不自信看著那塊澄澈如洗的天空。
原來天空真的是藍色的嗎?
“先生?先生?”
服務員一連好幾聲呼喚,把我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我看著她。
“先生?您要來點什么?”
“我在等人?!?/p>
“好的,先生?!?/p>
她站起來,為我倒了一杯水,順帶遞給了我一塊送的巧克力蛋糕。
我沒有去吃而是坐在那里靜靜地等著。
我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忽然覺得有些恍惚。
鼠鼠真的回來嗎?
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了呀?為什么她還沒有出現(xiàn)。
我環(huán)視一周,都沒有看到到底那里有拿著書的女人。
不會是爽約了吧?還是說這一開始就是一個玩笑?
我有些不自信起來,在桌子下面沒有人能看到的地方抖起腿來。鼠鼠的故事一看就算不真實的不是嗎?畢竟哪里會有會寫信的老鼠呀?
那如果只是一個女孩編造出來的故事的話,那我又對這位女孩了解些什么呢?
我坐在那里思緒雜亂。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的人也見見多了起來。他們或者是男男女女說說笑笑,亦或者是獨自一人捧著手機低頭走著路。而我則一個人坐在那里,躲在眼鏡后面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們格格不入。
服務員又在催了。
可我還是沒有等到我的鼠鼠。
我低著頭,看著手機想要借此融入環(huán)境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拿起手機查了一下快遞的起始地,卻發(fā)現(xiàn)那座城市正處在一場劇烈的風暴里。
是了。
一定是劇烈的風暴耽誤了鼠鼠的行程。
導致她雖然把自己裝進了快遞箱里,但是沒能來見我。
“先生,您需要點什么?”
我坐在那里,看著周圍幾乎快坐滿的位置。
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不用了,我等的人……或許不會來了……”
我站起身就要離開,卻突然發(fā)現(xiàn)對面的桌子上出現(xiàn)了一本書。我走過去看,卻發(fā)現(xiàn)那本書是《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我站在門口,站了許久。
服務員壓抑著眼神里的憐憫,她或許以為我只是一個被自己女神放了鴿子的男人。
我站在原地,不知去往何處。
“先生?您想要在坐會兒嗎?我們餐廳最近出了新菜,正好可以當作下午茶。據(jù)說可以很好地緩解心情。”
我在那本書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服務員拿著刷卡機走了過來。這里最便宜的菜都已經(jīng)超過了我卡里的余額。
就要這么離開嗎?
我看著窗外。
無數(shù)的人擠在那片藍色的大玻璃前,看著窗外那枚即將發(fā)射的火箭。
我看了看那本書,又看了看窗外那枚冒著白煙的火箭。
在等一會兒吧,我這么想。
我拿出了樸云的卡,遞給了服務員。
“先生,請?zhí)ь^,坐一下人臉識別?!?/p>
我坐在那里沒有動,服務員小姐蹲了下來,把攝象頭對準我的臉。她面不改色地離開了,就是走的時候腳步變得十分的充滿,像是小跑。
我把自己的《電鋸人》放在那本書的旁邊,讓他們肩并著肩,看上去就像是一對。
遠遠的有幾個腳步聲朝著這里跑來,可在這個時候,那些聲音與我而言卻像是來自世界的另外一頭。
一個女孩從餐廳的另外一頭朝著我走來,她帶著眼鏡,扎著麻花辮,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文學少女。只是距離有點遠,我還看不清她的臉。
腳步聲朝我越來越近,甚至帶起了風。
我站起來朝著她走去。
我的眼睛不敢看她只敢看向別的地方。
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我朝著那個女孩的方向跑去。
讓我看一眼。
請就讓我看一眼。
我往前飛奔著引來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過這場相遇,或許我會像蕾塞一樣說電次其實我也沒上過學,又或我會繼續(xù)假裝樸云和她見最后一面。
我跑過即將飛起的火箭就要來到她的身旁。
我?guī)鸬娘L翻動了《電鋸人》的書頁。
“電次,鄉(xiāng)下的老鼠和城里的老鼠,你選哪一邊?”
我跑過吵吵嚷嚷的人群。
“鄉(xiāng)下的老鼠能夠安穩(wěn)度日但卻吃不到都市的美味。
都市的老鼠雖然能夠品嘗到都市的美食,但也有可能被人或貓捕殺?!?/p>
身后的人把我追上,他們抓住的肩膀把我按倒在了地上。
風定格了,書頁也慢慢的停了下來,最后定格在了蕾塞倒在鼠群里的畫面。
她如同一朵凋零的花般躺在那里,看著天上,暗暗地朝那個男孩道歉,她說:“對不起,我其實也沒有上過學?!?/p>
火箭拖著長長的尾焰朝著天空飛去,所有人都在歡呼,沒有人再看我,就連那個女孩也沒有再朝著我走過來。
我的臉被按在地上,我拼命去抬,卻怎么都看不見那個女孩的容貌。
恍惚之間,我看見有什么灰色的東西在我面前一閃而過。
我拼命地想要尋找,可最后卻也只看見一個被拆開的快遞盒。
吱。